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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片刻,一圈光晕向四周扩散开来,空气似乎被扭曲了一样,慢慢呈现出不同的景象。悬崖前方的万丈深渊,竟然变成了一片极大的平原,一座雄伟的城池逐渐显现出来,城墙上刻着三个大字——东陵府。 城楼上的士卒一阵骚动,一面向上飞禀,一面同时升起闸门,急忙将武士迎进城内。 这名武士名叫裘杉,是东陵道紫壶关的一员偏将,幼年时曾经跟随一名游方术士学过几年武技,多年苦练下来,在东陵道也算的上是小有名气。尽管离真正的名门弟子相差甚远,还是被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看中,召到军中效力,几年下来屡立战功,可谓是勇贯三军。但是看到裘杉的模样,两旁围观的百姓眼中充满了惊恐,一种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。 此时,一群人从长街的尽头疾步走了过来,当先一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,身穿一袭兰袍大袖飘飘,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。裘杉一见此人,面露惊喜,一直强撑着身体的信念瞬时松动,身子一晃瘫倒在地上,口中却叫着:“历天师,你居然赶回来了,东陵府这下有救了!” 那历天师急趋上前,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塞进裘杉口中,沉声道:“先别着急,有话回王府再说。”回头吩咐随行弟子:“先扶裘将军回府。” 回到王府后,历天师将下人悉数摒退,只余下两个完全包裹在黑衣之下的神秘人,坐在一旁一言不发。 裘杉已然缓过气来,狐疑地望了两个黑衣人一眼,向历天师问道:“厉天师,这二位是?” “是我请来的朋友,不用顾忌。” 裘杉点了点头,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,递了过去:“天师,蕴水族出动高手,于五日前丑时突然攻击紫壶关,幸亏高帅早有防范,血战后击退强敌,但是自高少帅以下,战死的将士有五百余人。第二天,蕴水族大军三万人将紫壶关团团围住,紫壶关守军不过八千,高帅连派数人突围求救,均被蕴水族高手击杀。” 说到这里,裘杉连声长叹,继道:“苦战两日后,连关内百姓都上了城墙,高帅眼看不敌,命我回东陵府报信,眼下只怕紫壶关已经危在旦夕了。” “嗯,此次东陵道的变故,只不过是大乱的开始而已,其实早在十几年前,盛世衰亡之际就已注定。”历天师走到裘杉身旁,用手按住他的肩膀,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,“如今连大衍国都已覆灭,更何况是东陵道?你虽然勇武过人,逃过了蕴水族的追杀,可还不一样要死?” 裘杉骤闻此话,一呆之下,猛然间感觉内心一痛,体内灵念被三根尖刺连环击碎,心神顿时失守。裘杉一声暴喝,座下木椅顷刻间粉碎,凝聚最后一口真气一口鲜血如刀一般劈出,历天师急退,左掌挥出挡在身前,指间一枚戒指忽然变成一面盾牌,将血箭挡在身外。而裘杉双目圆睁,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,大叫一声倒地而亡。 历天师叹了口气,走到裘杉尸身旁边,从裘杉的心口起出一把小刀,低头看了看衣襟上被血箭击出的破洞,心中明白,既已出手再也无法回头了。 那两个黑衣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动过,裘杉一死,其中一人用极其怪异的语调说道:“历山,好好准备一下,东陵王叶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。”说完两人身影越来越淡,渐渐隐入虚空之中。 “这次重始宗谋划良久,时机把握的如此精准,东陵道定然是保不住了。”历山回忆起以前同叶帆的宾主相得,心里默念着:“叶帆,你最好别回来,我实在是很难对你下手!” 就在裘杉死后的第二天,东陵府的百姓如同往日一般,忙着各自的事情,突然有人喊道:“快看天上!” 周围的人纷纷仰头,就见一团放出红光的五彩云霞,从西边飘了过来,在朵朵白云中间十分醒目。这朵云彩形状十分独特,前面竖起一个高高的尖角,中间是椭圆形的红晕,后面拖着几条尾巴,就像一只巨鸟一样,速度极快。 人群中有人认得这团云彩,大声欢呼:“这是王爷的雁仙舟,是王爷回来了。”顷刻间,东陵王叶帆回到东陵府的消息传遍全城,给了百姓极大的宽慰,因为叶帆的归来,也就意味着东陵道不会再有危险了。 雁仙舟停在城东上空,只见金光一闪,这团云彩变做一只小小的纸雁,被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收入怀中,一群人缓缓落在地面上。 百姓纷纷围了过去,一个年长老者向那个紫袍人深施一礼,欣喜问道:“王爷,你总算赶回来了。”跟着又向紫袍人身后的那十几个面色冷竣、神情高傲的灰衣道士施了一礼,“这些想来就是天机门的众位仙师了吧?” 这紫袍人正是东陵王叶帆! 南洲大陆的东陵道,与北洲大陆的帘川,以及赤炎洲大陆的鄢阙古国,并称为大衍国的三大藩国,受封于大衍国建国之时,距今已达千年之久。鄢阙古国早已被毁,至今已有数百年了。自前年大衍国覆灭之后,一分为二,成为南州国和北州国,浮云城、帘川的先后失守,使得东陵道成了人族的三大聚集地之一。 叶帆对于大衍国的覆灭,痛心之余又十分担心,害怕东陵道也被殃及。果然,在今年的五月十二,重始宗派人前来招降,叶帆严辞拒绝后,连夜动身前往太河源寻求天机门的帮助。经过一个月的周折,总算请来了修真者助阵,也算是多了一分把握。 当下叶帆对老者笑道:“不错,这些正是天机门的仙师。”这一下,无论是官员士卒,还是平民百姓,都长舒了一口气。因为在普通人眼里,修真者都被传的神乎其神,可以上天遁地、呼风唤雨、移山填海,是无所不能的。 彷佛是为了印证传说,其中一个年轻的道士突然凌空而起,浮在空中,手捏法诀,口中念念有词,不一会在城上空形成了一片极大的云彩,将烈日隔开。跟着取出一面令旗,大喝一声令旗隐入空中,一阵微风吹来,原本燥热的东陵府登时倍感凉爽。百姓中不知是谁带头,大声鼓掌叫好,士气为之一振。 “哼,华而不实,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,比起咱们究意堂的三代弟子都颇为不如。”藏身在王府内的两个黑衣人之一,看着在空中作法的天机门弟子,很不屑地说到。 “不然,久闻叶帆是人族内难得的人才,居然知道借天机门弟子的手,来鼓舞民心士气,单凭这一点,就足以看出此人足智多谋。”另一个黑衣人端着酒杯,悠然说道:“要不是宗主有令,我倒有意结交此人。” “别乱想了,老七!等会一旦动起手来,我负责解决天机门那帮小子,你盯着历山对付叶帆,一旦不对劲,索性连历山一起杀了。” “放心吧,六哥,精铸鬼工流虽然有些实力,但在我究意堂眼里还算不得什么。至于叶帆,今天是死定了!” 正说话间,历山已经把叶帆等人迎进府内,叶帆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,拉着历山的手,一路有说有笑,欣喜之情溢于言表。 东陵王府很大,相传最初修建时曾得到了天机门的指点,后世又不断加以修葺,逐渐分成东、西两大建筑群。东边以亭台楼阁为主,辅以九曲回廊,错落有致。尤其是王府正殿,以岭南绿海的紫檀木所建,四周的檐角上,镶嵌着千灵族赠送的月萤石,使大殿内冬暖夏凉,晚上则发出堪比月光的萤光。西边是一个极大的花园,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,据说其中甚至还有几株仙草,每年四季均散发出不同的香味。西边的花园和东边的宫殿,彷佛一阴一阳,契合的十分自然,俯看各处则隐隐暗含天象,可见当日布局的巧妙。 东陵道世代都有一个传言,说在王府地下也有一座宫殿,里面不知有多少奇珍异宝。这个传说曾引来了一些宵小的贪心,甚至不乏修真者的窥探,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,也就仅仅成为了闲时的谈资。 叶帆引着天机门的修真者来到正殿,将其中一个面容苍老的道士奉为首座,然后吩咐下人奉上茶果,一番忙乱,转头为那位老道介绍历山:“这位历天师,乃精铸鬼工流大师,制作的各式机关精巧无比,这次有他相助,胜算又要多出几分。” “精铸鬼工?在我们天机门眼中,不过是旁门左道,不提也罢!”说话的这名老道,是这帮天机门弟子里的主事,号权变真人,是天机门宗主权机真人的师弟,为人极其自负。如今的机关学几大流派,均出自天机门,尽管已经过去了数百年,天机门仍然以宗师自居。所以,权变真人对历山的天师称号大为不屑。 叶帆一脸尴尬,看了历山一眼,却发现历山有些神情恍惚,似乎对权变真人的话漠不在意,心中微微有些奇怪,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:“历天师,不知近来局势如何?” 历山深吸一口气,彷佛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应道:“正要向王爷回禀,昨日裘杉回报,说蕴水族围困紫壶关,一同还带来了一样东西,请王爷过目。”跟着冲门外的弟子喊道:“把盘子端上来!” 一名青衣男子,端着一个朱漆木盘,木盘上盖着一个红绸,走到历山面前躬身将木盘递给历山。历山接过来,慢慢走到叶帆面前,弯腰将木盘举过头顶:“王爷请看!” 叶帆暗自奇怪,怎么历山今天的行为如此古怪? 伸手揭开红绸,木盘上摆着的,赫然是裘杉的人头! 第二章 并肩 叶帆大叫一声,突然感到胸口一凉,低头一看,一把精致的小刀钉在了心口上,刀柄骤然弹出一蓬钢针,向上激射而出。虽遭突袭,叶帆临危不乱,双手一错挡在脸前,一阵“叮叮当当”乱响,钢针被悉数弹开,有些竟已折断。叶帆缓缓站起身来,死死盯着已在十丈外的历山,然后环顾四周,形势已然大变。 在叶帆被偷袭的时候,权变真人已然出手,他的目标是飞身疾退的历山。 权变真人的名字中有个“变”字,当然应变很快,瞬间就做出决断,叶帆毕竟曾在天机门修行了二十年,足可自保;而眼前的这个什么狗屁历天师,非抓住不可。通常自负的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,权变真人自认为历山肯定逃不过自己的凌空一抓,他虽然没有错,但是却并没有抓住历山,因为那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出手。 一旁已经被惊呆了的天机门弟子,突然间有两个人,被虚空中出现的触须点中额头,灵胎爆裂化成一阵血雨。随后,跟随历山的那些青衣男子纷纷出手,天机门弟子瞬间死伤大半。 权变真人刚刚出手,就被一柄自虚空中劈出的血刀砍断手臂,他没有丝毫停顿,暴喝一声,那截断臂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跟着那柄血刀同时没如虚空,跟着一声巨响,一个黑色人影身形一阵摇晃,显现出来。 那人全身躲在一件黑袍内,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液体,用怪异的声调冷冷说道:“天机门,果然名不虚传,你是权机真人?” “六哥,他的天觉云龙修为不够,不像是权机真人。”另一个黑衣人触须上抓着两个天机门弟子,一步步走到叶帆面前,边走边说,顷刻间已将其灵胎吸干,成了两具干尸。 权变真人看着带出来的弟子,只有四个人惊恐地站在自己身侧,知道今日无法幸免,点点头一字一句说道:“我是天机门权变,你们是凤羽族究意堂的什么人?” 那两个黑衣人慢慢揭去身上的黑袍,首先露出一张瘦长的脸,把叶帆身后的几个贴身侍卫吓了一跳。那张脸说不出的诡异,整个脸颊根本没有五官,全被一只硕大的眼睛占据。包裹在眼睛周围的,是一层长满细小颗粒的淡青色鳞片,从眼睛两侧,是两根细长柔软的触须,肩头上竖着一对不大,宛如羽毛的肉质翅膀。两个长满鳞片的干枯手臂上,几条触须缓缓浮动。 随着黑袍一点点脱落,众人才发现,这两个黑衣人先前居然一直都是弯着腰,半蹲在地上。这时,两人慢慢站了起来,身形越来越高,足足有接近两丈的高度。纤细的腰身上,足足长了三对那种很像羽毛的肉质翅膀,越来越大往下延伸。 “他是我究意堂六长老,叫羽焚星。”站在叶帆面前的那个凤羽族人,指着击伤权变真人的那人说道,跟着又指了指自己,“我叫凤匀闲,在究意堂长老中排名第七。” 叶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凤匀闲一眼,盯着历山森然道:“历山,为什么?” 历山摇头,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怜悯,却并不答话。 叶帆长叹一声,充满无限的痛心与悔恨:“当年我从焚天坑把你救起,带回东陵府,一心信任你并委以重任,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是养虎为患,好,好!” “连大衍国都灭了,你小小的东陵道怎么能与重始宗为敌?叶帆,不用问历山,你自己清楚这是自取灭亡,还不明白?这次为了杀你,连我们究意堂的长老都亲自出马,也够看得起你了。”凤匀闲慢悠悠地说道,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抓着的那两具干尸,光听声音,还以为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在闲庭漫步。 叶帆不理,仰天长叹:“要杀我尽管来杀,为何要用这种手段?历山!”叶帆突然绕过凤匀闲,右手带起一团烈焰,一拳打向历山。那边权变真人也突然祭出一道法咒,击向羽焚星。 “咦,你居然会焰阳宗的怒焰奔雷?”凤匀闲虽然有些诧异,手上却无丝毫停留,一具干尸劈头砸向叶帆,另一只手则一指点向叶帆的后背。 叶帆根本没有回头,避开落下的干尸,完全不管凤匀闲的那一指,出全力的一击也到了历山面前。 凤匀闲的一指眼看就要击中叶帆的背心,忽然一声炸雷,一道电光直刺面门。凤匀闲不慌不忙,抬手一指,一道光环迎着闪电击了出去,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一股灼热的气流涌来,将凤匀闲逼退了两步。一道人影还没到身前,又一道闪电击出,这一次,凤匀闲只退了一步。那个人影毫不迟疑,再次出手,却反被凤匀闲一指击出了数丈,猛然撞到一个柱子上,缓缓倒在地上。那根柱子突然碎裂成数块,轰然倒塌,扬起漫天尘土,整个大殿一阵摇晃。 与此同时,历山扯下兰袍随手一挥,兰袍突然生出许多尖刺,如同有人在吹气一般鼓了起来,变成一个气团。“轰”的一声,兰袍被击的粉碎,叶帆吐血倒地,右手血肉模糊。历山同样满脸鲜血,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,缓缓说道:“为了对付你的怒焰奔雷,我专门设计了这件锦丝袍,你伤不了我的。” 但是叶帆丝毫没有理会历山,直接走到那根柱子前,伸手将来人扶了起来,嘴里说道:“高帅,你回来了。” 那人的样貌十分古怪,须发一片银白,但是面孔却十分的年轻,年纪约有三十多岁。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看着叶帆说道:“王爷,我把紫壶关给丢了。” “这不怪你,东陵道迟早保不住,只是没想到重始宗这么快动手。”叶帆突然极其惋惜地说道:“你既然已经从蕴水族手中逃了出来,何苦又要陪我一起死呢?” “如果换作是我,你会走吗?”高庸涵笑道。 看着高庸涵真挚的笑容,叶帆心中一阵温暖,被历山背叛的那种痛心,瞬间减轻了许多,尚来不及说话,凤匀闲森然问道:“你是高庸涵?” “不错,他就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。”历山接口道。 “哈哈哈,想不到东陵道号称双杰的叶帆、高庸涵,居然同时出现,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,六哥?”凤匀闲转头向羽焚星说道。此刻羽焚星和权变真人正凝神相对,一动不动,甚至无暇回头。 “历山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枉我还引你为知交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高庸涵厉声喝道。 “你们怎么都爱问这种愚蠢的问题?有本事你们就杀了历山,否则都受死吧!”凤匀闲浑身的肉翅猛然膨胀,手臂上的触须突然暴涨,带着一层层光晕击向叶帆和高庸涵。 叶帆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,猛地一拍瓶底,一柄小剑激射而出急速飞舞,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剑幕。凤匀闲的触须极其灵活,避开飞剑剑芒,与之游斗。但是那飞剑显然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,在叶帆的苦苦支撑下,竟然护住了身前三尺之地。而一旁的高庸涵也没闲着,一扬手,又是一道闪电射出。 那边权变真人和羽焚星也早已出手,打作一团,已经撞破大殿顶部,一路打了出去,不断传来亭台楼阁被毁的倒塌声。而天机门剩余的那四个弟子,则趁机将四杆令旗环插在地上,布下了一个简易法阵,抵挡历山及其属下的攻击。 凤匀闲接连几招都没能击退飞剑,心中大急,想不到自己堂堂究意堂七长老,居然连两个低级的修真门徒都解决不了,实在有些说不过去。当下不再顾忌那么多,收回触须,一声尖啸:“凝魂绝望!”无数飘忽不定的鬼魂从凤匀闲眼睛里喷出,围着叶帆、高庸涵二人不住游走。随着鬼魂越来越多,整个大殿内一片鬼气森森。 历山见势不妙,掉头就跑出大殿,一些青衣人还没反应过来,就在惨叫声中,被游走的鬼魂生生从体内扯出了魂魄。剩下的一些青衣人连滚带爬逃出殿外,而那四名天机门弟子则拼命催动阵法,将鬼魂死死挡在阵外。 那些鬼魂似乎也颇为忌惮那柄飞剑,但是在凤匀闲的催促声中,全力攻击飞剑。虽然斩杀了不少鬼魂,但是飞剑剑身上的剑芒越来越黯淡,叶帆面色愈发惨白,身子一阵摇晃坐倒在地上,飞剑也被鬼魂携裹着飞进了凤匀闲的眼中。飞剑和叶帆灵胎相连,被凤匀闲收了之后,灵胎几乎被抽取一空,叶帆心中一片惨然,灵胎不保,大限将至了。 高庸涵从旁闪出,面色凝重,双手连续拍出十几道灵符,劈劈啪啪犹如爆竹一般,几十个鬼魂爆裂开来。但是鬼魂实在太多,高庸涵手中的灵符所剩无几,于是将所有灵符统统祭出,跟着拔出一柄木剑,一式“画地为牢”,将身前的三尺之地牢牢守住。 但他毕竟与凤匀闲差距太大,不过片刻就被凤匀闲攻了进来,凤匀闲为了速战速决,强行催动鬼魂,将高庸涵的护身法阵破开一条裂缝,随后将一个炼制多年的鬼侍释放出来,鬼侍化作一条黑烟,如丝一般层层缠在木剑上。 高庸涵接连拍出几个灵诀,贯注到木剑剑身,但是黑烟只缓了一缓,跟着一发力,把木剑一寸一寸生生绞断。木剑每断一寸,高庸涵的灵胎便是一震,喷出数口鲜血,等到木剑只剩下一个剑柄,高庸涵的灵胎已经几乎崩溃,整个人也软软倒在地上。而那股黑烟回复成鬼侍模样,也是神情萎靡,哀鸣着钻入凤匀闲口中。 凤匀闲总共就炼制了三个鬼侍,均是夺自异族修真者的灵胎,在曲堰谷的修罗绝杀阵中,花费了许多功夫才练出来的。如今为了击杀叶帆和高庸涵,伤了其中一个,大感痛惜。一声狞笑,收起鬼魂,一扬手将叶帆和高庸涵击到大殿门口。 历山一个箭步窜到跟前,从背后抽出一支铁笛,“铮”的弹出一段蓝汪汪的利刃,走到叶帆跟前,吐出一句话:“叶帆,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,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你别怪我。”说完,猛刺下去。 第三章 秘道 叶帆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笑意,厉山心思敏捷无比,心知不妙,本能地往旁边一闪,手中的铁笛脱手而出,闪电般钉在叶帆的肩膀上。跟着一声巨响,一团烟雾激射而出,叶帆躺倒的地方骤然裂开一个大缝,叶帆反手一拉高庸涵,两人同时掉了进去,裂缝立刻合拢。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凤匀闲,眼见变故横生,张口喷出一道血光,将烟雾尽数裹了进去,但是裂缝已然关闭。凤匀闲大怒,叶帆二人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脱身,令他感到颜面尽失,转眼看见那四名天机门弟子仍苦力支撑法阵,不屑对其出手,冷哼一声,出了大殿,一口恶气悉数发泄到权变真人身上。 权变真人虽然断了一臂,但是在羽焚星的连环攻击下,仍在苦苦支撑。两人均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,每一个法术施放出来都是威力巨大,已经把大殿周围夷为平地。 凤匀闲一加入战团,权变真人顿感压力倍增,猛地一跺脚,一道寒光射入地面,跟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地底传出,一个小型机关傀儡从地下冒出,拿着一个铁锤犹如陀螺一般扫向羽焚星和凤匀闲。 二人一惊,侧身闪开,权变真人趁机退回大殿,退入法阵之中。 羽焚星暴怒,右手一抖,一柄血刀出现在手中,一刀将那傀儡劈翻在地,和凤匀闲追入殿内。那个傀儡挨了一刀,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朝一旁的青衣人袭来,历山蹂身而上,避开铁锤,贴身将机关傀儡拆成几块,然后咔咔几声,重新将其变回一个小钢球收入怀中。 凤匀闲回头看了历山一眼,复又和羽焚星联手攻击法阵,几次强击都未奏效,羽焚星大怒:“老七,你先让开,我就不信砸不开这个铁旗阵!”说完,两只手臂合成一个怪异的法诀,几条触须也合在一起,结成一朵昙花模样,几句怪异的咒语过后,周身血光大盛。 明明是酷暑难当的日子,可是整个大殿里却给人阴气森森的感觉,数道血光在空中游走,围着权变等人不住发出凄声尖啸。血光越来越盛,把整个大殿都映成一片血红,而血光中似乎有无数血侍飞舞。历山心知此中的厉害,带着属下远远避开,一直退出大殿十丈之外。 阵中的权变真人盘膝坐在中央,四名弟子坐在两旁,口中念念有词,四杆令旗上的符咒泛出金光,金光中隐隐有金龙盘旋。历山看到此时,登时收起了对天机门的轻视,刚才收了那个机关傀儡,还以为天机门的机关之学不过如此,现在见识了铁旗阵,才晓得自己太过小看天机门了。 隐约中,血侍围绕着金龙不住地尖啸,金龙则蓄势待发。就在这时,羽焚星手上法诀翻飞,然后几条触须有如昙花开放,齐齐指向权变真人,大喝一声:“幽魂断岳,疾!”血光猛地拔起,然后狠狠砸向铁旗阵。 宛如晴空霹雳,一声炸雷过后,整个大殿四分五裂,轰然倒塌。四杆令旗有三杆已经被震碎,只余一杆斜斜插在地上,那四名天机门弟子均被活活震死,权变真人七窍流血,显然是不行了。 羽焚星这边也不好过,“哇”地呕出几口墨绿色的液体。刚才那一记硬拼,他催动了全部法力才破了铁旗阵,可是反过来,铁旗阵的法力同样伤及到他体内灵胎,而且受伤也不轻,没有个几年时间的调养,怕是很难复原。这一下硬拼,竟是两败俱伤。 “如果不是我布阵的七名弟子,被你们偷袭杀了三个,我的铁旗阵只发挥了不到平日一半的威力,凭你们两个人根本破不了。单打独斗,我权变亦不惧你们!”虽然是重伤之下,但权变真人依旧显得十分自负,他瞪着羽焚星和凤匀闲切齿道。 羽焚星冷哼一声,默不作声。 凤匀闲已经收起了调笑的态度,转而是一种很庄重的神情,深深点头道:“你修为的确很高,公平条件下,我没有必胜的把握。不过,你别忘了,这不是虚弥山的论道盛典,我们各为其主,所以你命丧此地也没的说了。” 权变真人转过头,大有深意地看了历山一眼,历山大声说道:“道长,你放心,我们的目标只是你们,不会牵连无辜。” 权变真人看了看死去的这十几名弟子,摇摇头一声长叹,双目一闭,淡蓝色的灵胎从头顶袅袅冒出,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这时,羽焚星突然欺到历山身前,一把将历山提了起来,厉声问道:“你不是说对叶帆知根知底了么,怎么他还能借助机关逃命?要不是我们把整个王府都禁制了,还不让他给跑了?不把他找出来,我就吸了你的灵胎!” 历山丝毫不做反抗,苦笑道:“六长老,我和叶帆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五、六年,这种救命的东西我哪里探察的出来?” “你不是精铸鬼工的传人么,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机关?”羽焚星怒火更盛。 “这些机关一看就是鸿铸天工流的手笔,我们两派所学相去甚远,我已然尽力了!”历山不卑不亢地回道,眼睛却转向了凤匀闲。 “六哥,东陵府历时已有千年,前后不知有多少高人巧手布置,这点上不怪历山。”凤匀闲示意羽焚星放下历山,跟着口气一变:“不过,给你一天时间,把叶帆和高庸涵找出来,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,要是找不出来,就算当着你师父的面,我一样撕了你!” “二位长老放心,只要他们还在王府范围以内,我一定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。” “嗯,只要将叶帆除去,照先前的约定,我会向宗主回报,保你做东陵王。”凤匀闲拍了拍历山的肩膀,随后扶着羽焚星走向后堂。 出了门,凤匀闲用凤羽族的语言低声说道:“六哥,历山不过是一个棋子,何必跟他一般见识,到时东陵道还不是会落在咱们究意堂的手里?只要占了东陵道,紫竹潭就在咱们的控制之中,何愁大事不成?” “我就是看不惯历山那种不死不活的样子,”羽焚星恨恨说道,转而问凤匀闲:“此间大事基本上已经了结,叶帆肯定逃不了。你赶紧去紫壶关和老四他们汇合吧,免得咱们一场辛苦,倒白白便宜了蕴水族那帮小子。” “好的,我现在就走,你也要多加小心。”说完,凤匀闲与羽焚星拱手作别,化作一团淡淡的血雾渐渐隐去。 高庸涵被叶帆拽进裂缝里,落下大概三丈掉在地上,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,高庸涵忍不住闷哼了一声。 “怎么样?”叶帆此刻才松弛下来,从脖子上扯下一根链子,把上面的一个玉坠擦拭了几下,亮起一抹淡淡的荧光。 “嘿嘿,死不了,就是灵胎全碎了。”高庸涵的语气说不出的洒脱,彷佛浑然不知灵胎的可贵。 叶帆猛地坐起,失声道:“什么?”缓缓低下头,显得追悔莫及,“高帅,是我连累了你,不光害的你侄儿命丧紫壶关,还害的你修为尽失,我好恨!” 高庸涵一阵默然,痛声道:“他是为了东陵道的百姓而死,死的不冤,其实何止他一个,可惜那八千子弟,没有一个临阵退缩的,都是我东陵道的好男儿!”跟着拍拍叶帆的肩膀,淡然说道:“至于我,这样也好,师父当年就说我的灵胎太过古怪,不宜修行,现在灵胎没了,大不了和常人一样,反正我从来就没想过能活他个三、五百年。” 叶帆犹在自责:“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,还不如当初就降了重始宗。” “胡说!你难道就这样没了斗志?原来那个豪气干云的叶帆到那里去了?”高庸涵须发皆张,显得十分生气。 “我的意思倒不是我要投降,而是该把东陵道让给重始宗,这样一来,也不至连累你,连累众多将士,连累东陵道的百姓。至于我嘛,早就没有活命的打算了,叶家没有降敌的懦夫。” “覆巢之下,岂有完卵,你还是那么迂腐。”高庸涵毫不客气地指责叶帆。 叶帆苦笑,把高庸涵扶了起来,顺着一个台阶慢慢往深处走去。 “这是什么地方?难道是传说中的地宫?”高庸涵仔细打量四周,秘道虽然深埋地底,却一点也不潮湿,随着越走越深,走到台阶的尽头,是个极大的甬道。两旁每隔一丈,就有一个全身铁甲的机关傀儡,每到一个傀儡旁边,叶帆就伸手在傀儡身上按一下。 “不错,这里是我祖上修建的避难之所,他们一时片刻还攻不进来。这些机关傀儡全是由鸿铸天工的人打造,足以抵得上重甲武士的实力。” 两人边走边聊,走了大约四、五里,叶帆一路上连续打开七座石门,才到了甬道尽头。面前是一堵石墙,不过石墙所用的石料非常奇怪,非铁非金,表面看起来彷佛涂了一层石蜡,石蜡下有一层类似水纹的波光流转,而且随着波光的流转,石墙似乎活物一般,一张一缩。最奇怪的是,石墙里面居然隐隐可见符咒的痕迹,符咒宛如游鱼,在石墙内游动。一见有外人靠近,那些符咒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,彷佛要穿墙而出。 叶帆将高庸涵搀扶到旁边靠墙坐下,走到一旁,在一个石笋前蹲了下去,轻轻拍了三下手掌,跟着做了一件让高庸涵目瞪口呆的事情。叶帆竟然双手倒撑在地上,头下脚上对着石笋唱了起来,只是音调十分古怪,至于唱的是什么,高庸涵一个字都没听懂。 高庸涵忍不住哈哈大笑,甚至笑得又咳出一口鲜血,叶帆也不理睬,直到唱完以后才转过头来,无奈地摇头道:“这是开启元门仙石的唯一方法,我还从来没用过,不知道有没有效。” 高庸涵一愣,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?这是,这是元门仙石?” 叶帆点点头,十分肯定地答道:“正是元门仙石,而且绝对是出自一代宗师张道恒之手,如假包换!” 第四章 破门 元门仙石是天机门一代宗师张道恒所造,据说是取自天外的仙石,在其表面刻下的符咒法阵,共有八十一道之多,然后加以雕琢而成,流传在世的不过仅仅三块而已。相传当年身为上仙的原界帝君,曾攻上天机阁,却想尽办法也破不了这元门仙石,所以被后世机关学称之为奇迹。高庸涵当然听说过这个传说,心中大定。 这时,元门仙石荡起一层毫光,彷佛涟漪一般慢慢扩散,里面的符咒往两边游去,中间出现了一条类似水帘的通道。叶帆扶着高庸涵顺着通道走了进去,约摸一柱香的功夫,进入了一个庞大的地宫。高庸涵也算是见多识广,却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。 按道理来说,地宫应该是漆黑一片,可是地宫顶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,加上地宫的材料均是玉石、金银等构成,整个地宫金壁辉煌。通道出口,立着两个高达五丈,手执金瓜的金甲巨人,巨大的石柱分列两旁,向内延伸,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异兽,栩栩如生。沿着主路前行,是数座宫殿,中间夹杂着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当真宛如人间仙境一般。 “想不到地宫的规模这么大!”高庸涵大为惊讶,回头才发现那支铁笛仍旧插在叶帆的肩头,急忙关切道:“王爷,你要不要紧?” “什么?”听到高庸涵这一问,叶帆才发现了肩膀上的铁笛,可奇怪的是,不但丝毫感觉不到疼痛,反而被凤匀闲击伤的灵胎,也似乎顺畅了许多。再仔细一看,这个铁笛越来越眼熟,当下心中一动,也不把铁笛拔出来,答道:“没有大碍,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。” 两人搀扶着走进了一个凉亭,叶帆将高庸涵斜靠着坐在一个柱子边,说道:“你先坐一下,我四处看看,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填一下肚子。” 两人毕竟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,远远谈不上什么辟谷,刚才的一番恶战均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,然后又走了几里长的秘道,眼下都有些困乏饥渴。 高庸涵点点头,叶帆往最近的那座大殿走去。推开朱漆大门,里面空荡荡地,除了几根粗大的柱子什么都没有,叶帆大感诧异。接连又察看了几座大殿,每个大殿里面都一样,空无一物,着实令他费解。地宫修建的如此堂皇,殿内居然空着实在没有道理? 叶帆低头突然看到插在肩膀的那支铁笛,一伸手拔了下来,肩膀上一点伤口都没有,叶帆试着放出一丝灵念,细细探察铁笛内部。果然,发现一个笛孔里似乎有一个玉柬,那个玉柬一碰到灵念,一段话浮现在脑海里,叶帆长出了一口气,有了一个计较。 在回廊上随便找了一个花瓶,洗净后装了一些水,回到凉亭处,待高庸涵喝了几口水,叶帆带着高庸涵一直往里面走去。一路上经过了至少十座正殿,二十多座偏殿,高庸涵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王爷,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?” “到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叶帆也不多说,高庸涵自然也不好再问。一路行来,叶帆心中已经有了定计,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最里面一个正殿跟前,高庸涵抬头一看,殿门上高高挂着一块匾额,上书“晴空殿”三个大字。 晴空殿与先前叶帆进的那几个大殿不太一样,殿内总共分了三个阁档,却仍是空空荡荡。高庸涵不解地看了叶帆一眼,叶帆很平静地说道:“高帅,你在这里等一下,我去开启机关,等会如果有什么响动也别离开这里,机关开启之后,咱们一起逃出去。” 说完也不等高庸涵回答,径自出了大殿,随手把殿门关了。高庸涵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妥,盘腿坐下,试着把被击散的灵念收束起来,刚一用力,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,高庸涵眼前一黑昏了过去。 不知过了多久,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打斗声,高庸涵一翻身爬了起来,冲到门口,却怎么样也拉不开大门。高庸涵虽然灵胎已碎,但是武技仍在,一抬腿,“咣”的一下就踹了出去,这一脚下去,按平日来说,殿门肯定会被踹的飞了出去,可是现在竟然纹丝未动。高庸涵又拔出一柄软剑一通乱砍,仍旧毫无效果,终于醒悟过来,原来自己被叶帆用一道灵符,给反锁在晴空殿内! 就在凤匀闲离开东陵府的同时,历山已经开始寻找秘道的入口。 历山带着几名属下,将废墟清理干净,然后祭出一只纸鹤,放飞在空中。哪知纸鹤在半空中盘旋了半天,就是不落下来,历山一阵暗赞:“鸿铸天工好精妙的法阵,居然连寻信纸鹤都感应不出阵法的气息。”一扬手,纸鹤飞回怀中,无奈之下,只得一寸一寸寻查。 一直到了这天深夜,才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花坛下,发现了一个刻有符纹的木椎。历山拿着木椎想了足有半个时辰,走到裂缝开启的地方,将木椎往地下一插,符纹宛如活了过来,在地面上急速游走,裂缝再度出现,历山早有准备,取出一个机括往裂缝中一丢,那个机括弹出一对翅膀,轻盈地飞了进去,附着在机关按键上,裂缝嘎然停止,显现出一条秘道。 羽焚星闻讯赶来,看了一眼秘道,拍了拍手:“不错,精铸鬼工果然有些门道。”一招手,率先走进秘道内。 感觉到秘道内隐隐渗出的杀气,历山对属下吩咐道:“你们都在这里等着,我和六长老一起进去就可以了。” 羽焚星走得极快,历山刚进秘道不久,就听见前面传来羽焚星的暴喝,和一连窜的金铁撞击声。 加紧脚步走了不远,就看见地上散落着一些金属碎片,再往里面走去,碎片越来越多,转过一个弯,就看见羽焚星正和十几个铁甲傀儡激斗。 羽焚星浑身的触须伸展到极致,每条触须一挥就带起一团血光,每个血光击出,就有一个傀儡倒下,碎成数块。但是抬眼望去,铁甲傀儡似乎无穷无尽,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甬道。 历山另有所图,躲在羽焚星身后两丈开外,冷眼旁观。其实历山一看就知道,这些铁甲傀儡应该是鸿铸天工所造,虽然实力远不及修真者,但是却也远胜常人。 往前推进了大约两里,羽焚星击碎了至少上百的铁甲傀儡,但是触须发出的血光却黯淡了不少。这时,羽焚星击碎的铁甲傀儡,不再象开始时被击成碎片,碎裂的金属块越来越大,历山终于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。 又击倒了十几个铁甲傀儡,羽焚星的法力几乎耗尽,于是收起触须,手中突然多了两柄血刀,纯以武技硬拼。一些铁甲傀儡绕过羽焚星,开始攻击历山。历山掏出一根墨绿色的竹杖,祭出一个灵符,身形速度提高了近乎一倍,在铁甲傀儡中间来回穿梭。 竹杖每挥出一下,便有一个铁甲傀儡或被击倒,或呆立不动,羽焚星的压力大减。就这样,两人合作,一路又击倒了数百个铁甲傀儡,终于将铁甲傀儡清除干净,到了一座石门跟前。 “小子,这下就看你的了。”羽焚星显得十分劳累,不敢再逞强。其实,他要是不那么着急,稍微等一下历山,也不至于贸然引起铁甲傀儡的攻击,虽然历山的修为不值一提,但是对于机关术数,羽焚星已经不敢有丝毫的轻视,毕竟刚才的那些铁甲傀儡,已经令他本已受损的灵胎,伤势更加严重。 历山收起竹杖,走到石门前,仔细打量了片刻,在石门上画了一道符纹,然后一掌拍出,符纹隐入石门内,然后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,石门慢慢打开。 羽焚星跟在身后,一路上历山用同样的方法,连续打开了七座石门,终于到了甬道的尽头。看着元门仙石,历山心里十分紧张,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,手上青筋鼓起。 羽焚星见状很是奇怪:“小子,怎么了?” 历山一下子清醒过来,不过他应变很快,随口应道:“长老,这下麻烦了,咱们眼前的这个是元门仙石。” “哦?”羽焚星大感意外,紧接着说道:“那你有没有办法破解?” “我先试试吧!”历山小心翼翼地仔细探察,跟着长出了一口气,看来叶帆已经看到了自己留在铁笛内的玉柬,从里面把元门仙石开启了,当下抑不住的兴奋,大喜道:“看来他们并不清楚元门仙石的开启方法,形同虚设。” 羽焚星听闻后,也是松了口气,看着历山连续掏出几样精致的机括,不禁赞道:“好小子,身上的名堂不少啊,什么时候也给老夫弄几个。” “这些不过是一些小玩意,就怕长老看不上眼,回头我再做几个精巧的孝敬你老人家。” “呵呵,小子,你放心,老夫不会白拿你的东西。” 说话间,石墙已被打开,两人穿过元门仙石走进地宫,尚来不及察看周围形势,就被一座凉亭吸引,亭子里面坐着的正是叶帆。 叶帆坐在一张太师椅上,半边身子被血染的通红,手里把玩着那支铁笛,冷冷地看着羽焚星和历山。 “叶帆,这次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,让老夫也好生看看,号称一代人杰的东陵王,倒底还有些什么本事。”羽焚星走进凉亭,四下张望了一下,却没有见到高庸涵,也不在意,不无戏谑地对叶帆说道。 “我哪里也不去,就是在这里等你,等着杀你!”叶帆的口气冷的象结了冰。 “哈哈哈哈!”羽焚星彷佛听到了最可笑的事情,指着叶帆笑道:“就凭你?” “以我的本事是杀不了你,但是有人能杀你。”叶帆摇头,一字一顿。 “谁?” “我!” 第五章 身死 话音刚落,站在羽焚星身后的历山突然出手,一柄小刀带着寒光,没入羽焚星体内。 羽焚星骤遭偷袭,来不及回头,几条触须向后击出,一只手带着一片血光挥向叶帆,剩余的一手按住胸前的伤口。 在历山出手的同时,叶帆不避不让,迎着那片血光,猛地倒转铁笛,一按机括,一道蓝光激射而出,照在羽焚星那只硕大的眼睛上。 这一下交手宛如电光火石,三个人都来不及施放法术,纯凭武技肉搏。三条人影一合即分,叶帆被血光扫中,倒飞出数丈倒在凉亭外面;历山全力防备,却还是没有完全避开,被一条触须点在胸口,喷出一口鲜血也倒飞出凉亭。 羽焚星低头看了看被射穿的胸膛,气急反笑:“我早就看出你这小子心怀二意,不过光凭一把破刀,就想暗算我么?” “一把小刀当然不能拿你怎么样,可是这柄刀上如果有天机门的普缘咒,就恰好能克制住你的灵胎,还有,”历山咳出一口鲜血,指着叶帆手里的铁笛,续道:“那束金光,是千灵族的祭如灵光,你又能挡得住么?” 羽焚星大惊,正待说话,突然感觉灵胎急速奔行,跟着那只可以吸收月光精华、夺人心魄的眼睛一阵刺痛,“砰”的一声爆裂。羽焚星知道肉身已然难保,强行催动灵胎,意图保住灵胎,还有望重塑肉身,但是普缘咒却将灵胎牢牢困在体内,而且越收越紧,终于被完全挤碎。羽焚星修长的身躯如蛇一般,软软地瘫倒在地,就此身亡。 历山站起身来,走到羽焚星身前,拿出一个小鼎,一束火焰打在羽焚星的尸身上,羽焚星的尸身在火焰的灼烧下,缩成小小的一团。历山将羽焚星的尸体装进鼎内,然后转身扶起叶帆问道:“王爷,你伤势如何?” “咳咳,我灵胎受损太多,撑不过去了。想不到你我二人联手,居然将一个修真者给杀了,说出去只怕别人都不肯信。” 听到叶帆这句话,历山心中连呼侥幸,要不是羽焚星受伤在前,而且过于自负,伤势没好就硬拼铁甲傀儡,以致伤势加重,只怕自己和叶帆两人都要丧命在此。历山天生精于算计,而且胆子极大,在他的计划里,如果加上高庸涵,三个人一起出手就超过五成把握,没想到自始至终,都没看见高庸涵的身影,不过总算是赌对了。 叶帆忽然间变得神采奕奕,很欣慰地说道:“天师,要不是这支铁笛,险些错怪你了。看到你刚才拿出的那个宝鼎,我才晓得,你原来还是丹鼎门的弟子?” 历山知道叶帆这是回光返照,命不长久,并没有回答叶帆的疑问,而是直言道:“王爷,我出手偷袭你是逼不得已,幸好你还记得以前的戏言,我们才能杀了羽焚星。” “我当然记得,这支铁笛还是我送给你的,你曾说日后一旦拿出铁笛,便要我全力相信你。其实你一出手,我就奇怪,凭我根本挡不住你那把小刀,你大可一刀就取了我的性命。后来你的铁笛一拿出来,我就明白了。” “不过我本意是想用铁笛里储存的祭如灵光,帮你护住灵胎,伺机逃脱,可是你却没用祭如灵光,而是留着用来对付羽焚星。我更没想到你还另有退路,害的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入口。也幸好,你看到了我的玉柬。”如果叶帆没有看到玉柬,那么历山是决不敢冒险向羽焚星出手的。 “是啊,”叶帆举起铁笛,不无感慨地说道:“我正是看到了你的玉柬,才决定留下来,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。”叶帆没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,凤匀闲那一击令他伤的很重,他也无力逃出东陵府。 “我不是为了名利富贵、天材地宝,甚至是我个人的生死祸福,才这么做的,至于原因我不便说,这一点要请王爷见谅!”历山说得很艰难,但是却很真诚。 “以我几十年来阅人无数的眼光,我自信不会看走眼,我信你!” 叶帆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,历山大为感动,紧紧握着叶帆的双手大声说道:“王爷,我对天盟誓,决不辜负于你!” “嗯,等会你帮我去把高帅放出来,想来,究意堂也一定不会放过他,再想办法送他离开东陵府。” 历山此时才想到高庸涵,急忙问道:“王爷,高大哥呢?” “我看了你的玉柬之后,就已经决定和你一起对付来敌,但是高帅的灵胎完全被击碎,变成了常人。我已经连累他侄子高少帅丧命,不能再让他冒险,所以把他暂时困在最里面的晴空殿。”这一段话说完,叶帆又接连吐了几口血,显然已经不行了。 “我一定设法让高大哥平安离去,只是——”历山彷佛有一个很棘手的难题,踌躇了一下,才万分艰难地说道:“王爷,权变真人以下十几名天机门弟子,已经全部陨命。既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,死了这么多性命,所以有件事我不得不做。” “我明白,叶帆这颗头颅就是给你留的!”说到这里,叶帆的豪迈终于变成了凄凉,“想来,我的家室性命也必然不保。只是,你要答应我,一定要保住东陵道的百姓,不要让他们被我叶帆所拖累。” 听到这话,历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:“王爷请放心,我历山以性命担保,必定要保全这些百姓。日后,我必然将王爷风光大葬,使世人都知道,堂堂的东陵王,是何等了不起的大英雄!” “英雄?嘿嘿,我配的上这两个字么?做一个英雄,值得么?”喃喃声中,叶帆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,声音越来越小,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 历山跪在叶帆身前,良久,将铁笛郑重地放在尸身身边,一狠心将叶帆的人头割下,站起身来,准备往里寻找晴空殿。 突然传来一阵法力波动,跟着一声沉闷的巨响,整个地宫剧烈摇晃起来,支撑地宫的数根石柱在爆裂声中,纷纷倒塌。 历山知道,地宫的机关总枢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常,地宫只怕顷刻间就会倾覆。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退出,到了甬道出口,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宫殿,不禁流出两行血泪,心里默默念道:“高大哥,但求你能脱此大难,即便不幸葬身于此,他日我也定当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而想的最多的,还是叶帆临终前的那一句话:“做一个英雄,值得么?” 就在历山刚刚踏回地面,地底不住传来轰鸣声,整个王府的地面往下一沉,接着出现了一个方园达数百丈的深坑,幸亏只往下塌陷了不过三、五丈。即便如此,王府内下人惊恐万状四散奔逃,而这一场地陷,也引起了东陵府百姓的恐慌,纷纷聚集在王府周围,打探详情。历山一面封锁消息,派人安抚百姓,一面思索地宫倒塌的原因。 高庸涵听到的打斗声,恰好是叶帆等三人力拼的那阵,他不知道叶帆为什么会把他关在殿内,但是,他可以肯定,外面的打斗一定和叶帆有关。 高庸涵大急,在殿内四处搜寻,在最左边的那个阁档里,他发现了一个突兀的地方。在一面墙角下,似乎隐隐有波光流转,试着敲了一下,传出空空的声音,不管那么多,挺剑就刺。这柄软剑是当日在天机门时,他的师父权思真人所赠,剑名“敛眉”,是天机阁中的一件宝物,原是权思真人的佩剑,锋利无比。 如切豆腐一般刺入墙内,跟着手腕一转,削出一个窟窿,接连几下,墙后的一个密室显露出来。外面已没有任何声音传来,高庸涵心急叶帆的安危,所以对眼前的这个密室抱有很大的希望,直接闯了进去。 密室内只有三个光团浮在半空,每个光团内都包裹着一个玉牌,高庸涵急切间也不管这三个玉牌,是否能打开被封的大殿,走到最近的那一个光团跟前,一伸手就想去拿里面的玉牌。可是手一触到光团,却不由自主地滑到了一边。接连试了几次,怎么都抓不住那个光团,高庸涵举起“敛眉”软剑就砍了过去,剑身忽然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,跟着发出一声低吟,光团应声破碎,玉牌掉到了地上。 其实,这间密室就是地宫的机关总枢所在,而操纵地宫内所有机关法阵的法器,便是这三块玉牌。包裹着三块玉牌的,是鸿铸天工专门设计的,三个极其厉害的小型法阵,若没有相应的法诀,是绝对不可能开启的,而且还可能引起法阵的反噬。但是这柄“敛眉”,恰好是当年鸿铸天工的一位大师所铸,剑身里面暗藏了这位大师的一些精辟见解,刚好能够破解这个光团。误打误撞之下,居然被高庸涵破掉,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。 高庸涵将玉牌握在手中,却不知如何开启,急火攻心,手上的力气一大,竟然把玉牌给捏碎了。一团烟雾喷出,高庸涵一惊,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,那人也是身穿紫袍,眉目间和叶帆隐隐有些相像。那道人影往外飘去,高庸涵急忙跟了出去,人影所到之处,原本空空的大殿,案几宝座、帷幔流苏、铜雀金吾一一显露出来。原来,所有的大殿并不是空的,而是被法术给遮了起来。 那人影速度极快,一晃而过,穿墙而出,高庸涵仍旧出不去,只得再换一个玉牌。结果这次一捏碎玉牌,地底突然裂出一条裂缝,高庸涵猝不及防下掉了进去,接着晴空殿轰然倒塌,整个地宫也摇摇欲坠。 第六章 异变 历山觉察到的那股法力波动,正是这块玉牌被捏碎时传出来的,而那声巨响,便是晴空殿倒塌的声音。原来,高庸涵误把地宫的总枢给毁掉了。 这一来,历山以为高庸涵也丧身在地宫内,高庸涵则始终对历山恨之入骨,两人再也没有机会说明,以至于后来生出了极大的误会。 高庸涵掉进裂缝时,倒也不怎么惊慌,一剑刺到石壁内,止住了下坠的身形。头顶上不断传来轰鸣声,隆隆不绝,大块大块的断木残椽从缝隙处坠下。高庸涵紧紧贴在石壁上,以防被砸中,下面隐隐传来水花四溅声,似乎是一条暗河。高庸涵此时尽管十分担心叶帆的安危,但是眼下的处境实在是无能为力,只得先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,待脱困后再去寻访叶帆的下落。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轰鸣声才停息下来,也不见再有东西落下,高庸涵运足目力四处察看,可惜裂缝内一点光亮都没有。无奈之下,只有贴在石壁上,慢慢向下移动。 向下移了没多远,发现脚下的石壁似乎往里凹陷,心中一动,于是从旁边绕下来,试着往凹陷的地方行去。果不其然,这处凹陷似乎是一个山洞,高庸涵提着“敛眉”,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里面走去。 走了大约半里不到,敛眉剑突然轻微地颤动,高庸涵心生警觉,几乎下意识地随手一挥,一团剑花挡在身前,跟着感觉到似乎砍中了一个什么东西,那个东西掉在地上。高庸涵试着用脚碰了一下,发觉那个东西软软的,已然死去,俯身用手一摸,摸到一把羽毛,似乎象是一种飞鸟。 高庸涵一向胆大心细,心中寻思,既然有飞鸟,这处山洞想来是一条出路,也未可知。只是苦于无法看清周围形势,唯有打起精神,全神戒备。 果然,行不多远,一阵风声袭来,不知多少只飞鸟扑了过来,高庸涵把敛眉剑舞的风雨不透,连续斩杀了数十只。但是却没有防备脚下,只觉得左腿一痛,一个东西竟似要钻进自己体内。这一下,当真是吃惊不小,伸手掐住左腿,不让那东西继续往里钻,右手仍不停挥舞敛眉剑。 这么一来,身形不免凝滞,一只飞鸟躲过剑团,冲到面前张口就咬,高庸涵来不及躲闪,身子微微一侧,脖子被死死咬住,左手抬起,一把将飞鸟扯下,狠狠摔倒地上,那飞鸟牙齿极为锋利,从高庸涵脖子上撕下一块血肉。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,最危险的是腿上那个东西,彻底钻进了体内。高庸涵当机立断,举剑就把左腿砍下,但是那东西行动十分迅捷,已经钻到胸口,对着心脏一口咬下。一阵剧痛,高庸涵昏死过去。 沉沉醒来,高庸涵觉得身上全是飞鸟,浑身似乎被咬的支离破碎。想不到堂堂的东陵府双杰之一,竟然要丧身在畜生嘴里,高庸涵大怒,心神一动,已经消失殆尽的法力,此刻奇迹般地凝聚在胸口,大喝一声,飞鸟被全部震飞出去。高庸涵腾身而起,惊喜地发现,明明已经斩断的左腿,居然仍长在身上,尽管已是血肉模糊。 这下,高庸涵才发现,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山洞,此刻如同白昼一般,往上瞧了瞧,也没见到什么光源。尚来不及细想,就发现那种长满羽毛的东西,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鸟,浑身的羽毛色彩斑斓,一对翅膀又细又长,大小跟一只鹰差不多,扁扁的身体长着几对鳍一样的鳞片,头上一对极大的耳朵,尖尖的嘴里长着密密的牙齿。 这种怪鸟的尸体撒了一地,尤其是站立的地方,破碎的血肉到处都是,在身前堆成了几堆。高庸涵死里逃生,不愿再呆在这个山洞,举足迈了出去。受伤的左脚一踏到血肉中,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传来,高庸涵低头一看,那些血肉像是活物一般,汇集到左腿边,纷纷流入体内。左腿的伤势以可见的速度复原,跟着全身的伤口都一阵奇痒,不过片刻功夫,伸手再在脖子上一摸,被怪鸟撕下皮肉的地方已经完好无损,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。所有的伤口,借着满地的血肉完全复原了。 高庸涵感到有些恶心,再试着运转法力,却怎么也感觉不到,似乎已经在刚才全部施放完了一样。不过,本来已经破碎的灵胎,隐隐有重新凝结的趋势,这令高庸涵庆幸之余,又有些奇怪。对于旁人来说,灵胎一旦破碎,性命铁定不保,而自己在灵胎破碎之后,还能跑这么远的路,杀了这么多的怪鸟,真正是师父说的那样,兴许自己本来就与常人大为不同吧。这么想着,也就不以体内有这种怪鸟的血肉,感到难受了。 但是,倒底是什么原因,才让自己竟然变成了这样,而且还可以视黑夜如白昼?莫非是钻入体内的那个东西?想来想去,也只有这个可能了。高庸涵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,既然那个东西已经在身体里面,而且给自己带来诸多好处,也就不去管它了。 顺着山洞往前,地势逐渐降低,转过一个弯,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大洞。入眼一看倒吸一口冷气,洞顶和洞壁上,密密麻麻全是那种怪鸟,但是这些怪鸟似乎很惧怕高庸涵,纷纷往高处飞去。既然没有受到攻击,高庸涵当然不会去招惹这些怪鸟,正准备绕道,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、极其亲切的气息,从一个角落传来。 高庸涵忍不住往那个角落走去,两旁的怪鸟纷纷躲避,闪出一条通道。在一块巨石后面,有一具盘腿坐化的骸骨,这具骸骨有点象人,但是却比普通人的身形大了一倍有余,最令人瞩目的是有一对宽达四、五丈的翅膀。高庸涵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它觉得这具骸骨,彷佛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,而且十分亲近。 下意识地,高庸涵朝这具骸骨拜了几拜,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段话: 你既到此,份属有缘,当承我衣钵,以偿夙愿。 跟着,一个乌黑的令牌“叮”的一声,从虚空中落在高庸涵眼前,高庸涵伸手接住,那枚指环随即没入体内,接着右手的无名指上,凭空多了一枚指环。高庸涵仔细看了看,指环通体乌黑,样式十分古朴,上刻着“藏鸦”二字,除此之外毫不起眼。但是高庸涵丝毫没有轻视之意,因为藏鸦指环一戴到手上,他便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具骸骨是谁了。 大约六百年前,兽族的修真者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——诡鹏,为了使兽族不再受到九大种族的欺压,收拢了一帮同族的修真者,创立了诡门。适逢原界帝君统治厚土界,因为一己私欲掀起了滔天巨浪,几乎所有的种族、修真门派都被卷入其中。诡鹏由此成为原界帝君手下的一员大将,听从原界帝君的差遣,先后在帘川、熔海崖等地和天机门、焰阳宗等大打出手。诡门的忠心,换来了极大的回报,就在原界帝君准备帮兽族正名前,突然离奇失踪,再也没有任何消息。 原界帝君的离去,使得天下大乱,诡门因为得罪了太多的修真门派,事后遭到了联手打压。而诡门内部,因为派系太多,人心不齐,所以短短的兴盛有如昙花一现,兽族依旧受到欺压。至于诡鹏本人,更是遭到了天机门、拙木台等修真门派的追杀。诡鹏无意中得知,东陵王府地下有一座地宫,据说藏着一样仙器,便悄悄潜入东陵府,意欲抢夺。不料却被当时的东陵王发现,一番拼斗,诡鹏击伤东陵王后逃出王府,却被闻讯赶来的天机门弟子一路追杀,误打误撞下逃到这个山洞里,由于灵胎被击伤,最终坐化于此。 不过,诡鹏坐化之前,仍尽力保住残存的灵胎,希图有人经过此处,便可强夺其身体借尸还魂。没想到这里太过隐蔽,数百年来都无人经过,灵胎也逐渐熄灭,不得已,寄生在一只怪鸟体内。等到高庸涵和怪鸟拼斗时,灵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,等高庸涵一走近,便驱使怪鸟咬住高庸涵的左腿,趁机钻了进去。本来想就此强占了高庸涵的身体,可惜经过六百多年,灵胎虚弱不堪,不但没能重生,反而因为高庸涵怪异的体质,被其完全吸收。而刚才那种借助他人的血肉,来弥和自身的伤口,正是诡鹏的独特法门“血凝大法”,只要灵胎犹在,便可白骨生肌,重塑躯体。这么一来,等于是不惧任何伤害了。 至于那枚藏鸦指环,实是一件极品法器,是诡鹏从一个垂死的妖仙那里得来的,具有通天彻地的神通。这些内容,都被诡鹏用神识保存在藏鸦里,高庸涵明了之后也是吓了一跳,自己险些成为诡鹏重生的工具,变成受其操纵的行尸走肉。但是他却并不怪诡鹏,反而对他心生几分钦佩,因为诡鹏的所作所为,全是为了自己的族人,即便是有些举动欠妥,但仍称得上英雄二字。 高庸涵不愿再损及诡鹏的骸骨,于是用敛眉剑削了几块巨石,在诡鹏身边搭起一座石窟,并刻下几个大字:诡门宗主鹏公之墓。 此时,高庸涵已经知道,这些怪鸟名叫鳆鹰,全是诡鹏从地底招来,这么多年一直守护着诡鹏的骸骨。念及于此,高庸涵对这些鳆鹰倒有些歉疚,当下不再打扰它们,悄悄从一侧的山洞走了出去。 往下走了不到一里,山洞的通道和那条暗河合在一起,顺着暗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,前面豁然开朗,高庸涵精神大振,终于又重见天日。 第七章 噩耗 高庸涵顺着暗河走出山洞,发现身在一处山谷之中,此时已是月上梢头,仰天看了看星象,知道已然到了城外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,这里应该是城西三十里的斜阳山风帘谷,这里因为地势偏僻,所以多年以来人迹罕至。 山风徐来,回想起蕴水族攻打紫壶关以来的种种经历,恍若隔世。高庸涵坐在一颗树下,仔细筹划着下一步的行动,当务之急,是先要打听叶帆的下落,如果叶帆真的遭遇不幸,那么应该尽快离开东陵道,想办法回到天机门,希望由天机门出面为叶帆报仇。眼下是半夜,东陵府的城门要明天早上卯时三刻才开,趁着这段时间,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藏鸦指环的奥妙。 计划停当,感觉有些口渴,走到河边俯身喝水,只见水面上映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影子,一惊,随即哑然失笑。这几天接连几场剧斗,血块、尘土早已弄得浑身污浊不堪。于是跳进河里,洗了个痛快。 洗完以后,对着水中倒影,把头发拢了拢盘在头上,突然发现,原本已经花白的须发,变的乌黑光亮,再把颌下的长须撩起细看,果然没有看花眼。再一摸脸颊,原本的风霜似乎也少了许多,“难道是诡鹏灵胎的缘故?竟然变得和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一样?” 也许真正是福祸难料,这一场变故下来,却有如此的奇遇,也算是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吧。这么想着,高庸涵用敛眉剑把长须割掉,只留了一点点短髯,倒也凭添一股威猛。 旭日初升,高庸涵顺着山坡而上,离开风帘谷,从斜阳山北边进入官道,大步朝东陵府而来。离城五里多地,碰上几个城外百姓,挑着担子去城里赶集。由于不知道确切的时间,高庸涵凑上前去打听。 高庸涵朝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问道:“这位老丈,你们是进城赶集吗?” 那个老者看了高庸涵一眼,似乎不愿多事,只“嗯”了一声。 高庸涵继续问道:“听说前段时间,东陵道遭逢战乱,如今已经击退强敌了?” 老者尚未开口,旁边的一个壮汉说道:“东陵府早就被一伙异族给占了,都已经有十多天了。” “啊?都有十多天了?”东陵府的失守是意料中的事,只是没想到自己昏迷的时间竟有十多天。 那个壮汉以为高庸涵不相信,又说道:“我骗你干什么?前几天隔壁的二牛进城,回来说,王爷因为和一帮神仙修练,结果把整个王府都给弄塌了,王爷不幸遇难。现在,厉天师成了东陵府的新王爷,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帮异族,把东陵府全占了。”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,高庸涵眼前一黑,险些摔倒。那几个百姓见状连忙放下担子,把高庸涵搀到路边坐下。高庸涵来不及理会其余几人的关心,紧紧抓住那个壮汉追问道:“王爷真的死了?是听谁说的?” 那个壮汉显然被高庸涵的表情给吓住了,结结巴巴说道:“二,二牛说的。” “我是问他听谁说的?”高庸涵手上爆出条条青筋,咬牙切齿道。 “哎哟,好疼啊!”那个壮汉捂着手臂,一屁股坐到地上,脸色都白了,“他说,是,是王府出的告,告示上面说的,下个月的初,初一,厉天师要为王爷举办葬礼。” 高庸涵手一松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 那几个百姓见状,连忙拉着那个壮汉走了,远远还传来老者的斥责:“叫你不要多事,就你嘴长。” 高庸涵充耳不闻,脑海里全是叶帆的身影,尽管已经对叶帆的死早有心理准备,但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。良久,才清醒过来,心里默默发誓:“历山,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,以祭王爷在天之灵!” 叶帆已死,那就没有再回东陵府的必要,侄儿丧命在紫壶关,叶帆也难逃厄运,所以自己这条命更加宝贵,高庸涵不是那种热血上涌,便不计后果的人,当下不再停留,往紫壶关方向急奔而去。 这么一路向北,安步当车,二十多天后到了一个小镇清溪镇,清溪镇因为流经此地的清溪河而得名。清溪镇往西不过六十余里,就是东陵道的西北门户紫壶关,往东北八十余里,就是赫赫有名的不归峡。之所以叫不归峡,是因此此去就是焚天坑,传说被玄远道尊以无上神通禁制的凶地。至于如何凶险,知情的人并不多,只是多年下来口耳相传,说焚天坑内有怪兽、恶魔,凡是误入的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的。以此之故,焚天坑成了厚土界有名的凶地,和北洲大陆的七杀回廊同列为禁地。 东陵道和太河源的官道,只有一条,就是北出紫壶关,然后从焚天坑侧面绕一个大圈子,从霜叶洲入天堑山脉,翻过天堑山脉就到了太河源。高庸涵长年驻守紫壶关,自然知道焚天坑的传说,所以只能选择官道。 如今,紫壶关被蕴水族占据,高庸涵和蕴水族交手多年,早已为蕴水族人所熟知,当然不能从大路出关,幸好他还知道紫壶关旁的紫贡山,有条小路可以通行。 自战事一起,这条官道就被封了,除了极少数人能得以通行外,许多人都被困在东陵府。直到几天前,东陵府的城门才被打开,于是众多商旅纷纷云集在清溪镇,等待紫壶关开关的消息。 清溪镇虽小,却因为地处冲要,所以成了过往客商必经之地。这里有两家客栈,一间专为达官贵人所设,名迎宾客栈;另一间为过往的商旅小贩所设,名同福客栈。高庸涵因为担心被人认出,不愿多事,所以投宿在同福客栈。等到安顿好房间,已是日近黄昏,随意叫了几样酒菜,自斟自饮。 刚坐下不久,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,一大帮子武士乱哄哄地走了进来,样子十分狼狈,许多人身上都带着血迹,最后面进来的,是十多个担架,每个担架上都躺着一名伤者。一名年纪较长的武士急切喊道:“汪掌柜,快些帮我准备几间客房,另外再帮我找几个大夫,急着救命,要快!” 高庸涵看了一眼,从这些武士的装束可以看出,这些人是商会武士。商会和神工会、丹会并称为三大行会,其中神工会就是机关行会,包括鸿铸天工和精铸鬼工两大流派,而丹会则是丹鼎门的一个分支,聚集了天下大半丹士,专门炼制各种丹药。这三个行会是游离于九大门派之外的组织,其影响力和潜在的实力十分可观,所以不到万不得已,没有哪个种族、门派愿意开罪三大行会。 而商会里又分四大商家,这些武士的胸前绣了一个“陶”字,想来定是人族大商家陶氏的门下。按说,这些商会武士虽然不比九大门派弟子,但是实力也不弱,居然吃了这么大亏,一定是有事发生。而自己此去正是紫壶关方向,所以高庸涵侧耳倾听。 客栈掌柜见状急忙迎了上去,连声吩咐伙计帮忙的帮忙,找大夫的找大夫,然后拉着那个武士问道:“老程,早上出门还好好的,怎么了?” 老程大声答道:“去紫壶关的路被断了,走不了了。” 这一下,其他商旅跟炸锅了似的,纷纷拉着身边的那些武士询问,还有一些人直接冲到那个老程跟前,七嘴八舌地打听消息。汪掌柜一看情形太乱,连声大呼:“各位,各位,大家不要慌,我们先听这位程壮士把话说完。” 嘈杂的声音逐渐平静,门外又陆陆续续涌进一些人,本来就不算大的厅堂更加拥挤,但是没人在乎,大家都想知道前头究竟发生了何事。 “我们一大早离开清溪镇,前往紫壶关。谁承想才走了二十多里,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。为什么呢,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,凭着这感觉,我老程可是在给商行当护卫的二十多年里,从来没有受过什么重伤。记得那次,我们护着十多车玉器,从星河屿到倚刚山……”这个老程的话特别多,却总是说不到正题上,人群中很快就有心急的人开始追问,但是老程依旧不慌不忙,自顾自地说得兴高采烈。 汪掌柜看看不是办法,在旁扯了扯老程的衣袖:“老程,就说今天的事,其他的回头闲聊时再慢慢讲。” 老程咽了口唾沫,继续说道:“我们过了清溪桥,入眼一看,你们猜怎么着?” 人群中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,大声骂道:“你个汉子,说话这么不痛快,就少卖关子了,赶紧说看见了什么。” “你别急啊,我这不是正说着呢吗?”老程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,接着说道:“本来这绿草坡是绿树成荫,可是现在,所有的树都被连根拔起,倒了一片。当时——” 当时这些武士还没在意,又往前走了不到十里,打头的一个武士连人带马,被一条藤蔓卷入地下,众人大惊,拔出刀剑想把同伴挖出来。慌乱中哪里挖的出来,跟着一股鲜血喷射而出,惊恐未定间,又有一个武士被卷入地下。众武士的头目见势不妙,急忙下令调转马头后退,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,数条藤蔓从地底冒出,一股股鲜血如同绽放的烟花,从地底喷涌而出。剩下的武士不敢再乱跑,大家把马车聚成一个圈子,站在车上,一见有藤蔓冒出就刀剑齐施,接连斩断数根,才算稳住了阵脚。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,从地底传来沉闷的声音,每响一下,大地便颤抖一下,声音越来越近,每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。随着一声低吼,地表龟裂开来,尘土飞扬遮天蔽日,一颗血红的大树从地下慢慢钻了出来。这颗大树高达数十丈,没有一片树叶,无数枝条缓缓浮动,所有的枝干表面都流淌着鲜血,恐怖之极。 第八章 结交 通常来说,能当头领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,见状不妙,趁着血树犹自梳理枝条,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符,拿一杆箭矢全部穿了起来,引弓一箭射出,直直钉在血树的主干上,然后大喊一声:“逃!” 纸符一贴到树干上,几个黄色的符纹如同腐液一般,在血树表面形成几道黑色的疤痕,冒出浓烈的黑烟,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臭。血树发出刺耳的嚎叫,主干往后一仰,跟着又一前倾,一股污秽的深色黏液从体内喷出,将箭矢连同纸符团团包裹,吞噬的一干二净,接着几条血流迅速充满疤痕,转眼间便得以复原。 就这么缓了一缓,那些武士已经奔出数丈,血树愤怒之极,数根枝条突然断落激射而出,又有几人被击翻在地。那血树似乎恨极了武士头领,一条粗大的枝干将他活活钉在地上,其他人见状,拼死将其救回。要不是那血树移动的速度太慢,只怕所有人都会丧命,即便如此,本来两百多人的队伍,还是折损了将近半数。 听了老程的这番经历,所有的商旅都默不作声,很快地,这个消息就传了开来,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在清溪镇。突然一个人哆哆嗦嗦说道:“你们说,那个妖怪会跑过来么?” 一石激起千层浪,许多人本已吓得半死,当即生出赶紧逃命的想法。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豹头人说道:“我看不会!”他只是平平说话,但是声音却极大,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。 众人扭头,看他模样,就知道此人是兽族中人。野兽也能修行,但是苦于灵胎难以凝结,所以比起九大种族来说,兽族修行更为艰难,而一旦修行结出灵胎,就可以化成人形,但是仍会保留诸多原来的特征。这个豹头人显然有一定的修为,所以他的话也就易为人所接受。 众人中有住的时间稍长的,都知道此人七八天前就投宿在同福客栈,喜欢喝酒聊天,所以认得他,便问道:“魁豹,那妖怪为什么不会跑过来?” 魁豹很自信地说道:“大家想啊,紫壶关一个多月前曾发生激战,所以才断了商道,之前从没听说过有妖怪吧。” “对啊。”有人接口道。 “那么,就是说这妖怪近期才出现的。” “有道理,但是它从哪儿冒出来的呢?”又有人有了新的疑问。 “它从何而来,我不知道,但是根据这位程老兄的描述,既然清溪桥对岸的树林都被毁了,那么这妖怪至少也来了有十多天了吧。” “说的是,那片林子好大规模,要是让我们一根一根去砍,还不得砍个十年八年的?”有些人的思路已经顺着魁豹的话往下走。 既然那个妖怪已经都出现十多天了,却没有往清溪镇而来,只有两种可能,要么它把那片树林毁完了以后再过来,要么根本就不会过来。所以魁豹这么一说,众人中脑筋快一点的,已经没那么慌张了。 但是仍有人怀有疑问:“要是妖怪不止这一个呢?” 魁豹从老程的描述中,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妖怪的身份,所以十分有把握:“如果没猜错的话,这个妖怪就是传说中的鬼哭藤了。不过据我所知,这鬼哭藤不喜群居,一般是雌雄一对出没,所以即便是还有的话,也只剩下一个。而且,它们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他人,除非是认为你闯入了它的地盘。” “鬼哭藤?不是说只有北方的大凶之地才有么?怎么会到了这里的?”众人中有几个听说过这种精怪,但是对它如何出现在此大感不解。 汪掌柜不知道什么是鬼哭藤,他关心的只是目前的处境是否安全,挤到魁豹身边,抿了抿嘴涩声问道:“这位先生,那妖怪当真不会过来?” “大家都知道清溪河边的那几个石碑吧,那可是一座法阵,是当年玄元宗的修真者留下的,所以这些石碑肯定能镇住那妖怪。不然的话,这十多天妖怪早就过来了。” “只要清溪镇能确保安全,我就放心了。”汪掌柜说的,恰是很多人的心情写照。 对魁豹的这番话,大家将信将疑,但不管怎么说,还是给人极大的安慰,慌乱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些。于是人群渐渐散去,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商量着自己的行程。 高庸涵对于众人的恐慌不甚在意,因为他本就打算绕道而行,即便是遇到那血树,既然这帮子武士都能脱身,那自己更加不会有问题了。 这时,魁豹走到高庸涵的桌子旁边,打了声招呼:“老弟,和你拼个桌子,不介意吧?” “没关系。”高庸涵淡淡说道。 魁豹笑笑坐下,叫了些酒菜,也不等菜上来,径自拿起面前的酒壶,给高庸涵斟满,然后拿着酒壶向高庸涵说道:“老弟,来,敬你一杯。” “这人倒一点也不客气?”高庸涵心下笑了笑,拿起杯子碰了一下。 魁豹眼角一瞥,看到高庸涵手上的那枚藏鸦指环,微微一愣,跟着端起酒壶一仰脖子,“咕嘟咕嘟”几口喝的干干净净,也顾不得胡须上的酒渍,伸出毛茸茸的一只手掌,拿起当地的一种特产,半只竹鸡塞进嘴里,嚼的嘎嘎作响,连骨头一起吞进肚子。然后才冲着高庸涵略微有些歉意地笑道:“老弟莫怪,我这人吃东西就是这样,多少年下来就是改不了。” “无妨,我反正已经吃完了。”高庸涵长年在军中,手下多是粗鲁直率的汉子,所以对这个魁豹的行为不但不生气,反而颇为欣赏,于是留了下来有意结交。 在魁豹的连声催促中,酒菜很快置办齐备。魁豹拉着高庸涵不住劝酒,高庸涵也是一副好酒量,没有丝毫推辞,来者不拒。顷刻间,满满的一坛酒已见了底。 魁豹竖起大拇指赞道:“好酒量,痛快,痛快!” “豹兄也不差,佩服,佩服!” “哈哈哈,”魁豹大笑,然后皱眉道:“老弟,这里太吵了,不如去我房间喝个痛快?” “既然如此,连房间都不必去了,索性到镇外的石山上,一边吹着山风,一边对月畅饮,来个不醉不归如何?”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遭遇,令高庸涵十分憋闷,所以尽管对魁豹的邀请有些疑心,还是想大醉一场,以解胸中的这股闷气。 “行!”魁豹很爽快地答应下来,又叫小二抱来四坛好酒,包了一大包的竹鸡,待要付帐时,高庸涵早已抢先一步,魁豹也不去争,将四个酒坛往怀里一抱,提着酒菜大步出门。 出了客栈,魁豹大步流星,越走越快,高庸涵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。魁豹一声低嚎,上身前倾,现出原形,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的云豹,快如闪电急速窜了出去。高庸涵一见,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符,三两下叠成一只飞鸟,往脚下一丢,轻飘飘地飞了起来,竟然一点都不比魁豹来得慢。 到了镇外的一处山岗,魁豹收起前身变回人形,看着施施然落地的高庸涵,笑道:“高帅果然好本事!” 高庸涵已经猜到魁豹是有意试探,但是他不屑隐藏身份,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,那就不是号称东陵府双杰的高庸涵了。当下笑道:“阁下邀我,不是来考究我本事的吧?” 其实魁豹开始还有些不确定,因为眼前的高庸涵比起看到的画像,要年轻了许多,但是眉目间却又丝毫不差,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。他原本以为高庸涵会否认,却没想到会坦然相承,由衷赞道:“高帅好气度,当真令人折服!”跟着哈哈一笑:“我是想考究高帅的本事,不过是喝酒的本事。”说着将酒坛一一打开,递了一坛给高庸涵,两人的话题逐渐转到高庸涵身上。 魁豹戏言道:“传言高帅须眉皆白,人称银发将军,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呐。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答道:“我由于幼时在天机门学艺,不慎损伤灵胎,所以自弱冠之年起就是满头银发,三十以后更是须眉全白,绝非传言。” “哦?难道是——”魁豹的的尾音拖的很长,言下之意十分明显,是想问高庸涵是否特意染成了黑发。 “哪里,哪里,我之所以如此,实是另有缘故。” 既然高庸涵不愿再往下说,魁豹也就不便再问,转而问了一个在他十分好奇的问题:“高帅,能否借你的那枚指环瞧一下?” 高庸涵一听,两眼一翻看了魁豹一眼,摇摇头道:“不是我小气不给你看,只是这枚指环跟长在手上一样,取不下来,所以不太方便。” “哦,”魁豹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快,反而是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,“是我冒昧了,不过,敢问这指环叫什么名字?” “藏鸦!” “果然不错!”魁豹一拍大腿,兴奋地说道:“高帅可是见过我们老宗主了?” “原来豹兄是诡门中人,失敬了!”接着,高庸涵极其惋惜地说道:“想来豹兄口中的老宗主,就是诡鹏先生了,不过他已经坐化多年,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了他的骸骨。”说着,将如何遇到诡鹏,以及如何获得“藏鸦”等事简单说了一遍,不过对于地宫地下的那个山洞却没有细说。 “唉,老宗主失踪多年,仙逝也是意料之中的。”魁豹一声长叹,默然无语。 高庸涵对诡门知之甚少,所以不便开口劝慰,只有不停地和魁豹举杯。 魁豹连喝了几口,突然放下酒坛,翻身拜倒在地,叩头道:“高帅,你既是老宗主的传人,而且身怀藏鸦指环,便是我诡门的贵客,且有望成为门中长老,请受魁豹一拜。” 高庸涵急忙拉起魁豹,连声谦让:“不敢,不敢!” 可是魁豹却不理会,径自说道:“高帅,既然你和我诡门大有渊源,魁豹不敢相瞒,有人出高价,请‘十二叠鼓楼’的人出手,要劫杀高帅,不死不休!” 第九章 恶斗 十二叠鼓楼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杀手组织,神秘之极,传说幕后之人笼络了一批修真者,实力深不可测,至今还从未失手。这样一个组织,收费当然也高的离谱,因为他们不收金钱珠宝,只收各种极其难得的天材地宝,所以一旦被十二叠鼓楼盯上,就和死人差不多了。 高庸涵一听大吃一惊,凝神细想:“历山定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尸骨,判断自己仍然在世,所以才不惜重金聘请十二叠鼓楼出面,务求斩草除根,此外恐怕没有什么人对自己这般记恨了吧。只是魁豹又是如何得知此事?十二叠鼓楼的秘密岂能轻易就被外人探知?”几个疑问接连闪现,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,于是向魁豹和盘托出。 “因为我就是十二叠鼓楼的人!”魁豹一自指,继而很欣慰地说道:“这次幸亏有我,也幸亏由我留守在清溪镇,否则只怕就会酿成大错。” 高庸涵知道,魁豹的这番好意不是言语所能感谢的,所以并不答话,只是频频颌首。 “我是为了还一笔人情债,才进了十二叠鼓楼,早就想退出了,这次刚好遇到高帅,索性趁这个机会不干了。” “这么一来,豹兄岂不是比我还要危险?”背叛十二叠鼓楼这样的组织,可以想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,高庸涵根本不去想自己,反过来十分担心魁豹的安危。 “急公好义,果然了不起!”魁豹一挑大拇指,赞道,“我虽然不是十二叠鼓楼的对手,但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。高帅,前路尚有埋伏,还是回头走海路比较安全,我便护着你出海吧,只要能逃脱十二叠鼓楼的追杀,到时设法和虎风宗主取得联系,便不惧了。” 高庸涵正待说话,突然间,一群蝙蝠不知从何而来,密布在山岗周围。这些蝙蝠的模样非常古怪,从头到脚长着三对历爪,宽大的蝠翼倒悬在背上,遍布尖刺。蝙蝠在二人头顶不停地飞舞,将月光都给遮住了。 “尸螟蝠,快走!”魁豹一把拉起高庸涵,就准备离开此地。 两人身形未动,蝙蝠突然向两侧分开,一个巨大的蝙蝠悬浮在空中,头上长满白毛,额头正中一个血红的肉瘤,身上的历爪多达六对,蝠翼展开几达十丈,上面的尖刺已经变成了细长柔软的肉须,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诡异狰狞。 看着魁豹和高庸涵,那蝙蝠得意地笑道:“魁豹,我早就看出你心怀二意,果然不出所料,幸亏我早有防备,不然岂不被你给骗了。”眼睛一转,看着高庸涵说道:“你也在这里,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,今天正好一并将你们杀了。” “尸头蝠王,念在大家相交一场,我不想杀你,你还是走吧。”魁豹的语气冷竣地象结了冰一样。 “哈哈哈哈!”尸头蝠王浑身一阵抖动,发出一阵极怪异的笑声,额头上的肉瘤吐出一根肉刺,指着魁豹说道:“你那点本事也能杀我?” “还有我!”高庸涵往前站了一步,昂首道:“你不过是一个蝙蝠精而已,连头都还没长好,也配在此大呼小叫?” “你找死!”尸头蝠王勃然大怒。 尸螟蝠和御风族一样,均是源自虚风界。尸头蝠王因为无意中吃了一颗瞑尸果,凝结出灵胎,体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。随后拜在一个苦修者门下修行,后来贪图那个修真者手中的一件法器,暗算了自己的师父,被人得知后躲进了十二叠鼓楼。由于瞑尸果附带的毒性,尸头蝠王始终无法修出人形,这也成了他的大忌,高庸涵的一番嘲弄刚好触及他的痛处,当下一振蝠翼直扑高庸涵。 高庸涵说话时就已经暗中全神戒备,看见尸头蝠王扑来,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,拔出敛眉剑蓄势待发。此时,在地宫山洞中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,法力再度凝聚,毫不迟疑地扬手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下。 尸头蝠王长啸声中不停不顾,瞬间飞到高庸涵头顶,一对历爪当头抓下。与此同时,闪电也已到了尸头蝠王身后,周遭飞舞的尸螟蝠迎着闪电冲了过来,挡在尸头蝠王头顶。 高庸涵想不到尸头蝠王来势如此迅猛,来不及躲闪,大喝一声,将仅剩的几张灵符急速拍出,然后横剑硬扛。倒不是他托大,而是外套底下穿有天机门所制的重甲。高庸涵身上的重甲名叫迴纹犀甲,是权思真人按照当年张道恒留下的笔录,结合自己的一些见解,以灵犀寒铁打制而成,比起通常意义上的重甲,好的实在是太多了,足以抵御普通修真者的重击。不过此甲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,对于任何法术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,这就是当日无法抵挡凤匀闲血侍的原因所在。 旁边的魁豹早已取出一把小巧的玉锤,一番咒语催动,玉锤变成一个巨大的石锤,从旁向尸头蝠王砸去,带起一片狂风。 这几下交手电光火石,几声巨响,尸头蝠王倒飞出去,一只蝠翼似乎被折断,垂在身侧,六对历爪也折了一对,血红的肉瘤兀自粘着半截灵符,裂开了几条大口子,里面的肉刺似乎极其痛苦,来回扭动。 尸头蝠王的凌空一击,魁豹挡去了大半,所以伤的也不轻。头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裂痕,从耳旁一直斜划到嘴边,一只眼睛变成了一个血窟窿。 高庸涵被一对历爪划过胸前,幸亏有迴纹犀甲,才避免开膛破肚的厄运,但却被几条肉须击中,体内灵胎遭受重创,口鼻同时渗出鲜血。 直到这时,被闪电击中的尸螟蝠冒着热气才掉落下来,砸到地上发出“蓬蓬”闷响。惨白的月光下,整个场面显得异常血腥、诡异。 “你的子孙都已经被烤熟了,你也飞不动了吧。”高庸涵吐出一口鲜血笑道,这么说的目的,就是为了激怒尸头蝠王,使其心浮气躁。 尸头蝠王看着满地烧焦的尸螟蝠,加上断翼后的疼痛,再一听高庸涵的嘲笑,彻底陷入狂暴之中。月光下,额头肉瘤中的那根肉刺缓缓祭出一个绿色的珠子,散发出阵阵惨绿的光雾,迅速布满全身,整个人都成了惨绿色。 魁豹神情凝重,低声对高庸涵说道:“我来挡住他,你把那些尸螟蝠清理干净。” 高庸涵点点头,退后几步,又叠了一只飞鸟丢到脚下,悄然飞到半空。 魁豹知道尸头蝠王这一下,定然非同小可,当下把手中的石锤往地下使劲一砸,整个山岗被震的四分五裂,无数的碎石弹到空中。魁豹仰天对着尸头蝠王一声厉嚎,变回云豹的模样,石锤隐入体内,一道蓝光从嘴里喷出,整个体形骤然间大了一倍多。 不待尸头蝠王发动,魁豹已经出手。弹到空中的碎石随着那声厉嚎,犹如流星一般射向尸头蝠王,魁豹双腿一蹬,张开满是厉牙的大嘴飞了出去。 尸头蝠王剩下的一只蝠翼在面前一挥,划出一片惨绿色的光雾挡在身前,跟着浑身上下的肉须暴涨,一根根张开,宛如盛开的妖花。 魁豹一头撞到光雾上,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,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了开来,将正在和尸螟蝠缠斗的高庸涵,震的险些从空中掉下来。那些尸螟蝠也好不到哪里去,一个个全都东倒西歪。 等到高庸涵将残余的尸螟蝠杀的干干净净,回头看时,魁豹已是险象环生。 此时魁豹已被无数的肉须紧紧包裹住,惟有不停地撕咬挣扎。尸头蝠王额上的肉瘤已经涨到了极限,先前的口子裂的更大,而那颗绿色珠子更是精光大盛,时不时发出一阵颤音。 魁豹深知这样下去,必然会送命,狠性一发,拼着灵胎爆裂的危险,使出了最后一招。只见他体形猛然间恢复到正常模样,那个石锤也缩回起初大小,直飞上了云霄。 尸头蝠王大喜,明白魁豹已然撑不住了,当下不敢怠慢,极力催动法力,试图将魁豹一举击杀。忽然间感觉到危险,仰头看时,又一个魁豹从天而降,快如闪电,唯一不同的是,这个魁豹只是个淡淡的影子。尸头蝠王心知不妙,魁豹竟不惜将灵胎作为法器,要和自己以命搏命。待要闪开已经来不及了,魁豹的灵胎没有受到丝毫阻拦,一下子钻进肉瘤之中。 “啊!”尸头蝠王惨叫一声,肉须突然一松,魁豹的身体重重地掉了下来,被适时赶到的高庸涵抱在怀里。尸头蝠王的几对历爪不住地在肉瘤上撕扯,似乎要把魁豹从体内扯出来,与此同时,那颗绿珠一道道的绿光射进肉瘤之中,每射进一道绿光,尸头蝠王似乎就振作一分。 高庸涵见势不妙,来不及放下魁豹,脱手将敛眉剑弹出,钉在尸头蝠王的蝠翼上,冲到跟前,一伸手就要抢夺绿珠。尸头蝠王虽然难以忍受灵胎被击的痛苦,但是仍旧十分清楚周遭的形势,勉强分出几分法力,催动一条肉须刺向高庸涵的面门。高庸涵只有右手能动,只得将头一偏,任凭那根肉须刺入肩头,右手一把抓住绿珠。 这颗绿珠实是尸头蝠王的内丹,岂能让人夺走?惊怒之下,三对历爪一起绞住高庸涵,死命的拉扯。同时,肉瘤中的那根肉刺也伸了出来,缠绕在绿珠上拼命回夺。 高庸涵感觉迴纹犀甲似乎已经不起作用,整个身体都快被撕成几段,手一松,绿珠脱手而出。高庸涵心中一阵黯然,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机会,与魁豹一起将要命丧于此了。 第十章 胆寒 哪知就在绿珠行将脱手之际,无意中碰到了那枚藏鸦指环,指环猛然间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,将绿珠吸了进去。 尸头蝠王本能地发力,想夺回绿珠,结果体内的法力顺着肉刺,也被指环吸了过去。尸头蝠王连声暴喝,想甩掉藏鸦指环,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,指环都紧紧吸住不放,高庸涵也被甩的天旋地转,连手中抱着的魁豹都扔了出去。 尸头蝠王终于不再挣扎,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到地上,高庸涵总算稳住了身形,突然听到魁豹虚弱的声音:“快把藏鸦指环停下来,我也快被吸进去了。” 高庸涵急忙甩手,可是藏鸦依然紧紧连着那条肉刺,急切间,高庸涵以手作刀,想要砍断肉刺,可是肉刺坚韧无比。高庸涵心急如焚,仔细看了看手上的指环,一张嘴将藏鸦含在口中,误打误撞之下,肉刺终于脱落。魁豹的灵胎无比虚弱地从尸头蝠王体内爬出,高庸涵见状想伸手扶起魁豹,可是却什么都抓不着。 “没用了,我的灵胎一离开躯体,就已经注定要身亡,高帅,我不能护你出海了。”魁豹断断续续说道。 高庸涵急得满头大汗,不知该如何是好,急忙将魁豹的躯体抱过来,跪到其灵胎旁边,口中不住地喊道:“豹兄!豹兄!是我连累了你!” 魁豹的灵胎艰难说道:“高帅,我命该遭此劫难,死便死了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!” 高庸涵听到这话,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,哽咽道:“豹兄,大恩不言谢,你有什么遗愿尽管交代下来,我一力承担。” “我救你不单为了你和诡门的渊源,其实,我更看重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!”魁豹淡然一笑,“高帅,你另有重任在肩,我一个人惯了,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。只是,日后高帅大展身手之时,能善待兽族即可,我也就——”魁豹的声音越来越小,灵胎的影子也渐渐淡去,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高庸涵抱着魁豹的尸身,呆呆跪在原地,良久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,仰天长啸,啸声中说不出的悲凉。跟着长叹一声,将魁豹埋在了山岗向阳的山坡上,用软剑削出一块石碑,准备书写碑铭时突然想到,对于魁豹的背叛,十二叠鼓楼定然恨之入骨。由于担心魁豹尸身受辱,高庸涵无奈之下将石碑抛掉,移了一颗小树过来,权作墓碑。 高庸涵跪在魁豹墓前,撮土成堆,插下三根青草,心里默默念道:“豹兄,高某何幸与你相识,虽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时辰,却肝胆相照,生死与共。你尽管放心,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高义!” 高庸涵重重磕了三个头,然后仔细检点了一下魁豹的遗物,由于不知道魁豹尚有何亲人,所以只能由自己暂时保管。在遗物中,除了几样不太重要的物件,只有一个泛着点点蓝光的坠子,因为式样十分古朴,引起了高庸涵的注意。拿在手中,可以感觉到上面有细微的法力波动,高庸涵从尸头蝠王的那条肉刺中抽出一条筋,把坠子挂在自己的胸前。 经过这一场恶斗,高庸涵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自己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,只要是个修真者,自己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。不过他是愈有挫折愈坚韧的性格,也不气馁,只是对如何提升修为颇感头疼。 这次要不是有魁豹的舍命相救,靠着藏鸦指环关键时刻的发动,只怕自己已是一缕亡魂了。想到指环,高庸涵精神为之一振,仔细看了半天都不得要领,于是试着输入一点法力进去,指环仍旧没有动静,接连试了几次之后不得不停了下来。虽然还不明了藏鸦指环倒底怎么用,有何功效,但是高庸涵十分清楚,这枚指环无疑是一件难得的法宝,心中对诡鹏的感激更加强烈。 高庸涵把尸头蝠王的尸体翻了个遍,找到几瓶丹药,一股脑全部塞进怀里。记起魁豹曾说过前路还有埋伏,只得掉头往东而去。 就在高庸涵离去不久,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山岗上,看到尸头蝠王的尸体和一地的狼藉,均大感意外。 在仔细察看了尸头蝠王的尸体,以及打斗的痕迹后,一个身高三丈,头戴高冠,脚底隐隐有水流涌动,整个身体似乎都隐藏在一团水雾之中的人开口道:“公羊兄,看情形好像是蝠王和魁豹遇到了强敌,蝠王身死,魁豹却不知所踪。” “嗯,从山岗的碎裂程度来看,定然是魁豹使尽全力,不惜与法器蓝缕玉斧合而为一的结果。”另一个人族老者翻看了一眼尸头蝠王的尸身,皱眉续道:“而蝠王竟然使出了屏月大法,可见来人之强,不过——” “不过什么?” “你看,”公羊老者指着尸头蝠王被咬碎、撕裂的肉须说道:“这些伤口,好像是魁豹的‘豹喉’造成的。” “难道说两人之间发生了极大的冲突,以致以命相搏?应该不至于吧?况且,以魁豹的修为,比起蝠王还是要差了一些。” “可是如果有人从旁相助,两人夹击之下呢?” 不待那人接话,公羊老者捡起地上的一块尸螟蝠碎块说道:“这些尸螟蝠绝不是‘豹喉’撕裂的,倒像是剑气所为。” “世上用剑用的最好的,就是御风族的天翔阁,莫非是天翔阁的人?” “不是的,天翔阁擅用飞剑,而且多以直刺为主,哪里会象这样胡乱砍削?”公羊老者对同伴的浅薄颇为不耐,再探察到尸头蝠王的灵胎居然都被吸的干干净净,倒吸一口凉气,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颗履祀石,接这一趟差事。 十二叠鼓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买卖一来,由楼内管事根据实际情况,选出数名修真者,然后在这些被选中的人里面,再挑选出真正的人选。这次因为高庸涵虽然名气够大,但是修为在十二叠鼓楼看来不值一提,所以决定派出四名修真者出马。作为回报,就是每人一颗履祀石。 履祀石虽然在修真者眼里不算什么宝贝,但是对于初学修真的人来说,却是筑基时必不可少的。公羊老者名叫公羊获,本来轮不到他,由于他刚刚老来得子,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修真者,所以急缺履祀石。由于十二叠鼓楼的人内部之间几乎从不往来,所以很难开口向人讨要,公羊获以此之故,极力争取到了这个机会。 这笔买卖,领头的正是尸头蝠王,同行的还有一个蕴水族的修真者,就是和公羊获一道的水愚期,还有一个就是魁豹。尸头蝠王修为高深,但是脾气很坏,自己守着紫壶关这条路,命公羊获和水愚期把守另一条北上的通路。公羊获当然求之不得,因为他心里还是不愿杀高庸涵的,因为毕竟自己也是人族出来的修真者,能避开总归是好事。 可是,身边的这个水愚期真的有如他的名字一样,愚笨之极,公羊获时常在想,也不知道楼内管事是否看走了眼,这么一个没有的头脑的人,就算是修真者,也不见得能胜任杀手一职。公羊获老于世故,心里这么想,却从不流露半点,安安心心地守在靠近焚天坑的那个路口。 十多天下来,别说是高庸涵,就是商旅都不曾看到半个。水愚期的性子很急,整天磨着公羊获,询问高庸涵会不会从这条路北上,公羊获被他缠的没有办法,拼着挨尸头蝠王的臭骂,也要赶到清溪镇。谁知,刚刚走来镇外的这个山岗,就发现了打斗的痕迹,进而看到尸头蝠王的尸体。尸头蝠王的修为,他不是不清楚,居然连灵胎都未能保住。对于修真者而言,除非遇到了绝顶高手,否则定会极力保住灵胎,因为即便是肉身被毁,只要灵胎尚存,还能重塑肉身,再次修行。 “如果真是高庸涵所为,那么高庸涵的实力当真了得,凭自己的修为肯定不是对手。”公羊获暗暗心惊,庆幸的同时打定主意,如果真的遇到高庸涵,就让水愚期先上,一旦势头不妙就脚底摸油,溜之大吉。 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让人知道,又不能流露出半点畏惧,免得被水愚期笑话,所以想了一下,找到一个十分合理的说法:“想来蝠王一定是遇到高庸涵了,不管魁豹下落如何,高庸涵必然以为紫壶关还有埋伏,定然不敢再往前走,所以他一定会选焚天坑那条路。况且,蝠王本来就要我们守在那边,定然有他的道理,我们还是回焚天坑路口守着。” 公羊获判断,高庸涵既然能杀了尸头蝠王,想必一定是从紫壶关北上,焚天坑那边自然无比的安全,自己也不用冒险了。至于水愚期,本就没什么见识,当然是听从公羊获的安排。当下,两人也不进清溪镇,径自原路返回。 世事本就是这么出乎意料,公羊获自以为得计的打算,本想避开高庸涵,却不料真的在路上与他不期而遇。 从清溪镇往东不过三十余里,有一条岔路,往南沿着清溪河顺流而下是燕尾山,在燕尾山山脚下,清溪河流入徉江,渡过徉江,再穿过牧马原就是东陵府。岔路往北,地势逐渐起伏,一条废弃的官道几乎全被野草覆盖,官道尽头就是焚天坑了。 高庸涵离开那座山岗后,感觉到灵胎隐隐有重新凝结的趋势,如果灵胎复原,便有望继续修真,于是在路旁的一处树林里停了下来,试着按照天机门的入门功法运转灵胎。良久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,运转了一个周天后,灵胎有了几分起色,虽然离未受伤之前差了很多,但总算是有了复原的迹象。 也正是这个时候,高庸涵与公羊获、水愚期擦肩而过,否则很有可能会遭到二人的联手攻击。等到高庸涵运功完毕,继续前行时,刚刚走到岔路口,便被折回焚天坑的公羊获二人追上,再次面临危机。 第十一章 退敌 公羊获二人其实走的并不快,却没想到阴差阳错,在岔路口看到了高庸涵。借着晨光,从高庸涵的衣服上可以看到大片绿色的磷光,公羊获知道,这些绿色磷光是尸头蝠王的鲜血凝固以后发出的,于是心中更加谨慎。 “小子,你就是高庸涵么?”水愚期可没有想那么多,脱口而出。 “我是不是高庸涵,和你们有什么关系?”高庸涵仰头看着形容古怪的水愚期,从他体内的气息流动,就知道此人是蕴水族的修真者,另一个矮小的人族老者,想来也是一名修真者,这两个人十有八九也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。当下全神戒备,但是面容却是波澜不惊。 “如果不是倒也罢了,如果是的话,就算你倒霉了。” “哼哼,好大的口气!”高庸涵心知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,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一下子升腾起来,整个人气势一振,冷冷回道。 “这么说来,你就是高庸涵了?接招吧!”水愚期双手一挽,捏了个法诀,一朵小水花慢悠悠地飘向高庸涵。水愚期虽然脑子不太聪明,但是对高庸涵也心存忌惮,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得意的法术——水花飘零。 公羊获尽管不怎么瞧得起水愚期,但是一见这朵小巧的水花,却不禁心中暗赞。这朵水花看似轻巧,实则暗藏杀机,一旦触到任何东西,水花便会爆裂开来,跟着在其表面形成一层玄冰,将人活活冻住。与此同时,水花内蕴涵的法力会将人裂成一片片冰花,四散飘零。公羊获拿自己做了个比较,比较的结果令他有些灰心,除非有能克制水花的法器或法术,否则只有避让;水花飞行如此缓慢,当然另有妙用,只怕躲也不是那么好躲的。 公羊获还在想如何躲避,高庸涵那边却压根都没有想过要躲,他知道,就算躲也不可能在两个修真者面前留住性命。此刻他想的最多的,还是屈死的魁豹,如果早知道怎么都是难逃一死,那么大可不必连累他人。既然如此,倒不如放手一搏,所以不退反进,抽出敛眉剑,迎着水花一剑刺出。 在剑尖接触到水花的一瞬间,水花突然碎开,一朵朵如同花瓣的水滴将剑尖包裹起来,跟着一道寒气凝结的玄冰,顺着剑身迅速往前伸展。敛眉剑被玄冰包裹的剑身处,已然如残花一样凋零,似乎要断裂开来,敛眉剑发出“嗡嗡”的声音,剧烈抖动起来。高庸涵觉得浑身宛如掉在冰窖一般,整个人都结出一层白霜,气血运行越来越缓慢,急速催动灵胎,希望能象前次一样,将法力凝聚起来,但是灵胎却丝毫没有动静。 水愚期见状大喜,没想到高庸涵如此不堪一击,暗自高兴之际,突然顿住,呆呆地看着高庸涵,一脸的不可思议。 那道玄冰寒气堪堪到达剑柄,从高庸涵手中突然放出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,将玄冰逼退,跟着一股更为强烈的法力波动蔓延过来。 水愚期知道这道绿光必然凌厉无比,心中大惧,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,因为他深知已经被法力锁定,一旦后退,势必再也无法占得先机。连续祭出几个法诀,叠加在一起,厉喝一声:“去!”一朵更大的水花,如同波浪一般涌向高庸涵。 高庸涵此时也为异变所迷惑,因为这道绿光,和昨晚尸头蝠王的绿珠所发出的光雾十分接近。但此刻不容他多想,那道绿光已经发动,夹杂着尸腐的气味,淡绿变成了惨绿,在高庸涵面前形成一个透明的法盾,法盾中央一个绿色的尸螟蝠尖叫着飞了出去。 如果说水愚期的寒气,是瞬间将人全身冰冻的话,那么这道绿色的阴寒之气,就像是附骨之蛆,吸取人的灵胎、魂魄。所以,在水愚期第二次出手之前,公羊获就远远地躲开了,在没有弄清楚对手之前,他是决不会轻举妄动的,正是多年来的谨慎,才使他成为十二叠鼓楼十多年来,活的最久的一名杀手。 惨绿色的尸螟蝠一口把水花吞进嘴里,跟着无数的玄冰碎片喷出,水愚期急忙施法,伸手向空中一抓,一道水幕凭空竖起。但是玄冰碎片来得太快,还是有几片打到他身上,水愚期急退,才退出几丈,猛然感觉体内似乎有无数的蝙蝠,在撕咬自己的灵胎,惨叫声中,翻到在地,头上的高冠也掉在地上。 公羊获看见水愚期的惨状,刚准备上前相助,却见那绿色的尸螟蝠宛如活物一般,扭头看着自己,跟着尖啸声中朝自己扑来。公羊获大惊,顾不得水愚期,转身便往清溪镇的方向逃去。 趁着那只尸螟蝠分神的当口,水愚期挣扎着爬进路旁的清溪河里,河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,一些游鱼翻着肚子浮出水面。不过片刻功夫,一股寒气倏地冒了出来,盛夏时节,河水竟然结出了一层薄冰。 尸螟蝠没了目标,缩回到藏鸦指环内,高庸涵不敢停留,不得已往北退却。能够死里逃生,而且击伤一个修真者,大大出乎意料,高庸涵边走边想,这半天发生的两场恶战,均得益于诡鹏的这枚藏鸦指环。 从吸取尸头蝠王的绿珠,到吞噬水愚期的水花,经过反复思量,高庸涵总算对藏鸦的功效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。这个指环看来对武技没有什么效果,但是对法术的反应却十分敏锐,两次发作均来源于对手的法力波动;而且,这个指环似乎可以吸取法术、法器,想来刚才放出的那个尸螟蝠,便是那颗绿珠蕴涵的法力吧。不过高庸涵很清醒,当然不会因此就认为自己可以和修真者一较长短,在没有彻底掌握藏鸦的用法之前,还是要避免与人争斗。 击退水愚期,吓跑公羊获,只是一时侥幸,而以十二叠鼓楼的作法来看,定然会不死不休,更何况尸头蝠王这笔账,肯定是算到自己头上了。既然行踪已被十二叠鼓楼的杀手发现,东陵道自然难觅藏身之处,可是紫壶关又出不去,那么只有走焚天坑了。 焚天坑凶险无比,即便是十二叠鼓楼的人,也不敢贸然深入;况且,焚天坑即使再凶险,总有安身之地。这么想着,高庸涵加快脚步,头也不回地朝焚天坑而来。 虽然官道荒废了多年,早已被杂草掩盖,但是顺着一条山谷,高庸涵还是很顺利地到了两地交界处。此处地势陡然降低,入眼是连绵的山脉,根本看不见传说中的焚天坑,不过一片翠绿在夕阳的照耀下,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。高庸涵看了看竖在路边的界碑,上面写着五个血红的大字:焚天坑,慎入。 从这里进去,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,但是已经别无选择,看着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,高庸涵决然踏进了焚天坑。这一去,将遭遇数不尽的艰险,经历数不尽的坎坷,但是也将造就一位了不起的英雄。 高庸涵不敢过于深入,借着月光行走在密林中,走了约摸几里,来到一座小山脚下。此时终于明白,为什么这里看上去那么古怪,因为在这片密林中,除了草木之外,居然没有任何生灵,甚至连一只小虫都没有。不仅如此,自从踏进焚天坑后,再也感觉不到有空气流动,草木一动不动,周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 高庸涵在决定进焚天坑之前,就已经想的很清楚,所以对这种诡异也不在意,随便找了一颗树,就在树下盘腿一坐。坐了没多久,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,仔细听了听,里面夹杂着无数的哀嚎和怒吼,跟着是传来“嘭嘭”的闷响。高庸涵仔细辨认了一下,发出声音的地方,至少离自己有数十里,心下稍安;想了想,腾身而起,在树顶找了个树枝分岔的地方,静观其变。 坐了大概两三个时辰,就听见树下发出“咝咝”的声音,悄悄探出头往下观望,一条黑影一闪没入地下。高庸涵不敢怠慢,凝神观望,只见树下的土层一点点分开,跟着一个白白的东西慢慢钻了出来,准确地说是一条肉虫一样的怪物,说它是怪物,实在是这个虫子太过古怪。 钻出来的这个虫子大约有水桶粗细,但是却很短,只有两三尺长,头部还好,虽然看不到眼睛、嘴巴,但勉强可以认为是头,因为另一端全是猩红的肉块,就像是被人用剑拦腰斩断一样。浑身除了一些皱褶以外,没有任何肢体,就像是一个大肉团。这个肉团行动很慢,彷佛很吃力地从地下在拔什么东西,慢慢地,又拔出一截肉团。这个肉团更加离谱,两头都是肉块,接着,两个肉团紧紧地粘合在一起,长度也增加到五、六尺。两块肉团力气也要大了许多,接连用同样的方法拔出十几块肉团,等到这些肉团全部粘合好以后,一条十多丈长的白色大虫子出现在树下。 高庸涵大开眼界,从来没有听说过身子断成十几截,还能自行再接上的。等那个虫子转过身来,高庸涵更加惊奇,这个虫子缩成一团,表皮不断裂开脱落,里面猩红的肉块也不断脱落,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血液流出。那些掉在地上的肉块,似乎有极强的腐蚀性,将附近的草木全部融化。肉虫越来越细,也越来越短,随着肉块的脱落,里面逐渐显现出一个褐色的硬壳,肉虫急速颤动,跟着“啪”的一下,一蓬肉块向四周弹开。 高庸涵侧头躲过一个飞溅而来的肉块,再往下看时,地上躺着一个身长两丈开外,身上布满黏液,通体被一层褐色硬壳包裹的“虫人”。之所以称之为“虫人”,是因为这个虫子最起码已经有了一个头,有了勉强可以称为四肢的部位。 那个“虫人”直起身子,把身上的黏液抖掉,然后仰头朝树上发出一阵怪笑,高庸涵不敢怠慢,全身戒备纹丝不动。那个虫人拍拍自己的肚子,生涩地吐出厚土界通行语言,再次喊道:“树上面的那位,下来吧。” 第十二章 遇险 高庸涵天生一副好胆子,加上连番经历生死,早已不知惧怕是何物,闻言跳下树来,冲着那“虫人”一拱手,说道:“在下只是路过,并无他意。” 那“虫人”把高庸涵仔细打量了几眼,依旧用那种怪异的腔调接着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 “在下只是借道而已,如果惊扰了阁下,那么就此退出焚天坑。” 高庸涵刚一说完,不料那“虫人”一晃,欺到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,提了起来大声问道:“什么?这里仍是焚天坑?” 肩膀一阵剧痛袭来,高庸涵浑身酸软,在这个“虫人”跟前彷佛婴儿一般,丝毫没有反抗之力,面对那张长满触须,硬壳上仍挂着一些碎肉块的虫脸,感觉说不出的恐怖恶心,尚来不及答话,便被那“虫人”提着往来路奔去。 那“虫人”上半身直立,下半身如同蛇一样扭动着奔行,数对虫足踩在地上“沙沙”作响,速度极快,所过之处树木顺着倒了一地。不过片刻,就望见了那条废弃官道的入口处,突然听得一声巨响,那“虫人”似乎撞到了什么,倒飞出去,高庸涵也被抛了出去。 等到高庸涵从地上爬起来,看见那“虫人”重新直立起身子,身后被撞断的大树足足有几十棵。那“虫人”还不死心,双手急挥,连捏了几个法诀,无论是手法还是姿势,竟然是极为正宗的玄元宗修真手印,而且气度凝重,隐隐有一派宗师的风范。 一连窜令人眼花缭乱的法诀,伴随着一声怒吼向前击出,虽然周遭的草木纹丝不动,可是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涌出,彷佛空间都被扭曲。高庸涵至此才明白,自己所遇到的几个修真者,即便是凤匀闲、尸头蝠王等,修为比起这个“虫人”也是相去甚远,更别说水愚期、公羊获等人了。 可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击,撞在前方的虚空处,却象是以卵击石一般,只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法力波动。接着,高庸涵又看见那“虫人”突然飞了起来,重重的摔在地上,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,激起一阵尘土。高庸涵见状一言不发,静静地站在一旁。 那“虫人”无事一般爬起来,慢慢地走上前,走了大约十几丈停了下来,用手虚虚按了一下,跟着点点头,“嘿”的一声,身上发出一道血光,几个淡淡的血色人影从口里喷出。血影似乎想钻出去,却始终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挡在面前,那“虫人”连番催动都没有效果,变得更加恼怒。 高庸涵看到血影,猛然想起凤匀闲放出的血侍,心中暗自凛然:“莫非这人和究意堂有关系?”于是慢慢往后退,离那“虫人”越来越远。 便在此时,那“虫人”终于发疯一般,死命地狠击,全身的硬壳都蒙上了一层血光,显得更加可怖。一声声巨响远远传出,就像打雷一样,连地面都随之震动,附近的大树都被一一震倒,声势骇人之极。 这时,一道霹雳从天而降,狠狠砸到那“虫人”身上,把血影击的粉碎,把那“虫人”生生击到地下,只剩了个头在外面。 高庸涵不再走远,小心翼翼地察看。突然,那“虫人”的头动了几下,挣扎了一番,慢慢从土里钻了出来,显然他身上的硬壳极其坚硬,在天雷之下也只是裂开几条口子而已。不过,那“虫人”看来神情有些沮丧,但是似乎清醒了不少,冲高庸涵招招手道:“小子,别怕,我只是一时情急,过来扶我一把。” 高庸涵不做声,走到那“虫人”身边,扶着他坐到旁边的一块山石上,然后站到一旁。那“虫人”一阵苦笑,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:“原以为从那虫窟里面脱身出来,就可以自由自在,没想到,却也只是回到地面而已,仍旧出不了焚天坑。”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,黯然道:“这样也就罢了,可是还弄得自己人不象人,虫不象虫,老天当真是要弃我而去吗?”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凄凉之意。 高庸涵不禁也被感染,于是斟酌了一番,小心问道:“听阁下口气,似乎不是焚天坑内的虫人?” 那“虫人”仰天大笑,笑声中说不尽的沧桑:“我被困虫窟许久,连肉身都毁了,要不是灵胎还在,岂能夺了虫人的躯体,重新活转过来?” 高庸涵“哦”了一声,正待接口,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吼声,正感愕然的时候,就听那“虫人”急切间说到:“不好,刚才一通折腾,把那些虫窟里的虫人惊动了,咱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下。” 高庸涵心中一凛,看此人如此高深的修为,尚且对那些虫人如此忌惮,可见焚天坑的凶名不是虚传。当下扶起那人,四处张望,却没有什么合适的躲藏处,此时,那些吼声已经越来越近,离此处不过几里之遥。 那人冲着一处高约三四十丈的山崖一指,说道:“先上去再说!”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,急忙上了山崖,就见远处的草木不断倒下,树木倒下发出阵阵巨响,中间夹杂着“沙沙”的声音,声势极盛。此时高庸涵已经视黑夜如白昼,极目眺望,就见无数的虫人涌来,大多都和那人的模样差不多,唯一不同的就是体形要小了差不多一半,而且全身都是那种很鲜艳的花纹,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在虫人最前方的,是一个和那人一般大小的虫人,通体也是褐色,似乎是一个头领。 那人一见,不由得一呆,跟着问高庸涵:“小子,你身上有没有令牌、令旗,或者灵符一类的法器,我要布一个法阵。” 高庸涵从那人的语气中听出,只怕形势危急,可惜身上的灵符早已用尽,也没有什么令旗在身上,当真是无可奈何。忽然念及在地宫下的山洞内,曾经从诡鹏那里得到了一块令牌,可是那令牌已然没入自己体内,而且根本感觉不到,也只得作罢,当下摇了摇头。 那人苦笑一声,说道:“是我连累了你,等会趴着别动,他们的目标是我,实在不行,你就瞅准机会从来路跑出去,这些虫人出不去的。” 高庸涵此刻对那人已生好感,紧紧贴在地上,将身形藏好,虽然嘴上不说,但是心里却暗暗有了计较,打算能尽一分力是一分力。 就在这时,那些虫人已经来到二人适才立足之处,那带头的虫人停了下来,四处看了看。那些体形较小的虫人围在他身边,发出嘈杂的叫声。那头虫仔细看了看那人留下的深坑,发出一阵刺耳的啼声,如同一只乌鸦被人捏住嗓子时挣扎的声音,跟着无数的小虫人四下散开,寻找那人的踪迹。 高庸涵虽然看不见山崖下的情景,但是从那人急促的呼吸声就能知道,那人也是十分紧张。高庸涵转过头,顺着山崖的缝隙远远望去,看着无数的虫人无边无尽,心下也自惴惴,再一看天色,约摸估计了一下,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,却不知能不能脱险。正胡思乱想,猛然看见眼前,一个色彩斑斓的钳嘴露了出来,倒底还是被这些虫人给发现了。 高庸涵正要出手,就觉得耳边一股疾风吹过,那个刚刚露头的虫人,脑袋一下子碎裂开来,回头一看,那人已经直起了身子,傲然看着山崖下的虫人。 没了脑袋的虫人跌落下去,砸翻了好几个同伴,虫人一阵骚动,跟着将山崖团团围住。那个头虫抬眼一望,又是一阵啼叫,那些虫人便不要命地朝上冲来。 高庸涵见状,抽出敛眉剑,站在那人身旁。那人回头看了看高庸涵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,跟着再看见他手中的敛眉剑,微微一愣,然后转身一拳轰出。 这个山崖虽不算很高,但是却十分险要,最主要的是,这座山崖全是由巨石组成,不怕那些虫人钻到土里,然后再冒上来。山崖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,那人扼守住紧要处,当真是易守难攻。 那一拳威力极大,将最近的十几个虫人全部砸的粉碎,碎肉、黏液、断壳满天飞舞,溅了高庸涵一身。但是那些虫人恍如不见,依旧冲了上来。那人不断的挥拳,渐渐的,每一拳出去,都涌出一道金光,而且金光越来越刺眼。高庸涵系出名门,知道此人用的是玄元宗的正宗法术,唤作聚象金元大法,不过金光愈来愈盛,显示出那人的法力已经催动到极致。 所谓盈不可久,柔不可持,这么下去,那人的法力耗尽之时,二人便面临生死搏杀。但是那人的法术施展开来,高庸涵却根本无法近身,只能在后面干着急。不过短短一注香的时间,山崖下的虫人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。 所幸那些虫人不会法术,但是随着那人的法力不断消耗,虫人已经冲到身前,只靠钢钳历爪撕咬。那人身上的硬壳,本就在刚才的天雷轰击下,多处受损,现在被虫人一阵撕咬,一片硬壳被生生扯掉,露出猩红的肌肉,显得更加可怖。已经有少量的虫人冲上山崖,高庸涵挥动敛眉剑,和那些虫人厮杀在一起。 那人的一条虫足被一个虫人咬掉,剧痛之下暴喝一声,从口中吐出几条血影。那些血影在虫人中间疯狂穿梭,不断吸食虫人的血液,每吸食一个虫人,血影便加深一分,片刻功夫,血影竟然渐渐凝出实体。而高庸涵仗着敛眉剑的锋利,也斩杀了十几个虫人,但是虫人的硬壳无比坚硬,震的高庸涵都有些握不住剑柄了。 那头虫见久攻不下,急躁下仰天长啼,几下子冲到山崖之下,也不管挡在路上的虫人,直接一道烈焰喷了出来,朝山崖上击出。 第十三章 惊喜 几个血影躲避不及,和数十个虫人一并被烈焰席卷,血影似乎很怕烈焰,哀鸣了几声化为飞灰,那人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才堪堪挡住烈焰。 一股焦臭袭来,高庸涵险些被熏的喘不过气来,乱战中回首瞧见那人身影一晃,似乎不支,瞬间被十几个虫人扑到在地。心中焦急万分,勉强催动隐隐成形的灵胎,挥剑拼命杀向蜂拥而至的虫人。 高庸涵本来还可以在虫人中游斗,仗着武技高超,敛眉剑锋利无比,斩杀虫人。但是那人一旦倒下,不过眨眼间的功夫,整个山崖全部堆满了虫人,称得上是寸步难行。此时已经谈不上什么招式,高庸涵只知不停地举剑乱砍,身上被虫人撕咬的遍体鳞伤。 才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,高庸涵感觉厮杀如同没有尽头一般,心神不定中动作慢了下来,一个虫人历爪上的铁钩一下子穿过他的右腿,刺了个对穿。高庸涵回手一剑,将那虫人的历爪砍下,跟着左手一拍,将那虫人的脑袋拍裂成了两半。 高庸涵微微一愣,没想到虫人的弱点居然在头顶,于是专门往虫人头上招呼。但是右腿毕竟受了重伤,虽然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,身形倒底还是显得凝滞了许多。刚刚一剑刺穿了一个虫人的脑袋,却被另一个虫人趁虚而入,一口咬在左臂上,嘴上的钢钳还来不及啮合咬落,高庸涵一发狠,趁势将左手往虫嘴里一插,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涌现,充沛的法力贯穿整个手臂,一道电光击出,竟然将这个虫人的脑袋轰的粉碎。 这时一声啼叫,虫人纷纷退到一旁,腾出一条通道来,那个头虫缓缓走上山崖。高庸涵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的同伴,彷佛死去了一般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身上的硬壳被那些虫人几乎全部咬掉,猩红的肉块遍地都是。而高庸涵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,右腿上兀自插着半截厉爪铁钩,左手仍旧提着半截虫人尸体,身上满是伤痕,尤其是右肩上的一道伤口,深可见骨,肌肉翻在两边,唯独奇怪的是却不怎么流血。 高庸涵收回目光,深深吸了口气,定定地看着那个头虫。那个头虫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兴奋,跟着“呱呱”叫了几声,似乎在嘲笑高庸涵的不自量力。高庸涵甩掉左手的虫人尸体,然后弯腰,一把将插在右腿上的铁钩拔了下来,抛在地上。想起在地宫山洞的遭遇,慢慢走到一个虫人的尸身旁边,一脚踩进血肉中,从腿上传来一阵麻痒,高庸涵知道伤势无大碍了。 随着那头虫一步步逼近,高庸涵赶到一股莫大的压力,于是将敛眉剑平平抬起,指着那头虫人。那个虫人一摇三晃,到了高庸涵面前两丈处,突然动若脱兔欺到高庸涵面前,三对历爪张开狠狠劈了下来。高庸涵不退反进,撞入那头虫怀里,一剑直刺下颚,左手一扬,一道闪电直击那头虫头顶。 头虫上半身突然后仰,高庸涵一剑刺空,而那道闪电则砸在头虫的腹部,只激起一连窜的火星,而那三对历爪往怀里一收,顺势将高庸涵圈在方寸之地。高庸涵临危不乱,剑交左手,在身后舞起一团剑花,右手握拳,将藏鸦指环重重砸到头虫的肚子上。 不过想象中的,吸取这个虫人灵胎的情景,却并未出现,这一击如同砸到一堵石墙上,没有什么效果。倒是高庸涵自己,来不及躲闪三对厉爪,反而再填了几道伤口。高庸涵临危不乱,仗着贴身的重甲和特殊的体质,硬生生腾空而起,顺势往前一窜。 头虫的厉爪似乎含有剧毒,高庸涵刚刚跃到半空,就感觉浑身一软,从空中摔落下来,恰好砸到那名同伴的身边。 那头虫十分得意,直起身子晃到高庸涵身边,张嘴一笑,吐出一个红色的内丹,悬浮在高庸涵的面前。高庸涵隐约猜到,这个头虫是要吸取自己的灵胎,本想施展藏鸦指环的奇妙,可是全身无力,怎么用力都无法抬起右手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冒出烈焰的内丹,离自己越来越近。 此时,从天边飞过一道白光,四下里无数的虫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,纷纷夺路而逃。那个头虫似乎也紧张起来,一口烈焰喷到内丹上,内丹光华大盛缩成一粒毫光,钻入高庸涵的额头。 高庸涵感觉到灵胎似乎被一团烈焰灼烧,那种疼痛是从未经历过的,疼的整个魂魄都近乎扭曲了,而那团烈焰似乎想等火候一到,就要将其吞噬。高庸涵苦苦挣扎,默念咒语守护灵胎,就在行将失守之际,体内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个灵胎,一起抵御那团烈焰。 那头虫显得十分焦急,极力催动内丹,却不料烈焰越强,那个多出来的灵胎也随之加强,竟然和内丹相持不下。那头虫本想吸食高庸涵的灵胎,不想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,眼下情势紧急,只得忍痛舍弃到手的灵胎,当即一对历爪挥下,准备将高庸涵就地斩杀。 眼见精光闪闪的铁钩当头劈下,高庸涵惨然一笑,惟有等死。却不料,趴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同伴,突然双目一睁,从嘴里吐出一道血光,迅捷无比地射入那个头虫的脑袋,一对历爪一顿,停在半空。头虫如同发疯一般,猛击自己的头部,却挣扎了没几下,轰然倒地。 见此出乎意料的结果,高庸涵大感诧异,来不及细想,就感觉体内的内丹死命想逃出来,却被那个多出来的灵胎死死缠住,反倒是高庸涵自身的灵胎被弹到一边。两团灵胎不住地拼斗,高庸涵苦不堪言,觉得身体如同爆裂开来一样,那个内丹愈加暴躁,不断放出烈焰,而那个神秘灵胎则不依不饶,以硬碰硬不退半步。最后,两团灵胎猛烈撞击在一起,高庸涵只觉眼前一黑,昏死过去。 良久之后,高庸涵悠悠醒来,因为恰好是逆着阳光,眼睛猛然间还有些不适应,眯着眼隐隐见到身旁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影,再定睛一看大吃一惊,原来那个头虫就守在旁边。高庸涵往外滚了几圈,将遗失的敛眉剑握在手里,突然生出一种可敌千军的豪迈,一跃而起,就想上前厮杀。 那个头虫点点头,冲高庸涵笑道:“小子,是我!” 高庸涵一听声音,却是昨晚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人,这才松了口气,跟着往四周看了看,没有见到一个虫人的尸体,而整个山崖也似乎和昨夜一样,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。高庸涵大奇,冲到山崖边往下望去,昨夜被虫人荡为平地的树林,依旧郁郁葱葱,透露着那么一股子诡异,原本在山崖下堆积如山的虫人尸体,也消失的无影无踪,不留一丝痕迹。再往身上一看,只有已经破碎不堪的长袍,和已经碎裂的重甲,才表明昨夜的苦战不是做梦。 高庸涵心中满是疑问,知道要想真正了解这其中的缘由,还得问那个古怪的虫人。于是走到那人跟前,待要张嘴询问,却见那人的姿势十分别扭,半坐着纹丝不动。那人的身子本就长达两丈,上身斜斜后仰,腹部下数十对虫足七扭八拐,尾巴高高翘起,和头上的触须缠在一起,看上去如同麻花一样。 高庸涵不知就里,但是勉强能猜出,此人定是在运用一种古怪的修真法门恢复元气,也不去打扰,径自走到一处荫凉下,盘腿坐定后,慢慢去探察自己的灵胎。 灵念顺着紫府,一路上了灵台方寸之地,高庸涵惊奇地发现,里面竟然坐着一个淡淡的人影,而且对这个人影有种说不出的亲近。再定睛看时,却又怎么样也看不清楚,想要上前抓住那个人影,也是徒劳无功,当下不再强求。灵念将紫府寻了个遍,始终都找不到昨晚突然出现的那个灵胎,还有那颗虫人内丹,而那道人影则一直悄悄跟在灵念之后。 高庸涵心神一动,灵念试着向那道人影笑了一笑,那人影也是一笑,高庸涵不禁想到:“这个人影,莫非就是那多出的灵胎?” 那道人影彷佛感知到了高庸涵的疑惑,通过灵念说道:“不是,我是你的灵胎。” 高庸涵一呆,跟着大喜。早在天机门学艺时,就曾听师父谈及,厚土界九大种族,除了七虫族之外,人人均有灵胎而根器不同,不过绝大多数人的灵胎都被凡尘所蒙蔽,是为常人。 通过修行简单的法门,可以使人灵胎恢复清明,进而神清气爽益寿延年。再往下修炼,灵胎渐渐结出紫府有了居所,这时算起来,便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修真大门了,而此时的灵胎对于一些邪派修真者来说,也勉强算的上是一种补品了。再往下修炼,紫府内结出方寸之地,足以护卫灵胎不受外界侵袭,此时从理论上来讲,即便是肉身已毁,只要保住灵胎不灭,仍有机会借助天材地宝重塑法身。但是到了这种地步,仍旧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。 真正的修真者,是要灵胎结成本体的形态,此时,灵胎才真正能吸收日月精华,天地灵气,才可以不断修行直至升仙,等到灵胎完全实化,就可以抛弃掉现有的肉身,从此自由自在地修行。但是到此地步,也就意味着更加艰辛的开始,因为随之而来的天劫,足以将灵胎击成粉碎,再无转世重修的机会。 高庸涵年幼时,上天机峰拜在权思真人门下,师父便屡屡感叹,他的灵胎与常人相比太过古怪,根本不适合修行。但是他不愿服输,竟然凭着超乎寻常的毅力,结出了灵台方寸之地,实属难能可贵之极。结果,在东陵府被凤匀闲悉数毁去,直到在清溪镇外的树林中,察觉道灵胎有恢复的迹象,却不想才短短一天,便化成人形,怎不惊喜? “嘿嘿,灵胎竟然结出了本体,运气不错。可惜,你如此的贪功冒进,却不知埋下了多少隐患?” 高庸涵闻言一惊,回头看时,那人已经收功,站在一旁摇头叹息。 第十四章 义气 此人修为很高,既然说有隐患,定然不假,但是高庸涵却毫不在意,微微一笑,站起身来说道:“修真之路艰难无比,反正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,有没有隐患倒也无所谓。” 那人听了以后,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赞赏,一言不发,走到高庸涵面前当头一拜,高庸涵颇为吃惊,急忙避到一边,口中连声道:“不敢,不敢。” 那人高出高庸涵一倍有余,于是矮下身子对高庸涵说道:“要不是阁下昨夜力拒七虫族人,我险些丧命,先前多有得罪,这一拜是为了昨夜的失礼。” “你何时得罪我了?我怎么不知道?我救了你么?好像是你救我在先?”先前和魁豹联手恶战尸头蝠王,结果魁豹不幸陨命,这人是两天来第二个并肩作战的同伴,所以在高庸涵心里,已经对此人有了极大的好感。 那人哈哈大笑,眼中的赞赏之意更盛,不住点头道:“不错,不错,咱们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,不说那些虚礼。对了,老弟怎么称呼?” “我姓高,名庸涵,敢问先生大名?”因为单从外表来看,实在很难猜出此人的年纪,但是此人是修真者却是勿庸置疑的,所以高庸涵很客气地称其为“先生”。 那人摆摆手,略微有几分黯然,缓缓说道:“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,哪里还敢提什么名号?我姓凤,排行第五。” “原来是凤五先生,那我就——”高庸涵话没说完,就被凤五打断了。 “什么先生不先生的,听着别扭!” 高庸涵也是性情洒脱之人,当下脱口而出:“五哥!” “这就对了嘛!”凤五拍了拍高庸涵的肩膀,显得十分高兴,“老弟,昨天打了一夜,想来也饿了吧?我给你找几样好东西尝尝。”说完,不等高庸涵答话,凤五直接奔到山崖边,高高跃起,一头冲向地面。 高庸涵一惊,几步冲到崖边向下张望,只见一条尾巴在地面上一闪而过,凤五竟是钻入地底了,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温暖。 自从紫壶关遭到蕴水族攻击以来,连番在生死边缘徘徊,而内心深处的痛楚更是时时煎熬着自己。先是侄儿战死沙场,接着是引为至交的历山,居然背叛东陵府;继而是相交二十余年,引为知己的叶帆惨死;再后来遭到十二叠鼓楼的追杀,导致性情豪爽的魁豹送命,而这一切,都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。幸亏高庸涵生来胸襟宽阔,是提的起、放的下的大丈夫,才没有被击垮,不但没有就此沉沦颓废,反而愈挫愈坚,心志坚韧无比。眼前的这个凤五,以高庸涵的经验判断,显见也是一个率直的汉子,而且两人又有生死与共的经历,心中已经把此人当作了朋友。 在高庸涵的心里,把朋友分成了好几类。一种是泛泛之交,在关键时刻不见得靠得住;再一种是志趣相投,很多时候都会带给你快乐;还有一种是生死与共,非到生死关头不能显现出来;最后便是知己了,是真正能达到心灵默契的那种。无疑,叶帆是高庸涵的知己,所以得知叶帆死讯时,高庸涵心中的悲痛甚至超过了侄儿丧命之痛。这并非说高庸涵对亲情十分淡漠,亲情和友情对于一个人而言,同样重要,只是之间的那种感受截然不同而已。 高庸涵把凤五归为好朋友,不单单是因为昨夜的生死与共,其实最主要的是,凤五刚才听到那声“五哥”时,所流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。这便已经足够了,朋友相交,可贵处就在于这种真性情。 等了一会,只见山崖下面迅速隆起一个极大的土堆,凤五一冒头从里面钻了出来,数十对虫足交替前行,几下上了山崖,手里提着几株藤蔓,藤蔓通体幽蓝,色泽温润宛如翡翠,上面挂着几个火红的果子。高庸涵一眼就看出凤五的步履有些蹒跚,再仔细一看,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,急道:“五哥,怎么了?” “嘿嘿,我刚才去地底的一个洞穴内采果子,没想到七虫族的嗅觉当真灵敏,被他们发现了,给我杀了几个才得以脱身。” “啊?他们没有追来?”高庸涵警惕地朝山崖下望了望。 “有镇天罗的禁制,他们大白天不敢到地面上来。”凤五似乎对焚天坑的情形十分了解,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先别管七虫族,来,尝尝这个果子。”说着递了一个给高庸涵。 这种果子通体火红,晶莹剔透,异香扑鼻,内里隐隐有红光流转,表面看来就像是跳动的火珠一样,可是入手却是一片冰凉。高庸涵十分惊奇,试着咬了一口,那果子入口就化作一股琼浆流入腹内,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游走全身,连带着灵胎都舒服了许多。高庸涵大喜,也不客气,直接从凤五手中抢过藤蔓,一口气吃了四五个,凤五也不说话,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。高庸涵正自十分享受,忽然感觉脸上似乎湿湿的,用手一摸,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,登时嚷道:“咦?五哥,这是为何?” “哈哈哈,这个果子就是楚兰红泪,你怎么能不流泪?”凤五大笑道:“不过你比起我来好多了,我这虫人的躯体,眼泪流出来粘乎乎的,而且一股子怪味。” “你说什么?这就是传说的那个仙果?”高庸涵大为诧异,楚兰红泪的名字,可谓是家喻户晓,但是从未有人见过,也就只当是传说而已,想不到今日不但见到了,而且还一气吃了好几个,当真是意想不到。 传说,远古时曾有一位仙女,因为爱慕一位凡人而私自下凡,后被天帝得知禁制在九天之外。之后,一场天劫降临,九天十地全部被毁,只留下了如今的厚土界,天庭也未能幸免,彻底崩塌。那位仙女趁机脱困,却遍寻不着相思了千年的恋人,甚至不惜大闹地府,最终失意而归。伤心之极,哀恸而终,这楚兰红泪便是那仙女的相思泪所化。人们在同情、感慨的同时,也对楚兰红泪有了多种传说。 既然是来自仙界的异果,当然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,可惜一直没人见过,反而更加印证了机缘难求的常理。多年以来的口口相传,已经将其形容为与丹鼎门的至宝神符金丹,具有同样神奇功效的两大奇珍。 所以高庸涵的诧异与惊喜,也就不足为怪了,继而有了一个想法,向凤五兴奋地说道:“五哥,刚才我还想劝你,何苦冒此大险,我怎么说灵胎也结出本体了,就算几天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。现在看来,这个险倒是值得,不如等会我和你一道下去,再采些回来?” 凤五面色一沉:“这楚兰红泪的确是有些功效,但是并不如世人所说的那样神奇,此物殊为难得,但也不宜多吃,否则过犹不及,与你修行不利。” 凤五这番话有劝诫在里面,却是金玉良言,高庸涵知道,这位刚刚结交的五哥,是真心关切自己,当下肃容道:“五哥说的是,我记下了。” 凤五是直来直去的脾气,见高庸涵听劝,脸色一缓,颇感欣慰地说道:“你先运功化解药性,我去四处走走,今晚不能再呆在这里了,否则再来那么一大堆虫人,我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吃楚兰红泪了。” 高庸涵闻言初时一惊,想不到虫人是夜间出动,昨天杀了那么多虫人,想必不会善罢甘休,只可惜凤五不能出焚天坑,只能到时随机应变了。当下不再多说,抬头看看天日,此刻不过刚刚正午时分,时间还充裕的很,点点头盘腿坐下,慢慢化解楚兰红泪的药性。 过了一会,凤五忧心忡忡地回来了,对高庸涵说出了一番令他颇有些感动的话:“老弟,镇天罗的禁制只对七虫族有用,咱们昨晚杀了他们一个修真者,今晚只怕很难过去了。”跟着又拿出几株楚兰红泪,塞到高庸涵手里,摆摆手示意高庸涵不要插嘴,继续说道:“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,没必要陪着我一块死,你还是自己先走吧,这些楚兰红泪你留着,每日最多服食五个,对你体内的隐患应该有些作用。” “五哥,”高庸涵极恳切地说道:“这一个月来,我的亲人和挚友全部遭逢不幸,而我却独自苟活。自我踏进焚天坑之时,我就告诉自己,以后再也不会抛弃朋友,所以——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很坚决地摇头道:“你不走,我绝对不走。” “我原以为你是个人物,没想到这般迂腐!”凤五大怒,身子猛地立起来,居高临下指着高庸涵的鼻子,厉声骂道:“你既然遭逢大难,当有血海深仇,岂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,置身死地?你以为你这么走了,我便认为你是小人么?你以为你不走,便是成全了咱们二人的交情么?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,我就算是高看你了,你以为凤五是那么轻易与人称兄道弟的么?” 这一连窜的讦责,在高庸涵听来,着实是责之愈切,爱之愈深,所以不得不有所解释:“五哥,你错了,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知轻重的人。我现在的修为,在修真者眼里只怕不值一提,所以即便出去也报不了仇,而且,外面还有一大帮子人追杀我,被他们追上是迟早的事,不然我怎么会跑进焚天坑?”高庸涵神情渐渐激动起来,大声道:“既然横竖都是一死,倒不如和五哥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起,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,就算是死了,也落得个痛快!” 第十五章 密闻 凤五也是那种果敢的人物,听了高庸涵的一番肺腑之言后,知道高庸涵已然做出了决定,神情缓和下来,便不再去考虑如何说服他离开焚天坑,转而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。突然间,一个念头闪现出来:“老弟,既然七虫族晚上会到地面上来,我们干脆就躲到地底下去,怎么样?” 高庸涵深知这是险之又险的决定,不过却能出其不意,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,可是心中还有几个疑问:“五哥,我下去会不会被他们发现?” 凤五除了灵胎以外,浑身上下都和七虫族没什么区别,只要小心谨慎,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。倒是高庸涵很有些麻烦,他担心被发现以后连累到凤五,到时候在地底下,可真是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了,而在地面上的话,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。 凤五没有答话,反而冒出了答非所问的一句:“高老弟,你昨天也受了不少外伤,怎么今天一点都看不出来了?” 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前几天,我曾有过一番奇遇,之后,便似乎可以借用别人的血肉,来治疗各种外伤。”接着把王府地宫下的惊险,简略说了一遍,但是却没有提及诡鹏的名字。倒不是信不过凤五,而是其中牵扯到诡门,自己尚且不清楚,所以将此有意忽略过去。 “嗯,这么看来我的猜测没错,你定是无意中,吸取了这位诡门修真者的灵胎,因此身具诡门的嗜血邪术。你福大命大,险些被夺了肉身,却也因祸得福,诡门之人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,以后要当心才是。”凤五的这番话,显见对诡门不甚瞧得起,高庸涵心想,幸亏没有说出诡鹏的名字,否则又会引来凤五的数落。 凤五倒是对那枚藏鸦指环十分感兴趣,仔细看了半天,有些迟疑地说道:“这枚指环好生奇怪,里面似乎有一个法阵,厉害无比,刚才险些将我的灵念都吸了进去,回头找个时间好生琢磨一下。”接着,把头凑到高庸涵身前,嗅了嗅,很高兴地说道:“你昨天肯定用到嗜血邪术了,身上的气味和七虫族十分接近,这下不用担心了。” 高庸涵听了凤五的话之后,也放下心来,当下二人收拾停当,顺着山崖下来,往焚天坑里面走去。一路走来,高庸涵大致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,凤五听完以后竟然一言不发,紧锁眉头,似乎在有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,高庸涵自然不便去问,只跟在凤五身后,细细观察周围的情况。 两人行走的速度很快,在太阳落山前,穿过相遇时的那片森林,映入眼帘的,居然是一个极大的湖泊。水光接天,万顷茫然,只见到两侧断岸千尺,怪石林立,其中掺杂着奇花异树,在夕阳下,湖面闪现出五颜六色的波光,当真是美不胜收。任谁也想不到,鼎鼎大名的焚天坑里,竟然有如此美景,高庸涵对此大感诧异。 二人停了下来,凤五看了看天色,长舒一口气说道:“高老弟,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,太阳一下山,就可以下去了。” “五哥,焚天坑便是从这水里下去么?” “不错,这个湖古怪得很,里面的阵法凶险之极,就没必要再冒那个险了。”跟着悠悠说道:“十多年前,我也和你一样,被人追杀一路逃进这里,误入此湖,结果被困在湖里,连肉身都给毁了。要不是我见机的快,保住了灵胎,加上会还魂术,只怕早就葬身于此了。” “想不到,以五哥的修为,也会被人追杀?” “嘿嘿,我的修为高么?”凤五摇头苦笑道:“这个世上,有多少高手不为人知?什么九大门派,其实差的远呢。” “五哥?”高庸涵有个疑问,已经憋在心中半天了,现在索性提了出来:“你刚才提到还魂术,好像那是凤羽族究意堂的修真秘法,向来不传外人,莫非你是——” “我是凤羽族人没错,但却不是究意堂的人,至于你说的,那两个击杀你和叶帆的究意堂长老,我虽然和他们认识,却没什么来往。你如果日后要找他们报仇,我也不拦你,只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就是了。”凤五的语气略有一些无奈,摇头续道:“我被困十多年,不想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一手开创的玄明盛世,已经荡然无存,唉,真正是命数!” 说到这里,凤五话锋一转,对高庸涵正容道:“高老弟,我有个不情之请,还望你能答允。” 高庸涵一听这话,就知道凤五所要说的事情,定然十分重要,当下肃然说道:“五哥,你有什么差遣尽管说,只要我能办到的,定会尽全力去办好;如果办不到,我也一定会说明白,免得误了你的大事。” 凤五点点头说道:“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办得到,不过此中可能会令你遭受种种艰险,所以在告诉你之前,我要你归在我门下,不是要你当我的弟子,而是我代我师父收你为徒,咱们依旧是兄弟。” “这个么?”高庸涵感到十分为难,迟疑地说道:“五哥,不是我不识好歹,只是我乃天机门弟子,实在是多有不便,还请你见谅。” “嗯,那就先不着急,等我们过了今晚再说。”凤五多少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失望,高庸涵也感到十分无奈,他是重情重义的人,一方面不愿脱离师门,一方面却也不愿让凤五过于为难,只得将话题扯开。 “五哥,焚天坑的凶名传了几百年了,却不知道其中的来历是什么?” 马上就要深入焚天坑,绝对有必要给高庸涵说说内中的缘由,凤五一拍脑门,是那种失策的表情,于是为高庸涵仔细介绍了一番。 七虫族来自蜃沙界,身为九大种族之一,曾经出了不少的极道高手,相传远古时,曾有数位修真者渡过天劫,飞升仙界。只是九界坍塌以来,不知为何,七虫族人的灵胎似乎消失殆尽,逐渐没落到和兽族为伍的地步。不过,七虫族却也因为灵胎的丧失,其繁衍能力大幅提升,日益增多的七虫族人,如同蝗虫一般,席卷整个厚土界,几乎成为公敌。 为了控制日益泛滥的七虫族,玄明盛世之前的一百多年,在修真者的介入下,七虫族人被大肆屠杀。后来,玄元道尊慈悲为怀,和重始道尊一起,将大多数七虫族人迁到焚天坑,为了使其不再危及其他种族,用无上神通,造了一处结界,并用镇天罗将其禁制,随后将这里设为禁地。数百年下来,除了修真界还多少了解一些详情外,民间以讹传讹,将这里形容为恐怖之极的地方。 “这么说来,七虫族的境遇倒也有些可悲。”高庸涵长吁一口气,很有些感慨。 “但是,你也见识过他们的疯狂了,一旦让他们从焚天坑脱困,凭借他们令人瞠目的繁殖能力,只怕要不了几十年,整个厚土界就成了第二个蜃沙界了。所以,当年玄元道尊苦心觅得这里,在彻底解决了七虫族这个难题之后,才开创了盛世。”凤五对玄元道尊可谓推崇备至,言语间充满了敬意。 高庸涵这下,总算是对焚天坑的来历有了一个印象,但是对于即将进入的内部,仍旧十分好奇,接口问道:“五哥,你这么多年在焚天坑,想必对里面的情形有所了解吧?” 凤五的眼光十分复杂,沉思了良久,才缓缓说道:“我自从肉身被毁之后——” 凤五当年被困于湖中的法阵,由于算错了生门的方位,结果触动阵法,肉身被强大的水流挤的粉碎。幸亏,阵法设置的初衷,只是为了阻止七虫族人逃逸,所以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招数,加上凤五本人修为着实不低,总算是灵胎得以保存下来,但是灵胎虽在,却始终无法踏出湖水半步。 要不是心中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,凤五早就准备坐化投胎了,万般无奈只得呆在这里。就在他越来越绝望的时候,大约是三年前,焚天坑似乎有人侵入,而且引发了镇天罗的反击,湖中的法阵全力迎战,凤五借此机会逃了出来。 由于来人的实力异常强悍,而镇天罗乃是玄元道尊炼制的一等一的法器,两方交手时的法力碰撞声势骇人之至,凤五刚刚脱困,灵胎虚弱,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法力波动,只得拼命地往地下躲藏。后来才知道,来人最终败退,但是镇天罗也因此受损,用来禁制焚天坑的法阵功效大减,以至于夜晚的时候,已经无法阻止七虫族踏到地面上了。 而凤五依然是厄运连连,焚天坑自上而下共分了三层,凤五为了躲避那些波动的法力,情急之下一路钻进了第二层。原本以为七虫族灵胎尽失,不会有什么修真者了,没想到在这里,竟然遇到了一种怪异的虫人,就是凤五现在寄身的这种大虫子。 这种虫人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本能,可以感知到异族灵胎的存在,于是又一场追杀,令凤五疲于奔命。所幸凤五身为凤羽族人,抓住一个机会,凭借独一无二的还魂术,夺了一个虫人躯体,才暂时得到安全。 也怪他自己太过好奇,而且有些托大,因为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,十分古怪的气息,为了探察这股气息的来历,一路往下。结果才走了没多远,就被一种更为敏锐的虫人发觉,再次陷入危险之中,不得已一路逃了出来,恰好遇到了高庸涵。 后面和七虫族的打斗中,凤五本想借助炼制多年的血侍,却被那头虫的至阳之火一把烧了个干净,以至于自己灵胎遭到重创。要不是那个头虫为了吸食高庸涵的灵胎,将内丹逼入高庸涵体内,恰好凤五又醒转过来,趁机夺了那头虫的躯体,只怕两人都要丧命。 说到这里,高庸涵被凤五的经历所震惊,凤五同样对七虫族展现出的异变,心有余悸,同时感到十分忧虑。所以一再告诫,等会进入焚天坑内,最多躲到第三层,万万不可再往下深入。 就这么聊着,太阳终于落下。凤五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,看着湖面说道:“等会你一定要跟紧我,千万要小心,去焚天坑的通道快要开启了!” 第十六章 入地 高庸涵闻言,不由得也紧张起来,全神贯注盯着湖面。 远远地,就见到湖心有一些冒着红光,类似气泡一样的东西从湖底冒出,在水面下越集越多。那水泡十分巨大,随着数量的增多,渐渐有挤出水面的趋势,湖水也显得暴躁起来,从四周形成数道高约十丈的水墙,狠狠砸到那些气泡盘踞的地方,彷佛要将那些气泡逼回湖底。气泡不断爆裂,激起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,蔚为壮观。 气泡数量众多,一步步逼近水面,水墙也愈发狂暴,拼命从四周提取湖水,无数的水墙前赴后继,不停地轰击气泡。湖岸周围的水位迅速下降,露出无数狰狞的礁石,跟着湖底传出一声沉闷的吼声,红光大盛,气泡齐齐爆裂,将水墙击的粉碎。红光瞬间消失,湖水不再咆哮,转而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,从漩涡中间再度冒出一团更妖艳的红光。 高庸涵正看的出神,就听见凤五低喝道:“走!”于是不敢停留,疾步跟着凤五往湖底跑去。顺着湖边低洼处,往下走了约摸半里路,就见凤五高高跃起,头下脚上猛地冲到土里,钻到地底下面。顺着凤五留下的一条通道,高庸涵也跟着爬了进去,爬进地道后,回头望了望形同龙挂的冲天水柱,不禁生出一种人力远不能及的无力之感。 就这么顿了一下,就看见那条水柱突然分出一股,拟化成一柄利剑,直直刺来。在离自己尚有百丈之遥,高庸涵就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压力,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凌厉之极的煞气刮的生痛,最令人心惊的是,体内的灵胎也在煞气的逼迫下,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。高庸涵大惊,拼命往里跑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那道水剑快如闪电,眨眼间就到了地道口。 这时,高庸涵就觉得被人一把甩进地道深处,一道褐色身影从旁闪出,挥拳击向那道水剑。这一击凤五使出了全力,他曾被困湖中十几年,自然知道水剑的厉害,此时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七虫族人发现,一出手就是苦练多年的聚象金元大法,威力最大的一招玄月横烟,带着一片迷朦的轻烟迎上了那道水剑。 高庸涵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,把他死死挤在地道泥壁上,全身如同要被压成肉饼一样,接着凤五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到身上,那股巨力仍旧继续袭来,彷佛无穷无尽一般。高庸涵拼命运转灵胎,极力保持神智清醒,就在快要承受不起时,整个地面一震,数条巨大的裂缝急速蔓延,接着在“轰隆”声中坍塌了。 随着湖底的坍塌,身后的压力随之消失,高庸涵和凤五夹杂在石块、泥土中一起往下坠落。高庸涵一咬舌尖,刺痛下神智恢复清明,由于他已可暗中视物,匆忙中反手提起已经昏迷的凤五,一边躲避着下坠的巨石,一边在巨石中来回穿梭,足足下落了近乎百丈的高度,才落到一处高台上。 高庸涵急忙将凤五放倒在地,从怀中取出剩余的楚兰红泪,摘下几颗捏碎了喂到凤五嘴里,然后在一旁小心护卫。过了片刻,凤五悠悠醒转过来,神情委顿之极,虚弱地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 一听这话,高庸涵大感愧疚,惭声道:“五哥,是我不好,不该回头张望,让你再次受创!” “不关你的事,我也没想到那法阵反应如此迅捷,就算你不回头,我们还是会被法阵攻击的。”凤五说着伸手扶在高庸涵的肩头,吃力地坐了起来四下打量,跟着皱眉道:“这下麻烦了,咱们刚才这么一折腾,焚天坑第一层被毁了,估计七虫族这下快发狂了,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。” 高庸涵扶着凤五跃下高台,看着宽阔的如同旷野的山洞,茫然不知往那边去,凤五虽说在焚天坑内呆了将近三年,但是焚天坑实在太大,也不知这里是何处,只凭着记忆往东一指,说道:“我们往那边走,找个山洞、地道什么的先避一下。” 由于地下全是刚才坍塌的山石、泥土,加上凤五受伤极重,二人的行进速度并不怎么快。高庸涵惊奇地发现,这处山洞内的虫人,和昨夜所见到的那些虫人,在外表上有着极大的差异,可是时间太紧,来不及细看。一路行来,在废墟下,不时可以见到被巨石砸死的七虫族人尸体,还有一些没死的,在死命地挣扎。尽管心中大为不忍,但是又无可奈何,只得硬着心肠往前走。 走了约摸两三里路,来到一座石梁前,石梁宽约两丈,长有四十多丈,与对面的一个山洞相连,两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。忽然从深渊下传来一连窜的吼叫声,高庸涵虽然不明就里,但是猜也能猜出来,七虫族已经有所动作了,急忙四下张望。 这时凤五的精神已经好了一些,对于周围的地形似乎有了点印象,低声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我们先过去,如果没记错的话,那边好像有一个小坑道,可以藏身。” 二人快步走过石梁,绕过一块巨石,进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山洞。洞顶不高,有一些如同石笋一样的东西倒挂在石壁上,那些东西呈灰白色,表面光洁如玉,彷佛是活物一般微微颤动。高庸涵光顾着看头顶,却没注意脚下,踩到一团黏液上险些滑倒,定睛一看不禁暗自吃惊,满地都是墨绿色的黏液,一些低洼处形同水潭一样。 凤五长舒一口气:“我们就藏在这里吧,此处是七虫族的卵房,一般除了产卵以外,没人会来的。” 身后的吼叫声越来越近,两人不敢怠慢,顺着石壁往里面行进。才走出几步,凤五和高庸涵几乎同时戒备,一股杀气迎面逼来,高庸涵反手把敛眉剑拔了出来,横在胸前。一个体形比凤五还要大出一倍的肉虫,从石壁里钻了出来,两只泛着绿光的铜铃巨眼发出刺骨的杀意,一张钳形大嘴缓缓张开。 此时已能听见身后传来“沙沙”的声音,情势危急,高庸涵急速催动灵胎,感觉到体内的那个灵胎从紫府一跃而起,自己的身子也随之凌空腾起,如同飞起来一般。按住不断涌来的惊喜,一剑刺向那个虫人,敛眉剑竟然吐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剑芒。那个虫人似乎有些畏惧剑芒,但是却不知为何并不躲避,张嘴“呱”的一声,喷出一口猩红的黏液。 这股黏液腥臭之极,高庸涵心知这黏液可能剧毒无比,不过他身怀诡鹏的血凝大法,夷然不惧,左手一扬击出一道闪电迎向那股黏液,敛眉剑已然刺了过去。闪电将黏液击飞了大半,但是仍有一些溅落到高庸涵的左臂上,那些黏液极具腐蚀性,瞬间将高庸涵的左臂皮肉化掉。高庸涵顾不得左臂的伤势,身形没有丝毫的停顿,直射向那虫人。 那虫人似乎没有想到高庸涵如此拼命,显得有些慌乱,此时要想躲避已然不及,当下把肥硕的身子微微一侧,避过要害,张开钳嘴朝高庸涵咬去。这一切如同电光火石一般,高庸涵的敛眉剑刚刚插进那虫人的身体,虫人吃痛发出一阵哀嚎,愈发暴躁起来,巨嘴两侧的利钳几乎同时插进高庸涵的腰间,将高庸涵死死钉在半空,跟着伸出一条长满倒钩的长舌,就要把高庸涵卷入嘴里,活活生吞。 这时传来几声怪叫,那虫人突然停了下来,死死盯着凤五。高庸涵勉力回头,只见凤五趴在洞顶,两只手按在两个虫卵上,显然是以虫卵相威胁。那个虫人无奈,利钳一松,将高庸涵扔在地上,高庸涵强忍住剧痛,丝毫不敢放松。凤五又说了几句话,那虫人显得十分愤怒,但是身子却挪到一旁,闪现出一个洞口。 “高老弟,你先进洞。”凤五也是全神戒备,盯着那个虫人。 高庸涵从这个情形,很容易就判断出,凤五必然是以手中的虫卵,换取了那虫人的退让。于是从虫人身边绕了过去,行将进洞之前,突然高高跃起,一把抱住一个虫卵从洞顶扯了下来。那虫人大怒,转身就要朝高庸涵冲过来,高庸涵将敛眉剑对准虫卵,一动不动,虫人无奈顿住身形,嘴里不住发出低吼。这时凤五从洞顶跳了下来,跟着高庸涵进入那个洞口,又发出一连窜的怪叫,似乎向那虫人又提出了几个要求。 两人进洞以后,那虫人将身子移了过来,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,两人这才松了口气。就在这时,无数的虫人涌进卵房内,外面的吼声此起彼伏,独独以刚才那个肥硕的虫人吼声最大。那个虫人似乎地位很高,在他连续吼了几声之后,其余虫人全部退出了卵房。 凤五身子贴着洞口一动不动,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,知道那些虫人全部退却,才真正放下心来,转头对高庸涵说道:“这下总算安全了,我们可以在这里呆上几天,几天之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。” 高庸涵听到这话,身子一软倒在地上,甚至渐渐有些神智不清。他被那虫人喷出的黏液灼伤,黏液里的毒性已经遍布全身血脉,再加上腰间被利钳贯穿,留下两个恐怖的血洞,血流不止。迷迷糊糊见到凤五冲到身前,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,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还没说出口就此昏迷过去。 不知昏迷了多久,虽然期间苏醒过几次,但每次时间都极为短暂,令他欣慰的是,每次都能见到凤五焦急地守在身边。直到最后一次昏迷前,似乎听到了凤五的一句话:“兄弟,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,不过哥哥能不能再生,就全靠你了。”高庸涵隐约觉得极为不妥,心中大急之下,再次昏迷过去。 第十七章 乱麻 高庸涵终于醒转过来,彷佛做了一个噩梦,在梦中,受尽了数不清的苦楚。一会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,被人将血肉全部刮的干干净净,其中的惨痛难以形容;一会又感觉到白骨生肌,全身犹如被无数的虫子嗜咬,说不出的酸痒难耐;一会又感觉到灵胎在紫府内,受尽烈焰毒火的煎熬,不住地翻滚哀嚎;一会又彷佛回到了幼时,在天机门跟着师父学艺。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,一一再现,最后是叶帆关闭晴空殿时洒脱的一笑,是魁豹临死前的怒目圆睁,是凤五扶着自己时焦急的眼神。 一想到凤五,高庸涵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,神智一清翻身坐起,环顾四周。第一眼看见的,是一幅触目惊心的场景,但见凤五的躯体就躺在自己身边,却只剩下了一具空壳,里面的血肉几乎不剩! 高庸涵大恸,一下子扑倒在凤五的残躯上放声大哭,喊出的声音都嘶哑了:“五哥?五哥?” 这时,一只触手轻轻搭在高庸涵的肩头,拍了几下,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道:“高老弟,我没死。” 高庸涵一听急忙转身,一脸的不可思议,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大肉虫,张口结舌道:“你,你是五哥?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?” 凤五的声音,从前几日那个卵房里遇到的虫人嘴里传了出来,显得十分安详:“你难道忘了我有还魂术了吗?只不过是再换一个躯体罢了。” “那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高庸涵指着地上的空壳,疑惑不解。 “想不到七虫族灵胎尽失,还是这般厉害,自从你昏迷之后,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去你身中的剧毒,后来我想到了一个险招——”高庸涵能复原,在凤五来说如释重负,于是把这几天所发生的变故娓娓道来。 原来,高庸涵昏迷之后,被虫人毒液侵蚀的伤口逐渐扩大,渐渐蔓延到左胸,已经危及生命了。凤五情急之下,想起了高庸涵身具血凝大法,于是逼着那个大肉虫唤来一名手下,然后将其格杀,希望能借虫人的血肉帮高庸涵复原。可是,那个大肉虫喷出的毒液太过霸道,刚刚复原的躯体转眼又被腐蚀掉,反复几次,即便是凤五把所有腐肉全部刮掉,也无济于事。 这么折腾了两天,凤五心力交瘁,一边要想办法救治高庸涵,一边还要紧紧看住那个虫卵,提防那个大肉虫的反扑。而那个大肉虫则在一旁不断地冷言冷语,对凤五的解毒手段百般嘲讽,凤五也不愿逼迫那大肉虫过甚,但是口舌上却绝不含糊,两个大虫子就这么相互辱骂,却都投鼠忌器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行为。 通过两天的口舌之争,凤五总算明白了这个大肉虫的身份。此人原来是七虫族的一位贵族,算起来也是名门之后,是当年传说中的上仙,七虫大帝的后裔,名叫计虫匀,是七虫族红丝蛰虫部落的族长,难怪外面的虫人对此人十分恭敬。因为焚天坑内的七虫族人繁殖很快,以至于食用的一种苔藓越来越希缺,尤其是近年,为了食物,几个部落间发生了多次争斗。红丝蛰虫在争斗中败退下来,被驱逐到焚天坑上层的夜痕洞,而先前和凤五大打出手的,其实是身处下层墨石洞的褐甲蠕虫部落。 而这处卵房,则是计虫匀产卵的山洞,要不是第一层坍塌,将外面的守卫全部压在废墟下,二人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闯入卵房。而且,他们闯进来的时机很巧,恰恰是计虫匀产卵的时候,身体虚弱之极,同时为了保护自己的虫卵,才被二人相要挟。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,凤五也自感到着实是巧到了极点,不过正是从计虫匀的耻笑间,凤五才知道高庸涵所中的剧毒,其实是红丝蛰虫一种极其歹毒的法术——蚕嗜冥毒,这种法术练出的毒液,腐蚀的竟然是灵胎。 明白了剧毒源自何处,相对来说就要好办的多了。凤五本就是凤羽族人,对于灵胎的了解远超于普通修真者,当下放出神识,一直游遍了高庸涵的紫府灵台,才真正明白高庸涵曾经提及的,他的灵胎怪异之处了。 普通人的灵胎,绝对容不下外来的东西,否则肯定会引发灵胎的剧烈反噬。但是在高庸涵的紫府内,不仅有他自己的灵胎,还有他曾提到的那个诡门修真者的灵胎,甚至还有前几夜那个虫人的内丹。最令凤五称奇的是,整个紫府都被蚕嗜冥毒弄得毒气弥漫,高庸涵自身的灵胎躲在一边,那个诡门修真者的灵胎,却和那颗内丹联手在清除毒雾,一待清理出干净的地方出来,两团灵胎又反目成仇,斗在一起,就这么来回反复着。 “嘿嘿!”凤五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事情,“一个人的紫府内,居然可以容纳这么多外来的东西,而且其本身还若无其事,当真是前无古人的怪事。”既然如此,为了救回高庸涵的性命,只有冒险一试,设法将这么多的外来灵胎糅合在一起,至于能不能成功,只有听天由命了。 凤五的胆子很大,却不代表他做事莽撞,经过仔细分析,他决定先从蚕嗜冥毒入手。为了不至于受到计虫匀的偷袭,他把洞口给封了起来,由于没有合适的材料,只能勉强布下一个低级法阵,同时警告计虫匀,一旦她有所异动,便毁去手中的虫卵,拼个两败俱伤。计虫匀除了愤怒之外,只能呆在洞口之外。 可是这蚕嗜冥毒顽强之极,凤五耗尽法力,也只能将其暂时逼退,一旦收手,毒雾很快就会恢复,始终无法根除。于是转而另寻了一个法子,先试图和高庸涵自身灵胎取得联系,这一步倒是很顺利,因为高庸涵和凤五的交情很深,灵胎自然早已感知。通过灵念间的交谈,凤五决定将法力,尽皆输入到高庸涵灵胎内,然后选择和诡鹏灵胎合作,先将那颗内丹清除掉,再想办法除去蚕嗜冥毒。想法是不错,可是这一步还是出错了,错的险些令高庸涵丧了命。 高庸涵自吸取了诡鹏灵胎之后,由于诡鹏灵胎虚弱的太多,所以不但没能控制住高庸涵的躯体,反而被困在高庸涵紫府之内。并且自作主张,把高庸涵的紫府灵胎统统修理了一遍,居然使得高庸涵的灵胎重新凝聚。后来,那颗内丹的侵入,由于危及紫府,引起了诡鹏灵胎的反击,凤五强占那虫人躯体,这颗内丹也就留在了高庸涵体内。双方的争斗,反而激发了高庸涵自身灵胎的成长,一举凝出本体模样。 经过凤五加持的灵胎,一靠近那争斗的地方,立刻被吸了进去,成了三方混战的局面,谁也奈何不了谁,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蚕嗜冥毒。凤五一下子头大如斗,这样下去,高庸涵迟早会送命,当下一咬牙,逼出自己的灵胎,强行闯入高庸涵的紫府,加入到战团之中。两人联手,自然成了最强的一方,眼看就要把那多出来的两团灵胎给灭掉,洞口的法阵却意外地运转起来,凤五知道,计虫匀终于忍不住动手了。 刻不容缓下,凤五使出了全力,而那两团灵胎也似乎知道大难将至,于是转而联合在一起,拼命反击。这一来,形势突变,剧斗之中,凤五的灵胎被弹出紫府,回到虫人体内,而高庸涵虽然还是人事不醒,却异状连连。 从高庸涵双眉之间,射出一片模糊的影像,只见两道人影,一黑一青,和一个红色光团绞在一起,不停地撞击旋转,而且越转越快,渐渐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光团。不过片刻功夫,光团颜色由黑转红,由红变青,跟着往外一涨一缩,渐渐归于沉寂。 凤五看的目瞪口呆,不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怪笑,一个虫人闯了进来,一口把高庸涵额间的那个光团吞了下去。凤五大惊,回头看时,却是自己刚才心神耗尽,计虫匀已经轻松破了法阵,冲了进来。 计虫匀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,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,想要夺回虫卵,将胁迫自己的那两个异族碎尸万段的念头,越来越强烈。七虫族原本就十分嗜血,而且在焚天坑内被困了数百年之久,早已没了什么耐性,计虫匀的身体这几天也恢复了不少,自信可以收拾掉凤五和高庸涵,所以不再顾忌虫卵,直接破开洞口。至于那个法阵,对于计虫匀来说,勉强算个小小的障碍,没花费多少功夫就给破掉了。 一进洞,计虫匀就看见了高庸涵额间的灵胎,眼见这团灵胎灵气四溢,而且浑厚无比,比起族中的一些修真者来说,都要好的多,当真是不可多得的补品。所以毫不犹豫地,张嘴就将其吞下,对于凤五的奋力一击,根本不看在眼里,一挥手将凤五打落在一旁。跟着对凤五森然一笑:“等我消化了这个灵胎,回头我要慢慢吃了你,连你的壳都要吞掉。” 凤五自从遇到高庸涵以来,连番受伤,而且又换了一个躯体,现在已是无能为力。凤羽族的还魂术虽然大有妙用,但是至多只能用三次,凤五此时已经用过了两次,眼下计虫匀守在身旁,只怕自己的灵胎一旦逸出,就被她给生吞了。心中一声长叹:“罢了,高老弟,哥哥陪你一起到黄泉路上走一遭。”这么想着,就准备将自己的灵胎兵解。 哪知计虫匀乐极生悲,偏偏低头看见了高庸涵手上的藏鸦指环,她虽不识藏鸦,却直觉地感知到这个指环绝非凡品,贪念大起,将高庸涵的右手举到面前。藏鸦的法力,岂是计虫匀所能抗拒?被吞在嘴里的光团,借助藏鸦生生逃了出来,而且还把计虫匀的灵胎也带出了体外,结果被藏鸦活活给吸了进去。 至于那个光团,则趁机缩回高庸涵的紫府之内。 第十八章 重生 凤五早就从藏鸦内的法阵中,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强烈的法力波动,却还是被其显现出的威力所震撼。半天才回过神来,急忙爬到高庸涵身边,查看他的伤势。高庸涵身上的伤口,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趋势,被毒液腐蚀的部位仍在蔓延,凤五又试着将灵念伸入其紫府之内,结果被一股十分霸道的灵力给赶了出来。 凤五隐约窥得,高庸涵紫府内蚕嗜冥毒似乎已然不见,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,剩下的就简单多了,只要再把高庸涵伤口处的腐肉割下,利用血凝大法便可复原了。不过,此时凤五又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。 从刚才那三团灵胎相斗的情形看来,高庸涵的灵胎已经完成了融合,而且适才的那一下之霸道,就算是凤五没受伤之前,只怕也会被弹出来。想不到高庸涵的灵胎如此古怪,古怪的令人称奇,令人羡慕,其灵胎虽然仍旧不算清晰,但是灵力却浑厚之极,只怕一些名门大派的修真弟子,也颇有不如。可是从厚土界的九大种族来看,就属人族的身体最为脆弱,反正高庸涵的整个左肩和左胸都已经腐烂,倒不如趁这个机会,给他重塑一个肉身。 凤五仔细查看了一下,躺在一旁的计虫匀的躯体,结果令人大为失望。计虫匀修为虽然够高,但是肉身却远远比不上褐甲蠕虫,该怎么办呢?如果错失这个机会的话,实在有些可惜,这么想着,凤五低头看看自己,有了计较。 焚天坑轻易不会有人涉足,即便是有人闯了进来,也多是修真高手,凭凤五现在的实力,根本不要想去夺别人的肉身,鸠占鹊巢。眼下,灵胎寄身于七虫族人体内,虽然在焚天坑内要安全了一些,但是要想踏出此地,无异于痴人说梦,除非镇天罗被人破掉。可为难的是,还魂术最多只能用三次,到目前为之,已经用过两次了,第一次是借尸还魂,第二次是和高庸涵相识、联手的那晚。如果再用一次的话,将意味着有可能终生被困在这里,与虫人为伍。而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,必须要离开焚天坑去处理,所以,这个决定委实难下。 凤五犹豫再三,始终有些下不了决心。这时,从外面传来一个虫人的叫声,凤五悚然心惊,顿时有了决断,当即施法,灵胎从现在的躯体内逸出,钻进了计虫匀的肉身,跟着对外面喊了几嗓子。从外面的动静来看,那些红丝蛰虫并没有起疑,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。 刚才传来的那阵叫声,使凤五意识到眼下的情形,如果计虫匀死了,外面那些红丝蛰虫必定和自己二人拼命,那么一来,不要说二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了,只怕心中的那个秘密也会湮灭。退一步讲,即便能出去,以七虫族的模样,只怕也很难取信于人,倒不如全力提升高庸涵的修为,再拜托他全力查明真相。想通了这一节,凤五反倒安心了,于是将高庸涵的灵胎,用一个小小的法阵护住,然后开始着手为其重塑肉身。这也就是高庸涵醒转,听到凤五那句嘱托的时候。 修真者在开始修行时,通常都已经具备了一些基础,不需要再靠师门长辈帮着筑基,所以各派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帮人筑基的法术。而玄元宗却恰恰就有这种法术,名叫筑像术,由于没多大用处,也没人去学。当年,凤五由于生性好学,所以学会了筑像术,想不到今日终有一用。 灵胎通常具有阴阳二性,俗称为阳火、阴火。筑像术便是以法阵护住受者灵胎,用法力催动其阳火,将全身筋脉、骨骼炼化,把其中的俗念凡根去除,使筋脉、骨骼变得更加坚韧,以便能承受修真过程中的重重艰险。同时,又以法力催动其阴火,对其紫府灵台加以炼制,使其能更好地符合灵胎所需。 由于高庸涵此时的灵胎已然十分强大,所以凤五不敢强行催动他体内的阴阳二火,而是试着用法力一点一点引导。在凤五的引导下,高庸涵体内的阴火,很顺利地被激发。通过灵念,可以很清楚看见,一团淡紫色的火焰从高庸涵紫府中生成,逐渐扩展开来,照得整个灵台紫气大盛。高庸涵的嘴里,也下意识地吐出阵阵呢喃,彷佛十分惬意。 凤五微微一笑,仔细观察高庸涵紫府的变化,灵台的颜色逐渐由淡紫色,转为橙色,再而呈现出金黄色,最后耀出一团夺目的白光,跟着归于沉寂。紫府旋即暗淡下来,虽然仍是淡紫色,但是却隐隐有金黄色的流光飞舞,其中的灵力也不再那么霸道,而显得十分充盈平和。这次不但筑基成功,而且看起来,高庸涵灵胎内的隐患,似乎也被一并去除了,可谓是顺利之极。 接着,又用法力去催动其体内阳火,不料怎么施法都没动静,凤五大为意外,于是试着一点一点增加法力。突然间,高庸涵的灵胎陷入到一种狂暴中,一股霸道的烈焰从紫府内喷出,瞬间布满全身,灼烧着他的躯体。这一下变故横生,凤五大惊失色,手忙脚乱之下,连番施法却无济于事。高庸涵全身的皮肉很快被烧的干干净净,只余下一具白骨,在烈焰中挣扎。 其实,高庸涵灵胎内的两股外来力量,毕竟才刚刚被融合,如果假以时日,用玄门正宗法门慢慢加以炼化、巩固,自然能水到渠成,被自身完全吸收。可是如今情势所迫,凤五不得已强行为之,便显得有些仓促了。 刚才,在阴火炼制紫府时,灵胎内源自那虫人内丹的极阳之火,便蠢蠢欲动,却被源自诡鹏灵胎的那股阴气镇压。等到凤五欲激起高庸涵体内阳火之时,极阳之火便开始发作,而那股阴气则死死相抗,终于在凤五极力催动下,阳火勃然喷发,几成失控之势,几下子就把高庸涵的皮肉化为灰烬。 这些情形,是凤五所不知道的,但是他很明白,如果再不想办法,高庸涵的这条命就送在自己手里了。情急之下,忽然看到那具褐甲蠕虫的躯体,凤五猛然间想起那个虫人的内丹,趁着高庸涵骨骼、筋脉还未被熔化之前,将那具躯体的硬壳生生砸开,盖到高庸涵身上。 这一下误打误撞,却刚好做对了。因为那股极阳之火已成强弩之势,正准备做最后一次爆发,由于本出自于褐甲蠕虫的内丹,所以甫一接触到那虫人的血肉,便迅速合而为一,反过来帮着高庸涵吸取那血肉,此时,那个内丹才算真正被高庸涵所吸取。由于有了内丹相助,血凝大法也运转的十分顺利,只见白骨之上的血肉,以可见的速度复原,等到堪堪将好之际,凤五一把将那具空壳扔到一边,仔细打量沉睡中的高庸涵。 但见他浑身依旧冒着烈焰,在烈焰下,全身的血肉呈现出赤红色的透明,映照出里面的骨骼、筋脉晶莹剔透。跟着烈焰一张,再一收,隐于体内,顺着筋脉自由流转,体表血肉的颜色渐渐恢复正常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终于大功告成,而凤五由于心神、法力几乎耗尽,困乏到了极点,欣慰之下酣然入睡,直到被高庸涵的痛哭惊醒。 听完了凤五的这一番话,高庸涵可谓是百感交集,他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昏迷之后,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,而且一件比一件来得凶险。尤其是凤五,为自己牺牲的太多了,当下纳头便拜:“五哥,你为了我,不惜性命,还要一辈子呆在焚天坑内,牺牲何其之大?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交代下来,只要高庸涵一天不死,便一定尽力去办好它!” 高庸涵的这番话发自肺腑,凤五听了很是高兴,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,于是扶起高庸涵笑道:“高老弟,我的事情肯定要请你帮忙,等会我慢慢跟你说。你的身体刚刚复原,最好先运功熟悉一下,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,只管问我。” “嗯!”高庸涵也对自己的新身体十分好奇,闻言当即放出灵念,内观紫府。一进紫府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爽快,整个紫府比起以前,可以说有天壤之别。打个不确切的比方,如果说以前的紫府是一间破茅屋的话,现在的紫府就像一座数百年的深宅大院,除了富贵以外,还多了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大气。这种大气,其实就是充盈的灵力,令高庸涵感到无比的舒适。 此时,灵胎翩然而至,高庸涵仔细看了看,这个和自己密切相关的另一个自己,却生出了几分陌生。灵胎比起前几日的模样,此刻已然清晰了许多,满头乌黑的长发,全身上下流动着淡淡的金色流光,虽然面孔仍旧模糊,不过隐隐觉得,其眉目间和自己却似乎有了一些差异。 从灵胎身上,散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,举手投足间均生出一种非凡的气势。高庸涵试着询问道:“你又有了一些变化,固然可喜,但是为何,我又对你生出了些许的陌生?” “那是因为,你并没体会到自身的变化,其实,我变了,你又何尝没变?”灵胎悠然回道。 “可是,我虽感觉到了不同,却不知道倒底是哪里不同。”高庸涵颇有些无奈。 “你随我来,我带你四处走走,你自己体会吧!”于是,灵念跟随着灵胎,游走于紫府灵台,每到一处,高庸涵便能清晰地感觉,身体对应的部分一阵舒畅。 灵胎越走越快,灵念随之加速,那种舒畅令高庸涵情不自禁地放声长啸,长啸声中手舞足蹈,兴起之下一拳击出,击到洞壁上,山洞顿时剧烈摇晃起来。 第十九章 往事 这一拳威力极大,险些将山洞给震塌了,洞顶不断有石块落下,高庸涵一下子惊醒过来,回头看时,凤五抚掌笑道:“高老弟,恭喜,恭喜!从今日起,你算是真正踏入修真界了!” “这都是拜五哥所赐,请受小弟一拜!”说着高庸涵恭恭敬敬地,给凤五施了一个大礼。 这次凤五并没有推辞,而是坦然受之,待高庸涵重新起身,神情肃穆地说道:“高老弟,我用玄元宗筑像术为你筑基,真正算起来,你也是我玄元宗弟子。” 凤五摆摆手,止住高庸涵的张嘴欲言,续道:“你不要急,我不是要你退出天机门,玄元宗自创立之日起,就兼收并蓄,没有那么多规矩,只是后来逐渐流俗,才有了门户之见。如今,我准备传你玄元宗修真秘法,只是看出你绝非平庸之人,希望你能籍此有一番作为,像我玄元道尊一样,做出一篇锦绣文章!” 玄元道尊是什么人?那可是修真界高山仰止的绝代宗师,是九界坍塌以来,真正飞升仙界的二位道尊之一,是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。高庸涵听到凤五这番话,惊喜之余又感到十分惶恐:“五哥,高庸涵何德何能,得你如此看重?我不过是一介寻常武夫,才刚刚踏入修真界,比起那些名门子弟相去太远,何敢与玄元道尊相提并论?五哥,你的期许,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我实在很怕自己力所不及,有负你所望啊!” “你不必过谦!”凤五对高庸涵显得十分有信心,语气低沉而有力:“你重情重义,宅心仁厚,又有担当,而且连番奇遇,可见受上苍垂青。我始终推算不出你的前世,想来你前世也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,自大固然不可,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。” 高庸涵看得出,凤五并非戏言,当下肃然道:“是,五哥的话我记下了。” “嗯!”凤五对高庸涵的这个态度很满意,点点头续道:“你还记得,在湖边时,我曾对你言及一事吗?” 在湖边,凤五所说的不情之请,高庸涵当然记得,从当时凤五的神情来看,这事只怕十分棘手。现在凤五旧事重提,显然是因为当自己是玄元宗弟子,用不着再有所隐瞒。高庸涵笑道:“五哥,我已是玄元宗弟子,你就直说吧。” 凤五摇头苦笑:“高老弟,非是我逼你,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重大,不如此我无法开口,不管你承认与否,总之我认为你是我门中弟子就行了。” 凤五这下不再有任何隐瞒,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,高庸涵听了之后,才知道凤五原来是大有来历。 凤五是玄元宗第二任宗主拓山的亲传弟子,算起来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辈分极高。玄元宗自玄元道尊之后,宗主一位传于源石族拓山,源石族寿命很长,几近千年,所以拓山在位有四百多年,一直到五十年前,才在垂暮之年将宗主之位传于目桑。以此算来,只怕现今大多数修真者,都是凤五的晚辈。 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禁有些哭笑不得:“嘿嘿,想不到我竟然成了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这么算来,我师伯、师父、师叔不都成了我的晚辈了?这辈分可差的远了。” 凤五笑道:“咱们各人交各人的,反正不过是俗礼罢了,也不用太在意。”然后接着反问道:“你可知,绵延四百多年的玄明盛世,为何嘎然而止么?” 关于这段历史,除了一些修真者之外,大多数百姓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,高庸涵想了想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莫非是和玄元宗有关?” 凤五点点头,沉声道:“不错,二十年前,焚天坑突然出现异象,修真界为之侧目。不久之后,目桑宗主在离开虚弥山后,神秘失踪,传言他私吞了采自虚弥山的先天灵气,老宗主当然不信,于是派我详查此事——” 凤五追查了许久,终于被他查出了一些端倪,但是令他大为震惊的是,目桑失踪前曾和一位千灵族修真者同行,至于那位千灵族修真者是谁,却不得而知,不过可以肯定的是,那位千灵族修真者是最后一个见到目桑的人。玄元道尊本身便有一半的千灵族血统,所以千灵族丹鼎门一向与玄元宗交好,这件事便有些诡异了。 凤五不便擅作主张,于是返回倚刚山,打算向拓山回禀再作决定。可是,拓山却因为东陵道传出藏有仙器一事,已经离开了倚刚山,前往东陵道。凤五马不停蹄,赶到东陵道西南的焦垄山时,已是深夜,玄元宗的营帐有特殊的法阵护卫,极为好认,但是在营帐内除了十几个四、五代弟子,拓山却不见踪影。 凤五接连询问了几名弟子,始终不得要领,感觉到一丝不妙,情急之下,使出大耗心神的法术灵识归舟,将方园数里之内搜寻了一遍。在焦垄山西边的一处峡谷内,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法力波动,再搜寻时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凤五祭出飞剑,御空而行,堪堪将至的时候,迎面碰上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内的修真者,那人一见凤五,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出。凤五猝不及防下,被那道金光震落,而那人趁机遁去。 凤五不及追赶,匆匆赶到峡谷,入目之际悲痛不已,拓山惨遭毒手,不光灵胎石魂不在,其尸身也被击的粉碎,无数大小不一的灵石散落一地。拓山的死讯惊动了整个修真界,玄元宗弟子发誓要将凶手揪出来,碎尸万段。至于拓山的族人,源石族巨擎阁宗主古玉,更是暴跳如雷,将手下的修真者悉数派出,全力追查凶手。随后不久,再度传出一个惊骇莫名的流言,说目桑欺师灭祖,投靠魔界,是真正的凶手,修真界一片哗然。接着,又有数名修真者被袭杀,而凶手直指目桑,玄元宗因此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界。 对于有关目桑的传言,凤五根本不信。目桑出自人族,自幼被拓山收为弟子,与拓山的感情极深,情如父子,而且为人温文尔雅,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。其天赋极高,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,灵胎便凝成本体,被誉为玄元宗、也是人族三百年来最杰出的修真者。凤五与这个小师弟的感情也非常深厚,他是看着目桑一步步长大成人,并接手玄元宗宗主之位的,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,性情如此温和的小师弟,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,所以他极力为目桑辩解。 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,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,目桑极有可能是凶手,这让凤五非常难以接受。他仔细回忆了那夜遇到的那个黑衣人,无论是身形,还是使用的法术,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目桑。于是,凤五又回到焦垄山的那处峡谷,花了七天时间,仔细搜索,终于被他找到了一条线索,在一处石缝中,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金色丹丸。 当今世上,对炼丹一门最为精通的,莫过于丹鼎门。凤五联想到曾追查的那个千灵族修真者,两厢一合,大致可以确定,玄元宗的连番变故,和千灵族丹鼎门有莫大的关系。 凤五的性格不像一般凤羽族那样阴柔,反而因为在拓山身边太久,变得率直甚至有些莽撞。由于他一心要为目桑洗刷冤屈,所以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,径直赶赴悬空岛,找到丹鼎门宗主丹泰常对质。 丹泰常一眼就认出了那颗丹丸,正是丹鼎门暗中炼制的溃囹丹,专门用来禁锢修真者的灵胎。听说是在拓山丧身的地方发现的,丹泰常大为惊惧,拓山的死已经使修真界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,如果让外界知道和丹鼎门有关,只怕不光是会为丹鼎门带来麻烦,甚至还会牵连到千灵族普通百姓。有了这种顾虑之后,丹泰常当即摇头否认,他的打算是,等凤五走后悄悄暗查,一旦查明真相,再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向玄元宗表白。他这么想也不能算不对,因为溃囹丹一直是丹鼎门的一个隐秘,从来不为外界所知,所以不怕凤五不信。 凤五见到丹泰常都不认识这种丹丸,自然十分失望,无奈之下,离开悬空岛,仍旧打算回东陵道做最后的努力。结果在下山不久,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,凤五不惊反喜,故意装做不知,趁机反过来暗查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。 不料来人也极其狡猾,一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。于是两人一个在前面跑,一个在后面追,不知不觉深入到焚天坑内。凤五也是过于托大,自认为修为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凶险,所以毫不迟疑地追了下来,结果在焚天坑遭到数名修真者围攻。 凤五巧妙周旋,加上实力的确胜人一筹,倒也尽显从容。可是仅过了一天之后,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再度出现,凤五此时已经明白,中了此人的圈套。那黑衣人将局布在焚天坑,显然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,要想脱身只怕很难,看来是凶多吉少了。 凤五原本还想套一下那人的话,谁知那人一言不发,一上来就和那些修真者联手一通猛攻。那人修为极高,而且出手狠辣,凤五灵胎接连遭受重击,一路节节败退,在焚天坑顶部的湖面上,被团团围住。在格杀了两名修真者后,凤五被那人偷袭,生生打入湖底。 后面的经历,高庸涵已经大致了解,所以凤五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。 高庸涵一听完就发觉了一个疑点,当即提了出来:“五哥,你没上悬空岛之前可发觉有人跟踪?” “没有!” 高庸涵声音顿时提了起来,大声道:“那就是了,只怕丹鼎门就是症结所在!” 第二十章 传功 “我也曾仔细想过,丹鼎门的确嫌疑很大,但是又有一些疑问。”凤五彷佛自问自答,神情中满是疑惑:“丹鼎门自盛世以来,没有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,哪怕是现在的宗主丹泰常,单就修为而言,最多和我也就在伯仲之间,根本不可能是我师尊的对手。况且,丹鼎门一向与我玄元宗交好,也没有理由做出这等事来。” 高庸涵沉吟道:“五哥,从你刚才所言看来,即便不是丹鼎门所为,也必然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。我倒有一个看法——” “哦?但说无妨!” “我以为,你被人跟踪,乃至于被人围攻,其症结都在那颗丹丸身上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那颗丹丸只怕就是凶手遗留,所以当你找上悬空岛,此情形必然被凶手侦知,所以才意图杀你灭口。”看到凤五不住地点头,高庸涵又询问了一些细节:“五哥,你再仔细想想,在悬空岛的前前后后?” 凤五努力回想当初的情景,无奈时隔多年,加上自身经历了数次剧变,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,对此颇为恼怒。 高庸涵见状,不再追问,反过来劝慰凤五:“五哥,你也不要太着急,事情总会水落石出,真相也一定会大白于天下。至少,我们已经有了一条线索,等出去以后,就先从丹鼎门着手。” 凤五一笑,不再去费心思回想当初的情景,对高庸涵说道:“反正暂时也出不去,不想就不想了。从明天开始,我便传你玄元宗修真秘法,就花上些功夫,先把根基筑好。”跟着环顾四周,显得十分满意:“这里人迹罕至,我现在又顶着红丝蛰虫族长的名头,不虞有人打搅,安全的很。” 高庸涵从这些天来的经历早已明白,在厚土界,没有高深的修为、雄厚的实力,不要说为亲友报仇,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很难保住,所以对于凤五的提议欣然接受。此刻,他不再固守所谓的门户传统,实是因为,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大气、甚至有些不羁之人。原来的坚持源于对师门的尊敬,如今的转变,则是源于对朋友苦心的体谅。如果此时仍然拒绝凤五的好意,那就显得过于呆板,不通情理了,当下接口道:“一切都听五哥的安排,总之我一定倾尽全力,不令五哥失望!” 凤五拍了拍高庸涵肩膀,很是高兴,说道:“可惜无酒,不然倒真想和你痛饮一番,不过,楚兰红泪还是有的,我去叫那些虫人弄点来。”跟着,出了山洞。 高庸涵听着外面传来凤五略带嘶哑的吼声,不禁心中一暖,回想起短短数天来的种种,无论是魁豹,还是凤五,虽然都是萍水相逢,却都给了自己极大的爱护,甚至不惜牺牲掉性命。这一切,都令高庸涵感激不已,在他心中,早已存下了生死与共的念头。正所谓大恩不言谢,当他看到凤五拿着几株楚兰红泪进来时,也不客气,伸手摘了几个扔进嘴里,虽然眼中泪水模糊,但是却笑得极为开心。 从第二天开始,凤五便开始正式传法。 玄元宗讲究的是正本清源,从一个“念”字入手,体认阴阳,再逐步内观灵胎,由“势”入道。因为天机门是由“术”入道,而玄元宗的修行法门与之相比,大为不同,所以得从头学起。 高庸涵盘膝坐在对面,凤五肥胖的身躯盘成一团,为高庸涵细细讲解玄元宗的道法总纲: “何谓灵胎?灵胎以天地为逆旅,以日月为过客,以万物为游丝,以世事为梦幻,以人情为寇雠,以富贵为浮云,以形骸为桎梏,以四大为枯木,以六根为孔窍,以身心为灰土,无动无摇,无声无息。至于‘道’,有体有用,有进有退,有逆有顺,有急有缓,有止有足,有始有终,有先有后,有爻铢,有层次,有变化,有种种大作用、大神通。” 这一段总纲很是微妙,在天机门却从未有这种言论,而高庸涵因为灵胎已然凝出本体,所以对此理解的十分透彻,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。 凤五的性格颇有些急躁,但是在传法的过程中,却大反常态,而是一力追求细致、完善,不厌其烦地反复为高庸涵讲解,直到他能真正体味、吸收。高庸涵深知这段总纲的重要性,不但不认为凤五罗嗦,反而为凤五的细心、严谨所感动,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三天时间,才算通透。 三天后,凤五从玄元宗最基础的法门教起,对于高庸涵的根基是否牢固,可以说要求的近乎苛刻。高庸涵从中敏锐地察觉出,灵胎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,但是比起当初,就灵力而言,似乎更加悠长、纯正,于是也没有半句怨言,苦心修行。 凤五的修为,原本就不输于当世九大修真门派的宗主,虽然肉身接连被毁,以至于法力大减,但是见识仍在。在这么一位高人的指引、督促下,高庸涵修为的精进可想而知。 洞中无岁月,高庸涵每天都要内观灵胎,随着灵胎一点一点的变化,都会给他带来喜悦,他也完全沉浸在修真的乐趣之中。每天,凤五都会出去一趟,而且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,拿回来的楚兰红泪却越来越少,用这种仙果当饭,高庸涵的福缘可谓深厚之极。 不知过了多少天,高庸涵的修为突飞猛进,此时的灵胎,已然看的清眉目了,离凝出真正的本体不过一步之遥。 凤五对此也是十分吃惊,这一日开始传授玄元宗诸多运用法门,传功之前颇有一番感慨:“高老弟,你果然天赋异禀,不过才用了三个月的时间,就到了如此境界,当初我却是花了足足八年的时间。单论这一点,你便是玄元宗创立以来的第一人,比之当年的目桑师弟,还要更胜一筹。” “这还是多亏了五哥的悉心调教,而且还有楚兰红泪的功效,所以五哥的赞赏于我,实在是愧不敢当。”高庸涵对此倒是十分清醒,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有多强,有眼下的这种修为,其实更多的还是得益于自己的连番奇遇,所以连声谦逊。 “呵呵,你也不必推辞,你说的固然没错,但是你的悟性之高,定力之强,心性之坚,除了目桑师弟以外,是我平生仅见的修真奇才。”凤五侃侃而谈,眉宇间满是掩饰不住地欣喜:“说来,倒要感谢你那位师父,想必是当年,他见你灵胎怪异,在没弄清楚之前并未传你真正的法术,以免伤及灵胎,影响你日后的修行。反而将修真的诸多理念,一一传授于你,所以你才能对这三个月来,我讲这些东西理解的如此透彻。说来,你这位师父,待你着实不错。” 因为凤五言及自己的恩师,所以高庸涵不便接口,只恭恭敬敬应了一个字:“是!” “你的根基已经扎的十分牢靠,足以修习我玄元宗种种修真大法,从今日起,我便传你聚象金元大法。”跟着,凤五突然厉声说道:“你记住,这种法门威力巨大,你初学之下根本无法掌握分寸,极易生出祸端,所以不到万不得已,断不能轻易施为。一旦让我知道你用此法为非作歹,定然会废了你的修为,你可听清楚了?” 高庸涵肃然而立,正声道:“我记下了,不到生死关头,绝不轻用!” “嗯,”凤五点点头,转而笑道:“这是传授聚象金元大法时必须交代的,当年我师尊教我时也是这样,不过我性子鲁莽,早就违背师尊的教诲了。其实,法门学来就是用的,不然学来做什么?只要施法时,心存善意就是了,所谓的规矩,也不必过于在意。” “是!其实无论那种修真法门,只有深浅之分,却无善恶的区别,只要能把持住心中的浩然正气,的确不必理会那些所谓的规矩。大丈夫生于世间,当光明磊落、顶天立地,至于善恶与否,是错是对自有上天俯察,何必受俗世牵绊?”高庸涵性格中,虽偶尔有不羁的时候,却不失纯良率直,所以对凤五的这句话大感痛快。 两人相视大笑,均感到对面的这个朋友,实在可以称得上知己。 笑声渐毕,凤五说道:“这聚象金元大法,讲究的是对灵胎内阳火、阴火的运用,通过法咒、手诀调动法力,然后击出。这阴阳之火,源自先天——” 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,气以成形,而人即受此气以生以长,但自阳极生阴,阴极生阳,以先天入於后天,这便是灵胎分阴、阳二性的原因。 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;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;人发杀机,天地反覆;天人合发,万化定基,这便是聚象金元大法的总纲。 “这聚象金元大法,据说是玄元道尊受教于仙人所学,修炼到天人合发的境界,便可以飞升仙界,成为长生不老、身怀造化神通的上仙。可惜的是,自玄元道尊之后,修习这大法境界最高的便是我师尊——拓山真人,也不过才刚刚迈入人发杀机的境界。至于我嘛,在肉身被毁之前,才不过修炼到地发杀机的第三重。”说到这里,凤五满脸的不甘,恨声道:“要是我到了地发杀机的第五重,那个神秘人定然不是我的对手,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!” 高庸涵知道,泛泛的安慰根本没有用,只是心中暗暗决定,一定要揪出那个神秘人,为凤五报仇。 凤五仰天长啸,大声说道:“所以,我的诸般希望,都放在你身上了!” 第二十一章 炼器 在凤五的殷切希望下,高庸涵的修行突飞猛进,尤其是灵胎,在每天五个楚兰红泪的填补下,终于顺利地凝成本体,连带着很快就突破了天发杀机第一重。凤五早已见怪不怪,对于高庸涵灵胎的怪异、强悍,除了时常独自咂舌以外,心中却大感痛快。 这日一大早,高庸涵刚刚收功,将灵念从神与物游中收回,一睁眼就看见凤五皱着眉头坐在对面,不免有些好奇:“五哥,怎么了?” “高老弟,我要离开几天,你自己小心些。” “哦,你到哪里去?”高庸涵一听颇有些诧异。 凤五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捏,那张胖胖的虫脸,居然出现了一些尴尬的神色,令高庸涵既好笑,又好奇。 原来,计虫匀的那些卵已经孵化出一个多月了,可是凤五压根就不想理会那些幼小的虫人,只是将其交给外面的那些手下照看。七虫族虽然灵胎尽失,但是传统仍在,每有一批虫人诞生,在其开始长出触须之时,都会在一处祭坛,为这些新生的虫人举办一个仪式,而这个仪式,则非要这些虫人的母亲和其部落族长出席不可。 凤五现在顶着计虫匀的躯体,一方面是那些虫人的母亲,一方面是红丝蛰虫的族长,所以无论从那方面来讲,都应该前往设在最深一层,也就是焚天坑圣地阅昙洞的祭坛,主持仪式。凤五和七虫族之间,有着太多的争执,所以对七虫族非常反感,而且还一下子变身成为虫后,多了这么多的虫人后代,心里自然十分的恼火,所以一直对此事采取推托的态度。 但是外面的红丝蛰虫不知道这些情形,只是反复地恳求,凤五一口回绝之后,压根就不再理会,这件事一拖再拖,令那些虫人十分焦虑。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虫人,不得已向阅昙洞的七虫族长老会汇报了此事,引起了那些长老的重视。为此,长老会专门派了一个信使到夜痕洞,严辞要求凤五必须到阅昙洞,否则,将由一位长老亲自前来“相请”。 说得好听点叫“相请”,如果真的要惊动七虫族的长老,只怕到时候就会很麻烦了,所以凤五无奈之下只得答允,约定第二天去阅昙洞,而今天便是成行之日。 “五哥,你大概要去几天?” “我问了一下,整个仪式只需要三天时间,但是来回就要二十天,最快也得二十五天。如果那帮子长老,还要留我谈些什么的话,也许时间更长,不过最多三十天之内,我一定回来。” “我只担心,你对于七虫族的内部事务并不了解,如果出现意外就危险了。”高庸涵不无忧虑地说道。 “是啊!”凤五沉吟着,低声说道:“我惟有守着言多必失的宗旨,尽量低调,希望能过了这一关。如果三十天之内我还没有回来,你就赶紧离开焚天坑,至于追查那个神秘人的事情,也只有重重拜托了!” 跟着,凤五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沙漏,往地上一翻,说道:“沙漏中的沙子一旦漏完,就是期满之时。” 高庸涵郑重地点了点头,紧紧拉着凤五的手说道:“五哥,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,我也一定会查明真相!” 凤五十分洒脱地一笑,说道:“高老弟,我怎么说也是红丝蛰虫的族长,麻烦可能会有,危险嘛倒不至于,我这就去了。”跟着拿出一个玉柬,递到高庸涵手里,正色道:“你一定切记,一旦情势不妙,马上离开此地。我所知道的诸般修炼法门,都在这玉柬之内,聚象金元大法也在其中,在没有修炼到天发杀机第三重之前,万万不可和修真者动手,切切!” 高庸涵藏在卵房的一块岩石后面,目送着凤五在一群红丝蛰虫的簇拥下,顺着往下盘旋的石梁离开夜痕洞,往深处走去,终于隐在一片石壁之后。高庸涵知道,凤五临行前曾严命手下,不得踏入卵房半步,所以也不担心会被那些虫人发现,当下坐在一块岩石上,考虑着凤五可能会遇到的麻烦。 由于对七虫族的情形了解的极少,所以实在无法判别出,凤五此行倒底是凶是吉,这么想着,目光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。自他重塑躯体以来,每日都呆在那个石洞内勤加修炼,算起来,这还是第一次踏出石洞,进入卵房。初次进来时,那些倒挂在洞顶的虫卵,已经全部孵化出来,只剩下一些空壳散落在地面。在一处角落中,最为醒目的,是那个褐甲蠕虫的硬壳,在被自己吸干了血肉之后,那个硬壳也被凤五扔在了卵房。 高庸涵走近前去,颇有些感慨地看了看那个硬壳,从破烂不堪的长袍上撕下一截布,将那个硬壳仔细擦拭了一番。将硬壳表面的尘土污垢去掉,入手处有些粗糙,但是却又一种异样的熟悉涌上心头,高庸涵知道这是血脉相连的缘故,良久才返回石洞内。 因为刚刚修炼完不久,闲来无事,高庸涵取出那枚玉柬,用灵识一番探察,才发现里面的内容十分庞杂。除了玄元宗的诸多修真法门之外,尚有一些粗浅的炼丹法门,想来是从发现那颗金丹之后,凤五有意收集的吧。另外,居然还有精铸鬼工的炼器法门,而且是最高深的炼甲秘术,令高庸涵大感意外。但是最令他感动的,还是玉柬最后记载的还魂术——凤羽族秘不外传的独门法术。 每个族、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禁忌,违反这些禁忌的族人,其下场均非常的惨。比如说,凤羽族的禁忌,便是把族中的秘法泄漏给外人,一旦被发现,除了与此事有关的外族之人,将被究意堂追杀直至挫骨扬灰以外,泄密的本族之人,其魂魄灵胎将被所有的族人吸食,以示惩戒。 高庸涵想了想,还魂术尽管算不得是顶尖的修真秘法,但也非同小可,即便是要修习的话,还是等到凤五平安回来以后再说。倒是那个炼甲秘术,很有些对自己的脾胃,于是用灵识,将这个法门从玉柬内剥离出来,细细体味。 炼甲秘术说穿了,就是用灵胎内的阳火,将材料炼制熔化,然后用阴火细加锻炼,护甲行将成型之际,由灵胎在其表面刻制一种特殊的符纹,并设法与之合而为一,便大功告成。 这种秘术炼制出的护甲,有诸多妙用,比起一般的护甲,甚至是天机门的重甲,都要好上很多,绝对是修真者才能拥有的护甲。平日不用时可藏于体内,意念一动,护甲便可自动显现,护住周身要害。在炼制过程中,还可根据个人喜好,随意打造出自己想要的样式。不过,这种秘术很难把握,尤其是灵胎内的阴、阳之火的交替运用,一个不小心,很容易将护甲材料报废;另一方面,越是难得的材料,则越难炼制。 这些问题对高庸涵来说,反而不是难题。因为原本穿在身上的迴纹犀甲,早已经残缺不堪,加上在重塑身体时,被体内阳火完全熔化,如今成了一砣废铁。既然炼甲秘术中没有对材料的专门论述,所以大可以拿外面的那个褐甲蠕虫的硬壳,掺杂在剩余的灵犀寒铁之中试一试。如果真能给自己弄一件战甲,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,想到这里,高庸涵不禁有些迫不及待了。 按照玉柬中的记载,高庸涵布下一个简单的法阵,将灵犀寒铁和褐甲蠕虫的硬壳放在阵中央,盘膝坐在一旁,连续祭出几个手诀,口中默念咒语。阵法内的灵犀寒铁和硬壳,缓缓升到半空,高庸涵双手一扬,两道赤焰祭出,围绕着寒铁、硬壳上下翻飞。随着赤焰速度越来越快,越来越刺眼,灵犀寒铁渐渐变得柔软,倒是那硬壳却丝毫没有变化,只是原本暗褐色的表面变成一片赤红,鲜艳欲滴。 灵犀寒铁终于完全熔化,宛如一团细小的珍珠,随着赤焰飞舞。此时,硬壳在赤焰的反复炼制下,也慢慢缩成一团,本来两丈多的长度缩短了至少一半。高庸涵不知道还要炼制多久,初次炼甲也不清楚火候,只是感觉体内的阳火隐隐有衰竭之势,顾不得那么多,双手一合,收了阳火,同时从鼻孔中喷出两道青气,朝阵中飘了过去。 这团阴火显得凝重无比,不像阳火那般轻盈盘旋,而是逐渐弥漫散开,将寒铁、硬壳层层包裹起来,反复的挤压揉动。这一下,情形刚好和刚才相反,那硬壳没几下便开始变形,接着碎裂成几片,继而在阴火的挤压下,终于承受不住,成了齑粉。而那块灵犀寒铁则显得十分从容,在阴火之中随意舒展,将硬壳的粉末完全吸收。 由于褐甲蠕虫的硬壳很大,所以两者融合之后,整体色泽仍旧以褐色为主,不过此时已经变成了红褐色,显得晶莹透亮,内中有银白色的犀纹流动,十分漂亮。 高庸涵看着阵中的变化,心中暗喜,觉得时机已到,当下手诀翻飞,阳火再度祭出,和阴火一道做最后的炼制。脑海中想象着战甲的模样,那块似铁非铁、似壳非壳的材料,按照他的想象不停地变化,一件绚丽的战甲终于成型。 到了最后一步,高庸涵大喝一声:“疾!”灵胎从紫府内窜出,合身将战甲抱在怀里,跟着一连窜的印记刻在战甲之上,战甲宛如活了一般,随即套在灵胎外面。灵胎也显得十分高兴,围着高庸涵转了好几圈,才回到紫府中去。 第二十一章 闯关 高庸涵长舒了一口气,意念一动,一件暗红色的战甲随即显现出来,战甲的样式略显古朴,但是十分霸气。 头盔如同一个缩小的虫头,威武之中带着些许狰狞,尤其是眉心处,一片形状象舌头的鳞甲延伸而下,直至鼻尖,隐隐有赤气不时喷涌而出。比起以前的迴纹犀甲,除了仍旧防护着前心、后背的要害,多了保护肩臂的“披膊”,及保护腰胯的“垂缘”。脚上也多了一双战靴,后侧有突起的甲片,如利刃般锋利。整个战甲,异彩流动,边缘处全是细密的甲片。 高庸涵心中一动,为了验证新的迴纹犀甲的性能,拿着敛眉剑,试着在战甲上轻轻划了一下,以敛眉剑的锋利,只留了一道细细的白印。跟着,高庸涵又重重朝战甲砍了一剑,这一剑中夹杂了几分灵胎之力,即便是以前的迴纹犀甲,在他已具修真实力的重击之下,只怕都很难承受,而眼下,也不过才出现了一条划痕。战甲内流动的犀纹似乎察觉到了这条划痕,迅速聚集在划痕周围游走,很快地,战甲便完好如初了。 高庸涵欣喜若狂,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战甲,口中喃喃道:“以后,你就叫褐纹犀甲了!” 其实,以高庸涵目前的修为,和对炼甲秘术的理解、运用程度,原本是没有办法炼制成功的。只是,迴纹犀甲在先前早已被毁,里面的符篆也荡然无存,而灵犀寒铁尽管十分难得,但是被体内的阳火,在重塑躯体时无意中焚毁,才会很容易地随着他的意念炼化。而褐甲蠕虫的硬壳,原本就坚韧无比,若非得力于那颗内丹的功效,也不可能为己所用。 这里面的种种机缘,高庸涵一点都不清楚,但是能炼制出这么一件战甲,对于他的修为而言,还是有着极大的好处。 回到洞内,沙漏中的沙子已经去掉一大半,原来炼甲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,高庸涵颇有些诧异。又修炼了几天,相约的期限越来越近,高庸涵不再修炼,怕一旦入定耽误了大事,每天只思索各种法门的运用技巧。 终于,那个沙漏已经空了,也就是说三十天之期已到,而凤五却还没有回来! “五哥难道出事了?”高庸涵不由得心里一紧,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,因为外面的虫人并无什么举动。 将沙漏仔细擦拭干净后,倒置在地上,看着缓缓流动的沙子,高庸涵想起了凤五临行前的那番话,微微一笑,大步朝洞外走去。 高庸涵并没有像凤五交代的那样,设法离开焚天坑,而是毅然决然地朝深处行进。经过这些日子的苦修,无论是反应、速度都提升了不少,一路上很轻松地避开了红丝蛰虫的巡查。 焚天坑之大远远超乎想象,连绵不断的山洞、石崖层层叠叠,说不尽的险峻,光是夜痕洞就走了大约三天。自褐纹犀甲炼制成功以来,不知是何缘故,高庸涵对于七虫族的吼叫声,也听懂了不少。所以在一处断崖边的岩石后,高庸涵隐去自己的踪迹,花了大半天的时间,才弄明白此地的情形。 从这里的断崖再往下,就是褐甲蠕虫的领地了。由于两个部落间,近年来时常发生冲突,所以红丝蛰虫部落专门将往下的石梁毁去,并在这里屯下重兵,以防止褐甲蠕虫部落的进犯。尤其是凤五假扮的计虫匀,前往阅昙洞之后,红丝蛰虫部落的长老、头目,挂念其安危,更是驻扎在此处,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以应付不测。 可是,石梁一断固然可以阻止褐甲蠕虫,可是凤五他们又怎么下去呢?可以想见,定然是有奥妙的。 高庸涵本就性情沉稳,也不急于一时,当下悄悄伏在山岩上一动不动,细细打量着红丝蛰虫的分布、举动,很快,高庸涵就发现一处地方有些异样。 七虫族人大多灵胎已失,所以行为多有随意性,全靠一些数量很少的小头领约束。断崖旁的空地本来就不算太大,根本装不下这么多虫人,空地上密密麻麻挤着胖胖的虫人,显得十分杂乱。 在断崖一侧的石壁上,有许多悬空的山洞,里面不时冒出几个虫人,搬运着大小不一的岩石,往下一扔,看来是在开凿洞穴。想来,这些山洞便是红丝蛰虫寄居之所,而异样的,便是这些山洞的位置。 无论是否开凿完成,洞口恰好都在断崖平台之上,从乱哄哄的场面可以看出,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洞穴。在这些山洞之下,有一块不大的岩石,表面光洁如镜,凝神细看,隐隐有雾气升腾。 这块岩石离断崖很远,足足有四十丈开外,原本也不怎么引人注目,只是在其上方的所有洞口中,那些虫人却从不将碎石抛下,而是转到一旁,在不会碰到岩石的地方,才将碎石扔下深渊。以七虫族的随意,这么做便可以肯定,那块岩石一定有些古怪。 高庸涵从怀里取出一颗楚兰红泪,轻轻放进嘴里,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岩石。足足等了几个时辰,终于等来了变化。 先是平台上的红丝蛰虫一阵骚动,腾出一条通道,只见三个色泽鲜艳之极的虫人,一摇三晃走到断崖边,又过了片刻,那块岩石波纹流动,渐渐消失,背后显现出一个十分工整的洞口。两个体型彪悍的虫人,站在洞口,彷佛是发动了什么法阵,一道淡淡的白光射出,将洞口与断崖连在一起,那三个貌似长老的虫人走上白光,跟着白光缓缓进入洞内。 高庸涵默默地观察着,他知道,洞内一定藏着一些秘密。又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,终于可以确定,前往墨石洞的通道,一定是藏在那洞内了。因为,除了这个山洞之外,整个山崖再无任何可以上下的地方。山崖一侧的深渊深不见底,四周都是如利刃般的岩石,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,更别说还有这么多的虫人守卫。而且山洞每日开启一次,那些虫人头目均是第一天进第二天出,每次都是三人,似乎是在轮换把守。 而且最为怪异的是,山崖方圆百丈之内似乎有一种禁制,足以限制法术的施展,至少从灵胎处传来的感觉,是有些凝重的。就是藏身的这块山岩,高庸涵在腾身潜伏时,也明显感觉到了些许的凝滞。如此一来,是不用想飞过去了,何况以现在的修为而言,离御风而行也还有不小的差距。 此时回头还不算晚,可是对情若父兄的凤五,高庸涵又哪里放心的下?所以,高庸涵准备趁那个山洞开启的时候,硬闯过去。 闯,当然得有筹划,否则直接硬冲过去,只怕光是这平台之上的虫人,就会把自己给淹了,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虫人头目。高庸涵不会逞那种匹夫之勇,可是又实在没有什么办法。至于那些虫人,则似乎精力旺盛的很,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意思,整日不停地喧嚣,混到山崖边也不太可能,怎么办呢? 第三天了,又有三名红丝蛰虫的头目,来到了山崖处,虫人让出了一条通道,高庸涵不再犹豫,一闪身从山岩上跃下,趁着虫人忙乱之际挤了进去。所幸这些虫人身躯都很大,借着这些遮掩,高庸涵挤到了离山崖边三十多丈的地方,此时,对面的山洞已然打开,那道白光也再度横跨山崖。 尽管高庸涵已经非常小心,还是被一个虫人发觉,随着一声吼叫,山崖陡然安静下来,无数道敌视的目光,朝高庸涵藏身的地方看过来。 高庸涵心里暗叫不妙,意动之下,褐纹犀甲显现出来,护住全身,跟着抽出敛眉剑,脚下不敢有丝毫迟疑,全力朝山崖边冲去。 几张钳形厉嘴当头咬下,高庸涵此时的反应迅捷之极,身子一扭堪堪躲过,跟着又是几个厉爪迎面砍来,手中敛眉剑信手挥出,竟然将这几个厉爪全部砍断。 这一下电光火石一般,高庸涵又往前冲了四五丈。可是,七虫族的威名也绝不是空口而来,回过神的虫人,瞬间将前行的道路堵的死死的,无数张钳嘴、厉爪蓄势待发。 高庸涵不管不顾,仗着灵巧的身手,一猫腰躲过高举的数对厉爪,朝缝隙中钻了进去。这看似莽撞的举动,其实是高庸涵早就想好的对策。虫人体型高大,转身时自然有些迟缓,而且褐纹犀甲连敛眉剑尚且不惧,又何惧这些钳嘴、厉爪? 这个策略无疑是正确的,这么一冲之下,除了褐纹犀甲不时被击中,传来几声刺耳的交鸣,倒是把虫人队形冲的零乱不堪。 眼看离山崖边不到十丈的距离,突然一股法力波动瞬间到了面前,高庸涵来不及多想,左手一挥,一道闪电击出。照高庸涵的估计,自己眼下修为大进,这一掌的威力,比起以前大了何止一倍,所以浑然不惧,依旧极力前冲。 “轰”的一声闷响,电光夹杂着一层猩红的雾气,四散荡开,高庸涵也被逼退数丈。 高庸涵强行稳住震动的灵胎,抬眼望去,只见那三名虫人头目,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面前十丈处,在他们身后,上百个虫人已经重新集结,竟然排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虫墙。 虫墙把山崖团团围住,高庸涵已经看不到后面那块岩石,但是也已经明白,那道白光法阵想必已经关闭。高庸涵并不想和这些虫人过多纠缠,可是除了这条路以外,再无其他通道,难道要进焚天坑深处,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不成? 第二十三章 连败 可是,此时不容高庸涵多想,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了。奇怪的是,那三名红丝蛰虫的头目,似乎在面对高庸涵时有些犹豫,其中一个朝高庸涵“呱呱呱”地,连续叫了好几声,神情很是怪异。 高庸涵虽说对虫人的吼叫多少有些了解,但是这几声叫的又快又急,高庸涵只能大致猜测,似乎是问自己是谁,到这里干什么之类的问题。 既然愿意谈,当然是好事,况且高庸涵本来就不想生事,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,用厚土界通行语言大声说道:“我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特来焚天坑,有要事拜见七虫族长老会,还望贵部通融。” 那三个头目似乎听懂了高庸涵的话,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,其中一个不知为何,突然高声吼叫了几声,目光不时扫过高庸涵。 高庸涵表面上镇定自如,暗中却全神戒备,静静等待他们的商量结果。正自想着借道有望,可是事与愿违,站在最左侧的那个虫人头目,突然出手攻向自己。这名虫人尽管身躯肥胖,动作却是十分迅捷,当头就是一爪,这一爪凌厉之极,竟然发出了破空之声。 高庸涵自跟随凤五修行以来,一直想试试自己倒底有何长进,所以不避不让,敛眉剑一抬和那虫人力拼了一记。 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敛眉剑如击败革,只在那虫人的历爪上割出一道划痕,高庸涵手臂也被震得有些发麻,不禁暗暗吃惊:“这虫人果然厉害,竟然不惧敛眉剑的锋利,不愧是这帮虫人的头目。” 高庸涵却不知,那虫人心中比起他来更加惊惧,此人能成为红丝蛰虫的头虫之一,绝非偶然,的确是身怀绝技。 七虫族中,绝大多数族人出生时便灵胎尽失,所以族内的修真者越来越少,令人大感忧虑。于是,在被困焚天坑之后不久,族内残存的修真者便聚集在一起,想尽办法来延续本族的香火。其中一个辈分很高的修真者,原本就是长老会的成员之一,仿照以前蜃沙界的成例,连同这些残存的修真者共同创建了长老会。这些修真者在各自的部族中,都有极高的威望,所以相约成俗,每逢一批族人诞生,待其长出触须之时,便须送到阅昙洞举办一个仪式,一方面是祈福,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,就是挑选资质好、多少保留了一丝灵胎的子弟,教其修真法门。 与高庸涵交手的这名虫人头目,便是在仪式中被挑选出来,能被挑选出来的,不过寥寥数人而已。要知道,每次参加仪式的七虫族幼虫,数量多达数万,近年来更是突破了三十万之数,所以挑选之严格,可谓是万中选一。七虫族的修真法门和所有的门派都不一样,他们既不是以武入道,也不是修行悟道,而是靠着不断强化躯体,强化灵胎来修行。这个虫人天生便与众不同,虽然身躯庞大却身轻如燕,尤其是一对历爪坚韧无比,被誉为红丝蛰虫部落百年来,最具天赋的一位。 此人自修行有成以来,一直十分自负,自认为除了族长和三位大长老以外,在部族内便无对手。在他想来,这一爪下来,不说把高庸涵劈成两半,至少也能重创来敌。哪知力拼之下,高庸涵不但无事,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对历爪却反被弹开,虽然外表只是一道划痕,但是内里却隐隐作痛。当下不敢大意,一触即走,并不与高庸涵硬拼,而是仗着身法不住游斗。 高庸涵幼年时在天机门学艺,由于灵胎太过古怪,他师父权思真人思之再三,慎重之下没有教他太多的修真之术,而是令他研习武技。所以面对那虫人的疾攻,高庸涵以快打快,见招拆招。 两人越斗越快,只见两条人影急速翻飞,渐渐地合成一团光影,激起的尘土越来越大,地上的石块也逐渐被卷了起来。周围的虫人不再喧闹,静静地看着场中。 两人斗了大半个时辰,高庸涵体内灵胎流转愈发娴熟,有这么一个修为相当的对手,陪着自己熟悉灵胎的种种妙用,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。兴之所至,不由得一声长啸,啸声如鹤唳一般,清扬高亢,而且越来越响亮,在山谷中回荡。 这边高庸涵越打越顺,灵胎的浑厚逐渐体现出来,体内灵力越发充沛,身法更加迅捷,如羚羊挂角,几近无迹可寻。那边那个虫人头目,却是苦不堪言,因为七虫族灵胎的先天不足,使得灵力难以为继,身形已经略显凝滞,渐渐跟不上高庸涵的速度了。 幸好,高庸涵原本就比较同情七虫族的遭遇,先前与七虫族人的拼杀,也都是不得以而为之,加上有借道而行的想法,所以并没有下杀手,只是借这个虫人来印证对灵胎的感悟,更显从容。 旁边观战的两个虫人头目,瞧出同伴已然支撑不住,其中花纹最为艳丽的那个虫人张口吐出几句话,场中的这名虫人全力一击,趁着高庸涵避让之际退了回去。高庸涵已经看出来了,似乎这三个虫人头目并没有什么恶意,也就此罢手。 三人耳语了几句,当中看上去最为强壮的一个头目走到高庸涵面前,说了一句类似“讨教”之类的话,跟着朝旁边那群虫人吼了几声。只见那群虫人显得十分慌乱,四下散开。接着,此人走到山崖边,挑了一根粗大的石笋,一对历爪牢牢将其抱住,一发力把这根石笋生生拔了下来,舞动了几下点了点头,走回到高庸涵面前,指着敛眉剑摇摇头,意思太过短小。 高庸涵笑了笑,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,提着敛眉剑走到初时藏身的那块山岩下,像切豆腐似的切了一个大如桌面的石墩,然后把剑装回腰间,提着石墩也挥舞了几下,返回场中。 那个虫人咧嘴一笑,颌下的几根触须一阵乱颤,笑毕神色一整,抱着石笋当头砸下。 高庸涵体内灵胎生出一股巨力,双眉一抬,胸中涌起睥睨天下的豪迈,不躲不闪,举起石墩迎了上去。一声巨响碎石飞溅,漫天的尘土中,两人均是后退了数步。 那个虫人是红丝蛰虫部落中有名的力士,一根石笋全力舞动之下,即便是族内的修真者都得避其锋芒。在与褐甲蠕虫部落的争斗中,无人敢与之硬撼,高庸涵的这一记硬拼,令他大感痛快,嘴里大声呼喊,一根石笋舞的飞快,朝高庸涵攻来。 那个虫人只是仗着力大,本身武技却是一般,高庸涵因此得以对灵胎的力量,有了一个十分难得的体认机会。随着连续不断地撞击,高庸涵逐渐掌握了这股力量的运用诀窍,所以应付起来渐显自如。 围观的那些虫人,早已被两人散发出的那种气势所震服,随着每次的巨大撞击,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。这时,高庸涵不再象开始时那样,每次力拼之后,倒退的距离越来越短,终于站定,寸步不退。那个虫人不禁心中有些焦躁,石笋抡起来的幅度越来越大,就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拿着一根石笋,不住地举起、砸下,高庸涵则像一颗钉子一样,牢牢订在原地。 连续的巨大撞击之下,那根石笋终于支撑不住,在一声巨响当中猛然断裂开来,朝一旁围观的虫人砸去。这截断裂的石笋足足有三丈长,重逾千斤,只要砸实了,饶是红丝蛰虫皮粗肉厚,只怕也会被砸成肉酱。那些虫人惊呼连连,四散奔逃,一阵大乱。 眼见那截石笋就要落下,突然一道红光击来,将石笋击的粉碎。飞溅的石块打的那些虫人“唧唧”乱叫,拼命朝石壁上的山洞跑去,周围没被波及到的虫人也给吓坏了,一下子全部退出了平台,只剩下那些守在山崖前的虫人,尽管有些害怕,却尚能保持虫墙的队形。 此时,这个强壮的虫人才回过神来,看了看手中断裂的石笋,摇摇头,将石笋一把扔到山崖下,朝高庸涵叽里呱啦叫了几声,像又是夸赞高庸涵了得,又像是为自己做了一些辩解,脸上既是佩服,又带着一丝不甘,退回到虫墙前。 出手击碎石笋的,正是那个花纹最为艳丽的虫人,缓步走到高庸涵面前,深施一礼,生涩地吐出几个字:“我是七虫族红丝蛰虫部落长老计穹,阁下身为玄元宗道友,修为很高,我很是佩服!” 计穹的通行语说的很别扭,高庸涵连蒙带猜,倒也明白了个大致,当下也还了一礼:“我有要事拜见贵族长老,还望计长老能通融一下,放我过去。” “玄元道尊将我们困在这天坑内,至今已有五百余年,今天阁下前来,倒底是什么事情?”计穹的语气显得十分冷淡,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。 高庸涵本意只是为了凤五的安危,才不得以要闯焚天坑,哪里和玄元宗有关系?所以只得敷衍道:“此事事关重大,要见了贵族族长、长老才可言明,还望计先生见谅!” 计穹对于高庸涵的用意却意会错了,本来,焚天坑内的七虫族已经呈分裂之势,此时玄元宗弟子突然到访,而且声称有“要事”商谈,只怕会给七虫族带来什么变化。而且,高庸涵身上的战甲古怪得很,看上去和褐甲蠕虫部落似乎大有渊源,所以于公于私,都得弄清楚高庸涵的来意,这就更加不能草率了。 “有什么大事不能明言的?没弄明白阁下来意之前,只怕还要委屈你几天了。”计穹冷哼一声,话中流露出一丝威胁:“阁下虽然是修真高手,可是要想硬闯我这夜痕洞,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吧!” 第二十四章 斗法 高庸涵哪里会想到,就是因为他的这件褐纹犀甲,引来了计穹的猜忌,还试图再解释几句时,计穹接着冷冷说道:“你要是不肯说,那就别怪我得罪了,就由我来领教一下玄元宗的玄妙法术吧!” 计穹身为红丝蛰虫部落的长老,无论是心智、见识,还是修真的见解、实力,都是族中翘楚。他从刚才的两场比斗中,对于高庸涵的武技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识,自顾近战下绝非对手,所以特意点明,领教的是玄元宗的法术。 自古以来,除了那些传说中的神仙,近千年以来,也就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是魔武双修。除此之外,还没有听说哪个修真者,可以将武技、法术修炼的同样出色。 所谓双修,不是不能,而是太难。修真之路深奥无比,兼且十分的艰难,许多修真者终其一生也难以修成大道,甚至连引发天劫的境界都很难达到。能将一种法门修炼成功都如此的艰难,更何况是双修?很多才智过人的修真者,也不敢轻言双修,即便要修习其他法门作为辅助,也得仔细思量、斟酌再三。 正是念及于此,计穹才决定用法术击败高庸涵,将其留下。在他想来,高庸涵年级不大,武技却如此高超,能连败族中两位高手,那么对于法术定然是不甚精通了。不过计穹还是十分谨慎,反手捏了一个法诀,一道淡淡的红光朝高庸涵击出。 高庸涵对于法术的运用法门,真正会的还的确不多,加上后来凤五教会的聚象金元大法,算起来不过只有三五种。除了从天机门学来的两个入门法门之外,由于灵胎上的限制,也只是在后来,从别的修真者那里独自领悟出来的一个法术,便是自称作“垂弦”的闪电术。 高庸涵谨守凤五的叮嘱,不敢轻易使用聚象金元大法,垂弦术早已运用的出神入化,一抬手一道闪电劈中红光,将红光击散。 计穹“咦”了一声,显然是对高庸涵的法力有些吃惊。他的这道红光大有来历,其实是族中久负盛名的一种法术,唤作万霞流光,据传源自上古时期。这种法术,本是汲取太阳的纯阳之气,经灵胎炼化后转为自身阳火,修到极致便可凝出三昧真火,厉害之极。可是自从被困焚天坑以来,由于镇天罗的缘故,无法吸收到太阳中的纯阳之气,万霞流光大法的威力也就大减,幸亏阅昙洞的深处,有一种地火熔浆,勉强可以提供修行用的阳气。这股地火的阳气,虽然远远谈不上精纯,但是却胜在毒辣,所以如今的万霞流光施展出来,没有了以前那种流光异彩的绚烂,却多了一份焦躁毒辣。 经过刚才这一下试探,计穹对高庸涵的法力已经了然于胸,虽然其修为超出了自己的预计,但是离自己还差了许多,当下心头大定,说道:“小心了,第二招!”语气中流露出那种高高在上,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负。 说完,计穹历爪翻飞,叠出几个法诀,跟着一合,一道红光击向身前地面。红光一触地面,化作一条火蛇,扭动着身躯朝高庸涵游去,一路上不断将碎石吸进体内,身躯也逐渐变得粗大起来。游到三丈远时,一股赤红的岩浆喷了出来,跟着肋下生出一对火翅,双翅一拍朝高庸涵急袭而来。 高庸涵眼见火蛇来势凶猛,不敢怠慢,双手一搓,竟然拉出一道电弧,灵胎极速运转之下,电弧越来越粗变成一个电团,跟着往外一推,迎头撞向火蛇。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然炸开,那条火蛇化作无数火星溅落四周,而电团则砸到地面,形成一个大坑。 计穹原本只是想让高庸涵吃点苦头,再用火蛇将其拿下,没想到高庸涵如此强悍,竟然将自己的法术破去。恼羞之下,整个身体猛然间膨胀,身形大了一倍有余,跟着从嘴里传出一阵咒语,整个人腾到空中,一张嘴一道耀眼的红光喷涌而出。 这道红光宛如鲜活的生命一般,一离开计穹便化作一条火蟒,深深一吸,将周围大小不一的岩石全部吸入嘴中,吸力之强甚至连一些倒悬的石笋都微微晃动。火蟒身形暴增,在山崖间来回游走,凡是经过的地方都燃起火焰。一层层的火焰环绕,把高庸涵包裹在中间。 高庸涵刚才那一下,已经将“垂弦”发挥到极致,看到火蟒这般声势,知道这一下必然非同小可,自忖垂弦术定然挡不住。当机立断,灵胎内阴阳之火尽数运转,一连窜手诀快如闪电般祭出,全身精光大盛,褐纹犀甲也随之变得通红,鲜艳欲滴,眉间的鳞甲也开始伸缩游离。 眼见那条火蟒越来越近,跟着一顿,高高冲到半空,然后重重朝高庸涵当头压下。高庸涵大喝一声:“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!”聚象金元大法终于出手,只见一道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。 聚象金元大法不愧是玄元宗绝学,高庸涵不过才修炼到天发杀机的第二重,便已经威猛绝伦。尤其是在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之下,金光似乎凝聚了天地之威,硬生生抵住火蟒,火蟒似乎知道金光的厉害,甫一接触便承受不住,往一旁避让。金光不依不饶,尾随而至,所过之处山石不断爆裂,倒悬的石笋接连断裂,砸在山崖上,发出“隆隆”轰鸣,不过片刻功夫,山崖被毁的面目全非。 计穹大怒,几个手诀拍到火蟒头上,火蟒精神一振,回头张嘴喷出一股烈焰,跟着将金光紧紧缠住。高庸涵见状不妙,连连催动灵胎,可是这聚象金元大法极其耗费灵力,灵胎渐呈不支,一咬牙,拼尽最后的灵力,一口元气喷到金光上。金光陡然变得更加明亮刺眼,火蟒一声哀鸣,浑身出现多个裂纹,被金光逐一刺穿,就像一个长满金刺的火刺猬,金光猛地一收,接着极速爆裂,火蟒瞬间被炸得粉碎。法力波及之下,排成虫墙的那些虫人,一个个被震得东倒西歪,有几个虫人直接被击落山崖,凄厉的惨叫远远回荡。 这火蟒,其实是计穹以地火熔浆中的火螈驯化而成,苦炼多年才炼成的一样法宝,如今被高庸涵毁去心痛之极,而且这条火蟒与他心意相通,火蟒之死也令他灵胎受到不小的损害。当下不再顾及什么后果,“嗷”的一声,吐出一颗赤红的内丹,便准备拼命,要将高庸涵毙在此地。 高庸涵总算知道凤五当日的告诫了,这聚象金元大法威力巨大,却难以把控,一旦使出便无法回头。而且还有一点,就是极度耗费灵力,以高庸涵灵胎的浑厚,此时都已经疲惫之极,不要说再施展一次聚象金元大法,就是垂弦术都无力发出,甚至连褐纹犀甲也黯淡了不少。眼见计穹吐出内丹,高庸涵深吸一口气,抽出敛眉剑,剑尖遥指计穹,夷然不惧。 眼见是两败俱伤的局面,就在计穹刚刚吐出内丹不久,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吼叫:“住手!” 只见山崖对面的那个山洞再次打开,一个虫人沿着白光索道走了过来。这个虫人十分年迈,可是眉宇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、大度,周围的虫人一见此人,纷纷躬身行礼。计穹不敢造次,连忙收回内丹,和另外两名头领也肃然而立,待那个虫人一踏上山崖,便急忙迎上前去,神色十分恭敬。 “此人气度非凡令人心折,没想到七虫族中居然有这等人物!”高庸涵对来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极大的好感,于是将敛眉剑收起,肃手而立,以示尊敬。 那个虫人在计穹的搀扶下,缓缓走到高庸涵面前,微微颌首,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低沉有力,开口说道:“老夫是红丝蛰虫部族的祭司虫龄,阁下远道而来,招呼不周还望见谅!” 高庸涵嘴里连声谦让:“不敢,不敢!也怪我冒昧,引出这么大误会,请老丈原谅!” “不知者不罪!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,此事就不用多言了。”虫龄虽然年迈,却自有一股气势,大手一挥,将双方的过节暂且放到一边,跟着回头冲计穹说道:“既然这位道友是玄元宗弟子,我们当以礼相待才是。” 计穹不敢分辨,低头不断应承:“是,是!” 虫龄侧身闪出一个空当,一伸手对高庸涵说道:“请阁下到铁瓮洞府一叙!” 高庸涵从计穹等人的态度便已看出,这个虫龄的老者,想必在红丝蛰虫部落中享有极高的威望。心思一转,说不得借道寻找凤五一事,还得借助虫龄,所以恭恭敬敬地说道:“在下是晚辈,岂敢逾礼?老丈先请!” 虫龄不再客气,转身朝山崖边走去。 到了崖边,早有两个虫人将白光索道打开,高庸涵紧跟在虫龄身后。从白光索道上往下望去,才真正体会到焚天坑的“天坑”两字,果然是名不虚传。 从深渊下飘散出的黑色雾气,将整个深渊掩藏起来,偶尔闪现的点点火光冲开黑雾,露出零星狰狞的山崖。深渊沿着山崖向远处蔓延,无边无际,远远望去黑雾翻腾,说不出的诡异,时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嚎叫,愈发显得阴森可怖。 “看来,这才是真正的焚天坑,而红丝蛰虫居住的夜痕洞,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。”高庸涵看着越来越近,尚残存着法力波动的洞口,不禁想到:“虫龄口中的铁瓮洞府,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?” 第二十五章 惨剧 高庸涵原本以为,既然焚天坑这么大,铁瓮洞府内想来也不会太小,哪知一进去才知道大不然。这个洞小的可怜,一下子挤进四个虫人,顿时显得十分局促,幸亏自己身形比起红丝蛰虫来,要纤细得多。不过最令他意外的是,这个山洞果然不愧是“铁瓮”,竟然是个死洞,除了进来的这个洞口,再无任何出路,心中大失所望。 虫龄却毫不在意高庸涵紧锁的眉头,席地而坐,指了指身边,示意高庸涵坐下。待高庸涵坐定后,虫龄缓声问道:“还未请教,阁下如何称呼?” “晚辈姓高,双名庸涵,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。” “哦,这么说来,高先生的辈分比我还要高出一辈,虫龄失礼了!”对于高庸涵的身份,虫龄从刚才与计穹的斗法中,早已看明,聚象金元大法非玄元宗嫡传弟子不能修行,只是没想到高庸涵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。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略觉尴尬,不便说明自己刚刚成为玄元宗弟子,转口说道:“在下进焚天坑,实是有要事拜访贵族族长,因为不认识路,才误闯此地,还望老丈能指点一二。” 虫龄并不回答,而是问了一个和计穹一样的问题:“高先生能否言明是何要事?我虽是红丝蛰虫部族的祭司,但是在族中也算是略有薄名,如果此事是跟我七虫族有关,便说与我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。而且在座的,都是我族中有身份、有地位的修真者,都是明白轻重缓急的人,想来不会坏了先生的大事。”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,由不得高庸涵不做解答,可是担心凤五安危的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?高庸涵没想到当初的随口一句话,竟然引起了虫龄等人如此关注,心下不禁有些失悔。 虫龄见高庸涵不答,以为别有苦衷,于是想了想,恳切地说道:“高先生,想来你并不清楚焚天坑的情形,我便为你做个介绍。当年,我还是幼童之时——” 玄明盛世初年,玄元道尊怜惜七虫族的遭遇,特意将七虫族安置在焚天坑。那时,有一些七虫族的修真者,难以接受如此恶劣的环境,和这种不公待遇,不顾玄元道尊的苦心,愤而反抗,终于激起了玄元宗的强行打压,七虫族本就不多的修真者更是调零殆尽。 那时的虫龄刚出生不久,对于被赶到焚天坑时的情景记忆犹新,说起那段惨痛的往事,不禁老泪纵横,涕流满面。计穹等人听来,也是神情哀痛,不住叹息,高庸涵心下一片惨然。 七虫族迁到焚天坑内不久,其中一个名叫银牙厉虫的部族,实力最为强悍,在其部族修真者厉绝的带领下,趁着禁制初设尚不稳定之机,强行打通一条出路,逃了出去。结果被玄元宗得知,焚天坑从此便多了一层禁制,玄元道尊亲手炼制的法器镇天罗。 “从那以后,焚天坑中便再也无人能够出去,我们也就断了这个念头。”虫龄的语气渐归于平静,但是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。 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禁对七虫族的遭遇大生同情。 虫龄继续说道:“我们在这里定居下来,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,倒也勉强能生存下去。只是,唉!”这一声长叹,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沧桑! 原来,七虫族迁到焚天坑内的部族,总共有三支,分别是:红丝蛰虫部族、褐甲蠕虫部族和银牙厉虫部族。银牙厉虫部族的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,所以焚天坑内实际上是以其他两个部族为主,经过了三百余年的繁衍生息,人数越来越多,从最初的三四百万人,一下子激增到数千万之众,人口的暴涨引发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。 焚天坑地方很大,就算现有的人数再翻一倍,也绰绰有余,但是这么多人的吃喝却成了大问题。当年玄元道尊在迁徙七虫族之前,专门到焚天坑探察过一番,考虑到七虫族的繁衍速度太快,特意在一处洞内种植了一种苔藓,并且在地下放置了一件法器,用来提供苔藓生长所需的灵气,此洞被七虫族人称为碧笼洞。 这个打算可谓是用心良苦,可是玄元道尊还是算错了一件事,低估了七虫族的繁衍速度。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,部分褐甲蠕虫不知为何发生了异变,除了性情变得暴躁之外,体型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,尤其是食量倍增。几方面因素加起来,作为唯一食物来源的苔藓,就有些跟不上了。由于碧笼洞恰好在阅昙洞附近,有鉴于情况的危急,阅昙洞长老会,毅然将碧笼洞收于掌握之中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终于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。 为了食物,一向和睦的三个部族之间,从最初的争吵逐渐演变为争执,最终爆发激烈冲突。银牙厉虫部族虽然人数相对要少得多,但是胜在族内修真的人数众多,加上多年来一直负责守护作为祭祀、修行圣地的阅昙洞,而且有长老会的支持,勉强还能置身事外。而褐甲蠕虫和红丝蛰虫两个部族,在起初的争斗中,尚能顾念同宗旧情,出手时多少还留有一些余地。 后来,那些变异的褐甲蠕虫加入进来,凭着嗜血的性情,强悍的身躯,使得争斗一下子变的极其惨烈,将两族中人全部给卷了进来,甚至连银牙厉虫部族也被波及。红丝蛰虫部族最终战败,被赶到了远离碧笼洞的天坑上层。 虽然只打了不过区区一个月的时间,但是双方死伤惨重,尤其是红丝蛰虫部族,十成中去了四成,人口从三千多万锐减到不足两千万。褐甲蠕虫稍微要好一些,但也损失了将近三成的人口。但是这次大战的结果却出奇的好,由于死去的族人很多,食物倒不像战前那么紧缺了。既然苔藓够吃,这场大战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,七虫族重新归于平静。为了以后不至于再出现这种手足相残的惨剧,在长老会的召集下,三个部族的族长坐在一起,几番争吵终于达成了协议。由长老会负责协调食物的分配,并由银牙厉虫部族,负责在每年的年初和年中,将食物按相应的比例,派发到夜痕洞和墨石洞。 但是才过了短短二三十年,从阅昙洞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少,食物的矛盾再次激化,于是再度爆发战争。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,这次成了红丝蛰虫从上往下攻,褐甲蠕虫则死守着前往碧笼洞的石梁。在阅昙洞长老会的默许下,双方又打了一个多月,重演了第一次的惨剧。然后就是如同宿命一般的轮回,周而复始,渐渐形成了一种惯例。随着褐甲蠕虫部族的壮大,渐渐开始主动攻击红丝蛰虫部族,通过屠杀对手,来减轻自身的压力。长老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,只得狠下心不予理会,任由族人每隔二三十年就厮杀一场。 虫龄眼睁睁看着族人一批批倒下,内心中悲凉之极,终于,他看到了一丝转机。三年前,镇天罗似乎出现异常,禁制松动,从长老会传来的消息令人惊喜交加,那种变异的褐甲蠕虫竟然打通了一条通道,直通地面,七虫族被困四百多年后终于冲出天坑,踏到大地之上。可惜,虽然到了地面,还是无法突破镇天罗的法力禁制,依旧被困在焚天坑的范围之内,不过这终究还是给了虫龄极大的鼓舞。 现今,离上次战乱已有二十多年,宿命般的轮回日益临近,虫龄对此十分担心。幸亏上次战乱之后,为了应付来自褐甲蠕虫部族越来越大的压力,虫龄和计虫匀商议之后,在夜痕洞与下层通路的最险要处,凿断石梁,挖掉了作为石梁支撑的数根巨大石柱,并依山修建了一座关隘,同时开凿了许多石洞用来藏兵。最重要的是,虫龄凭借渊博的修真学识,利用族中传下来的一件法器,在关隘处布下一座廊辇阻武阵,以此阻止褐甲蠕虫中的修真者飞上山崖。 说到这里,虫龄总算是把七虫族四五百年来的情况,大致介绍了一番,之所以向一个异族之人说这些,究其原因,还是为了族人的生存大计。虫龄在确认高庸涵的身份以后,立刻生出了一个想法,他希望高庸涵能了解焚天坑内的惨况,就算不能当场解决,至少也能把话带回玄元宗。尽管不知道玄元道尊早已飞升,玄元宗也已没落,但是虫龄坚信,以玄元道尊的慈悲,不会对七虫族置之不理的。 高庸涵听完以后,对于七虫族有了相当的认识,焚天坑内不断上演的悲剧,激起了他责无旁贷的侠义之心。当下仔细想了想,决定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七虫族,要想做到这一点,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凤五,以了解玄元宗对于焚天坑的态度,想来玄元道尊应该对七虫族还有后续的安排。 想通了这一节,高庸涵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,于是很郑重地对虫龄说道:“老丈,我此次前来就是要了解焚天坑的状况,然后回禀我师傅。可是如今才知道,七虫族的遭遇竟是如此的悲惨,你放心,我虽然修为不高,却也愿意尽一点微薄之力。”这番话的内容虽说是编造的,但这份心意却是真的,高庸涵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 听到高庸涵的这番表白,虫龄大喜:“如此一来,我七虫族有望了,高先生,请受我一拜!”说完,起身深深施了一礼。 高庸涵连忙回礼,心中却清晰地感觉到这其中的分量,颇有不胜负荷之感,连声道:“老丈不必多礼,我自当尽力不在话下!但是此事难度极大,要回禀师门,可能需要很长的时日,而且我心中并无太大把握,如若不成,还请老丈见谅!” 虫龄一听不但没有丝毫的失落,反而很欣赏高庸涵的慎重。如果高庸涵大拍胸脯大包大揽,反而给人轻浮不可靠的感觉,而越是这种谨慎的态度,越能说明他是认真对待此事。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,七虫族的现状和玄元宗有莫大的关系,现在有玄元宗弟子愿意出面,自然是再好不过,所以虫龄对高庸涵愈发的客气了。 虫龄的恭敬令高庸涵颇有些不自在,同时又记挂着凤五,当下很率直地对虫龄说道:“老丈,我急于拜会贵族长老会,不知能否为我派一向导?” 第二十六章 释怀 对于高庸涵的这个要求,虫龄出奇地皱起了眉头,就连计穹等人都微微变色。 高庸涵不免有些奇怪,转念一想就明了了,如今大战在即,想必红丝蛰虫与褐甲蠕虫之间,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态势。要他们给自己派一个向导,的确很危险,设身处地这么一想,高庸涵有些歉疚地说道:“老丈,如果不方便的话,就不用派向导了,只需给我指点一条路径就足矣。” 其实倒是高庸涵误会了,虫龄固然担心向导的安危,但是更怕贸然出现在墨石洞的红丝蛰虫,引发褐甲蠕虫部族的误解,提前引爆两部族之间的战乱。尤其是身为红丝蛰虫族长的计虫匀身在阅昙洞,更加不能轻举妄动,否则战乱一起,只怕计虫匀就会被困在阅昙洞,而大战一起,怎能没有族长坐镇? 但是虫龄对高庸涵有着莫大的信心,直觉地认为,七虫族的命运与面前这个年轻人息息相关,凝眉想了想,毅然对计穹等三人说道:“你们三个陪高先生走一趟,路过墨石洞时一定要多加小心,尽量不要暴露行踪,不可恋战,一定要护好高先生的安全!” “是!” 既然虫龄做出了安排,高庸涵也不推辞,有他们三个带路,比起自己一个人瞎闯总要好很多。况且计穹三人修为不低,遇到什么事情,大家也能有个照应,于是欣然向虫龄道谢。 虫龄摆摆手,张嘴吐出一个火红的丹丸,递到高庸涵面前:“这是我的信物,你拿好,非到生死关头不要轻易捏碎,切记!” 计穹一见虫龄吐出丹丸,顿时紧张起来,再听了这句话失声喊道:“师祖,这是你本命元丹,万万不可送人啊!” 高庸涵一听大惊,不敢再接,极力推辞。 虫龄叹了口气,淡淡说道:“我曾给自己算了一卦,房星黯淡大限将至,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回归圣境,所以不如把本命元丹拿出来,只要高先生能消除我族中祸乱,便送与他又有何妨?” 计穹三人听闻后,悲伤不已,但是知道这位族中辈分最老,也最为族人推崇的老人,向来没有失算的时候,而且他的决定一向无人敢不遵从,是以不敢再多说,只是低声哭泣。 高庸涵心中大受感动,这位红丝蛰虫的老者和叶帆一样,心怀族人,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,所以无论如何不愿接受这颗元丹:“您老放心,只要高某人能平安离开焚天坑,定然竭尽全力办好此事!至于这颗元丹,您老还是先留着,兴许在您有生之年,就能看到大乱平息。” 几番推辞,虫龄终于收回元丹,又反复叮咛,直到交代完所有事情后,才开始施法开启通道。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铃,“恍啷啷”一阵摇动,跟着吐出一窜晦涩难懂的咒语,只见最靠里的石壁渐渐裂开,片刻之后现出一个洞口,盘旋而下。 高庸涵等四人向虫龄告辞后,鱼贯而入,顺着通道朝墨石洞走去。虫龄看着四人身影越行越远,心中默默为其祈祷:“七虫大帝保佑,愿你们能顺利到达阅昙洞,和族长一道平安归来!” 转过山崖,高庸涵看到计穹三人情绪颇为低落,知道他们还对刚才虫龄的那番话无法释怀,于是张口问道:“计先生,请问一下,这两位不知怎么称呼?” 计穹答道:“高先生不必客气,直接唤我计穹便可。”跟着指着那个体形较为纤细的虫人说道:“这位是我的兄弟,计熬。”又指着那个天生神力的虫人说道:“这位是我们红丝蛰虫部族里的大力士,虫八。” 这个虫八显然是个直性子,憨憨一笑,不住摇头道:“二哥别这么说,这个高先生的力气不比我小,大力士这个名头,我是不敢再说了。” 而那个计熬则仍然无法释怀,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:“八弟不用如此谦虚,你们打了个平手,你只不过是兵器不顺手而已。” 高庸涵知道,刚才那一番剧斗,自己连胜三场,计熬显然很不服气,对于计熬的话也不往心里去,口中连声说道:“是是是,计熬兄说的是,是我兵器上占了便宜,单论力气,我自愧不如。”接着又略带歉意地说道:“其实单按修为的精纯来说,我还差的很多,纯粹是仗着灵胎上的便宜,才能与三位有一拼之力。” 本来,计穹对于高庸涵也不甚服气,但是他毕竟是红丝蛰虫部族里数一数二的人物,这点过节还不至于耿耿于怀,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心里大为受用。 因为,七虫族自遭逢天变之后,似乎遭到天谴一般,灵胎越来越弱,甚至到了现在,出生的那些幼虫之中,能具备那么一点点灵胎的,都可谓是凤毛麟角。这也导致了七虫族修真者,一代不如一代的尴尬局面。 真正说来,以他们三人的资质,如果在灵胎上能达到高庸涵的一半,修为定然比现在要高出很多,所以对高庸涵的坦率大为满意,语气上也客气了很多:“高先生客气了,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,前途未可限量。我这六弟过于自负,可他就这种脾气,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,他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。” “是是是!”高庸涵觉得,现在已经和红丝蛰虫部族的关系越来越密切,一方面是因为凤五已然化身为计虫匀,想必还要呆在焚天坑相当长一段时间;另外,虫龄的举动令他十分感动,所以对于红丝蛰虫生出了许多好感,自然也要与计穹等人搞好关系,当下笑道:“论年纪,我比三位要小得多,大家也别叫我什么高先生,直接叫我名字便可,我呢,干脆就称呼三位作计二哥、计六哥和虫八哥。” 计穹三人实在不愿意承认高庸涵是长辈,对于高庸涵的这个提议,稍微推辞了几下也就默认了。计熬这下倒是完全放开了心结,觉得这个玄元宗的弟子,也有可取之处,所以在言语上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。 这条通道在山崖内盘旋而下,路途着实遥远,三人一路行来已经聊得十分投机,高庸涵对于红丝蛰虫的情况也了解的更为详细。红丝蛰虫部族里,除了身为族长,化身计虫匀的凤五以外,地位最高的便是虫龄。除此二人,便是几个年级超过百年的,号称九大奇将的修真者。其中,计穹等三人,分别位列二、六、八,至于排名第一的红蜓、第三的虫髅棠,跟着凤五一起去了阅昙洞,其余的四、五、七、九则跟随虫龄守在山崖之上。 高庸涵听闻后大为吃惊,以红丝蛰虫三千多万的人口,尽管在阅昙洞还有几十名弟子修真,真正的修真者居然只有这么几个,实在称得上惨淡之极。换作是其他八大种族的任何一族,修真的人数都远超这个数量,由此可见灵胎的可贵。自他出生以来,无论是师父权思真人,还是凤五,在教习自己修真时,对自己灵胎的提升费劲心思,这一份恩情当真是没齿难忘,由此更加急于见到凤五。 足足走了大半天的时间,才终于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,高庸涵心里默算了一下,这段路竟然超过了百里之遥,可见焚天坑之大,实在是常人难以想像。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,眼前是一堵石壁,在石壁之下竖着一个石碑,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怪异的符号,计穹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,指着石碑轻声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这个石碑就是夜痕洞与墨石洞的界碑,再往前,就是褐甲蠕虫的地盘,一定要听从我的招呼,越小心越好。” 此时,计熬和高庸涵已经十分熟络,补充道:“高老弟,褐甲蠕虫部族本身和我们实力差不多,也就是半斤八两的事,只是他们部族有一群异变之人,除了身体异常强悍之外,最麻烦的是,他们对于灵胎中灵力的波动十分敏感,而且悍不畏死,一旦被发现万万不可恋战,否则很难脱身。” 虫八也闷声说道:“我六哥说的没错,你的灵胎比起我们过于强大,一旦动手肯定会被他们发现,所以万一动起手来,你先不要动,一般的褐甲蠕虫还挡不住我们兄弟。” 高庸涵回想起在地面之时,第一次和凤五联手的那一战,对于褐甲蠕虫的亡命深有体会,于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,沉声应道:“计六哥放心,我会紧紧跟着你们,不到不得以我尽量避免出手。” 计穹深吸一口气,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,坚定地说道:“好了,大家一定要小心,只要不惊动那些异变之人,最多三天我们便可以冲出墨石洞,只要到了阅昙洞,有银牙厉虫在那里镇守,我们就算是真正的安全了。” 接着,计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铃,比起虫龄手中的那个铜铃要小一些,口中默念咒语,然后一挥手,“恍啷啷”轻响中,石壁裂出一条缝隙。不待缝隙完全裂开,计穹一马当先率先踏了出去,计熬紧随其后,高庸涵第三个冲出通道,虫八断后。 四人刚刚踏出通道,计穹又轻摇铜铃,裂缝随即关闭,高庸涵知道又一次考验即将来临,远在山崖之上的虫龄也感应到了四人的行踪,只能独自为四人祈福。 第二十七章 存亡 高庸涵一踏进墨石洞的地界,映入眼帘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幅景象。这里的地面像是沸腾了一般,猩红的岩石表面满是裂痕,从裂痕中不时有浑浊的热气喷出,夹杂着无数碎石,碎石抛到半空之后并不落下,而是慢慢聚集在一起,朝远处飘去。喷涌而出的气流,加上漫天的灰尘,将整个墨石洞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,目力所及不过几里。 伴随着烟雾扑面而来的,是一股浓浓的腥味,中间似乎还夹杂着血腥,几欲令人作呕。但令人奇怪的是,这里居然一个褐甲蠕虫都没看到,一问之下,连计穹三人都大感意外,因为在一个多月以前,送凤五一行下来时,都有许多褐甲蠕虫在这里把守。 不管什么原因,没有人看守,无疑令高庸涵四人松了口气,被发现的时间当然越晚越好。于是四人没有丝毫迟疑,急速赶路。 一路行来,连着越过几道石梁,穿过几座山洞,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褐甲蠕虫,这就令人诧异了。到了一个山谷外,计穹停了下来,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咱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歇息一下,我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。” 高庸涵自然没有异议,当下离开大路,沿着山岩往上,找了一处陡峭的石壁,四人在一个石坳里坐了下来,由计熬负责往前打探,计穹皱着眉头说道:“根据以往的经历,我们就算是再小心,也至少能遇到几个落单的褐甲蠕虫族人,可是今天这情形太反常了,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?” 虫八却不管这些,接口道:“二哥想那么多干什么,难道被人发现才是好事?照我看,咱们也别去理他,只管走咱们的。再说了,就算遇上了也不怕,凭咱们四人的实力,就硬杀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说完伸出长舌,舔了舔嘴唇,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。 计穹摇摇头道:“你啊,总是这么鲁莽。” 高庸涵由于不清楚墨石洞的状况,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,一切全听计穹的安排,计穹正沉吟间,计熬突然远远的喊道:“二哥,你们快来看!” 高庸涵跟着计穹奔到山崖边,只见远处一座巨大的山峰屹立在一片火海之中,山峰在周围山崖的陪衬下,显得无比壮观,高高耸起仿佛直插云霄。山体方圆足有上千里,山顶完全被一片血红的云雾笼罩,山脚是奔腾翻涌的地火熔浆,那些随气流喷涌到半空的碎石,在山腰处汇聚在一起,已经变得漆黑如墨,如同一条黑带绕着山体层层而上。 整个山峰有一种说不出的暴戾,这个情景太过震撼,令高庸涵大为震惊。而计穹三人显然是对此已经司空见惯,计熬感到诧异的是,在山脚四周,如同蚂蚁一般,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无数的褐甲蠕虫族人,人数之多几达数百万,可谓是无边无际,而且似乎从远处,尚有褐甲蠕虫不断涌来。由于不知道褐甲蠕虫部族中,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居然连守卫都走的干干净净,全部聚集在这座山峰之下,计穹大惊之下,不断用七虫族语言和计熬商议着什么。 高庸涵由于不太懂七虫族的语言,所以只能在一旁仔细观察。就在四人看了不多久,远远传来一声炸响,一股热浪奔涌而至,以四人的修为都觉得燥热无比。正在诧异间,就见到一条粗壮的火柱冲天而起,把山顶昏黄的雾气都烧得一干二净,这条火柱喷发的声势浩大之极,连四人所在的山崖都一阵晃动。 面面相觑时,高庸涵见到了一生中从未见过的疯狂场面,就见那些围在火海四周的褐甲蠕虫,争先恐后地跳进火海之中,瞬间就被地火熔浆所吞没。 计穹失声喊道:“他们这是要干什么?难道不要命了?”虽然同褐甲蠕虫部族打了这么多年,但是眼睁睁看着族人丧身于火海,计穹三人还是充满了惊惧。 高庸涵旁观者清,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念头,只是这个念头太过大胆,当下问道:“这座山是何来历?” “这座山是一百多年前才突然冒出来的,山名炼世山,意即重炼世间之意,是褐甲蠕虫部族的圣山。”计穹面色无比凝重,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:“我看,这座山是一座魔山!” 这句话更加印证了高庸涵的担忧,脱口问道:“可是这炼世山出现之后,褐甲蠕虫才有人发生异变?” 计穹十分吃惊,转头看着高庸涵,点点头说道:“不错,正是如此!可是你又从何得知?” 高庸涵脸色剧变,紧闭双眼慢慢低下头去,良久才重新抬头,看着那座炼世山,涩声道:“只怕,褐甲蠕虫部族全部要异变了!” “啊!”高庸涵这句话一说出来,计穹等三人同时被惊呆了。 “高老弟,你怎么知道,他们也会异变?”虫八反应有些慢,一惊之后便开口相问。 高庸涵一阵苦笑,摇摇头并不作答,而是盯着计穹、计熬两人。 计穹二人并非弱者,转念之下已经明白高庸涵的意思了,计穹心里一阵茫然,死死盯着那片火海。计熬则转头为虫八解释:“炼世山的出现,必然和褐甲蠕虫部族的异变有密切的关联,你想——” 褐甲蠕虫部族又不是得了失心疯,怎么可能全部跳进火海自焚?那么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可能,这些地火熔浆不会将其溶化,而且不但不会杀死褐甲蠕虫,只怕还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变化。 褐甲蠕虫部族正是在异变之后,才仗着那部分异变之人,实力大增,将红丝蛰虫部族赶到了上面的夜痕洞。如今,如果所有的褐甲蠕虫全部异变,只怕不久之后就会独霸焚天坑,以那些异变虫人的暴戾表现,不要说红丝蛰虫部族会一败涂地,只怕银牙厉虫部族,甚至阅昙洞里的修真者都抵挡不住。一旦少了阅昙洞的制衡,恐怕红丝蛰虫部族会被灭族,都未可知。 虫八听了计熬的解释之后,也是连连惊呼:“这怎么办?如果不赶快想个办法,我们不是只有死路一条?” 计穹长叹一声,忽然朝高庸涵深深拜了下去:“高老弟,如果玄元宗再不制止此事,仍旧对焚天坑不闻不问,七虫族真的就灭族了!” 计穹的意思很明显,就是要高庸涵以最快的速度,办妥事情后把此事告知玄元宗,希望能由玄元宗出面,最好再和重始宗一起,想办法解决焚天坑内发生的,事关七虫族生死存亡的大事。 可是高庸涵也是有苦说不出,他虽然跟着凤五开始修习玄元宗法术,但是对于玄元宗内部的事情却一无所知,而且最难办的是,玄元宗早已不是以前的玄元宗了,眼下已经没落成了一个二流的小门派。只是这些话绝不能说出来,一旦让虫龄、计穹等人知道真相,只怕会更加绝望。没有了希望,只怕在褐甲蠕虫的强攻下,很难坚持下来。念及于此,高庸涵扶起计穹,语气十分的镇定且诚恳,重重说道:“计二哥,你放心,此事在我而言义不容辞,就算我师门一时片刻想不出什么办法,我高庸涵也会竭尽所能,来帮你们消除这个大患!” 这番话一说出口,连计熬、虫八在内,均感受到了话中的真诚,三人一起朝高庸涵行了一个大礼。 在计穹想来,尽管高庸涵修为比起自己尚有不如,但是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俊彦之士,有了他这句话,无论如何至少有了一个希望。而计熬则认为,高庸涵能有此成就,一定是玄元宗的嫡传弟子,有他帮忙,玄元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只有虫八的想法最简单,高庸涵肯帮忙,就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恩人,对于恩人当然应该施以大礼,非如此不能表达自己的敬意。 可是眼下高庸涵内心之中,却是惴惴不安,他实在没有把握帮红丝蛰虫,异变的虫人太过厉害了,只怕等自己找到解决办法之时,焚天坑内已完全成了褐甲蠕虫的天下。这么想着,要找到凤五便显得更加急切了,所以四人不敢再有耽搁,马不停蹄,继续朝前行进。 由于涌入炼世山的褐甲蠕虫络绎不绝,各条通路均是人头攒动,为了不至惊动这些疯狂的虫人,四人只得寻找偏僻的地方。这么一来,虽然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,但是也绕了一个大圈子,时间更加紧迫了。 原本以为,计穹等人对墨石洞的地形多少比较了解,只要不出意外,基本上说来三天就可以到达阅昙洞,可是有了这个变故,时间却多了一倍都不止。幸好,一路上都是翻山越岭,并没有遇到褐甲蠕虫之人,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 到了第七天,在翻过数十座高山,渡过无数的险壑之后,远远就看到一个通体黝黑,散发出黑芒的山崖,在群山之中十分显眼。到了这里,计穹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,指着那座黑色山崖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那座山崖里面有一个山洞,就是墨石洞,只要我们能安然通过墨石洞,就到阅昙洞了。” 话音刚落,就听见几声刺耳的尖啸,几个褐色身影盘旋在空中,仿佛奔雷一般,朝四人疾冲而来。 第二十八章 中伏 计熬大喝一声,数十道寒光激射而出,这一击乃是他的绝招,唤作“破碎螯”,以灵力催动射出螯刺。这一下倾尽全力,快如闪电。因为他深知,一旦不能尽杀来敌,只要留下一个活口,就会让四人陷入困境,所以一出手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绝杀。 半空的褐甲蠕虫有六个,本就是俯冲而下,瞬间就和寒光撞在一起,猝不及防下被螯刺击中,纷纷落下一头栽在山岩上。只有一个殿后的褐甲蠕虫,勉强躲了过去,从四人头上掠过,摇摇晃晃正要逃走,忽然一股烈焰从下喷出,这火十分古怪,将这个褐甲蠕虫包裹在其间,不见他体表有任何的焦痕,却在哀嚎声中摔倒地上。 高庸涵定睛一看,见那虫人身上除了几个被寒光击穿的窟窿以外,并无什么伤口,不过从那几个窟窿中却不时有火苗闪现,显见是体内被烧成了灰烬。“想不到计穹的万霞流光,厉害如斯!”不禁对七虫族的法术修为,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。 有计穹、计熬这两个,身为红丝蛰虫部族九大奇将的,修真高手同时出手,这些褐甲蠕虫不过是一些巡查的普通士卒,自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。但是四人的面色都颇为沉重,既然这里已经有人巡查,那么要想穿过墨石洞,只怕还有一场恶战。 计熬走到一具褐甲蠕虫的尸体旁边,仔细看了看,大为忧虑地说道:“二哥,我看这些褐甲蠕虫已经异变,他们多出了一对复翅,而且,在我全力施为之下,竟然都无法全歼,看情形大大的不妙。” “不错!”计穹转而为高庸涵解释道:“褐甲蠕虫部族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他们会飞。但是以前,他们最多只能飞到十来丈的高度,而且速度也远没有这么迅捷,至于路程嘛,能飞个几里路就已经很难得了。可是,现在离墨石洞至少还有五六十里,就已经有人巡查,只怕前面的路更加危险了。” 四人专挑那种峭壁悬崖,小心翼翼避开巡查的褐甲蠕虫,好在大家修为都不差,倒也没什么大碍。只是越往前走,高庸涵心里越觉得不安,这种不安来自刚才那几个巡查的褐甲蠕虫。在被发现之后,那些褐甲蠕虫曾经发出过尖利的叫声,但是随后却没有了下文,就算是四人行踪隐秘,至少也应该引起褐甲蠕虫部族的警觉,但是现在却太过顺利了,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。 在离墨石洞大约二十多里的一处沟壑中,高庸涵将这个疑虑说了出来,计穹并不急于做出决断,几对历爪轮番轻轻敲打着地面,显见是对高庸涵的疑虑十分重视。只有虫八显得焦躁不安,来回走动,不时用历爪切割着岩石。 计穹思虑妥当之后,朝计熬、虫八说道:“六弟、八弟,你们在前面走,我和高老弟缀在后面,咱们之间相隔两里,一旦有事也好有个照应。” “我看这样也要妥当一些,老八,咱们走!”计熬率先奔了出去,虫八紧随其后。 计穹和高庸涵停了一会,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动身,才刚刚走了不过三里多,就听见前面突然变得嘈杂无比,两人对视一眼,知道果然不幸言中,急趋向前。哪知才穿出山谷,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崖上,密密麻麻围着至少数千的褐甲蠕虫,尘土飞扬黄雾弥漫,虽然看不见计熬、虫八两人的身影,但是杀声四起的情形,不用想都知道,两人此刻定然已深陷重围之中。 计穹心中挂念两人的安危,当下体型急速膨胀,高庸涵见状忙喊道:“计二哥,稍等片刻,咱们先看看实际情形如何!” 计穹听到高庸涵的提醒,一下子冷静下来,他在红丝蛰虫部族中本就是才智过人,心中也是大有丘壑,当然明白高庸涵的用意。眼下,很明显是身处劣势,这么莽撞地冲进重围,只怕自己也会深陷其中,这么一来不要说救人,面对数千有可能已经异变的褐甲蠕虫,只怕自己和高庸涵都性命难保。当下朝高庸涵一点头,来不及多讲,四下望了望。 “这边来!”高庸涵喊声刚落,便朝一侧奔去。计穹一回头,就见一道身影奇快无比,窜到一个高高竖起的石柱上,当下也跟了上去。 高庸涵曾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,执掌东陵道数十万人马,久经战阵,于兵法十分精通,站在石柱上这么一看,就放了一半的心下来。那些褐甲蠕虫根本没有阵型可言,纯粹是靠着人多,毫无章法,虽然有几个领头的,除了不断催促族人蜂拥上前,没有任何协调、统一的举措。远远望去,在山坡上的人马翻腾中,隐约可以看见计熬、虫八的身影,尤其是虫八,手中两团黑影上下翻飞,在人群中横冲直撞,勇不可挡。 计穹跟着跃上石柱,焦急问道:“高老弟,情况如何?我们从哪边杀进去?” “计二哥,你们以前的争战全是这般打法吗?”高庸涵不紧不慢地问道。 看着高庸涵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计穹稍微松了口气,答道:“是啊,我们都是这样,一拥而上直接拼杀。” “那么,对方如果有修真者呢?” “照样是一通混战,只不过是修真者带头往前冲,往往是杀到其中一方的修真者,无力再战的时候,才会败退。” “哦,”高庸涵运足目力,扫视了一下战场,发现褐甲蠕虫虽然人数众多,但是其中却似乎没有修真者的身影,当下有了计较,指着刚刚经过的那个山谷说道:“计二哥,你去那边的山崖上,多准备一些巨石堆在崖边,等我们一退入山谷,就把入口给堵死。” 计穹迟疑了一下,望着高庸涵,很快被他的镇定所折服,当下转头往来路奔去。 高庸涵将敛眉剑掣在手中,意念一动褐纹犀甲显现出来,身形一晃,朝那山坡冲了过去。高庸涵并不恋战,仗着身形矮小灵活,在一群虫人中窜来窜去,只在必要时才招架一两下,很快就深入到战阵的深处。 此时,已经有很多褐甲蠕虫发现了高庸涵,可是却被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所迷惑,加上在褐纹犀甲的包裹下,高庸涵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号的族人,犹豫着是否应该挡住这个不速之客。高庸涵也不去攻击褐甲蠕虫,只管往计熬、虫八的方向急突,在身后不停地传出褐甲蠕虫的吼声,似在相互询问。 越是接近计熬二人,褐甲蠕虫越密集,到最后简直密不透风,于是纵身一跃,直接踩着褐甲蠕虫的头肩,这么一来,少了阻碍速度更快。 高庸涵早已看清二人的方位,二人的打法同样毫无意图可言。虫八明显是杀得忘了正事,只管朝人多的地方冲,计熬紧随其后,估计也是胸中的怨气好不容易得到了发泄的机会。由于没有修真者压阵,二人如同虎入羊群,势不可挡。 七虫族似乎都不喜欢使用武器,全凭历爪攻击,所以虫八手里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石柱,就占了很大的便宜。两根粗大的石柱上下翻飞,每抡一下,就是一片血肉横飞,不断有褐甲蠕虫想用历爪去挡,结果要么被直接砸成肉饼,要么被击飞出去,砸在自己人身上。这种混战,的确最适合虫八这种类型的人,身高体壮,力大无穷,当真是当着披靡。 “裘杉不也是此类猛将吗?”高庸涵想起了裘杉的率直、勇武,不禁心中一痛。 计熬则凭着一对强横之极的历爪,如同鬼魅的身法,跟在虫八身后,击杀着试图靠近的褐甲蠕虫。一击必杀,凡是计熬身形飘过的地方,周围三丈之内,全是断肢,血腥之极。 高庸涵心中暗暗摇头,这么个打法,估计也只有在焚天坑里面才能看到吧。眼见二人的方向同来路越去越远,一纵身跳进圈子,朝二人喊道:“跟我来!” 虫八杀得兴起,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,手中的石柱兜头砸了下来。高庸涵看着石柱来势,身子轻轻一闪躲了过去,趁着石柱落地的瞬间,脚尖一点跃上石柱,几步冲到虫八身前,大喊道:“虫八哥,是我,跟着我走!” 这下虫八才反应过来,咧嘴一笑:“哈哈,高老弟,险些伤到你了,你且让开,让我杀个痛快!” 后边计熬的笑声也传了过来:“憋了这么多年,今天总算能大开杀戒了,高老弟,咱们一起朝前杀过去!” 就在这说话间,高庸涵已经轻飘飘挡在虫八前面,敛眉剑连刺下,杀了十几个褐甲蠕虫,剑剑都刺在虫人脑门上。嘴上却没停着:“不可恋战,都跟着我走,计二哥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。” 虫八趁这个机会喘了口气,有些不甘地说道:“二哥比我厉害多了,我都能厮杀上几个时辰,他更加没问题了,再杀一阵跟你走。”说完朝侧方杀了过去,计熬也装作没听见,不停地围着虫八游走,收割着褐甲蠕虫的性命。 高庸涵见状连声呼唤,两人却毫不理会,无奈之下,几个猛冲挡在虫八面前,虫八急得哇哇大叫,嫌高庸涵挡在自己身前,顿感束手束脚,只得转向别处。就这么着,高庸涵总算把虫八逼回到来路的方向,三人前后呼应,慢慢朝山谷杀去,一路上留下数百具尸体。 第二十九章 突破 站在高处的一个虫人头目,远远就看见了高庸涵,却也拿不准主意,是否下令阻拦,就在这迟疑之间,高庸涵终于和计熬二人汇合。原本就没有修真者压阵,被计熬、虫八杀了许多族人,一旦加入了修为比二人更高的高庸涵,更加势不可挡,三人联手之下,一步步眼看就要突出重围。这个褐甲蠕虫头目见状大怒,口中一连窜的尖啸,在尖啸声中,这些褐甲蠕虫不要命地朝三人猛攻过来。 三人且战且退,眼看就要退入山谷之中,突然从远处传来“嗡嗡”的轰鸣声,高庸涵回头一望,心头大震,只见一片黑云从墨石洞方向飘了过来。黑云来势极快,不过片刻功夫就已飞临山坡上空,却是数目极多的褐甲蠕虫援军。 高庸涵大呼:“快退入山谷!”灵力灌入敛眉剑,一剑将挡在面前的一个虫人透胸刺穿,跟着一搅,将那虫人斩为两段。剑芒所至,连旁边的虫人也卷了进来,将其一对历爪搅得粉碎。那虫人吃痛之下大声哀嚎,只叫了一声便噶然而止,身体从上到下裂成两片,褐色的黏液洒了一地,定睛看时,却见计熬挥舞着历爪已然飘向别处。 虫八也知道,飞来的那些褐甲蠕虫全是异变过的,不敢再率性而为,抡着石柱一通乱砸,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,赶在飞虫到来之前,三人终于退回到谷中。 计穹早在山崖上看的真切,双爪一推,面前上百块巨石滚落山崖,一阵巨响如同爆竹一般,将山谷入口彻底堵死,尾随而至的褐甲蠕虫也被砸死了不少。虽然追兵被堵在了山谷外,但是那些飞虫却没有丝毫停顿,朝山崖冲了过来。面对无数异变后的褐甲蠕虫,计穹也不敢硬撼,当下顺着山崖连续跳跃,追上了高庸涵三人。 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崖,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,这么一来,飞虫能追上来的倒也不多,大部分都在山谷上空盘旋。 这些会飞的褐甲蠕虫比起刚才那些人,明显要厉害得多,而且是自上而下俯冲攻击,一击便走,令四人颇有些难以应付,尤其是虫八,两根石柱的威力大减,这个时候,便凸显出计穹的厉害了。计穹迫于地形狭窄,无法变身,只是一道道的红光击出,每一下都有不少褐甲蠕虫挣扎着落地。 四人一路退却,由计熬、虫八开路,高庸涵和计穹断后,往山谷深处退去。褐甲蠕虫却不计生死,前赴后继,似乎不把四人杀死不罢休。高庸涵深知,这样下去不用褐甲蠕虫中的修真者出手,只怕自己四人也要被活活累死,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,大喝道:“进洞!” 这个山洞其实只是一个很浅的凹陷,但是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。虫八守在洞口,两根石柱的威力再度爆发,舞的风雨不透,将飞攻而来的褐甲蠕虫砸的四下飞落,即便是偶尔有漏网之鱼,也被计熬一一格杀。待到二人力竭之时,高庸涵揉身而上替下二人,一出手就是聚象金元大法,每一次击出,法力所及,褐甲蠕虫纷纷被震碎,甚至连四周山岩都被震得一阵摇晃。 因为没有了顾忌,高庸涵尽情挥洒,将聚象金元大法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,体内灵胎也在全力运行下,隐隐有突破之势。打的兴起,高庸涵竟然冲出山洞,站在虫人尸堆上,双拳急速飞舞,金光俨然形成了一片光幕,再后来光幕越来越厚,宛如一道光柱,褐甲蠕虫坚硬的外壳根本无法抵挡,金光所到之处,尸横遍野。 这般声威,令躲在洞内调息的计穹三人面面相觑,尤其是计熬,此刻对高庸涵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。好景不长,不到半个时辰,高庸涵渐渐感到不太对劲,聚象金元大法施展出来,灵胎竟然有些收束不住,灵力不断喷涌而出,渐呈衰竭之势。可是神智此时却有些迷乱,内心深处明明知道这么下去,只会有一个结果,就是灵胎枯竭,自己心脉尽断而死,但是却控制不住勃发的战意,不禁纵声长啸。 长啸声中,金光更加夺目,一时收不住手,金光流转之下,猛地轰到对面的山崖上,“啪”的一声霹雳,一块数十丈高的巨石竟然被削了下来。下坠的巨石撞在峭壁上,激起了漫天尘土,无数碎石乱飞。巨石越落越快,眼看就要砸到高庸涵,高庸涵暴喝一声:“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,破!” 一道紫色光柱击出,轰的一声,巨石四分五裂,整个山谷都一阵摇晃。一股极为霸道的法力迎面扑来,虫八由于站在最外面,首当其冲,被高高抛起,狠狠地撞进洞内,身子都深深陷进石壁之中,饶是他皮粗肉厚,也被震得眼冒金星,喉头一甜,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计穹、计熬二人也不好受,计熬见机很快,身形连晃躲了过去,只不过狼狈之极,计穹则被迫全力抵抗,才堪堪挡住。 三人骇然,心头都冒出一个想法:“要是高庸涵这一击的目标是自己,能挡得住吗?” 计穹想了半天,除非自己吐出内丹,否则根本招架不住,心中不住叹息:“师祖果然好眼力,此人不过才二三十岁的年纪,修为之高竟至这等境界,当真是天纵奇才!”这么想着,对于高庸涵的信心愈发坚定了。 尘土散去之后,高庸涵仰天而立,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冲天而起,强悍如褐甲蠕虫,也为之气夺,不自禁地退出了山谷。 虫八一跃而起,顾不得满身的碎石尘土,一下子冲到高庸涵身边,欢呼道:“高老弟,我实在太佩服你了,你收我为徒吧!” 计穹、计熬二人相视一阵苦笑,这个虫八也不想想,人家玄元宗的绝学,怎么可能轻易传于外人?忽然听到虫八焦急的喊声:“高老弟,你怎么了?” 两人大惊,一先一后奔了出来,围住高庸涵,只见高庸涵双目赤红,七窍隐隐有血丝渗出,却没有一丝鼻息。 计穹手忙脚乱地将高庸涵抱回洞内,轻轻地平放到地上,放出神识,小心翼翼地探察了一下高庸涵的紫府,发现其灵胎虚弱之极,知道是灵力耗尽的缘故。于是命计熬、虫八二人守住洞口,张嘴吐出内丹,伸指一弹,一股灵力直射入高庸涵紫府之内。 计穹不惜耗费自身修为,不断弹出灵力,慢慢地灌注到高庸涵灵胎内,足足花了三柱香的时间,高庸涵的灵胎才缓过了劲,悠悠苏醒过来。计穹此时已是虚弱不堪,全靠本命元丹在勉力支撑,见到此情形长舒了一口气,就此收功,打算将内丹吸回体内。 哪知,内丹不但不回归自身,反而慢慢朝高庸涵眉间飞去,似乎要被高庸涵的灵胎吞噬。这一下计穹吓得要死,内丹一旦没了,虽不致丧命,但是一身修为却完全给毁了,当下全力施为,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内丹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,登时面色苍白、大汗淋漓。 计熬和虫八守在洞口,见褐甲蠕虫暂时退却,两人一商量,打算用几块巨石把洞口堵起来,只留一人通道,这样更便于防守。巨石虽然被高庸涵震得裂成了几块,但还是太大,就算是虫八也抱不动,两人一面戒备,一面合力一点一点挪着巨石,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洞内的情形。正吃力地推着巨石,就听见洞内“扑嗵”一声,似乎有重物坠地,接着是一声惊呼,两人疾步冲回洞内,却没有见到想像之中的褐甲蠕虫,只有高庸涵紧紧抱着计穹。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:“我二哥怎么了?”在他们的印象中,即便是前几次同褐甲蠕虫部族激战之后,计穹不管受多重的伤,尚且能谈笑风生。可眼下,还从没有见到他这个样子,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,双目中一丝神采都没有,呼吸也是微弱之极。 高庸涵双目含泪,对自己的无能十分痛恨,因为自己的缘故,已经先后连累的叶帆、魁豹丧命,凤五为了自己舍弃了逃离焚天坑的机会,如今又是计穹险些被自己夺去了内丹,当下痛声道:“都怪我,计二哥为了帮我恢复灵胎,不惜大耗真元,可是——” 话没说完,计穹打断了高庸涵,虚弱地说道:“高老弟天赋异禀,远非常人能及,是我自己修为不够,险些控制不住内丹的走势,幸亏高老弟及时出手相助,否则这条命就危险了。” 原来,就在计穹行将崩溃之际,高庸涵终于醒觉,及时收束灵胎,计穹才得以收回内丹。那声“扑嗵”,就是计穹收回内丹后体力不支,摔倒在地是发出的声音。 计穹之所以急急插嘴进来,实是担心计熬的脾气。计熬自幼随计穹长大,虽然是兄弟相称,其实情如父子,要是让计熬知道自己救治高庸涵时,险些被他吸去了内丹,以计熬孤僻、暴躁的性格,只怕当场就会找高庸涵拼命。况且,计穹深知,高庸涵绝非有意如此,全是因为他灵胎内的古怪所致,加上并肩御敌的情分,更加不能让高庸涵说出实情。 只有高庸涵自己清楚,刚才全力施法,体内戾气不断堆积,险些引起聚象金元大法的反噬,要不是那块巨石落下的声势,完全激发了体内灵力,自己恐怕真的性命难保。那惊天一击,恰好把所有戾气全部击出,才不至走火入魔,但是要没有计穹灌注的灵力,就算身体没有什么大碍,只怕修为也要废掉不少。 如今却是因祸得福,灵胎比起刚才更加充盈,更重要的是,聚象金元大法,似乎也隐隐有突破到第三重的趋势。 第三十章 猜测 高庸涵从怀中掏出楚兰红泪,便要给计穹服下,计穹摇头道:“这种仙果虽然功效极佳,但是并不适合我们,没事的,我只要运一下功,几个时辰下来就能恢复一半的灵力了。” 高庸涵有些奇怪,心想也许是七虫族的体质,不太适合楚兰红泪吧,不过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惋惜。只要计穹没有什么大碍,总算是万幸,而他也需要消化一下刚刚加强的灵胎,于是服下一颗楚兰红泪,和计穹一道打坐运功。至于洞口,仍然由计熬、虫八二人把守。 高庸涵收敛心神,神与物游,完全沉浸在紫府之中。灵胎此时面目越来越清晰,见到高庸涵微微一笑,领着他一直往紫府深处走去。紫府今非昔比,完全换了一幅天地,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中,白玉砌就的台阶扶云直上,不见尽头。高庸涵跟着灵胎一路前行,到了一处云海,但见远在天边有一座宫阙,连绵何止万里,穷尽世间的言辞也无法形容其壮丽、辽阔。宫阙上方,高悬着九个太阳般的圆盘,放出万道金光,一派仙气缭绕,云海中不时闪现出诸般幻象,说不尽的世间美景。 高庸涵被眼前情景所震撼,浑然不知身在何处,恍然间感到灵胎已不知去向,远处隐隐传来大吕黄钟之音,间杂着若有若无的话语,似乎言及“玄关”、“心境”、“祖气”等修真性命之学,待要上前听个明白,眼前的一切却化成一团雾气,渐渐隐去。 高庸涵一愣,瞬间又回到紫府之中,可惜灵胎却不知去向,踪影全无,寻不着灵胎,自己的修为不是给废了吗?这一惊非同小可,一下子从定中清醒过来,张眼望去,却见到计熬、虫八两人刚刚走到洞口。 “难道自己刚才的那一番经历,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瞬间?”再试着运转灵胎,仍不见灵胎的踪影,但是灵力不但没受到影响,反而更加充盈,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,只得先放到一边。 看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计穹,高庸涵不敢惊扰,轻声走出山洞。 计熬和虫八正打算把那块巨石挪到洞口,忽然看见高庸涵走了过来,大为诧异:“高老弟,你不是在运功吗?怎么出来了?” “我已经没事了,所以出来帮忙。” 计熬和虫八相视一看,对于高庸涵的修为已经无话可说了。 高庸涵见到二人推动这块巨石十分吃力,走上前去打算帮忙,弯腰一伸手抓住巨石的一角,一发力,手指如同抓腐木一般,深深嵌入到石中,再一用力,手中的石块居然全部化为齑粉。心中一动,整个手臂都插到石中,大喝一声,竟然轻轻巧巧地把这块巨石举了起来,就如同一只蝼蚁举起了一个苹果。 “天呐,你原来还隐藏了实力?”虫八的眼睛都看直了,他一直号称部族内的头号大力士,最多也不过刚刚能举起两千多斤的重量,这已经是七虫族内的极限了。但是面前的这块巨石,何止万斤,以自己和计熬合力之下,也不过勉强能挪动而已,高庸涵却显得毫不费力,这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。 计熬也不住地吐着长舌,高庸涵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,他忍不住拿自己所知道的几个修真高手,如虫龄、计虫匀,还有九大奇将中排名第一的红蜓等人,做了一个比较,结果令他颇有些沮丧,高庸涵就算没有绝对的优势,也至少不输于这三个人。 “玄元宗不愧是玄门正宗,其门下随便一个年轻弟子,都有如此的修为,看来当初被赶到焚天坑之时,面对玄元宗的压迫,确实是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。”计熬看高庸涵的眼神中,充满了敬畏。 其实,计熬倒是高估了玄元宗的实力。玄元宗虽说是名门大派,门内高手如云,但是门下普通弟子还远没有这等修为。高庸涵之所以强悍如斯,除了自身天赋过人之外,还有连番的奇遇,尤其是灵胎内汇聚了诡门宗主诡鹏、褐甲蠕虫修真者,这两大高手的灵力,还有凤五倾心为其重塑紫府之功,不然哪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?只是这些内情是计熬所不知道的。 高庸涵展现出来的实力,对于计熬来说,也未尝不是好事。七虫族被困焚天坑四百多年,作为红丝蛰虫部族的俊杰,计熬不免有井底之蛙的想法,总以为自己身体强悍,修为不弱,一旦能挣脱禁制,天下之大,大可以闯出一片天地。如今才知道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狂傲自负的性格,多少有了一些收敛。 高庸涵将巨石放好之后,担心褐甲蠕虫还有什么举动,于是向计熬、虫八说道:“二位大哥,你们先护住计二哥,在这里稍安毋躁,我上去打探一下。” 跟着劈了几根石柱,东一根西一根地插到地上,布了一个简单的石阵,又在一块石板上刻了一道符文,说道:“如果有事,就击碎石板,我会立刻赶回来。” 计熬二人因为心存敬畏,无形中对高庸涵已经变得俯首帖耳,当下一诺无辞。 这座山谷深约三百多丈,高庸涵几乎没费什么力气,就到了山崖之上。山崖上空空荡荡,一个人影都没有,那些褐甲蠕虫也不知去了哪里,高庸涵顺着山崖,往计熬二人中伏的那处山坡奔去。 体内灵力流转之下,身体轻飘飘的,不光是速度又提高了几分,连身体都似乎要飞起来一样,浑然不受地形的阻碍。高庸涵此时几乎完全可以确定,自己的修为又进了一大步,尽管灵胎不知去向,但是没有丝毫的影响。 只用了短短的时间,高庸涵就走到了山崖边缘,放眼望去倒吸一口冷气。 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,密密麻麻全是褐甲蠕虫的人,铺天盖地之下,连二十多里外的墨石洞都看不见了。大致估略了一下,眼前的褐甲蠕虫至少有十万之众,想来是自己四人表现出的实力,令褐甲蠕虫十分重视。但是,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,为什么在本应该出现守卫的地方,却没有人巡查,反而是墨石洞附近,聚集了如此多的褐甲蠕虫?即便是此处非常重要,但也没必要把所有的人马都安插在这里,况且,墨石洞真的有这么大,能装下几十万、上百万的虫人? 高庸涵越想越觉得此中大有玄机,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,难道是和阅昙洞有关?若非阅昙洞发生变故,何以举全族之力,囤积在墨石洞?联想到炼世山所见到的情景,高庸涵痛苦地意识到,阅昙洞的长老会,只怕已经失去了对族内的约束,导致了整个褐甲蠕虫部族发生异变,如果这些褐甲蠕虫当真是要攻打阅昙洞,凤五危矣! 高庸涵念及于此,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刻冲到阅昙洞,但是谈何容易?先不说褐甲蠕虫部族的修真者,是否和计穹等人的修为相当,就是眼前这十多万的虫人,都很难对付。除非是身怀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那般神通,否则,即便是当今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亲至,只怕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冲破墨石洞的层层守卫。 高庸涵明白,这些虫人聚集在这里,肯定是为了对付自己一行,只是不知为何还不动手,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。要想制止褐甲蠕虫的异变,以及躁动,光靠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,看来还得借助红丝蛰虫部族。当下不敢迟疑,急速返回山洞。 计熬和虫八,没想到高庸涵回来的这般迅捷,均是微微一惊,从高庸涵凝重的表情,就知道事情非常棘手了,刚刚迎上前去,高庸涵就问道:“计二哥情形如何?” 计熬接口答道:“还在运功。” 这时从洞内传出一句:“高老弟,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!”只见计穹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。计穹元气大伤,本来需要好好静养,但是听到外面的动静,从高庸涵的语气中,敏锐地察觉到事态严重,所以顾不得疗伤,径自走了出来。 高庸涵几步上前扶着计穹,沉声说道:“计二哥,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,只怕炼世山看到的异变,可能都和阅昙洞有关。现在山谷外,聚集了不下十万的褐甲蠕虫,咱们得马上离开此地,往来路后退。” 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,计穹完全惊呆了,事关部族存亡大计,不由得结结巴巴问道:“高老弟,此事当真是和阅昙洞有关?” “这只是我的猜测,希望我猜错了!”高庸涵的面色一暗,显然对此十分的肯定,跟着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:“不管发生了什么事,我们都得先避开眼前的敌人,其他的到时再说。” 计穹倒底是九大奇将之一,也是十分果敢的角色,当机立断说道:“好,我听你的!”跟着一跃,跳到虫八背上,厉声道:“六弟前面探路,八弟不用动手,只管背着我前行。”接着扭头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就麻烦你断后了,等找到安全之所后,还得辛苦你探察个中内情,到时我们再做决断。” 高庸涵对计穹的决断大为佩服,拇指一挑,赞道:“计二哥好生了得,小弟佩服之至,走!” 计穹在关键时刻,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,顷刻间就做出决断。在自己行动不变时,根本不做惺惺之态,四人中无论是谁,也不可能丢下同伴不管,所以当即趴在虫八背上。由于见识了高庸涵的实力,也不假装客气,直接让他断后,虽然令高庸涵难免会深处险地,却无疑表明,根本不把他当作外人。这番决断,即便是叶帆,只怕也会在此情况下,难免碍于情面而犹豫是否合适。单凭这一点,就令高庸涵心折不已。 四人已是同舟共济,计熬当先冲了出去,虫八背负计穹,脚下却无一丝停滞。高庸涵没有立刻动身,而是抽出敛眉剑一连窜削出十几根石柱,正待做下一步安排,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啸,跟着是震天的嚎叫,声势之大足以令天地变色。 第三十一章 震慑 高庸涵双眉一挑,计穹三人才刚刚离去,以褐甲蠕虫的飞行速度,只怕很快就会被追上,一旦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。高庸涵已经经历了数次,由他人为自己断后的情景,这次总算轮到自己抵挡追兵,可以为朋友尽一份心力。当下抄起那些石柱,纵身跳上山崖,迎向漫天的虫人。 高庸涵奔到山崖边,趁着褐甲蠕虫尚未到达,将石柱一一插入地面,排了一个七雷朝云阵。天机门擅用阵法,无论是修行、炼器还是对敌,都喜欢布阵,借助法阵来提升实际效果。高庸涵虽不曾学得什么高深的法术,却于阵法颇有些心得,尤其是自己悟出“垂弦术”之后,鉴于自身灵胎不足,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七雷朝云阵出来,以便在法术威力增大的同时,使灵力恢复的速度也得以加快。 七雷朝云阵布好之后,高庸涵往阵中央的石柱上一立,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双手一搓一拉,一道霹雳从阵中冲天而起。 在褐甲蠕虫大军之中,有一个浑身泛出血光的修真者,被众星拱月一般居于正中,他早就远远注意到了山崖上的高庸涵,当那道霹雳闪过,重重地冷哼一声:“去!” “属下遵命!”旁边侍立的一个褐甲蠕虫,躬身施礼,转身飞出三十丈外,硬壳翅膀一张,一对薄如蝉翼的复翅舒展开来,足足有十丈开外。带了一百名侍从,当先飞到山崖跟前,和高庸涵遥遥相对。 在这名褐甲蠕虫先锋官身后,十多万虫人缓缓飞了过来,成扇面停在山崖前。 十万虫人散发出的气势,在高庸涵来说从未曾经历过,只感觉一阵阵杀气如同巨浪一般迎面逼来,压力之重竟然令自己有些喘不过气。当下俯身一拳击在法阵阵眼处,从阵中传来一声轰鸣,十几根石柱竟然齐齐飞到半空中,一条闪电如游龙般盘旋而上,将四周混浊的雾气逼了开来。高庸涵顿觉气势暴增,以一己之力独对十万虫人,胸中豪气大发,战意奔涌而出,丝毫不落下风。 那名褐甲蠕虫先锋官首当其冲,为高庸涵的气势所震慑,不由得一阵胆寒,不禁暴喝一声,振翅飞到高空,居高临下,这才抵消了随之而来的重压。 那个浑身血光的褐甲蠕虫头领,微微摇头,对旁边一个矮小的虫人说道:“我观此人能炼化出战甲,修为不差,蛮尺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筹,恐怕不是此人的对手,等会你从旁照应一下。” “是,虻尊!”那个矮小的虫人躬身领命,回头又仔细看了高庸涵一眼,轻声道:“看此人的装束,只怕和我族有些渊源吧?” 被称呼为虻尊的褐甲蠕虫不屑道:“非我族类,在焚天坑内只有一个结果:死!管他和谁有关联。” 两人正说话间,那边叫蛮尺的褐甲蠕虫,由于摸不清高庸涵的来历,不敢造次,厉声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竟然敢私闯墨石洞,当真是不要命了吗?” 高庸涵傲然说道:“我是玄元宗弟子,奉命前来拜会七虫族长老会。” “你说你是玄元宗弟子,如何证明?你既身为信使,却如何杀我族人数百,还不束手就擒?”蛮尺的言辞虽然犀利,却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。 高庸涵哑然失笑,指着蛮尺骂道:“你个蠢货,见到玄元宗上使,还不速速参见,反在这里大放厥词,就不怕再给你们加多一道禁制?” 蛮尺大怒,却又怕真的惹恼了高庸涵,引来玄元宗的惩戒,回头望向虻尊一边。虻尊听了高庸涵的话也是勃然大怒,哪里还理会什么玄元宗,当下一点头,意思是准许蛮尺出手。 蛮尺接到许可,三对历爪缓缓张开,口中森然道:“你自己找死,怨不得我了!”说完,复翅一抖,一股疾风朝高庸涵袭来,三对历爪分上、中、下三路同时劈了出去。 高庸涵早在刚进焚天坑之时,就和褐甲蠕虫交过手,知道他们比起红丝蛰虫来,身体更加强悍,身手也更加敏捷,很不好对付。为了能震住褐甲蠕虫部族,同时也为了给计穹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,早就想好了对策,要将蛮尺用最快的速度当场格毙。 高庸涵紧守在七雷朝云阵中,静候蛮尺疾扑过来,面对攻击不退反进,欺到蛮尺身前,敛眉剑反手挥出,将附骨而至的三对历爪同时震开。左手朝虚空处一抓,捏出一团闪电,朝蛮尺脑门上拍出。 蛮尺的三对历爪一被荡开,就知不妙,果不其然,一团闪电迎头砸了过来。他的反应也不慢,大惊之下顾不得手臂酸麻,身子反转成弓形躲开闪电,跟着腰身一拧挺起身来,张开钳嘴顺势咬了下来。这一下交手迅捷无比,高庸涵似乎有些应变不及,左臂被钳嘴外的两根螯刺对穿而过,蛮尺大喜,往回一拉露出锋利的牙齿,就要将高庸涵左臂咬断。 这时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大喝:“蛮尺,速退!” 蛮尺一愣,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,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道电光闪过,灵胎内残留的意识,只看见自己的头忽然没了,跟着再无任何知觉。取他性命的,正是高庸涵自创的法术,也是最得意的“垂弦”! 站在远处的虻尊复翅一下子展开,正待出手却晚了太多,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了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 蛮尺斗大的头颅被闪电击的粉碎,没有了脑袋的身子一歪,从空中重重地摔到山崖上。左侧的复翅如同折断的筷子一样,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中飞溅开来,轻轻飘到空中,慢悠悠地落到山崖下面。厚重的硬壳砸到地面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,在地上弹了几下,滚到一边。 一招!交手仅仅才一招,作为虻尊座前的修真者之一,实力并不算弱的蛮尺就输了,而且输掉了性命! 褐甲蠕虫的普通士卒不禁发出一阵惊呼,对于他们来说,蛮尺的实力简直称得上恐怖二字,可是一招就被人给轰碎了脑袋。他们虽然悍不畏死,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辨别能力,拼命也只是在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才有用,可是面前这个矮小、瘦弱的年轻人,却拥有着根本无法抗衡的强大修为。 十万!整整十万大军,在一个体形如此孱弱的人族修真者面前,居然输掉了士气,略显混乱的阵型,不自觉地慢慢往后退。 虻尊身为褐甲蠕虫部族内三大尊主之一,手下统领着数十名修真者,还有上百万异变后的大军,自以为凭此实力,即便是杀出焚天坑,也足以打下一片江山,让其他的种族在自己面前哀嚎求饶。他原本也看出高庸涵的修为,比起蛮尺来略胜一筹,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,蛮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,而且死的这么惨,连灵胎都被击碎。 十万大军为之气夺,这种情况,在七虫族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,那次面对的是玄元道尊!玄元道尊以一己之力,将上千万的七虫族人,包括上千名修真者一起,只用大袖一卷,就带到了焚天坑内,那种神通至今令七虫族不寒而栗。 现在,又是一名玄元宗弟子,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级,就敢挡在十万大军、数十名修真者的面前,气定神闲,旁若无人! “嘿嘿!玄元宗当真要压在七虫族头上一辈子么?”虻尊双目几乎喷出火来,死死盯着悠然自得的高庸涵,双翅急速的扇动着。 高庸涵在格毙蛮尺之后,很潇洒地拔下犹自插在左臂上的那两根螯刺,随手一丢,然后负手而立,神情自若地望着虻尊。只有凑近才能发现,高庸涵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负在身后的双手抖得很厉害,右手虎口破裂,鲜血顺着敛眉剑剑柄慢慢流下,左手则不断地向法阵虚抓,藉此恢复有些不继的灵力。在他背、腰、腿三个部位,褐纹犀甲留下了深深的三道爪痕,几乎破甲而入。 其实,蛮尺的修为比起虫八而言,也相去不远。正常情况下,只要高庸涵不使出聚象金元大法,即便是如今修为大进,至少五十招内,是不可能将其击杀的。 不过,高庸涵已经和褐甲蠕虫交过手,知道他们的弱点在顶门,于是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,全速冲到蛮尺跟前。对于力道威猛的三对历爪,敛眉剑也只勉力挡了一下而已,其实大半的力道,是用后背硬承下来的。然后故意示弱,让蛮尺咬住左臂,灵力全力催动下,果然”一击得手。 虽然一举击杀了蛮尺,但是在对手的连环重击之下,体内气血翻腾,紫府都被震得一阵摇晃,灵力一时间也有些散乱。至于右手虎口的外伤,反而无所谓,一点都不用担心。趁着褐甲蠕虫大军惊愕之际,暗中借助七雷朝云阵的法力,迅速调整紫府灵力。 不过这个险冒对了,至少把面前的虫人都给震住了,所以身形稳稳站在阵中,固然是强装出来的,但是面上自如的表情却是真的。 高庸涵倒底和修真者交手的机会太少,没有经验,为了平息乱涌的灵力,不由自主地全力运行七雷朝云阵,十几根石柱接连摆出几种符文图案,漾起一阵阵法力波动。 虻尊何等修为,从初时的震惊中回过神以后,就发现了七雷朝云阵的变化,略微一想便明了了,仰天笑道:“哈哈哈,玄元宗好大的名头,也不过如此!” 这话是对高庸涵说的,接着朝手下一声厉啸,跟随在蛮尺身后的那一百名侍从,从呆立中猛然惊醒,不要命似的朝高庸涵扑来。 第三十二章 劲敌 第33章:劲敌 高庸涵此时已经恢复过来,将敛眉剑往石柱上一插,双手一合跟着双臂展开,生出一种怀抱天下的气势,一道粗如手臂的闪电在双掌间急速流动。接着,高庸涵的身体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,整个七雷朝云阵也随之旋转,电弧在十几根石柱间来回穿梭,就像无数条飞舞的银蛇。 眼见一百个虫人越冲越近,高庸涵突然站定,双手抱拳大喝道:“垂弦连疆!”七雷朝云阵中游走的银蛇齐齐飞了出去,汇聚成一张电网,纵横交错间足足有方圆数十丈,迎了上去。 那一百名褐甲蠕虫侍从虽然畏惧高庸涵的修为,但是更怕虻尊残酷的手段,所以硬着头皮朝高庸涵俯冲而来,却被一道密集的电网拦住,狠狠撞到了上面。电网突然碎开,银蛇分别缠绕在虫人身体上,不住上下游走。就像盛世时节的烟花一样,半空中银花不断绽放,每一下,都有虫人被炸裂,爆出一蓬蓬褐色的血舞。 转眼间,一百名虫人全部丧命,而高庸涵依旧站在七雷朝云阵中,不见一丝慌乱。 高庸涵也被这等威力给吓了一跳,垂弦连疆本来只是他想像中的一招,因为修为不够从未用过,所以也不知道倒底效果如何。原本想着等这招击出以后,再借助法阵,将来敌斩杀。可是没想到,全力施为之下,竟然威猛如斯,倒是大大出乎意料。 “难道,灵胎不见了,灵力反而暴增不成?”不过眼下的情形,实在不容他多想,因为,那种危险的预感再次出现。但是,这股危险临近的感觉,反而更加激发了胸中的战意。 让那一百名蛮尺侍从送死,倒不是虻尊单纯的残暴性格所致,而是为了重振已然低落的士气。他就是要让底下人知道,褐甲蠕虫不能没了那股子亡命的血性,所以他宁可牺牲掉这一百人,也要让其他人明白,就算是死无全尸,也不能后退一步。 在那一百虫人冲过去以后,虻尊看都不看一眼,扭头对起先那个矮小的虫人说道:“你去杀了他,如果拿不来他的人头,就不用来见我了!” “属下遵命!”那矮小的虫人倒退出三十丈,然后慢悠悠飞到山崖边,远远朝高庸涵笑道:“我是虻尊座前护法,名叫赫源冠,敢问阁下怎么称呼?” 高庸涵当然不会被赫源冠的笑容所迷惑,不过本意就是要尽量拖延时间,倒也不妨敷衍他几句,当下淡淡答了一句:“我叫高庸涵。” “哦,原来是高道友,失敬,失敬!”赫源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,嘴里不住客气道:“在下想向高道友讨教一下,还望道友手下留情啊。” “哪里,哪里,道友客气了!”高庸涵口中敷衍,却丝毫没有轻视此人,赫源冠在自己滔天战意的逼迫之下,仿佛不受丝毫影响,显见修为不弱,当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。 赫源冠手捏法诀,不断往地下弹出一道道符纹,符纹一一没入地底,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向四周扩散开来。 高庸涵不知他这般举动是何用意,本想趁机将他格杀,但是赫源冠似乎算准了自己的修为,刚好站在攻击范围之外,而且在他身后还有十多个虫人掠阵,这些人看来也似乎都是修真者,在旁虎视眈眈。既然没有把握,那就没有必要远离七雷朝云阵,把自己置身于险地,索性静静地呆在法阵中,看看赫源冠倒底要做什么。 随着法力直达地下,就见地面不断隆起,同时隆起了五个极大的土堆,不时有一些气流、石块喷出。随着土堆越来越大,连远处的褐甲蠕虫普通士卒,都显得十分恐慌,纷纷朝后退却,这下,虻尊却没有制止,任由手下后退。 高庸涵隐隐觉得情形有些不妙,暗暗将灵力运转到极致,静观其变。 就在这时,赫源冠一扬手祭出五张灵符,灵符化作五道红光,分别射入到五个土堆里,接着,从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,声音由远及近,速度越来越快。土堆轰然裂开,五道炙热的气流夹杂着碎石泥土喷出,跟着五条长约十多丈的火螈,带着一身的地火熔浆钻了出来,围着赫源冠不住点头,十分恭敬。 赫源冠是褐甲蠕虫部族中的一个异类,自幼便有缺陷,不知是何原因,体形瘦弱总也长不开,一直到成年后还是一个侏儒,这令他十分自卑。尽管多少具有一点灵胎,却因为身材弱小,被阅昙洞的长老会所放弃,于是愤而投进地火熔浆中自尽。谁知因祸得福,在地火的熔炼下,不但没有被化为灰烬,反而体内发生了异变,自身实力暴涨,甚至不输于族内的普通修真者。正因为此,身为部族内三大尊主的虻尊,将其收在麾下,因材施教,教给他一些秘术,其中之一便是这符引术。 赫源冠先天不足,所以无法修炼族内的一些传统法门,于是苦心修习符引术,居然大有所成。为了能用灵符召唤出火螈,不惜深入地火熔浆中,忍受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,反复多次才得以成功。在第一次和红丝蛰虫的部族战争之中,赫源冠召唤出了一条火螈,令红丝蛰虫部族,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,甚至连本族之人也对火螈大为畏惧。到如今,他已能同时召唤出五条火螈,而且对火螈的控制也愈发娴熟。 赫源冠不像蛮尺那般鲁莽,自幼的经历使他十分谨慎,他有个宗旨,对敌时再怎么谨慎都没错,而一次大意则很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。所以面对高庸涵时,他丝毫不敢大意,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符引术。 五条火螈在赫源冠的指使下,随着法诀手势,攻向高庸涵。 高庸涵一见火螈,立刻就想起计穹的那条火蟒,两者何其相似?他却不知道,计穹正是在看到赫源冠施法之后,才下到地火熔浆中抓了一条火螈,苦心修炼,只不过两人的法门大不相同。 高庸涵还清楚地记得,计穹的那条火蟒何等厉害,这一下出现了五条之多,不禁暗自心惊,说不得只有再用聚象金元大法了。可是这法术厉害是够厉害了,但是太难把握,很容易令人走火入魔,在两军阵前一旦失常,绝对是死路一条,所以能不用尽量不用的好。 这一错愕间,火螈已经到了阵外三丈处,五条火螈仿佛极有灵性,居然不再靠近,而是聚在阵外,五道熔浆朝着最外围的一根石柱喷出,那根石柱只是普通的山岩雕琢而成,哪里经得住地火熔浆的灼烧,瞬时便被熔化,化作一滩熔岩。 高庸涵大惊,这赫源冠委实厉害,一上来的目标,竟然是先毁去七雷朝云阵!如果法阵被毁,自己没了立脚之地,必然陷入被动之中。 “好眼力!好算计!”高庸涵双手一合,一式垂弦连疆再度击出。 赫源冠早已见识到了这个电网的威力,急忙捏动法诀,令火螈后退,可是仍有一条靠的太近,躲避不及,被电网卷了进去。 无数条银蛇缠在火螈身上,不断爆裂,火螈的身体是由熔浆组成,竟然在闪电的攻击下没有碎裂,但是身上的熔浆却一团一团被撕下,就像是被活活剐下皮肉。火螈痛到了极点,不顾一切朝高庸涵冲来,口中一股烈焰喷了出来,高庸涵挥手一道闪电击出,将烈焰炸开,跟着双手一搓喝道:“爆!” 火螈身上的银蛇同时爆裂,一声哀鸣,化作了漫天的火花。 这一下交手,双方各出奇招,当真是精彩纷呈,一众褐甲蠕虫看的如痴如醉。尤其是高庸涵最后一下,竟然把一条火螈给活活撕成碎片,令褐甲蠕虫更加为之胆寒,因为在他们看来,火螈的强大是自身无法匹敌的。 虻尊在一旁也是不住点头,对众多手下训斥道:“赫源冠能召出五条火螈,实属不易,你们要多学学他,看看人家,修为始终在不断提高,而你们呢?” 当看到高庸涵击碎一条火螈,众人倒吸一口冷气,虻尊目光如炬,不慌不忙,一句话点明要害:“此人最多还能击败两条火螈,必然会灵力不济,那时法阵已毁,我看他还能坚持多久!” 虻尊看的一点都不错,接连两次使出垂弦连疆,的确使高庸涵有了吃力的感觉,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高庸涵的实力。 高庸涵从刚才的交手中,清晰地察觉到,赫源冠召唤出来的火螈,单论个体实力,比起计穹修炼出来的那只,相去甚远。因为计穹的那只火螈,可以和自己心意相通,进退有据,而赫源冠召唤出来的火螈,明显是凭借本能作战,当然不可同日而语。赫源冠唯一胜出的一点,就是数量。 赫源冠虽然损失了一条火螈,但是却一点都不着急,因为七雷朝云阵的石柱,也被毁去了好几根,只要再毁去三五根,想来这个法阵就被破掉了。赫源冠完全有这个自信,一旦高庸涵没了法阵的支持,被自己击败只是时间问题。所以依旧捏着法诀,指挥着剩余的四条火螈,继续攻击法阵。同时,为了牵制高庸涵,赫源冠又祭出一道灵符,张嘴吞进肚子里面,身形一闪,竟然化出了一个分身,翅膀一振,朝高庸涵攻去。 一时间,高庸涵被赫源冠分身缠住,无暇对付那四条火螈,尽管法阵急速运转,却很难支撑下去,情势变得岌岌可危。 第三十三章 激怒 赫源冠的分身十分狡猾,并不与高庸涵正面交手,而是在高庸涵出手对付火螈时,从旁干扰。转眼间又有两根石柱被毁,高庸涵接连吃了几次暗亏,心头火起,火冒三丈,意识逐渐模糊,眼中只有一个奸笑的赫源冠,断然决定直接攻击他本人,一时间头顶冒出袅袅真气,褐纹犀甲也随之红光大盛。 赫源冠一直都密切注意高庸涵的举动,见状知道高庸涵必然有所动作,当下极力催动火螈,全力破掉法阵。 高庸涵俯身拔出敛眉剑,一道剑芒朝赫源冠的分身劈去,跟着也不管是否击中,左手一指,一道灵力注入到阵眼石柱上,七雷朝云阵顿时收缩起来,火螈随之靠近。 赫源冠一惊,害怕火螈被高庸涵趁机格杀,急忙收束,飘开十丈之外。赫源冠打定主意,没有把握之前绝不轻举妄动,果然,七雷朝云阵突然爆裂,几道夺目的电芒向天上激射而出。赫源冠颇有些成竹在胸的得意,可是猛然间发现很不对劲,因为高庸涵突然失去了踪影。 七雷朝云阵剩余的几根石柱全部炸成碎片,四下飞溅,可是爆炸过后,山崖上除了一片狼藉之外,空无一物。这下,连虻尊都睁大了双眼,仔细搜寻高庸涵的身影。 “高庸涵死了么?”许多观战的褐甲蠕虫都冒出这个疑问,但是虻尊不这么认为,赫源冠也不这么看,反而全神戒备,收回分身,命四条火螈紧紧围着自己。 那几道电芒冲破云雾,在半空中合在一起,随后又往下俯冲而来。电芒去而复返,所有的虫人都仰着头观看,那道电芒来的好快,瞬间就到了赫源冠的上方。这时,大家都看到了电芒的顶端,正是不见了踪影的高庸涵! 高庸涵来势太猛,赫源冠大惧之下来不及躲闪,手一挥,四条火螈迎头而上,跟着大叫声中张嘴吐出一颗丹丸,拼命之下不惜吐出内丹。旁边的十多个褐甲蠕虫修真者,也纷纷祭出法宝,帮着抵挡从天而降的高庸涵。 高庸涵这一下冒了很大的风险,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,务求要将赫源冠击杀在当场。高庸涵骨子里有一股狠劲,轻易不发作,一旦发作起来连叶帆都要退避三舍。这几个月来连番遭遇,早已将怒气堆积到了爆发的边缘,而灵胎的突然失踪,一下子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约束,再被赫源冠激的大怒,加上火螈不断喷出的地火熔浆的灼烧,心魔丛生,终于彻底爆发了。 以如今的修为而言,愤怒的高庸涵本就很可怕,更何况是已经彻底暴走的高庸涵? 此时的高庸涵,根本不是赫源冠所能抵挡的,光是这股气势,就把赫源冠硬生生打入地下。 “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!”暴喝声中,聚象金元大法再度出手,高庸涵本能地感觉到,已经顺利到达第三重境界。信手挥洒,一道金光挟雷霆万钧之势,当头砸下,四条火螈不敢掠其锋,惊惧之下纷纷四散躲避。那十余位褐甲蠕虫的修真者,也被这股气势所折,急速后退。 赫源冠肝胆俱裂,只勉力催动内丹,但是硬拼本不是他的长项,在聚象金元大法第三重的威力下,不过是萤光一闪,瞬间便被淹没。但是赫源冠身为虻尊座前护法,当然不会束手待毙,所以他选择了逃!在聚象金元大法所及的范围内,往别处逃显然是不可能的,只有往地底逃。 赫源冠不断祭出灵符,希望能延缓高庸涵的攻势,顺着火螈留下的通道拼命往下钻。他因为曾数次进入地火熔浆,对里面的情形较为熟悉,而且在熔浆里还有成百上千的火螈,再说了,高庸涵能不能受得了地火熔浆的灼烧还未可知,说不定直接就被化成了灰烬。 赫源冠的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快,短短瞬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,而且他坚信,虻尊及一众同参,绝不会袖手旁观,只要自己能躲过这威猛绝伦的一击,高庸涵必死无疑。 高庸涵一招击出,全力施为之下已经无法回头,狂性爆发,根本不理会周遭攻向自己的法术、法器。幸亏那些掠阵的修真者忙于奔命,加上自己速度太快,施出来的法术要么擦身而过,要么威力不足,虽然被击中了几次,高庸涵也只是咳出几口鲜血,身形却一点都没有减缓。 虻尊终于出手,他原本不屑对一个后辈出手,直到高庸涵施展出聚象金元大法,他才真正感到了一丝后悔,原来小看了此人!蛮尺的死,他认为是高庸涵出其不意,近似于偷袭,并非是修为高到了那种程度。赫源冠打的很聪明,这令他十分满意,认为高庸涵丧命是迟早的事,结果再度算错,没想到高庸涵还藏有这等厉害的法术。 所以,虻尊不顾身份,直接一道红光击出,使得居然也是万霞流光,当然,比起计穹来高明的太多了。一条火螈呼啸而至,火翅一展瞬间就到了二十丈开外,一股毒辣的熔浆喷出,跟着张开血盆大口朝高庸涵咬去。 眼见高庸涵就要丧身在火螈之口,突然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飞出,随即变成了惨绿,在高庸涵身侧形成一个透明的法盾,法盾中央一个绿色的尸螟蝠尖叫着飞了出来。火螈强大的法力波动下,竟然激发了藏鸦指环内尸头蝠王内丹的回应,尸头蝠王受瞑尸果的影响,本性阴邪无比,所以对于火螈毒辣的地火,本能地产生了极大的排斥。而藏鸦指环在高庸涵灵力四射的疯狂举动下,也出现了极大的法力波动,尸螟蝠趁机冲了出来,和火螈缠斗在一起。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,虻尊惊诧下,还来不及反应,高庸涵已经跟着赫源冠冲入地下。尸螟蝠似乎不能离藏鸦指环太远,也被扯入地下,随同一起的,还有虻尊放出的火螈,和赫源冠召唤出来的那四条火螈。 且不说虻尊在上面连连施法,指引火螈追杀高庸涵,赫源冠此时已是亡魂大冒,尽管七虫族一向亡命,但也没高庸涵这般不依不饶的,已经深入地下十余里了,这都已经到了地火熔浆的边缘,仍然紧追不舍。赫源冠往下一看,暗暗叫苦:“怎么会这样?” 赤红色的地火熔浆缓缓流动,表面浮着一层淡青色的火苗,远处一个耀眼的火团悬在熔浆上,似呼吸一般,一张一缩,从地火熔浆里不是有火链被吸进火团中。这个火团里,是一只修炼了近千年的火螈,早已修出了灵性,是地火熔浆中最危险、最凶猛的一条火螈,被称之为火螈王。 赫源冠虽然进过好几次地火熔浆,却从没见过这条火螈王,也压根不想见到。他从虻尊的嘴里隐约得知,虻尊在炼化火螈时,曾经在火螈王手下吃了大亏,险些把命都丢掉。赫源冠当然不会认为,自己的修为比得上虻尊,所以每次下来时,都是小心翼翼,谨慎到近乎草木皆兵的地步。 可是这次,慌不择路下,却不死不活地碰上火螈王,当下停住脚步,无论如何,高庸涵总比火螈王要好对付得多。刚才吐出的内丹,被高庸涵强大的气势逼回体内,赫源冠转身,面对越来越近的高庸涵,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吐出内丹,没成想,居然挡住了那道金光,这令赫源冠又惊又喜:“这个法术看似威猛无比,却如此差劲,莫非是中看不中用?” 其实也是赫源冠运气,高庸涵的聚象金元大法到了此时,已经成了强弩之末,因此才这么容易被接了下来。 高庸涵猛地从狂暴中清醒过来,还来不及看清四周的环境,尸螟蝠已经跟了上来,身后是一大四小总共五条火螈,不住喷出烈焰。 赫源冠一见到自己召唤来的四条火螈,大喜过望,连声呼啸,四条火螈挡在身前,顿时胆气大壮。和虻尊的那条火螈,一前一后把高庸涵围在中间。 地火熔浆极高的温度,令赫源冠感到十分难耐,但是那五条火螈则明显亢奋了许多。 高庸涵相反还不怎么觉得难受,因为在凤五帮他重塑躯体时,曾被灵胎阳火反复锻炼,加上全身血肉都来自那个褐甲蠕虫修真者,所以比赫源冠的情形要好得多。连带着身上的褐纹犀甲,也由血红色变得愈加明亮,在地火熔浆的烘烤下,竟然自行将刚才被损伤的部位全部弥合。 两人还未动手,尸螟蝠和虻尊的那条火螈已经斗在一起。尸螟蝠由尸头蝠王内丹而来,阴寒之气精纯无比,火螈被虻尊炼制多年,也自不差。尸头蝠王的修为虽远逊于虻尊,但是尸螟蝠乃是自身所化,胜在施展自如,而火螈毕竟只是虻尊炼制的一个魔宠,离真正的修真者尚有一定的差距,所以两只异兽竟是旗鼓相当。 高庸涵没了后顾之忧,深吸一口气,不敢再使用聚象金元大法,信手挥出垂弦闪电,击向赫源冠,两人重又战在一起。这一来,赫源冠没了族人的支持,不至于再像开始那般肆无忌惮,高庸涵也没了七雷朝云阵的护卫,两人也是势均力敌。 可是,他们都忽略了远处的那只火螈王,赫源冠是无法分神,高庸涵是根本就不知道。两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,不断四溢的法力,早已将火螈王惊动,慢慢地游了过来。感受到火螈王越来越近的威严,那五条火螈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。 高庸涵固然是暗自欢喜,赫源冠却是知道的,当下急呼:“快停手,快停手!” 第三十四章 火螈 虻尊与火螈心意相通,一见火螈王出现,心中一痛,知道赫源冠性命难保,而且自己苦心炼制多年的火螈,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。他曾和火螈王有过一次交手,交手的原因,便是源自一条火螈。那次,他看中了一条火螈,想收为己用,不料却引来了火螈王,幸亏火螈王的目的只是想吞食那条火螈,他才得以逃出性命。 摆了摆手,制止了手下寻找赫源冠的举动,虻尊无奈说道:“不用下去了,源冠大难临头,能不能活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。”跟着话锋一转,厉声道:“给我仔细搜查,一定要把那三个红丝蛰虫找出来,我要活吃了他们!” 虻尊手下的一众修真者,不知道尊主为何会放弃赫源冠,心里不由得一阵胆寒,不敢有丝毫的迟疑,一起躬身领命,径自带领士卒搜寻计穹等人。 高庸涵心中对赫源冠厌恶之极,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,照样左手放出垂弦闪电,右手挥舞着敛眉剑。由于四条火螈完全被火螈王的气势笼罩,趴在地火熔浆之上一动不动,吓得瑟瑟发抖,赫源冠少了火螈的支持,顷刻间险象环生,急得哇哇乱叫。 高庸涵也早已感受到了,一旁传来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,但是手下丝毫没有停顿,杀得赫源冠手忙脚乱。赫源冠勉力支撑了几招,终于躲不过最后的一剑,“嗤”的一声,一对翅膀被削掉了,落在地火熔浆中,瞬间就被熔化了。 一阵钻心的疼痛,赫源冠惨叫一声,身子一晃掉在地火熔浆里,一阵淡淡的焦臭弥漫开来。赫源冠惨然一笑,说道:“高庸涵,我输了,赫源冠甘拜下风。不过,咱们都是输家,都要葬身在这里。”转头看了看缓缓逼近的火螈王,惨笑道:“黄泉路上,我等着你来作伴。”说完哈哈大笑。 火螈王已经游到赫源冠身旁,一口把他吞进了嘴里,笑声也噶然而止。 高庸涵静静盯着那条火螈王,震撼到了极点,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威猛的异兽。 火螈王和高庸涵所见到的火螈,从外表上看,有极大的区别。它的体形并不算大,长不过三十余丈,通体雪白,晶莹剔透。一对铜铃巨眼,不时闪过一丝寒光,一排獠牙伸出唇外,一个翠绿的尖角竖在头顶,颌下一颗硕大的宝珠缓缓游动,发出柔和的白光。最令人称奇的是,这只火螈王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,上面覆盖着雪白的鳞片。如果没看错的话,这些鳞片,竟然是传说中炼器的极品材料——仙鸾龙磷! 高庸涵一向都不怎么贪心,他并没有对仙鸾龙磷产生贪念,倒不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,即便是修为高出这只火螈王,他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与,将其斩杀,反而对这只漂亮的异兽说不出的欣赏。就在念头流转之间,这只火螈王似乎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善意,滔天的杀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亲近的味道。 高庸涵很是诧异,这只异兽的感觉如此敏锐,竟然能读懂自己的心思,当下把敛眉剑收了起来,静静地站在原地。 火螈王朝高庸涵微微颌首,跟着几口,将那四条火螈一一吞进口中,然后游到一边,好整以暇的观看尸螟蝠和虻尊火螈的争斗。 虻尊火螈被火螈王的气势所震慑,早就想逃了,却被尸螟蝠紧紧缠住,无法脱身。火螈王离得越近,虻尊火螈越焦躁不安,分神之下,终于被尸螟蝠有机可趁,躲闪不及被一口咬中头部。剧痛之下,一股烈焰喷出,尸螟蝠却早已没入体内,虻尊火螈感觉体内似乎有无数的蝙蝠,在撕咬自己,狂暴剧痛中来回翻滚,激起无数的地火熔浆,不过片刻便奄奄一息,哀鸣声中慢慢闭上了双眼。远在地面的虻尊,此时猛然感到体内灵胎一阵剧烈颤抖,强行压住翻腾的灵力,知道苦心炼制的火螈已经丧命,大为痛心,将所有的怒火,都发泄到了手下身上,极力搜寻计穹等人。 尸螟蝠欢快地从虻尊火螈体内钻出,围着高庸涵上下飞舞。高庸涵定睛看时,发现尸螟蝠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,原来通体绿色,如今在绿色中却夹杂了少许的红光,想来是吸食了火螈精髓的缘故吧。 火螈王在一旁仔细看了看尸螟蝠,似乎对这个小东西十分好奇,忍不住往前凑了凑。高庸涵知道火螈王没有恶意,也不紧张,倒是尸螟蝠似乎对火螈王十分忌惮,不住地尖啸,浑身的绒毛都竖了起来。火螈王却不甚介意,咧嘴一笑,张嘴发出一声龙吟,高庸涵只觉得紫府内巨震,大骇之下险些掉进地火熔浆中。尸螟蝠更是惊恐万状,竟然失去了抗衡的勇气,连连低鸣,钻进藏鸦指环中躲了起来。 那只火螈王朝高庸涵低吼了几声,似乎在询问什么,高庸涵虽然听不懂,但是隐约能猜出几分,于是很客气地说道:“在下是被人追杀,才到了此地,并无恶意。” 看着火螈王不住地点头,高庸涵知道,这只异兽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,不由得心中一喜,接着问道:“请问,此地可有出路?” 进来的那条通道,早已在尸螟蝠和虻尊火螈的打斗中给毁了,现在深埋地下十余里,而且到处都是流动的地火熔浆,高庸涵自知坚持不了多久。 火螈王是地火熔浆中的霸主,自然知道哪里有出路,当下点点头,转身朝熔浆中一跃,钻了进去。高庸涵一见,摇头苦笑,暗想:“莫非这火螈王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?要不然就是真的有出口,可是却在地火熔浆之内。不过,看这熔浆冒出的气泡,底下的温度显然还要高得多,恐怕自己很难承受。” 正自犹豫间,那只火螈王从熔浆中又钻了出来,朝高庸涵清啸了几声,似乎在催促他跟着自己。高庸涵指了指沸腾的熔浆,再一指自己,摇了摇头,示意无法禁受得住。 火螈王哼了一声,翅膀一张,飞到高庸涵身前,不住用身子蹭着高庸涵,示意他骑到自己背上。高庸涵一咬牙,往火螈王背上一坐,跟着它冲进了地火熔浆中。 在钻进地火熔浆的一刹那,高庸涵灵力游走全身,全力抵挡扑面而来的热浪。可是令他称奇的是,火螈王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周围出现了一个护身法阵,将灼热的地火熔浆挡在身外一丈开外,这下,高庸涵总算是放心了。 火螈王在熔浆中,竟然不是游动,而是飞翔,双翅一展,便是数十丈的距离,速度极快。高庸涵心情大好,没了后顾之忧,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地火熔浆内的景色。 地火熔浆的范围极大,如同大海一般深不见底,在粘稠的熔浆中,不时有一团一团刺眼的光团,光团中隐隐有紫色的波纹流动。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,但是从光团内传来的灵力,可以想见定然是难得的天材地宝。 随着越来越深入,可以见到许多体形巨大的火螈,比之虻尊火螈都要大了许多,在地火熔浆内嬉戏,但是一见到火螈王就一哄而散,显然是怕极了火螈王。火螈王似乎刚才已经吃饱了,对这些火螈看都不看,一闪而过。 渐渐地,高庸涵感觉到四周的地火熔浆,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,火螈王的护身法阵明显缩小了许多。再往下走,火螈王收起翅膀,由飞翔改成了游动。远远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漩涡,搅得熔浆一片沸腾,那个漩涡极大,方圆达数十里。 “不会是要进入到漩涡之中吧?”高庸涵心自惴惴时,火螈王果然一头扎进了漩涡之中。 强大的压力,极高的温度,令高庸涵心惊胆颤,他无法想像,火螈王倒底要去哪里,但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。幸好,漩涡内部比起外面来,要平静了许多,在漩涡中间,是一座紫气笼罩的高山,刚一进入到山前五六里的范围,顿时一阵清凉,灼热的地火熔浆全被挡在了外面。 火螈王停在山腰的一个平台上,高庸涵从火螈王背上下来,踏到坚实的土地上,心里也踏实了许多。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,眼前全是紫色的奇石,走到一个岩石旁,用手敲了敲,发出“咚咚”的声音,质地很是怪异,金不金石不石的。 火螈王到了这里,神态变得十分恭敬,摇身一变,体形缩小了一倍,顺着一条山路往里走去。高庸涵紧跟在火螈王身后,心里暗暗称奇,不敢多说话,亦步亦趋。 转过一个山崖,高庸涵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。只见无数的奇花异草,遍布在山间,数条溪流穿行于山石之中,然后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汪清潭,走到潭边,便见到一个幽谷窈然而深藏。过了一道石梁,再往前走,又穿过一片石林,到了一座石壁跟前。石壁旁是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,间中一块奇石负土而出,上面生着一株奇花,这株奇花的藤蔓通体幽蓝,色泽温润宛如翡翠,上面挂着数十枚个火红的果子。 高庸涵对这种红果已经十分熟悉,因为他这一个多月以来,几乎天天都在吃这种果子,这正是楚兰红泪。不过这里的楚兰红泪,比起自己见过的,要大了许多,而且有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,显然不是凡品。 火螈王游到石壁跟前,一阵低沉的吟唱,石壁漾起一片绚烂的波光,一座洞府显现出来,上书三个大字,字体柔美秀丽,是为:凝愁宫! 第三十五章 仙子 高庸涵看到这座凝愁宫,心里大为震惊,没想到在这地火熔浆之下,居然还有这等洞天福地,能在这里建一座洞府,其修为要到何等的程度?只是“凝愁宫”这三个字温婉有余,却欠缺一些力道,显然是出自女性之手。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,火螈王早已不知去向,由于不知这凝愁宫的主人是何来历,高庸涵不敢造次,走到紧闭的洞门前,轻轻叩了一下门环。 清脆的叩击声在洞府内回荡,片刻的功夫,两扇石门便缓缓打开。高庸涵看着石门后面的一条小径,有些犹豫,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句:“贵客请进,恕不远迎!” 这声音清脆悦耳,动听之极,高庸涵暗自点头,这座凝愁宫的主人,果然是一位女子。顺着小径转过一个弯,眼前是一个回廊,回廊横跨在两座山崖之间,两侧是幽谷流泉,花红柳绿,鸟语花香,风景美到了极致。高庸涵毕竟曾是大衍国的贵族,家学渊源,自然眼光独到,看着这一草一木,无不匠心独运,显示出这里的主人意趣之高,可谓超凡脱俗。这一路行来,回廊两侧美景连连,看的高庸涵心旷神怡,多日来的种种烦恼和艰辛也似乎放到了一边。 在回廊的尽头,是一座翠竹搭成的凉亭,凉亭前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,袖手而立,颈下悬着一颗流光异彩的珠子。 高庸涵不敢直视,抢前几步,一揖到地,语气十分恭敬:“晚辈高庸涵,拜见仙子!”在他心中,早已把这座洞府的主人当成了仙人,因为他所熟知,甚至是传说中的修真者,没有一个能有这等超凡脱俗的怀抱。而且,最为重要的,这个女子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,一片空灵,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,不是仙人又是什么? 那个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我不是什么仙子,你是何人,怎么会来到地火熔浆这里?” 高庸涵不敢平视,低着头答道:“晚辈是玄元宗弟子高庸涵,因为要去阅昙洞拜见七虫族长老会,结果被褐甲蠕虫部族所阻,打斗中误入地火熔浆,幸亏被一只异兽带到这里。冒昧之处,还望仙子见谅!” “这么复杂?阅昙洞?七虫族?”那名女子有些不解,跟着自言自语道:“嗯,是了!那些讨厌的虫子,一定就是你说的七虫族了。而那个虫子的巢穴,想来就是你说的阅昙洞了,不过,那里臭气熏天,这些虫子又不知礼数,去那里做什么?” 高庸涵一愣,看来这位仙子不问世事,对焚天坑的状况不太了解,当下答道:“晚辈此去,一是为了寻找我的一位好朋友,二是为了能了解一下七虫族的境遇,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们。” 扑哧一笑,那名仙子问道:“我长得很难看吗?为什么你不敢抬头看我?” 高庸涵本就是十分洒脱的性格,之所以不敢抬头,是为了表示对仙子的敬意,听她这么一说,当即抬起头来。“轰”的一下,高庸涵脑子一片空白。 面前的这位仙子,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美了,那种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间,应该属于天上才对。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,也许是高高悬在百丈冰崖上的雪莲,也许是静静守着寂寞的深谷幽兰,然而这些加在一起,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,她的美,是一种晶莹剔透、洁白无瑕、不染一分尘俗的清馨。 这一刻,高庸涵的目光有些游离,因为这种美令人不忍逼视,而他的心都已经痴了。 又是一笑,这一笑如同春山远处,“你怎么不说话,跟个呆子一样?” “哦,”高庸涵从迷醉中醒来,有些窘迫地说道:“晚辈失礼了。” “不要晚辈晚辈地称呼,听起来好像我已经很老了似的。”接着脸色微微一沉。这个仙子的言谈举止,无不流露出一种天真、率直,一颦一笑都发乎自然,没有半点凡尘的流俗。 “是!”高庸涵从这几句短短几句话中,已经十分清楚,仙子不是凡人,自然就没有凡人的那套虚礼,于是不再拘束,直接提出请求:“既然仙子知道阅昙洞的去处,还望能指点一二。” 那仙子听了,脸色黯淡下来,幽幽说道:“你这便要走了么?几百年来,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,能不能多留几天,陪我说说话,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话了。” 高庸涵看到仙子黯然的表情,没来由的也是心中一酸,可是转念想到凤五的安危,只得说道:“待找到我的朋友,办完事情以后,我自然会来向仙子道谢的。” “你那个朋友莫非也是虫子?你这么急着找他,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?能给我说一说你的事情么?” 一连窜的问题,只表明了眼前的这名仙子是何等的寂寞,高庸涵心中一软,也不知为何,毫不隐瞒地,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。 恍然间,似乎回到了幼年,回忆起在天机峰上学艺的那段时日,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。高庸涵不知不觉地,从小时候的事情说起,一直说到学艺有成,回到东陵道,如何与叶帆结识,又如何成了东陵府兵马大元帅。接着,天下大乱,玄明盛世不再,东陵道遭到了异族的攻击,自己如何率军抵抗。 又说道历山的背叛,叶帆的死义,以及自己如何逃出生天,反而因祸得福,学会了诡鹏的血凝大法。继而说道如何结识魁豹,被十二叠鼓楼的人追杀,魁豹为了保护自己和尸头蝠王同归于尽,再后来,如何进了焚天坑,结识了凤五,以至于此后发生的每件事,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。 那仙子听得如痴如醉,听到惊险处会掩嘴惊呼,听到高庸涵转危为安时,又会抚掌相庆。终于听完了高庸涵的经历,仙子开口说了一句话,令高庸涵惊喜莫名,兴奋不已,这句话的原话是:“你那几个死去的朋友,兴许能想办法让他们活转过来!” 高庸涵当即翻身在地,重重叩了几个头,喜极而泣,失声道:“望仙子大慈大悲,救救我那几个朋友!” 那仙子侧而不受高庸涵的大礼,从旁一指,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扶起,缓声说道:“能不能救,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,而且具体怎么个救法,我虽然大致知道一些,但是细节却不是很清楚。”说到这里,皱着眉头想了想,跟着又摇摇头道:“不过,这个法子太过危险,而且成功的机会并不大。” 高庸涵伸起右臂,朝天一指,向天盟誓:“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,我都必尽全力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!”跟着转身又是一揖,恳求道:“有何办法能救回我的朋友,求仙子明示!” “你的修为太低,根本去不了那个地方,还是等你有修仙的实力再说吧。”因为那处地方实在太过险恶,以她的法眼,一眼就看出高庸涵的修为还远远不够,所以不再提及此事,转而问道:“你把手上的那个藏鸦指环,给我看看?” 高庸涵也知道,在这个世上,有很多事情,的确是需要高深的修为才能解决。自己的修为倒底有多高,心里还是很清楚的,所以暗下决心,一定勤修苦炼加倍努力。只是要修到仙人的境界,何其艰难? 当下心乱如麻,木然地将右手抬了起来,那仙子有些诧异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伸出芊芊玉手,握住了高庸涵的右手,仔细查看藏鸦指环。 高庸涵身子一震,闻着淡淡的幽香,呆呆地看着那仙子。 那仙子恍然未觉,凝神想了一下,忽然发出一股灵力,将藏鸦指环居然取了下来。高庸涵体内,源自诡鹏的那部分灵力极力挣扎,以至于紫府急速转动,高庸涵眼前一黑,一跤坐到地上。 那仙子惊觉,急忙扶起高庸涵,歉意道:“我只是觉得这枚指环有些奇怪,想要仔细看看,没有伤到你吧?” 高庸涵知道,她并无恶意,连忙摇头,对这个仙子的修为更加佩服。这枚藏鸦指环自从戴在手上以来,还从未取下来过,连凤五都办不到,却被眼前的这个女子,轻轻巧巧地给摘了下来。忽然心中一动,也许可以让仙子为自己指点迷津,提升修为,以便能更早救回叶帆、魁豹等人,当下愈发的恭敬了。 那仙子把藏鸦指环拿在手中,反复查看,忽而皱眉,忽而微笑,高庸涵在一旁不敢出声,怕惊扰了她。这个指环是诡鹏炼制的一件法器,从仙子的沉思可以看出,诡鹏不愧是六百多年前的一代宗师,纵使修为未及仙界,只怕比之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也相去不远。 过了良久,那仙子突然把藏鸦指环戴在手上,手捏兰花法印,屈指轻轻一弹,那只尸螟蝠应声而出,跟着手腕一抖,尸螟蝠又自行回到指环内。这样反复了几次,终于轻笑道:“果然如此,这件法器倒是一件难得的宝贝,里面除了一只蝙蝠,竟然还有一个大虫子,倒也有趣。”跟着脱下指环,拿给高庸涵,说道:“我原以为,这枚藏鸦是我以前见过的那枚,没想到竟然不是,害得我白白花了这么多功夫。” 继而笑道:“你先带上吧,既然有缘到了凝愁宫,我便教你个法门用这个法器,也算是我送你的礼物。不过,这枚指环似乎能吸人灵胎,有伤天和,还是少用为妙。” 其实如何激发藏鸦指环,只需要一个法门而已,尽管这个法门,已经在诡鹏坐化之后失传,但是那仙子所传的并不复杂,高庸涵一学就会。在他心里,已经为这个法门取了个名字,就叫凝愁术,以纪念这一奇缘。 第三十六章 情动 不知不觉间,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,已经足足有一天了,高庸涵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何在,而那仙子也似浑然忘了时间。其实,他们都不知道,楚兰红泪已经把二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。楚兰红泪本就由相思泪而来,到目前为止,整个厚土界近千年来,也只有凝愁宫内的这个仙子,才真正品尝过,高庸涵则是因为服食了太多,无意中已被相思所羁绊。至于凤五当时采集的那些楚兰红泪,不过是偶尔流传在外,少了相思之苦的凡品而已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不久一轮皓月升起,高庸涵一抬头,才发现身在凝愁宫内,身心已经逐渐被眼前这个女子所占据。头上的明月,将他从神情恍惚中拉了回来,恢复了几分清明,对此情景不由感到十分的诧异,在地火熔浆之下,何来的夜空,何来的明月? 听了高庸涵的疑问,那仙子微微摇头并不作答,仰头看着天上孤零零的圆月,轻叹了一声,随手递给高庸涵一枚楚兰红泪。 一口咬下,高庸涵这次没有流泪,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,看着一旁略显落寞的仙子,情不自禁,突然生出了一股柔情,三十余年来,从未波动的心弦,在这一刻颤动了。 那仙子同样深陷相思而不自觉,心里对这个男子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,有了将自己多年来的经历,一吐为快的念头,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。仿佛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异样,幽幽说道:“我并不是什么仙子,我叫紫袖,只是一条鸾龙,就是带你进凝愁宫的那只鸾龙而已。” 这话如同一声霹雳,把高庸涵从心酸中给震醒了,“你,你是——”高庸涵指着那仙子,有些难以置信,结结巴巴说道:“你是那只火螈王?” “我不是什么火螈王,我本是九重天境霜月海里的一条鸾龙,在我出生不久,便遇到了九界坍塌,幸被路过的凝愁仙子所救,从那以后,我便追随仙子奔波于各界。” 在修真界里有个传说,是关于鸾龙的,相传鸾龙不受九界束缚,可自由穿行于九重天境,是名副其实的神兽,也只有仙人才有那个能力,将其收为己用。其时恰逢天劫来临,九重天境坍塌,波及到霜月海。紫袖因为出生不久,根本无力抵抗天劫,在霜月海碎裂时与父母失散,并被离火界溅落的天火所伤。幸亏遇到了刚刚脱离桎梏的凝愁仙子,才保住了性命,从此以后,紫袖便依附于仙子而生。 凝愁仙子的确如传说的那样,四处寻找昔日的恋人,甚至也曾闯入到地府大闹了一场,但是事与愿违,最终失意而归,漫无目的地在厚土界游荡。当来到焚天坑时,无意中发现了深藏在地火熔浆之下的紫莹山,心灰意冷之下,隐居在此处。后设下层层禁制,将紫莹山的灵气锁住,又使出星移大法,把山挪到了这地火熔浆核心的巨大漩涡之中,以免引来外人的窥测。做好这一切后,凝愁仙子依照记忆中的情景,用仙术重塑紫莹山,建凝愁宫。 凝愁仙子起初还能靠着修建洞府等杂事,来分散一些思念,随着凝愁宫的建成,整日陷入到相思之中,以泪洗面,渐渐的形神憔悴,终于在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后,化作了一株相思树。 凝愁仙子在世时,紫袖还无法变成人形,于是安静地附着在仙子的衣袖上,跟着她上天入地四处奔波。正因为此,紫袖才知道,要想找一个人,原来也可以到地府里面找。多年下来,紫袖对凝愁仙子的依恋越来越深,所以当仙子化作相思树后,紫袖舍不得离开紫莹山,便守在这里,看护着相思树,看护着凝愁宫。每隔些日子便外出一次,穿过外面的熔浆漩涡,以地火熔浆里的火螈为食,倒也逍遥自在。 这么过了两百余年,玄元道尊将七虫族迁到了焚天坑内,紫袖当时恰好到了修出人形的关键时刻,所以一直呆在凝愁宫里。又过了一百年,紫袖前后历经三次痛苦的劫难,蜕下了三层龙鳞,终于功德圆满,由原来的紫色变成了通体雪白,同时生出了一对羽翼,自此可自由变化成人形。而在这一刻,相思树沉寂了三百年后,竟然结出了相思果,紫袖知道,这是凝愁仙子在为她高兴,也更加不愿离开凝愁宫了。 岁月变迁,紫袖渐渐从最初的欣喜,陷入到无尽的寂寞中,因为她有了人的情感,也有了人的烦恼。她曾窥探过突然涌入的七虫族,可是已经没了灵胎的七虫族,完全丧失了作为智慧生物的那种灵性,丝毫引不起紫袖的好感,反而对于私自闯入地火熔浆,抓捕火螈的七虫族人心生厌恶,一旦遇到便将其格杀。由于紫袖每次外出,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,所以被七虫族人称之为火螈王。 在凝愁宫,凝愁仙子垂泪的地方,长出了一大片楚兰红泪,紫袖偶尔品尝了一枚,顿时被那种心酸所感染。由于她自幻化出人形以来,从未和任何人见过面,所以也无从了解这种心酸,是缘何而来,这种感觉整日萦绕在心头,令她无所适从。 每日就在这地火熔浆之中,孑然一人,偶尔外出以捕杀火螈,和擅闯进来的虫子,来发泄内心深处的孤独。这次无意中遇到高庸涵,她便感到了一丝惊喜,再加上高庸涵也服食了大量的楚兰红泪,更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,不由得对这个陌生的人族,产生一丝好奇,于是将他带到了紫莹山凝愁宫。 高庸涵并不知道,紫袖对他的亲近,来源于楚兰红泪,他更不知道,由于楚兰红泪服食后流泪的特点,使得七虫族根本不接受这种仙果。 听了紫袖的倾诉,高庸涵忽然对面前这个女子,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怜惜,这么一个女子,枯守在地火熔浆之中,一呆就是几百年。自己虽然连遭巨变,可是至少还有一帮生死与共的朋友,哪怕是身陷绝境,也从不会感到寂寞。此时,他终于明白了,为什么紫袖希望他能陪她说说话,实在是寂寞到了极点,就算有那么高的修为,又怎么能填充内心中的凄苦? “也许,只有九界道祖一类的圣人,才可以摆脱世俗情感吧!”高庸涵长叹一声,默默想到。 紫袖说完之后,不再言语,只是痴痴地看着天上的圆月,高庸涵也不做声,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,直到月亮偏西,红日东升。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进凝愁宫,紫袖收回目光,突然转头朝高庸涵一笑,说道:“你既然来了,我带你四处走走吧。” 高庸涵满脸的温柔,点点头,跟着紫袖往山后走去。一路行来,紫袖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,不停地给高庸涵说着一旁的景致,甚至于一颗小草,一朵小花也能说上半天。紫袖并没有意识到,第一次向一个人敞开心扉,意味着什么,在她的心里,高庸涵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迹。 高庸涵其实并不关心这些景致,此时他的眼中只有这个白衣如雪,时而忧郁,时而欢快的女子。他也不知道,他已经深深地被这个女子所打动,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紫袖在说什么,只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。紫袖一笑,他就感到开心,而紫袖的眉头一锁,他便没来由的一阵心痛。其实,固然是楚兰红泪打动他在先,最重要的,是她的经历让他深感怜惜,由怜生爱,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 “看!”紫袖指着远处的一处山崖,在一个石像跟前,有一棵美丽的相思树,相思树紧紧依偎在石像旁,“那就是仙子化作的相思树,那个石像,是仙子亲手雕刻的。” 紫袖不知道,此时,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。 高庸涵心中一酸,这个心酸,和楚兰红泪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,如果说那种心酸只是一场濛濛细雨,此时的心酸就是涌起的海浪。高庸涵想伸手拭去紫袖脸上的泪珠,但是在他抬手的刹那,却犹豫了,他第一次发现,自己的心竟然乱成了一团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决断,曾经的豪气似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。 两人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依偎在石像怀里的相思树,一时间都有些痴了。 夕阳西下,两人的影子也依偎在了一起,高庸涵低头看了看越发娇艳的相思树,猛然间下定决心,深吸一口气,低沉的声音中流露出一股坚定:“紫袖,你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,去看看,这样才不会寂寞!” 紫袖的眼中一片迷离,喃喃道:“要离开这里吗?” “是!”久违的豪迈又回到了体内,高庸涵一时间豪气大发,大声说道:“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!我想,即便是仙子在世,也一定不愿你终老在这里,也一定不会拦你的!” 紫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来,自从听了高庸涵的那段经历,她已经多少有些心动了,对焚天坑之外的一切,都生出了一种好奇。可是她仍有疑虑,这个疑虑来自于相依为命的凝愁仙子:“我这么一走,还有谁能守护仙子?” 高庸涵语顿,其实,紫莹山深处地火熔浆之中,如此隐秘的地方,又有几个人能有这种修为找到这里?而且这棵相思树真的需要人来看护么?他自然清楚,这是紫袖对凝愁仙子的依恋,这种依恋,他也曾对恩师权思真人有过,无疑,紫袖的这种感情,比他来的要深的多。 半晌无语,良久,高庸涵才涩声道:“既然如此,高某这就告辞了,望姑娘能为我指明去路。” “你这就要走了吗?”紫袖心里十分矛盾,一方面对高庸涵已经种下了几缕情丝,对他的离去有些不舍,同时也的确有意出外走走,另一方面,对凝愁仙子却又割舍不下,当真是左右为难。 高庸涵看着紫袖黯淡下去的目光,心里也有几分不忍,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,当下点了点头,故作轻松地说道:“以后,我还要回来找你,请你帮忙,去救我那几个朋友呢。” 紫袖默然。 就在这时,高庸涵突然高呼:“快看!” 转头,相思树的树叶全部飞舞了起来,在天空中摆出了一个奇异的符纹,经久才散去。紫袖笑了,轻快地说道:“仙子允我离开,让我……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,有些害羞,不敢再说下去,因为符纹的意思,是要紫袖跟着高庸涵。 第三十七章 捕捉 随着月亮再一次升起,两人又来到了凉亭,同样的情景,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,一时间,两人都没说话。 紫袖很快乐,她并不怎么在意,到了外面会遇到些什么,发生些什么。只要能跟在高庸涵身边,既遵从了仙子的意思,又遂了自己的心愿,相信能从他身上,看到许多新鲜的事物。 看着略微有些羞涩,却洋溢着幸福的紫袖,高庸涵感慨万千。他很怀念以前在东陵府的那段时光,那时和叶帆、历山等人,性情相投,把酒言欢,共剪西窗,是何等的快意。可惜变故来的太快,历山的背信弃义,叶帆的从容赴难,使得自己走上了复仇的道路。可是没有这些变故,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来到焚天坑,怎么可能遇到凤五、魁豹,怎么可能遇到令自己心动的紫袖?对于什么法器宝物、修真法术之类,高庸涵并不十分在意,他更愿意用所得的一切,来换取亲人、朋友的平安。 这两天的际遇,如同一场梦一样,扭头看了看娴静的紫袖,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落寞,高庸涵心中一暖。生平第一次,他有了厌恶争战的念头。不过,他很快就醒悟过来,为了肩上的责任,怎么能有避世的想法?难道真的是说,一旦儿女情长,就英雄气短了吗?想到这里,高庸涵心里不住摇头,看来,自己不光是修为不够,其实心性方面也还差了很多。 “你在想什么?” 紫袖轻柔、动听的声音,将高庸涵从神思不定中拉了回来,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,心头一阵轻松,低声答道:“我在想,明天就要离开凝愁宫了,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,难免会有疏忽,就怕委屈了你。” “什么叫委屈?”在紫袖的心中,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概念,好奇地问道:“比一个人呆在这里,还要难过吗?” 高庸涵大为怜惜,一股柔情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,柔声道:“不会的,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委屈。” 这话一出,紫袖大为娇羞,白了高庸涵一眼,将头扭到一边,不再说话。 高庸涵也是大为尴尬,刚才那句话可谓是情不自禁,却不想唐突了佳人,脸上一红,不敢再乱说了。但是两人间的气氛十分微妙,颇有几分暧昧,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,就这么静静地坐着,但是心里却多了一丝甜蜜。 两人一直坐到天明,又再次到了那棵相思树下,齐齐拜了三下。在跪拜时,高庸涵恍惚感觉到,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,当即意识到这是凝愁仙子的神识,在她深邃的目光中,包含着托付与期待。 紫袖在离别时,显得格外的不舍,她和凝愁仙子虽为主仆,多年来的相依为命,使得两人早已情同手足,直到转过山崖,已经望不见相思树,仍旧珠泪盈盈。 “别难过了,以后你想念仙子了,大可以回来住一段时间嘛。”高庸涵的安慰,终于令紫袖渐渐平静下来。当走出洞府,石门消失在法阵中时,紫袖再度拜了下去,生长在瀑布奇石上的楚兰红泪,枝条轻轻摆动,也似挥手道别。 两人又来到了山腰处的那个平台上,紫袖问道:“你是要去阅昙洞么?” 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凤五,高庸涵有些迫不及待,重重点头道:“对,我们去阅昙洞,到时我给你引见一个好朋友!” 紫袖微微一笑,没有再变回鸾龙的模样,默默念了一段法诀,颈下那粒珠子散发出一团五彩云雾,将二人包裹其中,然后拉着高庸涵朝漩涡外飞去。 飞出漩涡,一路往上,四周的压力逐渐减轻,高庸涵见到紫袖默默不语,心知她仍有些伤感。突然从二人身旁窜出一条火螈,瞬间逃的无影无踪,高庸涵灵机一动,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:“咱们捉几条火螈好不好,我把一个朋友炼制的火螈击碎了,干脆赔他两条。” 紫袖的兴趣显然也被勾起来了,当即点头:“好啊,要捉就捉大的,我知道他们在哪里。”跟着一催动宝珠,掉头朝熔浆深处飞去。 高庸涵又是感动,又是无奈,紫袖显然对自己的要求十分重视,只是却忘了当务之急是赶到阅昙洞。不过,难得她这么高的兴致,估计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,就跟着看看吧。 越往下,熔浆越来越粘稠,颜色也越来越深,呈现出一片暗红。一路上,高庸涵见到了好几条火螈,体形也只比虻尊火螈小了一点点,可是紫袖却压根正眼都不瞧一下,只顾东张西望。高庸涵本来还指指点点,不过看到紫袖毫不在乎的表情,就知道一定还有更大的火螈,当下老老实实闭嘴,乖乖地呆在一旁。在这地火熔浆中,紫袖能被称为火螈王,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,况且有机会能见识到这般奇景,也不枉此行。 忽然,紫袖抚掌欢呼道:“前面有条大的,你呆在五彩云雾里不要乱动,看我去给你捉过来。”说完,身形一晃出了云雾,白衣飘飘,竟然没有丝毫的停滞,瞬间没入到浓重的熔浆中。 高庸涵呆在五彩云雾中,什么也看不见,就感觉面前的熔浆不断挤压过来,远远传来几声怒吼。尽管知道紫袖的修为深不可测,但是仍旧没来由的有一些担心。一个人正在胡思乱想,一股沛然无匹的法力涌了过来,地火熔浆猛地朝两边倒卷过去,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空旷。 眼前是一条巨大的火螈,简直称得上是大到了极点,身长在百丈开外,腰身超过了十丈,不断地喷出火柱,火焰竟然呈现出紫色,显见是一条已有数百年道行的火螈。虻尊火螈和这条火螈比起来,就像是拿一条蚯蚓和一条蛇放在一起,根本就没法比。但是这条火螈空长着这么大的个头,却被紫袖戏弄的团团乱转,暴跳连连。 这条火螈一直藏在地火熔浆的最深处,早已经结出了内丹,眼见就快要面对第一次天劫,一旦渡劫成功,便有望化成人形,凝成灵胎。这么多年来,其实紫袖一直知道有这么一条火螈存在,不过念在它修行不易,所以也没去管它。而这条火螈自然也知道火螈王的存在,自知不敌,所以一直躲在这里安心修行。 没想到,今天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,突然闯进来一个小不点,居然想收了自己,这令火螈大为恼怒。可是一交上手,才从来人的气息中感觉出来,面前的这个小不点,竟然就是那只火螈王所变。本想拼上一把,然后伺机逃脱,哪知此人好厉害的手段,把周围的地火熔浆,全部用法力给逼到了一边,让自己无处躲藏。 也不知紫袖用了什么法术,轻盈地围着火螈游走,不时伸手在火螈身上拍上这么几下,火螈每次都疼得不停地翻滚,然后愤怒地喷出几根火柱。可是紫袖显然对火螈太熟悉了,如同闲庭信步一般,打的火螈不住哀嚎。 高庸涵心中有些不忍,但不知紫袖这么做是何用意,所以仔细观看。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火螈被逼出了真火,暴怒之下不惜使出两败俱伤的法子,一张嘴,仰天厉啸,跟着死死盯着紫袖,一颗鲜红的内丹激射而出,朝紫袖击来。 高庸涵大惊,虽离两人打斗的地方尚有数里之遥,也能感受到火螈内丹的厉害,在炽热无比中掺杂着森森寒意。这条火螈竟然有如此的道行,能在极阳的环境下炼化出极阴的灵力,高庸涵大叫不妙,褐纹犀甲再度披挂,左手抽出敛眉剑,右手捏着聚象金元大法的法诀,一闪身从五彩云雾中钻了出来,踩着一只符鸟,朝场中飞奔而去。 这颗内丹大如磐石,闪电般击向紫袖,紫袖似乎早已料定,不慌不忙,身形一闪凭空消失,内丹击空,直接打到了一旁的火墙上。这一击威力奇大无比,紫袖布下的法阵,被内丹打的一阵剧晃,跟着出现了几条裂缝,暗红色的地火熔浆如同喷泉一般,朝阵中涌来。 火螈大为得意,用力往回一吸,就要把内丹收回来,在它想来,只要再来这么几下,法阵肯定能被破掉,那时自己就是龙归大海了。一旦出现生机,它立刻没有了和紫袖抗衡的勇气,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,躲得越远越好。 这不过是火螈的一厢情愿而已,就在内丹往回吸的一瞬间,紫袖突然闪现,手一扬将内丹定在空中,跟着祭出一个法器,一道白光照在内丹上,眼见那内丹越来越小,最后化作一个拇指般大小的丹丸,被收进了法器中。 火螈大骇,内丹被收,自己的生死便全在别人手中了,不过火螈天生性情暴躁,哪肯这么容易低头,嚎叫声中连火柱都不喷了,直接张开巨嘴咬了过来。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,在紫袖收取内丹的同时,火螈已经扑了上来,高庸涵也到了紫袖身前,眼见火螈来势凶猛,情急之下,聚象金元大法奋力击出。 那只火螈虽然不敌紫袖,但是论实力,却比高庸涵强了不止一星半点。聚象金元大法乃是玄门正宗极高明的法术,火螈也不敢硬抗,只得忍痛看着紫袖把内丹收去,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高庸涵身上,一道火柱迎着聚象金元大法喷了过去。 火柱还没到,符鸟就一下子被熔化了,高庸涵就觉得浑身似乎要被熔化一样,大惊之下拼命催动灵力,可是也就缓了一缓,火柱直直烧了过来。 紫袖一把将高庸涵拉到身后,左手一挥,将火柱引到一边,跟着退回到五彩云雾中,法阵已然支撑不住,轰然碎裂,两侧的地火熔浆瞬间将空旷处填的满满当当。 “谁让你出去的?”紫袖有些埋怨,然后又十分关切地问道:“你有没有受伤?” 高庸涵笑道:“有你在旁边,怎么会受伤?” 紫袖看着高庸涵被烤的有些发黑的面庞,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出了五彩云雾,心中一阵甜蜜,跟着怒道:“这条不知死活的火螈,我要它好看。” 掏出一个玉瓶,倒出一粒鲜红的丹丸,一道灵力打在上面,喝道:“死火螈,还不滚过来!” 地火熔浆一阵翻滚,那条火螈露出了一个脑袋,奄奄一息,眼中全是求饶的神情。高庸涵知道,这条火螈已经被收服了,看紫袖的意思还不肯罢休,便替它求情:“既然这条火螈已经认输,就不要再惩罚它了吧!” 紫袖还有些不肯,禁不住高庸涵的劝说,当下对那条火螈骂道:“你个不知死活的畜生,要不是我手下留情,早把你给拆了。我问你,你可愿老老实实地听话?” 那条火螈已经颇具灵性,情知是高庸涵帮它求情,连忙点头,并伸出一条血红的巨舌,舔了一下五彩云雾。 紫袖双眉一扬,就要发作,高庸涵连忙给劝了下来,心中却哭笑不得。 紫袖再次祭出玉瓶,一阵咒语,玉瓶射出一道白光,照在火螈身上,火螈和内丹一样,越来越小,随着最后一道白光,被收进了玉瓶之中。 第三十八章 受阻 收了火螈,紫袖皱了皱眉,有些遗憾地说道:“可惜了,这条火螈是最大的,只能再去捉一条小一点的。” 高庸涵已经很满意了,他原想着,给计穹赔两条像虻尊火螈那般大小的,就已经足够了,现在早已超出了预期,这条火螈才真正称得上是火螈王,当下连声道:“不用了,不用了,有了这条火螈足矣,咱们还是尽快赶到阅昙洞吧。” 紫袖没有再坚持,而是顺从地调转方向,朝阅昙洞飞去。 一路上,高庸涵对紫袖刚才的表现十分好奇,紫袖很耐心地一一作了解答。 “我刚才反复击打那条火螈,就是为了逼它吐出内丹,只有这样,才能尽快将其收服。如果是要杀了它,根本不用这么麻烦。”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高庸涵恍然大悟,转而问道:“你那个玉瓶是什么法器,好生厉害?” “这个玉瓶是当年仙子留给我的,唤作云霄瓶,内中有浩浩乾坤,可以将整个天地都装进去。”紫袖轻轻抚摸着玉瓶,颇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可惜,我的修为离仙子差的太远了,只能发挥出三成的威力。” 高庸涵大为诧异,没想到,在厚土界居然真的能见到仙器,这原本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宝物。不过,更令他心惊的是,紫袖的修为,丝毫不逊色于当今任何一位顶尖的修真者,听她的口气,比起真正的仙人来说,还差了太多。“那么可以想见,真正的仙人,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!” 高庸涵想到这里,不禁默然。从紫袖的陈述中得知,凝愁仙子曾经为了寻找心上人,大闹地府,却失意而归。自己要是想救回叶帆、魁豹等人,势必要硬闯地府,可是地府哪里是说闯就能闯的?除非本身也具备了仙家的神通。可是自九界坍塌以来,成仙的修真者,惟有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自己能行吗? 高庸涵心性天生坚韧无比,不但没有丝毫的气馁,反而生出一股豪气,“二位道尊能做到的,我高庸涵也一定能做到,就算把地府拆了,也要救回叶帆、魁豹!” 感受到高庸涵的豪迈气势,紫袖一阵迷醉,只觉得这个男子身上,藏着一种令人心动的东西。而远在地府的冥尊,却从沉思中惊醒,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乱。 要想成仙谈何容易?高庸涵明白,修仙之路崎岖漫长,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就能成功,只有勤修苦炼,方才有望。所以趁着这个机会,不断向紫袖提出一些修真的难题,紫袖毫无保留,将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。无形中,虽然不至于立刻就能见效,但是于高庸涵在修真见解方面,却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。 紫袖对外面的世界尽管很是期待,但是事到临头,多少还是有些胆怯,加上有心和高庸涵多一点独处的时间,所以不自觉地放慢了五彩云雾的速度,而高庸涵一心沉浸在修真见解之中,丝毫没有察觉。但是,路始终是有尽头的,几个时辰后,两人已经到了地火熔浆之上。 “上面就是阅昙洞了。” 高庸涵往上望了一眼,除了密实的山岩之外,别无出路,不禁有些疑惑:“这里并无出路,难道还要打出一条通道么?” “我记得这里以前是有路的,可能被他们给堵了,不过没关系,开一条路也不难。”紫袖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,走到一处山岩边,记忆中这里似乎比较比较薄弱,当下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玉指一点,一道白光击出,眼前的山岩化为齑粉。尘土飞扬下,现出一个高约五尺的通道,笔直伸向前方。 紫袖随手弹出一个水滴,瞬间张开形成了一个水幕,将尘土全部包裹起来,掉进了地火熔浆里。回过头冲高庸涵一笑:“我们走吧!” 高庸涵走上前去,和紫袖并肩走了进去,走了大约两三里路,到了尽头,却是一面石壁横亘在面前。紫袖大感讶异:“怎么会这样?” 在她想来,这条通道无论如何都应该直通阅昙洞,熟料却成了一个死胡同,放出神识略微探察了一下,赞道:“想不到这些虫子倒也有些本事,上次被我杀了几个,竟然知道在此布下禁制,有些意思。” 高庸涵知道,紫袖对这些虫子颇有些厌恶,想来是那次到阅昙洞的时候,起了一些冲突,听她的口气,似乎还杀了几个七虫族的修真者,希望等下不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才好。从短短几天来的相处,他对紫袖已经有了几分了解,这是一个十分重情的女子,天真烂漫,但是长久以来的孤寂,和地火熔浆中独特的环境,又使得她有几分率性而为,出手也有几分狠辣。不过,她本性善良,只要自己从旁多加劝慰,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。 此时,紫袖双手连捏几个法诀,已经开始破阵了。 在阅昙洞,情形已经十分危急,不出高庸涵所料,褐甲蠕虫部族果然大规模异变,将阅昙洞团团围住,情势汹汹。七虫族长老会,代表红丝蛰虫部族的凤五、红蜓和虫髅棠,和银牙厉虫部族,仗着略胜一筹的实力,勉强挡住了褐甲蠕虫的攻势,不过已是势如危卵。 此时,布在洞中,专用来抵御来自地火熔浆威胁的法阵,却传来异动,显见有人想要从地底攻入,这令七虫族长老会惊恐万状。 身为大长老的枯镝,还清晰地记得,在百多年前,有一个神秘的女子,突然从地底钻了出来。当时枯镝的师傅,也是当时长老会的大长老,惊怒下出言不逊,随后又贸然出手,结果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,就被那女子击成重伤。随后,族内剩余的九位长老同时出手,原本想着能将这么女子拿下,双方斗法斗了整整三天三夜,那女子终于有些力竭,盛怒之下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器,一下子就将这些长老全部击飞,随后大杀一通才离去。 尤为可怕的是,后来出手的九位长老中,有五个人的灵胎竟然完全被击碎,剩余的四个也好不到哪里去,没过多久就先后辞世。这次变故,对于本来就日益的衰败的七虫族,无疑是雪上加霜,以至于又有一些族中的修真法门失传。经此一役后,阅昙洞对那名女子惧怕到了极点,所幸那名女子再未出现,等到枯镝等人修行有成,接任长老之职,合全族修真者之力,在洞内布下勾漏大阵,将洞底方圆数十里牢牢守住,为的就是阻止那名女子再度突袭阅昙洞。 眼下,值此大变之际,勾漏大阵第一次发动,显见那名女子沉寂了百年之后,又将再度出现。枯镝心中一片惨然:“莫非是天亡七虫族不成?七虫大帝,你若有灵,一定要护佑你的子孙能平安渡过此劫啊!” 当下,枯镝命凤五等人,坚守在阅昙洞外,抵挡褐甲蠕虫部族如潮的攻势,随后亲率其余九位长老,守住勾漏大阵的阵眼,一起发功抵挡紫袖。 这些情形,是一阵之隔的高庸涵和紫袖,所不了解的。紫袖也想看看,这些虫子经过百年之后,倒底有没有什么长进,当下法诀纷飞,一股霸道之极的法力击出。 高庸涵在一旁凝神戒备,却没有想像中的山崩地裂,紫袖的全力一击,仿佛泥牛入海,竟没有一丝反应。高庸涵正自诧异,就见紫袖鼻子微微一皱,调皮地一笑,娇叱一声:“开!”就见一股肉眼可见的法力波纹,猛地炸开,向四周扩散开来。 阅昙洞口激战的褐甲蠕虫、银牙厉虫,以及凤五等人,虽然没有听到什么爆炸声,每个人却都感觉到心中没来由的慌乱,手中自然慢了下来。跟着,一道极为猛烈的灵力,从地底喷出,把所有的人都震到了空中,然后重重摔到地上。猝不及防下,阅昙洞内外方圆几里之内的虫人,倒了一片。 褐甲蠕虫部族观战的两大尊主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,急忙发出几声厉啸,令手下暂且退却。凤五等人也不知倒底是何缘故,竟然有这般强横的灵力波动,不敢追击,收束族人,缓缓退守住三道石梁,双方暂且罢战。 倒底不愧是传世几近千年的勾漏大阵,被紫袖一通狂轰,居然撑了下来,至于洞内的十位长老,被刚才那一下,震得东倒西歪,其中修为最差的,已经面色惨白,嘴角渗出鲜血了。 凤五最近的火气很旺,本来变成了计虫匀就令他很不快了,为了不至于暴露身份才不得不来到阅昙洞。哪知,祭坛大典之后,枯镝硬要把自己留下,说是要商量什么族内大事。七虫族的死活,凤五原本不放在心上,但是当听到褐甲蠕虫部族的无理要求后,气的破口大骂。褐甲蠕虫的三大尊主之一,戎尊竟然大放厥词,说即将到来的食物危机,要红丝蛰虫部族全部承担。这就是说,此次总计上千万的人口损失,全部从红丝蛰虫部族中扣除,这下,就连长老会和银牙厉虫部族都看不过去了。 虫髅棠盛怒之下,向戎尊出手,结果反被戎尊所伤。凤五这些天来,已经逐渐了解了七虫族的现状,加上逐渐接受了计虫匀这么个身份,和红蜓、虫髅棠等人也有了一些感情,见到虫髅棠生生被戎尊废去了双臂,忍无可忍,一出手就是聚象金元大法,打的戎尊措手不及,伤了灵胎。 枯镝等人也对戎尊的蛮横,大为不满,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,戎尊恼羞成怒,留下几句狠话愤而离场。众人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,没想到戎尊回去后没几天,褐甲蠕虫就大兵压境,竟似要将阅昙洞一并毁了。凤五知道,一旦阅昙洞被褐甲蠕虫部族攻占,红丝蛰虫只有死路一条,所以放弃了逃走的机会,留下来和银牙厉虫部族并肩作战。 趁着褐甲蠕虫后退,凤五押住阵脚,安排好相应事宜,匆忙赶回洞中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,再看到枯镝等人吃力的神情,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,但是也能想像得出来人的强悍,心头一阵叹息。 地底,紫袖也没想到,一击之下竟然还没打出通路,秀眉一竖,不理会高庸涵的劝阻,颈下宝珠放出七彩灵气,整个人慢慢漂浮到半空,眼见就是惊天一击! 第三十九章 误会 枯镝等人原以为,勾漏大阵的全力发动,必然能挡住来自地底的威胁。而且刚才那一下,惊天动地,自己这边借助阵法,尚且有几位长老被震伤,想来地底的那位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只是,来人的修为似乎比之百年以前,更胜一筹,而长老会的十位长老,修为上参差不齐,最差的那位已呈不支,所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,继续大声呼喝同伴,向勾漏大阵灌注法力。 就在凤五准备上前,接替其中一位伤势最重的长老时,突然心生警觉,他虽然连番使用还魂术,以至于法力大减,但是修为见解仍在,感觉到危险来临,本能地避让到一边。 果然,一股更为强大、更为霸道的法力自地底喷出,勾漏大阵由于一个阵眼呈现不稳,那股法力朝最弱的地方一阵猛攻,那位长老最先倒下,勾漏大阵出现了一处破绽。 紫袖已经察觉出阵法出现松动,强行催动法力,法诀不断打出,令一旁观战的高庸涵眼花缭乱。从紫袖的法诀纷飞中,高庸涵用心体会,虽然大半都无法理解,但是对比所学,对于聚象金元大法又有了更深的一层体悟。 其实强行破阵,紫袖也有些吃力,毕竟是传自上古时期的勾漏大阵,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?要不是枯镝等人修为太差,而且关于阵法的诸多法门早已失传,连三成的法力都发挥不出来,紫袖也不可能占尽上风。饶是如此,紫袖以一己之力,硬撼十位修真者,同时还要应对勾漏大阵的反击,体内也是气血翻腾。不过,眼见就要成功,也管不了那么多了,拼着灵胎受损,也要打出一条通路。 连绵不断的法力冲击下,阅昙洞地底传出一阵巨响,枯镝等人终于支撑不住,勾漏大阵土崩瓦解。阵法反噬的威力十分巨大,从阵眼所在的地方,层层向外爆裂,整个阅昙洞几乎塌了一半,幸亏银牙厉虫部族为了抵御褐甲蠕虫,多在外围戒备,所以死伤不算太重,即便如此也有数万之众。 至于洞外的褐甲蠕虫,也被这等声威吓得一阵骚动。戎尊心知,阅昙洞内定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,当此良机岂能错过,约束好部众,大手一挥,再次猛攻过来。 凤五从废墟中爬起,枯镝等人虽无法抗衡紫袖,但是自保绰绰有余,也相继钻出,聚在一起。众人无暇顾及洞外的震天杀声,死死盯着渐渐裂开的地面,准备在来人现身的时候,便合力出手。但是,他们心里都明白,就算联手,只怕也很难与之相抗。 高庸涵看着面色苍白,摇摇欲坠的紫袖,大惊之下冲上前去,把她抱在怀里,急忙取出几颗楚兰红泪,塞到紫袖嘴里。跟着放出神识,慢慢探进紫袖紫府之中,细细查看她的灵胎,刚才的那阵斗法,紫袖也被震伤了灵胎。 服下几颗楚兰红泪后,紫袖有些散落的灵力,渐渐回到了紫府,灵胎也好过了一些,有些吃力地说道:“那个法阵已被破掉,咱们这就上去,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了。”跟着舒心一笑,续道:“总算没有耽误你太多时间,我也就安心了。” 高庸涵这才明白,紫袖这般拼命,完全是为了自己,因为自己所表现出的那种急切,想必令她始终记挂在心上,心中大为感动,同时又对自己有些痛恨,仰天叹道:“都怪我不好,不该——” 紫袖轻轻摇头,笑道:“不要说了,只要能帮到你,我就很开心,我没有什么大碍,还是快上去吧。” 高庸涵此时已经明了紫袖的一番苦心,暗暗发誓,今生决不会令这个女子伤心、难过,当下重重点了点头,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坚定,低头充满爱怜地望了紫袖一眼。左手“垂弦”击出,一道亮光从上面照下来,揽着紫袖跃了上去。 凤五蓄势待发,默默运转聚象金元大法,只待来人一冒头,就全力击出。一道闪电从地底窜出,跟着地面裂开一个大洞,两条身影骤然出现。 这道闪电极其熟悉,凤五第一个念头是诧异,“难道地底下的,竟然是高庸涵?”来不及多想,大喝一声:“且慢动手!” 但是枯镝等人已然出手,几道法力轰了过去,中间夹杂着几个法宝。窜出的那两条身影中,一个浑身冒着红光的人信手一挥,一道金光迎了上去。凤五一见,就知道是高庸涵无疑,早已准备好的聚象金元大法同时击出,不过目标却是击向高庸涵的那些法术、法宝。 金光闪过,石屑飞扬,几条身影一触即分,纷纷撞到石壁上。 高庸涵早已料到,紫袖的举动定然已经惊动了阅昙洞的七虫族,一上去肯定会遭到围攻,所以一见有人攻到,便是一招聚象金元大法。但是他的修为和枯镝等人比起来,还是弱了一些,被震得倒飞出去。他怕紫袖受伤,一上来是挡在前面,被震飞时却将紫袖抱在了怀里,身子重重撞在石壁上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 还未来得及开口,就听见一声怒骂:“计虫匀,你疯了不成?” 高庸涵心中一喜,凤五果然在这里,可是随即怀里一轻,紫袖已经飞了出去,直接攻向枯镝等人。原来,却是紫袖见到高庸涵受伤,大怒之下一言不发,径自向所有的虫人攻去。 紫袖虽然灵胎受伤颇重,灵力运转都有些凝滞,但是枯镝等人依然手忙脚乱。紫袖不识凤五,连他一起算在内,杀招接连发出,逼得凤五一步步退到枯镝等人身旁,合力才勉强稳住了阵脚。 凤五本想喝止所有人停手,眼前完全是误会,无奈紫袖攻势太猛,竟然被压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另一边,那些银牙厉虫部族的修真者,纷纷朝高庸涵出手,高庸涵一边连呼“停手”。一边来回招架,也是苦不堪言。 这场混战中,只有凤五和高庸涵知道,这架打的实在太过冤枉,可是紫袖太厉害了,凤五全力抵挡,一时间根本无法张嘴。而高庸涵这边不愿出重手,也是险象环生。 幸亏,旁边还有一个修真者没有动手,这个人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,还有一点,此人的身份极高,高到足以令大多数人听命,她就是银牙厉虫部族的族长厉屏鸦! 厉屏鸦从凤五出手的那刻起,就感觉到事情好像不是先前认为的那样,因为,堂堂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,不可能、也没有必要作此自绝于族人的举动。从这些天的相处,还有与褐甲蠕虫的争斗中,可以看出,这个计虫匀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称得上是有勇有谋,那么她的这一举动必然有她的道理。所以厉屏鸦并未向高庸涵二人出手,而是退到一旁,细心观察。 来人有两个,一男一女。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,一出手就可看出,修为高的超乎想像,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女子。那个看上去,一身护甲有些像褐甲蠕虫的男子,虽然修为一般,但是所用的法术,竟然和计虫匀一模一样,这就值得注意了。 其实,此次到阅昙洞的计虫匀,自枯镝、厉屏鸦以下,都感觉到与以往有极大的不同。以前的计虫匀,性情阴狠,睚眦必报,而且斤斤计较;现在却变得豪迈、豁达,于事理极其通透,尤其是在向戎尊出手时,使用的法术居然无人能识。这些一度让厉屏鸦十分怀疑,但是旁敲侧击,从红蜓、虫髅棠等人的言谈中,又可以肯定,必是计虫匀本人无疑,厉屏鸦百思不得其解,只能归于计虫匀或许另有奇缘。任谁都不会想到,凤五夺了计虫匀的躯体。 不管计虫匀是否遇到了什么变故,总之,从她来到阅昙洞以后的一个多月,无论是厉屏鸦,还是枯镝等长老,都对她的这一变化欣慰不已。既然计虫匀不愿说出变化的原因,枯镝等人也就不去追问,乐得有此极好的结果。 厉屏鸦站在一旁,脑筋这么一转,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。从计虫匀、高庸涵二人所使的法术来看,二人必定有些渊源,而高庸涵又和这名女子同行,那么,计虫匀的变化说不定就和这个高手有关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对于眼下的危局必然有莫大的帮助,能和眼前这名女子搭上线,阅昙洞至少可以保全下来了。想通了这一节,厉屏鸦大吼道:“统统住手!” 围攻高庸涵的基本上都是厉屏鸦属下,闻言随即后退,隐隐成包围状,以防他逃脱。 紫袖却毫不理会厉屏鸦的话,依旧攻势如潮,打的枯镝等人暗暗叫苦。要不是紫袖受伤在前,兼且知道高庸涵的朋友也在阅昙洞,没有祭出云霄瓶,否则枯镝、凤五等人早就被收了。紫袖倒不是非要这帮虫人的性命,只是恨他们打伤了高庸涵,至于自己受伤的原因,反而不甚在意。 厉屏鸦手下一退,高庸涵终于缓过气来,朝紫袖大喊道:“紫袖,不要打了,这是一场误会!” 紫袖闻言当即住手,冷冷扫视了一圈,冷哼一声,退到高庸涵身边,轻轻扶着高庸涵的手臂,满是柔情地看着他,柔声关切道:“你伤的重吗?” “无妨!”此时,高庸涵的眼里全是对面站着的凤五,顾不得回头,一阵狂喜道:“他就是我时常给你提及的,我的朋友!” 紫袖没来由的一阵落寞,原来,在高庸涵心中,这个虫人比自己还要来的重要。 凤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,慢慢走过来,似乎有些恍如梦中,不停地喊着:“高老弟!” 高庸涵轻轻挣开紫袖玉手,大步迎了上去,冲到凤五面前纳头就拜,哽咽道:“五哥!” 凤五一把拉起高庸涵,紧紧握着高庸涵的双手,颤声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“你在这里,我怎能不来?虽然来晚了,但是我一定会来!” 第四十章 深渊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亮,但是凤五和高庸涵充耳不闻,人生得一知己,夫复何求? 倒是旁边的虫人,全部傻了眼,怎么好好的计虫匀计大族长,一个娇滴滴的七虫族美女,成了人族修真者口中的“五哥”了?枯镝抬眼朝红蜓望去,红蜓一脸迷糊,和虫髅棠正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 厉屏鸦轻轻咳了一声,笑道:“既然是误会就好办了,两位贵客请先歇息一下,计大姐,”看到凤五还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悦中,厉屏鸦走上前去,轻轻拍了一下凤五的肩膀,续道:“计大姐,你陪着两位贵客,我和枯镝长老他们先出去,看看外面的情形如何。” 凤五终于回过神来,记起自己计虫匀的身份,对厉屏鸦点点头,然后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我要出去打个痛快,你们给我压阵如何?” “好啊,我当然是要跟在五哥身后!”高庸涵笑着应承下来,跟着转身走到紫袖身边,有些歉然地说道:“我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对敌,你也一起去好吗?” 紫袖默不作声,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,跟在高庸涵身后,一起走到阅昙洞外。 高庸涵毕竟没有和女孩子打过什么交道,此时又是一脑子兴奋,自然没有注意到紫袖的异样。而紫袖突然面对这么多陌生人,难免会有些不适,高庸涵一时的疏忽,却令她心中颇有些失落之感。 其实凤五倒是对紫袖充满了好奇,在他这一生,还从未见过修为如此之高的修真者。这个女子刚才凭一己之力,硬是把七虫族的十来个顶尖高手,逼得挤成了一团,联手之下才勉强自保,这等修为,哪怕是自己的师父拓山,也办不到。但是他不便开口询问,既然高庸涵不说,想来有他的考虑,况且眼下也不是时候,等外面的局势平静下来,再单独和高庸涵细谈也不迟。 高庸涵并不愿让太多人知道紫袖的来历,他必须要顾及到地火熔浆中,紫莹山的秘密;而且紫袖本就对七虫族没什么好感,加上以前的过节,更加不便当众细说,一切都留待和凤五详谈之后,再做打算。 幸亏现在褐甲蠕虫的攻势很猛,而厉屏鸦、枯镝等人在乎的,是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,现在已经明确大家是友非敌,那么第一要务,当然是对付异变的褐甲蠕虫。至于来人的真实身份,既然堂堂的红丝蛰虫部族族长计虫匀,和那个男子交情非同一般,自然可以从他那里获知一切,所以也不去追究这个问题。 所以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,大家刚刚才大打出手,而且是以性命相攻,转眼间就尽释前嫌,连多余的客套都没有。由于对紫袖心怀敬畏,加上她冷若冰霜的表情,厉屏鸦、枯镝等人不由自主地远远避了开来,率先出了阅昙洞。 一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,离开阅昙洞,层层环绕而上,来到了洞外的一处高台上,看着远处无数的虫人正在疯狂地厮杀。 高庸涵和紫袖站在凤五身后,悄悄塞给凤五一枚采自凝愁宫的楚兰红泪,低声说道:“五哥,这是真正的仙果,功效要好上百倍。” “哦?”凤五有些讶异,扭头看着高庸涵。紫袖正拿着一枚楚兰红泪递到高庸涵手边,见凤五回头,俏脸一红,低下头去,高庸涵也有些不太自然。凤五微微一笑,继续回头观看战局。 比起夜痕洞和墨石洞,阅昙洞要小得多,但是却胜在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阅昙洞处在一个类似小岛的山崖里,整个地势宛如一朵盛开的昙花,几片花瓣一样的山崖向外伸展,全靠三道石梁与外界相连。尤其令人称奇的是,泛着白色毫光的怪石遍地都是,以至于远远看去,那几处舒展出去的山崖,和周围猩红的灼热相比,显得格格不入。 那三道石梁,正是双方争夺的焦点,头部和手脚全是银白色的银牙厉虫,和通体褐色的褐甲蠕虫,绞杀在一起,不断有人被打落,带着长长的惨呼,从石梁两侧掉进黑雾缭绕的深渊。 银牙厉虫部族,不愧是三个部族中最强的一个,一个人至少抵得住四五个褐甲蠕虫,从石梁上不断掉落的虫人来看,褐甲蠕虫显然死伤要惨重得多。宽仅十余丈的石梁,显然不可能容纳太多的虫人,所以双方能直接交手的,不过就那么几十个人。高庸涵运足目力,看的十分清楚,银牙厉虫牢牢钉在石梁的中间,在褐甲蠕虫的轮番冲击下,不退半步,但是也没有丝毫前冲的意思。 高庸涵不解,向凤五问道:“五哥,为何不冲过去守住桥头,反而要在中间厮杀?” “高老弟,你初次来,可能不知道阅昙洞的奇特,我们这是没有办法啊!” 高庸涵回头,厉屏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,也顺着凤五的称呼,叫自己作高老弟。念及此人刚刚的一个决定,避免了一场误会,高庸涵不由得对厉屏鸦颇有些好感,当下很是客气地转头问道:“五哥,这位是?” “我叫厉屏鸦,”厉屏鸦抢过话头,冲凤五笑了一笑,续道:“是银牙厉虫部族的族长!” “原来是厉族长,失敬了!” “别族长、族长的,我喜欢别人叫我老鸦,高老弟不嫌弃的话,以后也叫我老鸦吧。” 高庸涵心中一阵好笑,既是女子,却偏喜欢“老鸦”这么一个绰号,倒也有些另类。谦谢了几句,见厉屏鸦一再坚持,也就顺从了她的意思,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:“老鸦,为何不守桥头呢?” “因为——” 因为,自七虫族来到焚天坑后,经过几次变故下来,长老会已经意识到,想要离开焚天坑,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。于是辗转奔波,终于选定了这里作为核心所在,因为此处地形如同昙花,故名阅昙洞。 阅昙洞四周的深渊十分古怪,终年弥漫着黑雾,即使是引来地火熔浆灼烧,也没有丝毫的效果。长老会曾经派了一些人下去探察,但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,让一众长老惴惴不安,认为将祭坛建在这里,大为不妥。不过在当时大长老的坚持下,最终还是力排众议,由实力最强的银牙厉虫部族,负责改建、打理阅昙洞。 大长老之所以固执己见,有个极大的隐秘在里面,他无意中发现,这种黑雾形成了一个古怪的禁制,能阻止大多数法器飞行。也就是说,不管是谁,无论是想靠修为,还是借助法器、灵符,都无法从深渊上空飞抵阅昙洞,这等于是在阅昙洞外加了一层禁制。由于受到玄元宗的打压,他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再有类似事件发生,就算再有外敌入侵,也只能从石梁上一步一步杀过来,单靠人海战术,就足以将其堵在石梁一侧。同时,为了给七虫族多留一些修真种子,阅昙洞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了。也正是大长老当初的这个决定,如今,才阻止了褐甲蠕虫的猛攻。 至于选择守在石梁中间,是因为一旦冲过石梁,便会遭到褐甲蠕虫来自地面、空中的双重夹击,而且在石梁中间,也可以抵消掉褐甲蠕虫的人数优势。 “原来如此!”高庸涵恍然大悟,赞道:“如此安排,地利、人和全部占齐了,当真是好算计!” 厉屏鸦一阵惭愧,这话凤五当初就说过,而她则大加反对。一方面,固然是不知道褐甲蠕虫已经全部异变,还迷恋在本部族强劲的实力之中;另一方面,则是不太瞧得起化身为计虫匀的凤五,大有强者出马,岂有弱小插嘴的道理。结果惨败,甚至还丢了一道石梁,要不是凤五、红蜓等人及时出手,夺回了石梁,后果不堪设想。 不过厉屏鸦天生奸猾,见凤五不作声,登时胸膛一挺,连声说道:“哪里,哪里!既然由我银牙厉虫部族守护阅昙洞的安全,我忝为族长,怎敢不尽心尽力?” 凤五一声冷哼,指着远处冷冷说道:“对方的修真者上来了,怎么迎敌,还要厉族长多费心了。” 厉屏鸦毫不介意,笑道:“他们有修真者,咱们的儿郎也不差,不是也打退了他们好几次了么?”没笑几声,突然顿住,厉屏鸦脸色剧变,一声呼啸,带着手下一帮精锐,如风般卷下高台,冲向石梁方向。 从这一动,高庸涵才发现,厉屏鸦的修为着实不低,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被另一处吸引。只见远远的,从天边飘来一团极大的火云,这团火云说不出的诡异,如同一只巨大的虫子一样往前蠕动。正在激战的虫人,见到这个情景,都不由得停手驻足观看,褐甲蠕虫部族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前冲,反而缓缓后退百丈。 紫袖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,这朵火云来的极快,凡是被卷入火云的虫人,全部变得通体赤红,面目越发狰狞,从火云里,传来一阵凌厉之极的煞气。她偷眼望了望高庸涵,从他坚毅的脸庞看的出来,他是万万不会置身于事外的,可是对面的火云中,显然有一个极道高手,那么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,就是要想法护住他的安全。 正自出神,高庸涵突然回头冲着紫袖温柔地一笑,低声道:“你伤势未好,待会就呆在这里,不要出手,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到伤害了!” 紫袖心中一暖,“他还是在意我的!”当下缓缓摇头。 “那好,等会咱们别分开?” “嗯!”紫袖含羞低下了头,这一刻,连凤五都感觉到,本来冷如冰霜的紫袖,突然变得温婉可人。 凤五看的出来,二人之间已有了很深的情意,为高庸涵感到高兴的同时,也依稀想起了一个倩影,只是,一别数十年,她还好么? 就在这时,火云已经到了石梁对面,突然喷出一股火舌,朝阅昙洞这边激射而来。火舌中似乎有大量的虫人,呼喊着,狠狠扑了过来。厉屏鸦此时离石梁,还有百丈之遥,情急之下,直接跳起来,踩着族人的肩膀往前疾奔,口中同时大声呼喊,布置防守。 火舌来势极其凶猛,可是一到了深渊上空,似乎从地底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,火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一团冲天而起的黑雾包裹着,一头扎进了深渊之中。无数惨叫传了过来,这边厉屏鸦停下脚步,哈哈大笑,连同数万之众的银牙厉虫,也一同鼓噪,对岸的褐甲蠕虫一时为之气夺。 突然一阵震天的鼓声,将鼓噪声完全压制了下去,只见火云向两边分开,一个巨大的宝座显现出来,两大排奇形怪状的虫人,分侍两边,中间宝座上,端坐着一个身影,全身都隐在一团魔雾当中。 阵前数十万褐甲蠕虫上部众,一见此人,全部伏到在地,齐声颂道:“参见狂尊!” 第四十一章 狂尊 数十万虫人齐声参见,顿时声势大震。 厉屏鸦愣在当场,自言自语道:“狂尊,他不是已经死了么?” 这边,枯镝等人也是面如死灰,涩声道:“果然是他,悔不当初啊!” 对面的那团人影手一挥,数十万褐甲蠕虫同时起身,带起一片尘土飞扬,顿时,整个战场鸦雀无声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狂尊吸了过去。 狂尊仰天狂笑,接着一声暴喝:“枯镝老儿,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,当真是七虫大帝有灵啊!” “你果然已经坠入魔道,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七虫大帝!”枯镝分开众人,缓缓朝石梁出走去,动作看似迟缓,速度却是极快。一众长老纷纷跟在后面,面上流露出那种决死的从容。 高庸涵跟在凤五身边,轻声问道:“五哥,这个狂尊是什么人?怎么又和魔道有了牵连?” 凤五摆手道:“我也不知道这个狂尊是什么来头,不过看来和阅昙洞的积怨不小,待会要小心了,我看此人不好对付。” 这边两人在小声交谈,那边狂尊对枯镝却显得不屑一顾,傲然说道:“没脸见七虫大帝的是你,是你这个让七虫族越来越没落的老家伙!你除了醉心于个人的权势,可有曾想过,带着族人踏出焚天坑?可有曾想过,恢复老祖宗的盛世辉煌?” “我至少不会像你那样,为了一己之私欲,不惜投身魔界,自甘堕落!要是让你统领了族人,定会将全族带进万劫不复的惨境!”说话间,枯镝一行已经到了深渊边上。 “呸!”狂尊骂道:“你个没种的老东西,你以为族人在你带领下,就会好过么?每隔几十年的内部残杀,死了多少族中勇士,你连一点办法都没有,只顾躲在阅昙洞内什么都不做。再说了,魔界有什么不好,至少他们给了我无上的神通,今天杀了你们这帮不识好歹的无能之辈,我就带着族人重返大地,天下之大,还不任我七虫族纵横?” 这个狂尊的话极富煽动性,重返地面,是七虫族四百多年来最大的心愿,听他这么一说,银牙厉虫部族的许多人都有些心动,纷纷交头接耳。 枯镝见状十分惶恐,却又说不过狂尊,气的浑身发抖。 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你不亲自来说,反而挥军攻打阅昙洞,难道不知道这里有祖宗陵寝?”一声诘问,在两军阵前显得正气凛然,登时将劣势扳了回来。 “你是什么人?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?”狂尊被这一句反问顶的够呛,一看此人跟在枯镝身后,不知道是红丝蛰虫部族的哪个修真者,顿时大怒。 说话的正是凤五,他见识过人,自然知道狂尊排出这么大的场面,就是为了瓦解这边的士气,眼见枯镝哑口无言处于下风,忍不住就爆发了。见狂尊发问,微微一笑:“我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,计虫匀!” “哦?”狂尊倒是颇有些吃惊,仔细打量了凤五几眼,笑道:“原来是故人之后,小丫头,你没事跟着那帮老家伙干嘛?只要你过来,我传你无上神通,也算是我对故人有个交代。” 一听这话,站在狂尊两侧的戎尊、虻尊均露出羡慕的神色,显然这神通非同小可。 凤五哪里会被这番说辞打动?倒是对那一声“小丫头”大感恼怒,当下反唇相讥:“你如果有那般神通,怎么不直接破了玄元道尊的禁制,何必拿自己人开刀?我看,你根本没有把握,才借攻打阅昙洞立威。” 这番话把狂尊气的暴跳如雷,因为凤五的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论,直指他的痛处。他刚刚修习魔功有成,出关后踌躇满志,接到戎尊的哭诉,又想起以前受到的那些欺侮,当即发兵围困阅昙洞。同时,在炼世山依靠魔界的指引,布下都天魔阵,指使手下异变、魔化。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,可以破掉镇天罗的禁制,也的确有借踏平阅昙洞立威的想法,自然对凤五恨得咬牙切齿。 盛怒之下,狂尊周身的魔雾忽然散去,露出真身,众人一见之下,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。光从外表上看,狂尊勉强还保留了一点虫人的模样,但是更像一个怪物。他体形硕大,通体黝黑,体表散发一阵阵妖气;在虫头两侧,又多出两个头颅,各有各的表情,或喜或怒。再往下看,肚腹之间,竟似有无数个虫头在哀嚎,却被牢牢吸住,每个虫头刚刚往前挣扎了不过半尺的距离,就如同破碎的泡沫一样,瞬间消失。每消失一个虫头,狂尊自身的两个头颅,便露出一幅满足的表情,不住地深出长舌,似乎回味悠长。 枯镝见状愤怒到了极点,指着狂尊破口大骂:“你个魔头,居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,竟然拿自己的族人,来修炼你的魔功,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!”跟着大声说道:“从即日起,将狂虫逐出族外,凡我七虫族人,当视其为生死大敌,与之势不两立,不死不休!” 这句话用灵力激出,远远传了出去,就听见“不死不休”四字往复回荡。这边银牙厉虫部族战士,也算是认清了狂尊的本来面目,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决心;那边部分褐甲蠕虫,受到枯镝这番话的影响,不免左右观望,犹豫不决。 狂尊太过自大,本以为自己这般模样,定能震慑住对面的那帮家伙,结果却适得其反,不愿再做口舌之争,两侧的两个虫头,同时暴喝:“杀!” 一声令下,褐甲蠕虫重新涌向石梁,在三大尊主的督促下,这次攻击和以往相比更加的惨烈,似乎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。 看着嘶喊着、越冲越近的褐甲蠕虫,银牙厉虫纷纷蜷着身子,一个个身体绷的如同弓弦一样,一对对历爪闪着寒光,一张张钳嘴纷纷露出獠牙,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喉头发出的阵阵低吼。在石梁上,两股激流终于撞击在一起,冲在最前面的褐甲蠕虫,纷纷被顶了起来,还没落到地上,就已经被无数的历爪撕成了碎片,不断有残肢断臂掉进深渊,褐色的血液不断喷涌,如同洪流中的一朵朵浪花,瞬间消失。 一个银牙厉虫战士,刚刚把历爪插进敌人的胸膛,还来不及拔出,就被一个褐甲蠕虫从侧面一口咬住手臂。旁边的同伴直接捏住那个褐甲蠕虫的脖子,一发力,将那人的脖子都给拧了下来。但是,这个战士仍然没有机会拔出历爪,因为又有几个褐甲蠕虫扑了上来,剩余的一个历爪被一个敌人死死缠住,一对历爪突然出现在面前,却是一个敌人高高跃起攻了过来,脖子一凉,回头看时,却惊异地发现离身体越来越远。随即,飞到半空的头颅被什么东西一撞,往深渊下落去,而身体,早已化作了一对碎肉。 高庸涵远远看着石梁上,那方寸之地,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,将冲在最前面的虫人绞的粉碎。那些虫人疯狂地撕咬对手,然后再被撕咬成碎片,如此惨烈的景象,即便是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军,也不禁为之震撼。至于紫袖,同样看的惊心动魄,手心全是冷汗。 由于褐甲蠕虫此次冲击十分猛烈,双方均有许多虫人,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硬生生挤下石梁,惨呼声此起彼伏。但是在狂尊不计伤亡的催促下,银牙厉虫的阵脚渐渐松动,一点一点往后退。厉屏鸦见状大急,不断把手下的精锐派出,死死守住石梁,她知道,一旦石梁失守,阅昙洞也就保不住了。 这些银牙厉虫的精锐之士,果然强悍无比,一加入战团,立刻显现出超强的实力,在稳住阵脚的同时,一步一步,慢慢朝石梁中间推进。尽管每前进一寸,都意味着数十、上百条性命,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,但毕竟扭转了一些颓势。 紫袖有些不解,轻声向高庸涵问道:“为什么两边的修真者不直接出手,反而要这些普通虫人厮杀?” 高庸涵苦笑,凤五接口道:“自古以来,那次争斗不是几个人的私欲,让天下人来承担恶果?” “这个世界上,很多事情并不是单纯靠修为,就能解决的。除非——”高庸涵有些感慨,也有些苦涩,“除非有九界道祖那般的大神通,有能一战定天下的实力,否则,都会像现在这样,靠着无数条人命来往里面填。” 紫袖似懂非懂,但是眼前的血肉横飞,凤五和高庸涵话语中的无奈,却让她有些愤怒。她的这个愤怒,针对的是狂尊,也包括枯镝,倒不是说因此而同情七虫族,只是觉得明明可以避免的惨剧,却在二人的自以为是中,愈演愈烈。 狂尊不管别人怎么看,就是铁了心要灭了阅昙洞,看着石梁上的战况,眉头一皱,对虻尊说道:“你去,把石梁夺过来。” 虻尊低头接令,在戎尊充满嫉妒的眼神下,带着一帮手下朝石梁处杀来。他和戎尊斗了几十上百年了,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,自从狂尊出关,两人倒也识趣,知道已经没有那个资格,再与狂尊平起平坐,所以转而在狂尊面前争宠。 虻尊心中明白,这次只要拿下三道石梁中的一个,就算是立了大功,想来狂尊定会传授自己几式魔功,那时必可将多年来的老对头压制下去。想到这里,虻尊有些得意忘形,对着一众手下比划道:“你们几个,攻打那道石梁,你们几个攻打这座石梁,其余的攻打剩下的那道石梁。”跟着狞笑道:“谁要是拿不下来,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!” “是!”近百个修真者,只余下十来个,护卫在虻尊身边,其余的分作三队,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。 第四十二章 算计 修真者的实力当然是常人无法抗衡的,这几十个高手一加入战团,形势立刻倒转。褐甲蠕虫的修真者,擅于用火,就见一股股烈焰喷出,一阵难闻的焦臭弥漫开来,即便是厉屏鸦的精锐护卫,也难以抵挡烈焰的灼烧,有些抵挡不住,连连后退,局面顿时变得岌岌可危。 厉屏鸦虽然奸猾,但是绝不愚笨,见势不妙,知道真正的硬仗来了,终于把雪藏了许久的修真者,也派了出去。修真者之间的打斗,虽然不比普通虫人那般惨烈、血腥,但是其中的凶险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普通人死了,至少还会留下几丝魂魄,而修真者一旦灵胎被毁,则什么都没有了。但是双方并不因此而显得小心谨慎,反而拼死相向,狭窄的石梁上,一时间挤满了修真者,一道道法术朝对方打了出去。 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,还轮不到凤五、高庸涵、紫袖等人出手,高庸涵也就趁着这个机会,在一旁仔细观看,以便多了解一些七虫族的法术。 银牙厉虫既然被选作阅昙洞的守卫,最主要的就是,他们还勉强能保留下来,那么一丁点的灵胎。这点灵胎可能对其他种族来说,微不足道,但是在焚天坑内,则有着极大的优势。这点,从石梁上的战况就能看出来了。 同样都是施展的万霞流光,同样都是借助地火熔浆修行,但是发出的火焰却明显有所区别。褐甲蠕虫修真者发出的烈焰,色呈暗红色,隐隐有黑气流动,似乎属于那种狠辣一类的毒火。银牙厉虫则大为不同,烈焰中少了几分狠辣,却多了几分精纯,虽然声势上似乎有些不如,但是威力似乎更胜一筹。 但是这些修真者,很明显地还带着七虫族特有的那种暴戾,出手之间毫不留情,不过短短几招,就有数人灰飞烟灭。银牙厉虫胜在修为精纯,而褐甲蠕虫在异变之后,也自不弱,当真是棋逢对手,打了个旗鼓相当。 双方的修真者一出手,普通虫人纷纷后退,腾出了整个石梁,各自守在桥头,严阵以待。 在左边的那道石梁上,一个黑色的身影极其强悍,照高庸涵的估计,此人修为绝不在计穹之下。一条炼化的火螈上下飞舞,带起一片火海,那人身形快如闪电,在烈焰中往来穿梭,勇不可挡,每突进一次,都有一个银牙厉虫的修真者倒下。 从不断传来的怒吼中,可以听得出来,银牙厉虫的修真者,已经陷入到完全的被动之中。厉屏鸦此时尽显强者本色,不为所动,而是猛地张嘴,发出了一连窜的吼叫。果然,那道石梁上,所有的银牙厉虫修真者,都不理会各自对手,突然一起朝那人出手。这些银牙厉虫配合的十分默契,显然是依照一定的方位,再按一定的顺序先后出手,就见十几道烈焰,把那人前后左右、包括上方的出路全部封死。 此时,两边观战的人中,大多都认为那人必死无疑。熟料,那人机巧无比,竟然不避不逃,反而俯身往下一撞,竟然在石梁上撞出一个大洞,身形没入到石梁之下,十几道烈焰纷纷落空。就在银牙厉虫修真者错愕间,就见一条火螈往石梁下一探身,跟着一口咬住那人往后一抛,然后急速窜回了本方阵中。 “此人是谁?”狂尊皱眉,问身边的戎尊。 戎尊从狂尊的语气中,听出了一丝欣赏和看重,可是这人却眼生得很,只得低头回道:“尊主恕罪,属下不识!” “哼!”狂尊似有些不满。 戎尊不敢多说,悄悄退到一旁,感到被虻尊盖过了风头,心中大为不忿。 同样的问题,高庸涵也在问凤五。对于此人的修为,高庸涵自比不会输与他,但是此人能在此绝境下,如此冷静,想到了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应对之法,倒也是一个人物。 凤五当然不认识这个人,甚至枯镝、厉屏鸦等人也不认识,就连虻尊都大感意外。这人名叫盘甲,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一个后起之秀,虻尊初时只是看中了盘甲很有些头脑,才将其提拔起来,作为一个小头目,却没想到今日大放异彩,顿时感觉脸上十分光彩。 一见盘甲回到阵中,虻尊急忙迎了上去,大大夸奖了一番。盘甲倒底还是受了些伤,虻尊给了他一粒金丹,命他先到阵后调息。 盘甲虽被逼退,但是那一下不计后果的攻击,给了褐甲蠕虫修真者很大的机会,瞬间又有几个银牙厉虫被打落深渊,左侧石梁有些抵挡不住了。 厉屏鸦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高手,终于加入到战局中。能当上族长,除了先天具有的一些优势,如血统、灵胎以外,更重要的还是才干和实力。厉屏鸦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大截,竟然连法术都不用,就凭着一对历爪,甫一踏上石梁,就欺到一个褐甲蠕虫修真者的身边,很轻易地避开袭来的烈焰,双手一绞,将那人生生劈成了两半,跟着一脚将那人尸身踢下石梁。 这一下干净利落,银牙厉虫部族的虫人轰然叫好,就连凤五、高庸涵都暗自点头,只有紫袖,始终对场中的一切都似毫不在意。 虻尊一见厉屏鸦出手,就知道该自己下场了,当下一声大吼,褐甲蠕虫纷纷让出一条通路,虻尊一步三摇地到了厉屏鸦面前,仰天笑道:“厉屏鸦,本尊主不愿以大欺小,只要你乖乖地束手就擒,我可保你无事,只要平了阅昙洞,你照样做你的族长,如何?” “嘿嘿!”厉屏鸦气急反笑,回道:“鹿死谁手,尚未可知,久闻褐甲蠕虫部族三大尊主,个个了得,谁知名不副实,却来那么多废话!” “哼,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叫名副其实。”说完,虻尊双手环抱,一股杀气骤然涌出,厉屏鸦身后的部众,被杀气所迫,心惊之下不住后退。 厉屏鸦在虻尊杀气笼罩下,也是十分的难受,心知如不反击,必被其气势所慑。念及于此,当即大喝一声,肋下生出一对鳍鳞,迎风一展,伸展开来变成了一对鳞翼,鳞翼扇动下浮到了两丈多高的半空,总算堪堪抵住了虻尊的压力。 “不错,居然化出了鳞翼,有些名堂。”虻尊兀自好整以暇,对厉屏鸦评头论足。 厉屏鸦哪里受过这等轻视,愤怒之中,双手法诀不断祭出,跟着将法诀叠加在一起,一道红光击向虻尊。红光刚一离开厉屏鸦双手,就化作一个巨大的头颅,跟着身体一一闪现出来,挟着一股霸道的法力朝虻尊击去。 “好一招万霞流光!”厉屏鸦施展出来的这个法术,比起当日计穹而言,无论是气度、威力都要高明很多,高庸涵禁不住赞道。 一直站在凤五身后的红蜓,对于族长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,感到非常奇怪,这下再一听高庸涵说出了“万霞流光”四个字,更感好奇,当下问道:“高先生,你对我族很熟嘛?” 高庸涵面容一黯,答道:“我曾和计穹计二哥交过手,所以认得这个法术。” 这句话一出,不光是红蜓和虫髅棠大感诧异,连凤五都转过头来,高庸涵苦笑道:“我不光是和计二哥交过手,还和计六哥、虫八哥都打了一架,幸好大家都没事。” 红蜓和虫髅棠二人,听到高庸涵称呼计穹等人十分客气,而且大家都没什么事,也就放下心来,本想追问交手的原因,却被场中的打斗打断。倒是凤五,转念之间就想通了,定然是高庸涵不放心自己,为了下到阅昙洞才和计穹等人交手的,心头一片暖意。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,场中情形却是大变。 在厉屏鸦急风暴雨般的攻击下,虻尊如同一尊石像一般,屹然不动,只是祭出了一面法盾,护住身前三尺。厉屏鸦放出的火螈,喷出的烈焰将虻尊层层包裹起来,跟着一下下砸在法盾上,发出沉闷的声音,石梁都随之振动,两边虫人都吓得退到石梁之外。 虻尊老奸巨猾,一眼就看出厉屏鸦修为不弱,自己虽可胜她,却要花费一番手脚。好不容易前面有盘甲,在狂尊面前给自己挣足了面子,轮到自己出马,当然要赢的漂漂亮亮才行。所以一上来,就拿言语激怒厉屏鸦,诱使她在心浮气躁下出手,自己只管小心应对,一待她攻势稍缓,便做雷霆反击。 这一计果然奏效,厉屏鸦年轻气盛,兼且心胸狭隘,最受不得别人轻视。这一下含忿出手,虽然气势惊人,但是绝对的难以为继,一旦力竭,便是要命的时候。 虻尊隐忍不发,等待时机,就在厉屏鸦这一通法力回转之时,突然发动。一步跨出法盾,直接伸出左手,一爪刺穿了火螈的颈部,跟着一扯,火螈吃痛,周围的烈焰都被吸回了体内。虻尊不慌不忙,右手一张,一团乌黑的东西朝厉屏鸦打去,厉屏鸦一挡,鳞翼突然竖了起来,跟着一软,从半空落到石梁上,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 那乌黑的东西转了一圈,又钻回到虻尊手里,虻尊嘿嘿一笑,这才放出自己的火螈,将厉屏鸦的那条火螈一节一节撕碎,喂到自己火螈嘴里,吃的那条火螈浑身火光大盛。 厉屏鸦和火螈心意相通,眼见活生生的被人给吃了,心中一痛,灵胎气息乱做一团,缓缓坐倒在石梁上,虻尊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。 厉屏鸦部众见状,不要命地往前冲,想把自己的族长救回来,虻尊手一挥,他那条火螈飕地一下横在厉屏鸦身后,一口猛烈无比的毒火喷出,生生挡住了通道。 厉屏鸦面色惨然,大不甘心,但是败局已定。虻尊狰狞的笑容越来越近,厉屏鸦拼命凝聚灵力,意图做最后一搏。 第四十三章 是谁 传说自七虫大帝那时起,就有了这种残忍的修行法门,通过吞噬其他修真者的灵胎,来提升自身的修为。七虫族当初还没迁到焚天坑之时,之所以遭到其他种族的屠杀,甚至引来修真界的干预,固然是因为繁衍太快,攻击性太强,但是,也未尝没有这种吸取他人灵胎法门的原因。 虻尊对于能有机会,吞噬厉屏鸦的灵胎,心中十分得意。一般来说,想要吞噬其他修真者的灵胎,本就十分困难,更何况是像厉屏鸦这种高手,那就更加难得了,所以他不敢大意,怕激怒厉屏鸦自爆灵胎。 虻尊已经走到厉屏鸦身前,张嘴吐出一粒赤红的内丹,眼见就要开始吸取灵胎。厉屏鸦大急,但是一急之下灵脉运行出错,灵力反而更加散乱,紫府一阵剧晃,眼前一黑,险些昏死过去,此时便是想要自爆灵胎,也不可能了。 厉屏鸦属下目眦迸裂,拼命的想冲过来,可是虻尊身为褐甲蠕虫部族三大尊主之一,修为岂是这些银牙厉虫所能抗衡的?在这宽不过十余丈的石梁上,光是那条张牙舞爪的火螈,就足以支撑个把时辰了,虻尊得意之余,还回头看了一眼戎尊,略带一丝嘲弄的笑容,把戎尊气的半死。 就在虻尊准备把内丹探入厉屏鸦紫府时,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,紧接着一道金光袭来。变故横生,虻尊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,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法力波动,双手一搓祭出一面法盾,跟着迅速收回内丹。 那道金光来的极快,在收取内丹的同时,轰地一下,撞到了法盾上。 虻尊的这个法盾大有来历,是用族人死后的硬壳,以秘法炼制而成,然后又用灵胎阳火反复淬炼,炼到极致,终于大功告成,以有形化作无形。由于褐甲蠕虫的外壳坚韧无比,加上阳火的反复淬炼,可谓水火不侵刀枪不惧,兼且无影无形,故名炫昧法盾。虻尊很自信地以为,来者不管是谁,就算是枯镝亲临,炫昧法盾也尽可以抵挡得住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他在收取内丹的同时,那道金光居然有那么一丝,穿透了炫昧法盾打在身体上,灵胎一震,竟然受了一点暗伤。 虻尊大怒,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,戎尊正幸灾乐祸地瞧着自己出丑。他慢慢抬头,想一点一点仔细看看,能越过火螈,击透炫昧法盾的,倒底是谁? 站在面前的,是一个长发飘扬、坚毅、嘴角微微上扬、带着些许不羁笑容、流露出无比自信的一个年轻人。这个在自己看来身形矮小的人族修真者,正是前几天,以一己之力独抗自己十万大军的那个人,他居然没死?嘿嘿!可以力拼赫源冠,和自己炼化的一条火螈合力夹攻,能在火螈王手下逃生,而且修为日渐精进,这个人倒底是谁? 这个人正是高庸涵! 高庸涵从虻尊反击时,就敏锐地觉察到,厉屏鸦可能会吃亏,果然,厉屏鸦中计受伤倒地。包括枯镝、凤五在内的一众高手,都以为厉屏鸦即使倒地,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,所以他们都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。可是情势急转直下,厉屏鸦急火攻心,竟然灵脉错乱,待发觉不妙要待救援时,却已经缓不待急了。 只有高庸涵早有准备,在虻尊放出火螈,横在石梁的一瞬间,身形一晃,朝场中疾奔而去。高庸涵刚冲到石梁上,虻尊火螈就感觉到了威胁,呼啸着朝高庸涵攻来。毕竟曾经和虻尊的另一条火螈交过手,加上对于火螈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,高庸涵根本不和火螈纠缠,凝愁术瞬间发动,体形已经有些变化的尸螟蝠,从藏鸦指环中尖啸着激射而出,和虻尊火螈缠斗在一起。而他本人跃过火螈,在半空中就见到虻尊已然吐出内丹,聚象金元大法当即打出。 高庸涵这些天来,和紫袖朝夕相处,从她那里听到了不少修真精义,他本来就悟性奇佳,渐渐悟出了一套心法。聚象金元大法虽然威力巨大,但是施展起来有极大的缺憾,就是对灵力要求太高。当然,作为玄元道尊那种实力,施展起来肯定是挥洒自如,但是对于修为低了很多的后世弟子而言,就要辛苦得多。于是一直在想,能不能将聚象金元大法的威力细分出来,就好比说,以前都是挥舞的一根石柱,如果改成一柄利剑,会不会施展起来更加轻盈,更加节省力气? 在对虻尊出手时,高庸涵心中一动,试着稍稍变了一下,果然,金光在击出后,竟然化作了一道尖芒,狠狠刺到炫昧法盾上。炫昧法盾巨大的反弹力,将高庸涵震得连退数步,可是那一击也见效了。 凤五一看到高庸涵冲了出去,怕他不是虻尊的对手,连忙也跟了过去,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十多丈。高庸涵一使出聚象金元大法,凤五更加担心,因为在他印象中,高庸涵不过才刚刚修炼到天发杀机的第二重,还无法把握体内灵力,一出手就是生死不休的局面,情急下,手一抬,也准备使出聚象金元大法。 忽然,旁边伸过来一只玉手,轻轻挡在面前,凤五回头,原来是紫袖。 看着凤五疑惑的目光,紫袖轻声道:“他能行,要是撑不住了,还有我!”话不多,但是内中对高庸涵的信心之强大,却不由得凤五不听,因为紫袖可以说是在场的所有人中,除了狂尊以外,无论是修为、见解,还是眼光,都是最高之人。 紫袖曾见过两次,高庸涵出全力时的情形,第一次是初次见面时,和赫源冠的力战死拼,第二次则是深入到地火熔浆中,捕捉那条超大无比的火螈时,为了自己冲出五彩云雾的那次。从这两次,紫袖已经观察出,高庸涵在法术运用方面,有了一些变化,不管这些变化源自何处,但是无疑是变得越来越精妙了。 刚才,紫袖也仔细看了虻尊和厉屏鸦的打斗,说实话,厉屏鸦虽然略逊一筹,但绝不至于如此的不堪一击,败得这么惨、这么快,全是因为轻敌大意所致。以她近千年的眼光,完全可以确定,高庸涵有一战之力。面对这种修为的对手,对于高庸涵而言,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,况且就算不敌,自己在一旁压阵,也不会有什么危险。 凤五站在石梁边,密切注视着场中,当看到高庸涵的招法,又惊又喜,没想到自己的这个高老弟,精进如斯!凤五对于聚象金元大法研习多年,其中的每个变化都了然于胸,此时看到高庸涵能有此突破,心中大为宽慰。接过被抛过来的厉屏鸦,将她交给身旁的银牙厉虫,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庸涵。 对面的狂尊却无暇顾及高庸涵,他的目光全部盯在紫袖身上,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子,没来由地心头一紧。其实就在他现身不久,已经感受到了几分强者的气息,但是却始终无法确定是从何处而来。紫袖的突然出现,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,但是狂尊丝毫不敢轻敌,这是高手间的一种直觉。他放出神识,试着去探察紫袖的灵力波动,但是只感受到一片空明,虽然没有察觉到什么,却感到了一股凝重的压力。 对面的紫袖也有所察觉,抬眼望来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,宛如刀锋掠过,激起了漫天的战意。 凤五忽然感觉到,一种只从师尊拓山身上,才感受过的那种浑厚、霸道之极的气势,从身旁的这个纤弱女子体内发出。跟着骇然发现,自己的斗志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,不由得后退数丈,才舒缓过来,随即惊奇地发现,紫袖身旁十丈内,已经空无一人。“这个女子是谁,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?” 戎尊正等着看虻尊的笑话,忽然被一股凌厉的气势所迫,“蹬蹬蹬”后退数步,灵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,直到退出十余丈,一声暴喝吐出一口浊气,才稳住了身形。定睛看时,才发现狂尊已经站了起来,须发皆张,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。再看到对面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,纹丝不动,在远处密密麻麻的虫人衬托下,如同一朵雪莲一般,傲然绽放。 狂尊和戎尊对视一眼,同时冒出一个疑问:“此人是谁?对方阵中,竟然隐藏有如此高手,阅昙洞还能拿下来么?” 这边,枯镝等人震惊之余,心头却一阵轻松:“有这女子助阵,阅昙洞可保无恙了!” 除了其他两道石梁上,犹自憨斗的七虫族修真者,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变化,也只剩下高庸涵和虻尊无暇顾及。两人全部心神都放在对手身上,蓄势待发,在一旁,尸螟蝠和火螈犹自斗的不可开交。 虻尊此时一点也不敢小瞧高庸涵了,甚至比刚才面对厉屏鸦时,神色还要凝重。一招手,火螈虚晃一招,回到虻尊身前,身上的火焰有几处已经有些暗淡,但是凶性不减,目露凶光,焦躁地盘旋在半空。 尸螟蝠自从前几天吃了火螈的精髓,整个身体表面都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,如同在燃烧一样,感应到高庸涵的呼唤,欢鸣着飞了过来,显然在刚才的打斗占了上风。高庸涵已经不敢分神,死死盯着虻尊,紫府内灵力流转的越来越快。 凝重的气氛,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另两道石梁,那里的打斗也渐渐停了下来,本来杀声震天的情形,一下子变的安静下来,深渊两侧数十万虫人的目光,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。 有一些曾见过高庸涵的褐甲蠕虫,对于墨石洞外山崖一战仍记忆犹新,再次见到这个战神一样的人族修真者,不禁生出了几分敬畏! 第四十四章 约战 虻尊突然一笑,身形一晃,突然向后跃开。高庸涵不敢大意,敛眉剑早已握在手中,左手掏出几个灵符,以备不测。 虻尊打定主意,要以最快的速度击败高庸涵,当然,如果能将对手当场击杀,那么自己一方面可以完全压过戎尊,同时也能为手下赫源冠、蛮尺报仇,以雪当日墨石洞外一战,任高庸涵逃脱之恨。所以,一出手就是万霞流光,火螈一口烈焰喷出,将整个石梁都变成了一团火海,跟着也猛扑了过来。 高庸涵不退反进,连人带剑,化作一道金光,朝虻尊刺去。 尸螟蝠也不甘落后,迎着火螈喷出一道绿芒,带着几许腐臭,和火螈再次缠斗在一起。由于曾吞食过一条火螈,尸螟蝠显然对于烈焰不甚在意,在火海中尽情飞舞。那条火螈似乎对尸螟蝠喷出的绿芒颇为忌惮,虽然体形要大了几十倍,却反而有些放不开手脚,略显被动。 这边,两只异兽斗的不可开交,那边,高庸涵已经冲到虻尊身前,提着敛眉剑一阵乱刺乱砍。高庸涵这些日子来,和修真者连番恶斗,无论是经验还是眼光,都有了极大的提高。他从刚才虻尊和厉屏鸦的打斗中,就已看出,虻尊法力修为极高,自己要是和他单纯斗法,肯定不是对手。所以打定主意,不给虻尊有施法的机会,趁着对手出手时的一刹那破绽,人剑合一,避过炙热的万霞流光,近身后就是一通猛攻。 虻尊压根没想到,高庸涵会采用这种手段,一时间倒有些手忙脚乱,尤其是那柄敛眉剑,剑剑不离自己头顶命门。当下不及施展法术,只得打起精神,全神应对。但是虻尊怎么说也是一派宗师,就算是单凭武技,也自不惧。数招之后,已经从最初的慌乱平息下来,渐渐挽回了局面,仗着力大身长,把高庸涵慢慢逼了开来。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,在旁人看来,就是一团金光围着一团红光,根本看不到人影。只有紫袖、枯镝、凤五,以及狂尊、戎尊等少数高手,才能看清两人真正的动作。 虻尊的一对历爪越舞越快,控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,历爪挥动时带起的狂风,压得高庸涵有些喘不过气,渐渐支撑不住,一步步退开。虻尊心中大感解气,只待一腾出手,就施放出苦心炼制的法器,就是刚才打伤厉屏鸦的那个黑色物件,务求将高庸涵格杀在当场。 高庸涵冲了几次,都被挡在圈外,藏在手中的灵符终于派上了用场,当下虚晃一招,敛眉剑引开历爪,左手一扬,一道灵符悄无声息地祭出。 灵符一出,狂尊心中暗骂,但是对高庸涵却又看重了一分。 灵符如同活物一般,在虻尊掀起的狂风中自如游动,然后轻轻附在一只历爪上,跟着几个符篆化作几丝金光,没入虻尊爪内。虻尊对于灵符毫无防备,被击中后大叫不妙,果然,感到右爪一沉,变得沉重无比,急忙运转灵力,想把符篆给逼出来。 可是高庸涵哪里能让他如愿,趁着虻尊身形一滞的机会,复又冲进身前。虻尊接连吃了几个暗亏,胸中怒极,暴喝一声,对于高庸涵直刺胸口的敛眉剑,视若无睹,举起左爪以千钧之势当头砸下。他自忖胸甲坚韧无比,就算被敛眉剑刺入,也不过是受一些皮外伤而已,而高庸涵要是被这一下砸中了,定会变成一堆烂泥。全力攻击之下,中门大开。 高庸涵当然不会和虻尊拼命,他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,当下把敛眉剑横在头顶,紧跟着又一道灵符打出。 “叮”,一声清脆的撞击声,传遍整个战场,比之先前的声音要响亮的多,原本飞舞的两个光团,骤然分开,随即消失。就见高庸涵倒飞出二十多丈,摔倒在石梁上,而那柄敛眉剑,则在嗡嗡作响中,如一道闪电直落进深渊之中。深渊内,那团黑雾也被敛眉剑撕开了一条裂缝,一片光滑如平镜的石壁一闪而过,黑雾随即又合在了一起。 虻尊站立在原地,坚硬的左爪,竟然被敛眉剑几乎斩断,只留下一层软皮相连。虻尊用难以置信地眼神,先看了看躺在石梁上,嘴角、鼻孔不断冒血的高庸涵,再低头看了看颤抖的左爪,一股钻心的疼痛,令他忍不住想狂嚎一番。自修真以来,虻尊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,即便是在数次内战中,面对比高庸涵修为更高的红丝蛰虫修真者,也没受过什么伤,不想今天居然断了一爪,对高庸涵的恨意更加强烈。 就在虻尊准备上前,亲手取了高庸涵性命时,突然觉得胸口一痛,如同被万斤巨石砸中了一般,眼前一黑,身子摇晃了一下,几乎就要摔倒。急忙运转灵胎,强行将晕眩驱散,然后放出神识,仔细探察究竟。 高庸涵被刚才虻尊的那记重击,震得全身发麻,灵力乱窜。摔倒之后,硬撑着缓缓爬了起来,擦干净嘴唇上的血迹,冲着虻尊艰难笑道:“你中了我的攻山符,想来也是伤的不轻吧!” 攻山符是天机门有名的灵符,以灵力将符篆刻于灵符之上,对敌时,符篆钻入对方体内,可以拟大山之势,挟万钧之力,伤人于无形。高庸涵曾学得这种符篆的制法,可是以前由于修为不够,始终无法制成,在紫莹山凝愁宫内,得紫袖相助才制了三个,由此可见这攻山符的威力。 饶是虻尊修为高深,也着了道,这一下,打的他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。又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才知道又被对手暗算了一记,胸腹间剧痛之下,一跤坐倒在地上。身后那些褐甲蠕虫,急忙抢上前来,把虻尊搀扶着退回本方阵中。 高庸涵并不追赶,只是可惜遗失了师门的敛眉剑,但是能击退虻尊这样的高手,还是让他学会了许多东西。真正对敌时,除了本身的修为高低之外,还需要审时度势,再辅以合理的手段,只要能把握住时机,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。 想明了这些道理,高庸涵调整好灵力,深吸一口气,身子挺拔的像苍松一样,环视了一下对面的虫人,大喝道:“还有谁?” 这一声,震遍全场,就见石梁上,万马军中,高庸涵的身影傲然挺立,一股豪气冲天而起。似乎此刻,他成了战场的主宰,风头之劲,连原本被人瞩目的紫袖和狂尊,都被他给比了下去。 紫袖眼中异彩连连,这一刻,她的眼里只有这个豪气干云的男子! 在高庸涵受伤倒地时,紫袖一点都不惊慌,她知道,虻尊已经无力再战,攻山符的威力她当然很清楚,即便换作是自己,只怕也抗不住攻山符的万钧之力。况且,高庸涵在此战中,表现出的冷静、机变,和对时机的把握,都令她大感欣慰。她明白,此时的高庸涵,不需要人扶,他自己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! 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,将紫袖从迷醉中惊醒,鼓掌的,居然是狂尊! 高庸涵的修为不低,这是事实,但是也绝不会像枯镝、凤五等人认为的那样,已经高到了可以和虻尊一拼高下的程度。虻尊的败,完全是因为一上来,就被高庸涵攻了个措手不及,随后又被高庸涵几次算计,可以说是非战之罪。如果虻尊能有所防范,两人再公平地打一次,不管是比拼法术还是武技,高庸涵都必败无疑。 狂尊鼓掌,是因为高庸涵打的很聪明。他不知道什么是攻山符,但是能看出来,这道灵符绝对是个好东西。七虫族自被困焚天坑以来,已经有太多的秘法失传,其中就包括了许多种灵符的制作法门,所以狂尊一见高庸涵祭出的攻山符,不禁大为垂涎。可是他也知道,这种制作法门,对于每个修真者、每个修真门派来说,都是视若性命,绝不会外传的。要想拿到这种攻山符的制法,只有一个法子,就是将高庸涵抓住,相信在自己“冥念搜魂”之下,没人能顶得住。 狂尊一边鼓掌,一边笑道:“不错,不错!竟然能将我族中的虻尊击败,阁下好手段!”跟着话锋一转:“既然如此,我只好亲自出手了,只要你能在我手中撑过十招,我立刻从阅昙洞撤走,并且再不踏进阅昙洞半步。不过,你要是败了,我不杀你,只要你在墨石洞做三天的贵客,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,你可敢接招?” 狂尊此话一出,固然戎尊等心里有些吃惊,就连枯镝等人也是大为心动。 高庸涵情知狂尊修为必然比自己高出了太多,否则绝不会说出十招之数,但是此中牵扯到七虫族的生死大事,加上还有凤五、虫龄、计穹等人的情义在里面,默默一想,就准备应承下来。 就在这时,紫袖突然说了一句:“不要答应!”跟着朝狂尊说道:“有本事和我打,少在那里惺惺作态。” 紫袖的声音并不大,但是场中所有的虫人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虽然大部分虫人听不懂紫袖在说什么,但是让高庸涵回绝的意思,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。至于双方的修真者,大都听懂了,目光齐齐望向狂尊。 狂尊哈哈一笑,当即应道:“好!” 狂尊试探了几次,始终无法确定紫袖的真实修为,自忖虽不至于败在她手里,但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。紫袖的一句话,把他给逼问住了,当着一众手下的面,当然不能不应承下来,可是又不愿轻易放过高庸涵,转念之间就有了一个计较:“我当然会领教仙子的风采,不过我相约在前,等和这位先生打完之后,咱们再决胜负也不迟。” 紫袖毕竟没有与人争论的经验,虽觉不妥,却不知该如何反驳,当下冷哼一声,走到高庸涵身边,轻声说道:“不用理他,待会他敢出手,我来斗他!” 高庸涵心中流过一丝暖意,尚不及回答,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呼唤:“高先生,请过来说话!” 第四十五章 应战 说话的是枯镝,他对狂尊的实力非常忌惮,从刚才狂尊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就可以看出,他的修为远比百年前要高了许多。自己这边虽然有那个什么女子相助,但是褐甲蠕虫部族的威胁,始终没有办法真正解决,万一高庸涵二人离开焚天坑,剩下的事情又该怎么办?总不能白白错失这次机会吧,所以一听紫袖要高庸涵拒绝,顿时就急了,忍不住开口相求。 高庸涵看了狂尊一眼,转身走到桥头,枯镝率着一帮七虫族长老,急忙迎了上来,顾不得紫袖冰冷的眼神,齐齐朝高庸涵深深施了一礼,弄的高庸涵颇有些手足无措,苦笑道:“大长老,何苦如此?” “高先生!”枯镝一开口就把高庸涵吓了一跳,“高先生,七虫族的存亡大计,都靠先生了,望先生能看在计族长等人的面上,帮我们一把!” 高庸涵还没来得及开口,那边凤五就不干了,张嘴反驳道:“大长老,你别拿我当挡箭牌,我绝不能让我这兄弟身陷险境!高老弟,你根本不用理会这个狂尊,有本事,他尽管攻过来,咱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,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。” 枯镝没想到凤五这般决绝,张口结舌,结结巴巴说道:“计族长,这可是关系到全族的生死,你,你怎么这么说话?” 旁边的一位长老接口道:“我看高先生不会有什么危险,他既然能击败虻尊,在十招之内一定不会有事的!” “有本事,你自己去!”紫袖冷冷说道,呛的那个长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 这边凤五和枯镝等人犹自争论,那边狂尊倒也耐得住性子,除了命一众手下暂时休战,同时一招手,几名手下压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虫人走到石梁边,然后对高庸涵说道:“你要是能接下我十招,我连这个人一起放了。” 众人回头,就听红蜓失声喊道:“六弟!” 此人正是计熬!原来那日高庸涵断后,计穹等三人夺路狂奔,一直退到接近夜痕洞的一处山谷中,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,苦等高庸涵归来。可是等了整整一天,都没见到高庸涵的身影,估计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,计穹有些坐不住了。 临行前,虫龄一再交代,要他们三人保护好高庸涵的安全,可是没想到,到头来,却是高庸涵为了自己三人,陷在了墨石洞。经过此役,三人已经完全把高庸涵当作了朋友,照虫八的意思,本来也想留下来,但是计穹考虑到虫八过于冲动,一力坚持下,才拦住了虫八。三人一番商议,决定由虫八背着计穹先回夜痕洞,将一路上发生的情况禀报虫龄,而计熬则自告奋勇,留下来打探高庸涵的下落。 计熬顺着原路,小心翼翼地往前走,一路上避开了几群褐甲蠕虫的追兵,越往深处,心情越来越不安。直到最后,迎头碰上了几个落单的褐甲蠕虫,避无可避,当即出手,终于从这几个褐甲蠕虫口中得知,高庸涵已经和虻尊手下高手赫源冠一起,掉进地火熔浆中,同归于尽了。 这一下宛如晴天霹雳,计熬大为痛心,对于这个刚刚结交的朋友,由衷地感到惋惜。可是他的行踪也已败露,虻尊本来就心情极坏,连发数道命令,命手下搜寻那三名红丝蛰虫修真者,这下总算找到一个,当然不能放过。尽管计熬本人十分机警,而且修为也不差,可是挡不住对方人多势众,终于在力竭之后,被虻尊俘获。照虻尊本来的意思,当场就要吸食掉计熬的灵胎,幸亏狂尊使者适时赶到,命虻尊火速赶往阅昙洞,计熬才算暂时保住了性命。 狂尊从虻尊当初的禀报中得知,高庸涵就是计熬等人带到了墨石洞,想必两人多少会有一些交情。在了解了计熬的来历以后,开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补品,眼下为了能诱擒高庸涵,索性把计熬当作了诱饵。 这下,不光是枯镝等人希望高庸涵能出手,就是红蜓和虫髅棠两人,望着高庸涵的眼神中,也充满了期盼。只是由于凤五的极力反对,所以才不好开口,但是他们和计熬兄弟情深的意思,不要说高庸涵,就连凤五都感觉到了。 高庸涵想的最多的,倒不是自己能不能接下狂尊十招,而是该如何说服凤五和紫袖,因为自从和虫龄一番深谈之后,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,要设法帮七虫族摆脱这种悲惨的局面。更何况枯镝等人,几乎是到了近乎哀求的地步,其实就算没有这帮虫人长老在一旁劝说,他也准备硬接下来。 看着众人仍在争吵,高庸涵把凤五拉到一边,恳切地说道:“五哥,你对我的关切,我铭记在心。不说别的,就是计熬在他们手上这一件事,我也一定要去试一试!” “嗯,我知道!”凤五点点头,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,当下语重心长地道:“高老弟,我不拦你,但是你自己一定要小心!”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一脸的轻松,相对于紫袖和凤五而言,他反而是最有信心的一个,因为狂尊的那番话,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斗志。此时的高庸涵,只觉得紫府内灵气充盈,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。 凤五看着这个生死相交、肝胆相照的小兄弟,突然生出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,“难道是这么多年的经历,反而让自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?” 高庸涵走到紫袖身边,轻声道:“对面那个虫人也是我的一个朋友,没有他带我来这里,我也不可能遇到你,所以我一定要去救他!”跟着潇洒一笑,说道:“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,就带你离开焚天坑,带你去游遍名山大川,好吗?” 紫袖展颜一笑,知道高庸涵心意已决,拿出云霄瓶,悄悄塞到高庸涵手中,轻声道:“我教你个法子,你等会可以把那条火螈放出来,打他个出其不意。”跟着传给高庸涵一段咒语,又细细交代了一边:“只要你能先撑过三招,就可以把火螈放出来,然后躲在火螈身后,当可无事。” “我知道了!”说完,高庸涵轻轻拉了拉紫袖的小手,然后转身走到了石梁中间。 狂尊颇有趣味地看着高庸涵,戏言道:“怎么样,接还是不接?” “当然要接了,不就是十招么?”高庸涵一脸从容,侃侃言道:“不过,我倒是很担心,你能否信守承诺?” 狂尊一听,不怒反笑,仰天道:“好小子!我狂尊虽然修的是魔功,但是从来都是一言九鼎,岂会骗你这么个后辈?” “那就放马过来,让我这个后辈也看看,魔功倒底有什么了不起!” “好,好,好!”连着三声好,狂尊倒对高庸涵有了一种欣赏,当即身形一晃,来到石梁上,和高庸涵遥遥相对。 狂尊这一动,紫袖心中一懔,暗想:“此人好快的身法,果然了得!” 这是狂尊出关后的首战,也想试一下自己苦修的成果,面容一整,右爪虚空一抓,聚出一团红光,跟着轻轻一推,嘴里喊道:“第一招!” 从狂尊往石梁上一站,高庸涵就清晰地觉察到,面前这个虫人,是自己出道以来,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位修真者。光是狂尊那股气势,便已经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,更遑论接下来的苦战。但是,高庸涵本就是愈挫愈勇的性格,不但不惊慌,反而充满了期待。他知道,用对付虻尊的那种方法,在狂尊面前根本没用,还是老老实实稳守为宜。由于敛眉剑已经失落,当下以手作剑,往身前地面一点,一招“画地为牢”,布下了一座法阵。 天机门长于阵法和机关之学,其开山祖师,在本门典籍的记载中,是传说能和九界道祖相比肩的,一代奇才的道一真人。相传,道一真人只花了百余年,就白日飞升,天资之高不做第二人想,至今无人能及。真人升仙后,留下了诸多修行法门,可惜大多都已经失传,即便如此,天机门仍是九大修真门派中,数一数二的大派。这“画地为牢”法门,其实是天机门的入门之学,却并不因为修习简单而为人所轻视,据说这个法门练到极致,别说修真者的攻击,就是天劫都能挡住,只是从没有人能修到此等程度而已。 高庸涵一出手,颇有几分大巧若拙的味道,凤五看的不住点头,对于高庸涵的精进大感宽慰。要是当日在东陵王府时,能有这般修为,究意堂长老凤匀闲,只怕也很难攻破这个阵法。 那团红光缓缓飞来,高庸涵觉得压力越来越重,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,紫府猛地膨胀起来,宛如要爆裂一般。难过之极,不由自主地伸手连弹,数道灵力激射而出,朝那团红光击去。灵力击中那团红光,就像几枚石子投进水潭,只激起了几圈涟漪,红光却似乎动了真怒,一下子碎成数块,分几个方向,朝高庸涵袭来。 画地为牢法阵瞬间发动,在高庸涵身边竖起一层法盾,“啵啵啵”,连续数声轻响,几团红光随即没入虚空,法盾也是一阵剧晃。 站在阵中的高庸涵,只觉得心神剧痛,身子一晃,踉跄几步,朝后退去。可是红光的攻击才刚刚开始,就听见狂尊一声大吼:“破!” 分散的红光突然凝聚到一起,狠狠撞到法盾之上,法盾“啪”地一声碎裂开来,红光只是稍微黯淡了一下,继续朝高庸涵击去。 第四十六章 魔魂 高庸涵早有准备,一式垂弦击出,没有想像中的巨响和火光冲天,只是红光突然散做漫天红霞,将石梁两侧照的透亮。红光消散后,高庸涵被震退三步,不过身子仍旧如标枪一般挺立,这第一招有惊无险地接了下来。 凤五等人暗自松了口气,惟有紫袖更加担心,对于狂尊的意图,她多少猜到了一些,真正的考验,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。 狂尊面容不变,这第一招,只是试一试高庸涵的斤两,果然不出所料,比之虻尊的确要逊了两分,心中有了计较,出手的分寸也就能把握得住了。其实,狂尊并不愿伤及高庸涵的性命,除了想获取灵符制作法门之外,对他的胸襟、胆识,也多了几分欣赏。尤其是,高庸涵以异族的身份,却甘于为没有什么渊源的七虫族,冒此大险,这不禁令同样身为七虫族人的狂尊,生出了几分羞愧。 定了定神,狂尊抛开杂念,又加了两分灵力,准备在不伤及高庸涵的前提下,将其擒获。刚刚说出“第二招”三个字,身形一晃,竟然出现了一个分身,一前一后闪电般向高庸涵抓去。 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堵死,高庸涵身子忽然如同陀螺一般,急速旋转起来,同时两道金光击出,竟然在短短一瞬间,发出了两式聚象金元大法。就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后,狂尊一触即收,站回原处,分身也随之隐入体内,竟似没有出手一般。 高庸涵此时仍在急速旋转,两道金光形成了一圈金环,金环所过之处,将石梁上虫人的尸体全部扫到深渊之中。从金环中连续传来几声暴喝,高庸涵才慢慢停了下来,尽管胸膛挺得笔直,但是嘴角处却多了一道血痕。身上的褐纹犀甲,在肩膀两侧,出现了几道极深的抓痕,隐约可见有血迹渗出。 狂尊刚才的一下突袭,令高庸涵有些措手不及,情急下连续施展了两次聚象金元大法,这两下可谓是全力施为。谁知狂尊根本不和他硬拼,堪堪触到他肩头,就退了回去,说收就收,没有丝毫犹豫。这一下,反而让他体内灵力有击空之感,只有把这股浊气全部发泄而出,以至于眼下紫府内灵力乱窜。至于肩膀上的外伤,倒无关紧要,反正自吸取了诡鹏灵胎之后,这副躯体就强悍的一塌糊涂。 这第二招,吃了个大亏。高庸涵强忍住体内的气血翻腾,静静等待狂尊的第三招。 狂尊看着高庸涵坚毅的面容,突然笑道:“你紫府气息已乱,要是现在调息,还不会有什么大碍。只要你肯答应,我立刻退兵,在墨石洞恭候大驾,如何?” “不是还没打完么?”高庸涵淡淡说道:“出招吧!” 狂尊心中既有些赞赏高庸涵的硬气,又有些恼怒:“既然如此,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!”说完,张嘴一喷,数十条黑烟从口中冒了出来,黑烟围着狂尊来回飞舞,渐渐化成了一个个残影,呼啸着朝石梁飞去。 枯镝一见,失声喊道:“这是魔魂么?” 狂尊冷哼道:“算你还有些见识,这些便是我苦炼了数十年的魔魂。” 魔魂的修炼极其残忍,是强行吸取活人的魂魄,以自身的灵胎阴火反复熬炼而成,专门用来攻击修真者的灵胎,歹毒无比。相传,这还只是魔功中最粗浅的法门。 魔魂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,竟然全是七虫族人,多数都是褐甲蠕虫,间中夹杂着几个红丝蛰虫和银牙厉虫,唯一不同的是,这些魔魂全是扭曲变形的虚幻,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。枯镝等人尽皆大惧,纷纷破口大骂,对高庸涵能否抵挡住这一招,更为关切。 紫袖眉头紧皱,急忙给高庸涵传音:“放出火螈,千万要守住自己心神!” 高庸涵闻言不敢怠慢,默念咒语,云霄瓶随之冒出一股青烟,青烟越来越盛,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,变作一只威猛到极致的火螈。这条火螈虽被紫袖收服,困在云霄瓶内,但是一股怒气无处发泄,这下终于重见天日,暴怒之下,喷出的已经不仅仅是烈焰,而是沸腾的地火熔浆。 这条火螈已通灵性,对于拿捏着自己内丹的紫袖和高庸涵二人,不敢存有半点的反抗之心,但是对于这些在它看来,形同蝼蚁的虫人,却正好是出气的对象,大片的熔浆喷洒在石梁两侧,无论是银牙厉虫,还是褐甲蠕虫,均死伤无数。这些虫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,完全给惊呆了,他们所见过的火螈,最大的也不过是虻尊修炼的那两条,长也不过才三十余丈,可是现在这条,足足在百丈开外! 地火熔浆不住地喷洒在石梁两侧,双方阵形大乱,纷纷后退。火螈见状大感解气。火螈这一通胡闹不要紧,却苦了高庸涵,被数十条魔魂紧紧围住,感觉似乎有无数张厉嘴在撕咬自己,同时又有无数的冤魂想钻进紫府,耳边全是怪叫惨呼。最令他震惊的是,自己无论施展什么法术,都根本伤不到这些魔魂。更为不妙的是,在紫莹山凝愁宫制作灵符时,恰恰没有制拒孽灵符,以至于对附骨的魔魂,竟然束手无策,只能苦苦守住心神。 紫袖也没想到这条火螈如此狂暴,居然完全不听从吩咐,当下一道灵力打到它内丹上,火螈吃痛之下,才想起应该做什么。偷偷看了紫袖一眼,见她秀眉倒立,当即吓得半死,一转身绕着高庸涵急速飞舞,不断地喷出纯净的地火烈焰,灼烧那些魔魂。 狂尊初时看到这条火螈,也自吃了一惊,当见到高庸涵竟然意图用火螈,来对付魔魂,很快就放心了。因为他的这些魔魂,就是在炼世山内,借助地火炼化的,所以根本不怕。果然,在地火的灼烧下,那些魔魂反而更加卖力,高庸涵的情势更加危急。 紫袖见状,掐指一算便明了了,情急之下就准备出手,此时她一心挂念高庸涵的安危,压根不去考虑什么规矩。 高庸涵心神渐渐迷失,以前的种种惨痛一一呈现在眼前,冥冥中似乎听到了魁豹爽朗的笑声,突然心中一动醒觉过来,灵力运转之下,凝愁术随即发出,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飞了出来。由于魔魂等于是一种魔界生物,所以并无修真意义上的法力波动,藏鸦指环也就没有被激发。尸螟蝠是尸头蝠王的元神所化,尸头蝠王修习的法术,也是以吸取人魂魄为主,所以一出来,就感受到了周遭的魔魂,欢啸着吸食起来。 魔魂起初没在意,结果几下就给吞噬了几个,才片刻功夫,就被尸螟蝠赶得四处乱窜。狂尊见状大为诧异,万万没想到,当今世上,竟然还有能克制魔魂的异兽,那自己苦心修炼的魔功,岂不是令人大失所望?一声怒喝,又喷出一条魔魂。 这条魔魂比之刚才的那些,有着极大的不同,是狂尊修炼出的三个本命魔魂之一,在虚幻的身体外,结出了一层细密的褐色鳞片。在火光照耀下,魔魂每扭动一次身躯,鳞片都反射出不同的色彩,竟有一种别样的绚丽。个头虽然不大,但是周身散发出一种阴狠的气息,就算远在数十丈之外的枯镝等人,都感到不寒而栗。 狂尊魔魂刚刚冒头,尸螟蝠变得愈加兴奋起来,几下把高庸涵身边的魔魂赶开,就迫不及待地朝对面冲了过去。狂尊魔魂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,两只异兽凌空撞在一起,狂尊魔魂居然从尸螟蝠身体上穿了过去。尸螟蝠丝毫没有受到影响,转身朝狂尊魔魂追了出去。 高庸涵趁着魔魂被赶开的瞬间,急忙调整受损的紫府,同时感觉灵力有些散乱,“这些魔魂果真厉害,要不是有尸螟蝠,只怕今天就要给人把灵胎吸了去。”高庸涵此刻才算真正明白,刚才为何枯镝谈“魔”色变了,这个狂尊的确不易对付。这么想着,手上也没闲着,为了恢复灵力调整气息,掏出一枚采自凝愁宫的楚兰红泪,悄悄塞进嘴里。刚嚼了一口,一股难以忍受的辛辣,从口中直冲脑门,一呛,把楚兰红泪全喷了出去。 刚才被尸螟蝠赶跑的魔魂,趁着尸螟蝠和狂尊魔魂巨斗的机会,又纷纷朝高庸涵扑来。恰逢高庸涵喷出楚兰红泪的当口,首当其冲的几个魔魂,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,竟然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。那几个魔魂被楚兰红泪打中,原本虚幻的躯体逐渐变成一层薄薄的青烟,青烟中显现出一幅幅画面,画面里似乎有许多虫人的面孔,正遭受极其惨痛的煎熬。青烟渐渐散去,那些若隐若现的虫人面容越来越扭曲,加上似有似无的惨呼、哀鸣,一时间石梁两侧阴风阵阵。 剩下的魔魂见状大惊,急忙退到一边,不敢再靠近高庸涵半步,生怕自己也被彻底化掉。原来,紫莹山的楚兰红泪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仙果,乃是凝愁仙子的眼泪变来的,多少还保留了几丝仙气。仙与魔互相克制,楚兰红泪蕴含的那点仙气,自然对这些魔魂,有着极大的威力。楚兰红泪虽具仙灵之气,却还无法对付真正的魔界中人,只是狂尊的魔功毕竟才修炼了不到百年,尽管可在厚土界横行,但是离仙、魔的境界还差了很远。这么一来,他炼制的魔魂,自然也就无法抵挡楚兰红泪里的仙灵之气了。 高庸涵之所以感到辛辣,完全是仙灵之气和魔魂之间的排斥,幸亏那些魔魂不曾钻进他的紫府,否则这一枚楚兰红泪,只怕当场就会让他送命。虽然不知道内中的情由,但是高庸涵微一错愕间,就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了,当下又拿出一枚楚兰红泪,塞到嘴里大嚼,然后朝那些魔魂喷去。几次下来,魔魂固然被化掉了不少,那种辛辣的感觉也没有了,想来是体内的魔魂气息已经完全根除了。 那边尸螟蝠似乎受到高庸涵的影响,也是愈战愈勇,和狂尊魔魂斗的难解难分。 狂尊见高庸涵连连喷出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,就像是魔魂的克星一般,大骇之下,冒出了一个念头:“难道说,对面那个小子身上,竟然有仙器不成?” 第四十七章 暂退 狂尊想到这里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,急忙大吼道:“住手!”跟着一吸气,把剩余的魔魂,连同自己的本命魔魂全部收了起来。尸螟蝠追了几步,慑于狂尊身上流露出的强者气息,不甘地叫了几声,退回到高庸涵身边。 高庸涵早已经将尸螟蝠视作好友,虽然尸头蝠王在世时杀了魁豹,但是其元神被藏鸦指环吸取之后,前生的记忆丝毫没有保留,化作尸螟蝠后,反而屡次救高庸涵于危难之时,所以一人一兽的感情极深。尸螟蝠吞噬了十多个魔魂,体形、外表又有了几分细微的变化,原本绿油油的颜色,变的深了一些,身上散发出的红光也更加夺目。 高庸涵爱惜地抚摸着尸螟蝠,看着面色阴沉的狂尊,笑道:“怎么,不打了么?” 狂尊心中又是后悔,又是庆幸,矛盾之极。一方面,后悔自己给了高庸涵太多机会,没有在开始时就痛下杀手;另一方面,又庆幸留了几分余地。从高庸涵刚才的表现来看,在其背后,很可能有仙界的影子,要是把他给伤了,万一引出后面的仙人,那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。就算没有仙人这一说,即使是高庸涵和紫袖两人联手,只怕自己都很难占到上风。既然如此,眼下还无法确定,此人倒底隐藏了多少实力,那么自己的魔功还能不能见效,就大成疑问了。再联想到紫袖刚才爆发出的气势,已经远超所谓的修真者了,而这两人从未在焚天坑出现过,焚天坑的凶险,绝非普通修真者所能抗拒,难道这一男一女,当真是仙人弟子? 狂尊面容数变,高庸涵的突然出现,完全打乱了自己的安排,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。不过转念又想,反正和这两个人还没有撕破脸,尚有回旋的余地;加上阅昙洞通往外界的所有通路,都控制在手中,也不怕枯镝等人逃脱,尽可从长计议,当下笑道:“阁下好俊的修为,这一场,算是我输了!” 话音刚落,阅昙洞这边的虫人一阵欢呼,高庸涵紧绷的心弦总算舒缓了几分,默念法诀将犹自盘旋的火螈收到云霄瓶中。凤五、枯镝等人也松了口气,眼下就看狂尊能否信守承诺了。 狂尊一扬手,将计熬抛给了高庸涵,丝毫不理会枯镝面上的惊喜,沉声道:“我既然认输,自会退出阅昙洞。”说到这里,深深看了高庸涵一眼,眼中充满了不甘,良久才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:“我虽不再踏足阅昙洞,但是仍会围困此地,只要不归顺,一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!” 此话一出,枯镝等人尽皆失色,看着红云一卷,狂尊转身离去,褐甲蠕虫大军慢慢后撤,直至看不见身影,才想起要重重感谢高庸涵。 高庸涵此时仍站在石梁上,显得异常醒目,脚下躺着萎顿之极的计熬。紫袖缓缓走到高庸涵身边,握住他的右手,一股灵力轻轻地输了过去,她知道,高庸涵刚才接的那三招,无论是心力还是灵力,都已到了极致。半晌,高庸涵才回过劲,扭头朝紫袖一笑,虽然没说一句话,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。 凤五领着红蜓、虫髅棠等人当先迎了上来,枯镝率着一帮七虫族的长老紧随其后,再后面是被人搀扶的厉屏鸦等人,纷纷涌上石梁。红蜓和虫髅棠手足情深,几步冲到高庸涵身边,仔细查看了计熬的伤势,确定没有什么大碍,两人对视一眼,齐齐跪在高庸涵身前,哽咽着说道:“高先生,你的大恩大德,我们兄弟没齿难忘,但凡有所差遣,必肝脑涂地以报答先生!” 高庸涵急忙伸手要扶起两人,可是两人动作更快,“咚咚咚”磕了三个头,高庸涵大急,不停地说道:“二位大哥,这是做什么,我怎么承受得起?” 此时,众人已经走到高庸涵身前,枯镝刚想接话,红蜓已经抢先说道:“高先生,这‘大哥’二字,以后切莫出口了,真正承受不起的是我们兄弟!” “高老弟,你就不要推辞了,”说话的是凤五,手一抬,示意高庸涵无须多言,跟着戏言笑道:“你想,你叫我五哥,再叫他们大哥,岂不是全乱了?” “这,这有些不妥吧?”高庸涵本性洒脱,但是最受不得别人大礼,以前在东陵府军中之时,就从来不让下属向自己下跪,此时看着仍跪在面前的红蜓二人,颇有些手足无措,只得说道:“二位,如果再不起来的话,我以后就叫你们‘大哥’了?” 红蜓一笑,连忙拉起虫髅棠,把计熬也一并扶了起来。这时,尸螟蝠似乎有些不满受到了冷落,在一旁叫了几声,神情中很带着几分得意,似乎在向众人表明,自己也出了不少力。红蜓和虫髅棠,又笑着对尸螟蝠施了一礼,尸螟蝠这才欢然地飞舞了几圈,钻进了藏鸦指环中。 一番忙乱后,枯镝领着凤五、厉屏鸦等一众虫人,恭恭敬敬地排作几排,肃手而立,朗声说道:“高先生,我知你是不重虚礼之人,但是此次援手,救我七虫族于倒悬,七虫族阖族上下,永感先生大德,请受我等一拜!”说完,齐齐朝高庸涵施了一礼。 枯镝等人这一拜,石梁周围,乃至整个阅昙洞的虫人,都一起跪拜下去,齐声喊道:“请受我等一拜!”七虫族人本来嗓门就大,几十万虫人同声高呼,震得地动山摇,黑压压跪了一地,几欲无穷无尽。 高庸涵连声道:“不敢,不敢!”然后还了一礼,将枯镝先搀扶了起来,然后一把拉起凤五,低声笑道:“五哥,你也跟我来这一套?” “不然!”凤五正色道:“要不是老弟及时出手,又逼退了狂尊,只怕阅昙洞迟早会失守,那时我七虫族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啊!” “不错,计族长言之有理!”枯镝从旁附和道。 高庸涵旋即醒悟,凤五此时的身份,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计虫匀,当下不再多说,谨守言多必失的原则,怕不慎泄露了凤五的身份。 虽然阅昙洞的危急并未真正解除,但是不管怎么说,总算把这一关给挺过来了,银牙厉虫部族仍然十分高兴。众星拱月一般,把高庸涵和紫袖二人,迎入洞中,奉为上座。只是焚天坑内的环境过于恶劣,七虫族又一向以苔藓为食,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酒菜招待贵客,枯镝一时颇为尴尬。所幸,大家都是修真者,而高庸涵自有楚兰红泪,倒也省却了不少琐碎之事。 从刚来时的兵戎相见,到后来的并肩作战,再到此刻成为座上宾,高庸涵颇有些感慨。而紫袖则觉得,尘世间的事情实在是纷繁复杂,不过高庸涵如此的被人敬重,也令她心中暗暗欢喜。 待众人坐定之后,枯镝又表达了一番谢意,才开口问道:“不知高先生出于何派,来焚天坑有何贵干?” 早在几天前,高庸涵听了虫龄的一番介绍,对于焚天坑内七虫族的遭遇就十分同情,也早已想好了说辞,当下答道:“晚辈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名叫高庸涵。”说到这里,感受到凤五充满暖意的眼光,一颌首续道:“此次前来,本来是奉师门之命,了解贵族这些年来的境况如何,却不料遇到了这等变故,实在是令人扼腕!” 枯镝点点头,也是一声长叹,说道:“难得还有人惦记我们,我本以为七虫族被困焚天坑之后,便再也无人过问,没想到上天垂怜,派来了高先生这等世间人杰,当真是七虫大帝保佑啊!” 在座的诸位七虫族长老,纷纷点头,不住念叨“七虫大帝”之名。 高庸涵从枯镝的话语中,明显感受了七虫族对玄元宗的恨意,自己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,也不过是感谢自己和紫袖二人,对于玄元宗,却提也不提。 还未来得及接话,凤五就先忍不住了,大声说道:“这件事,咱们也得感谢玄元宗才是!”他是玄元宗三代弟子,当然不允许他人对本门不敬,所以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。 枯镝早已看出,凤五和高庸涵的关系非同一般,只苦笑了一下并不反驳,转而问道:“不知高先生何时结识了计族长?” 这个话,高庸涵和凤五早都想过,枯镝迟早会问,因为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,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兄弟相称的人,着实显得有些突兀了。而枯镝此时想问,倒不是对凤五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,只是十分好奇而已。毕竟,七虫族被困焚天坑已经四百多年了,即便是曾有部分修真者,知道凤羽族有还魂术,这么多年下来,死的死,失传的失传,所以枯镝万万想不到还有夺舍这一说。 对于这个问题,高庸涵胸有成竹,不慌不忙答道:“我和计族长早已相识,计族长和我玄元宗大有渊源,此中内情,恕晚辈不能详禀,还望大长老见谅!” 既然是另有内情,当然不可能轻易说出来,枯镝这么一听,也就放心了,反而对于化身计虫匀的凤五,能和玄元宗有如此深的渊源,多出了几分希望。当下不再追问,而是细细为高庸涵讲述了一下七虫族的许多秘辛。 大致说来,七虫族过往的历史,枯镝说的和虫龄所述相差无几,虫龄唯一没有提到的,就是关于褐甲蠕虫部族中,有关三大尊主的情况,以及曾和高庸涵交过手的狂尊、虻尊,还有那个戎尊的来历。 这一谈,足足说了好几个时辰,而这段内情一说出来,枯镝等人固然长叹连连,就是初次听闻这些隐秘的凤五、红蜓等人,也是不住摇头叹息,更何况是高庸涵、紫袖这样的外人? 第四十八章 缘由 第四十八章缘由 褐甲蠕虫部族在开始的时候,和其他两个部族一样,也有自己的族长和长老。狂尊是上任族长的儿子,一百多年前,由于资质过人,被枯镝选中,留在阅昙洞修习法术。到了狂尊二十多岁时,七虫族内部再次因为食物危机,爆发了激战,阅昙洞按照惯例,派出了几名长老,分驻于褐甲蠕虫和红丝蛰虫两部族,以期将战事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。 战事临近尾声,突然传来噩耗,说是褐甲蠕虫部族的族长,也就是狂尊的母亲,在攻打夜痕洞时,不慎中伏身亡。狂尊听闻后悲痛欲绝,不顾枯镝的一再劝慰,冲到夜痕洞为母亲报仇,结果将刚刚平息的战火,又给点燃了,以至于此次战事比之往年,多打了好几年。随着事态的逐步恶化,连银牙厉虫部族也被卷入,最后还是靠长老会出面调节,才算将局面给拉了回来。 狂尊的资质百年难得一见,所以十分受枯镝的器重。事后,尽管经受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内战,但是本着保护族内修真种子的想法,枯镝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,对于狂尊的所作所为并不追究。 而狂尊并不领情,不愿就此罢休,非要时任红丝蛰虫部族族长的计牛,也就是计虫匀的母亲,交出当初设置陷阱的虫龄,为其母亲偿命,自然被计牛一口回绝。于是狂尊再次潜入夜痕洞,想要刺杀虫龄和计牛,不料行踪暴露,反而被红丝蛰虫部族打伤,失手被擒,随后被押到了阅昙洞枯镝面前。 面对计牛的诘问,枯镝对狂尊也是大失所望,将其痛责一番后撵回了墨石洞,命他闭门思过。经过这几次变故,狂尊锐气尽消,对于族人赫卿纹接管族长一职,也没有任何异议。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,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了。可是时隔五年之后,狂尊突然出现在枯镝面前,摒开众人单独陈情,席间痛哭流涕。原来,他母亲当日中了虫龄的埋伏不假,却并非死于红丝蛰虫之手,而是为赫卿纹所暗算,令人更为心寒的是,当时作为监军的两名长老,居然默许了赫卿纹的举动,并且在事后一起帮着隐瞒真相。 枯镝大吃一惊,连声追问之下才知道,这些内情是狂尊母亲的两个亲信打探出来的。枯镝深知此事非同小可,安顿好狂尊之后,特意把那两名长老叫来,严加斥责,可是在听到那两名长老的陈述之后,又有些犹豫了。原来,狂尊的母亲私心太重,赫卿纹这么做,还真不能说她一点道理都没有。 七虫族源自蜃沙界,因为有七个大的部族而得名。因为都是卵生,自古以来,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传承制度,历代族长都是由女性担任。这种局面,一直到七虫大帝横空出世,才被改变。七虫大帝由于是族中第一个升仙之人,被族人顶礼膜拜,后来不知为何,七虫大帝又重返蜃沙界,被公推为整个七虫族的族长,并被尊称为“大帝”。后来,七虫大帝接到一封仙书,随即离开蜃沙界,从此就渺无音讯,再也没有半点消息。这是几千年前的事情,在此之后,再无一个男性能担任族长,当然,长老中倒是以男性居多。 而赫卿纹之所以甘冒大险,暗算狂尊的母亲,就是因为他母亲决定将族长之位,传给自己的儿子狂尊,她认为狂尊假以时日,必定会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。这个想法,在众人看来,无异于痴人说梦,狂尊的资质是很高,但是说他因此就能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,未免也太不切实际了。赫卿纹和那两名长老,为此曾反复劝说,因为这么一来就完全违背了宗法,很有可能引起其他两个部族的反感,如果真的激起了其他虫人的敌视,褐甲蠕虫部族势必会居于下风,也许在下次食物危机中,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。 道理十分简单,可是不知为何,族长始终固持己见,一意孤行,而且准备在战后,当众宣布这一决定。无奈之下,赫卿纹才出此下策,趁着中伏之际,伙同几名亲信将狂尊母亲杀死,然后推卸到内战之中。而这一举动,在之前也征得了两名监军长老的默许,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,枯镝左右为难。赫卿纹以下犯上,竟然弑杀了本族族长,论理罪无可赦;但是狂尊的母亲,为了一己之私欲,置祖宗成法于不顾,也确有取死之道,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?枯镝大伤脑筋,而那两名长老,由于害怕祸及自身,不停地叙说狂尊母亲当日如何霸道、如何大逆不道,如何该死等等,其中不免有些虚构夸大之词,枯镝居然也就信了。于是,第二天把狂尊叫到跟前,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的道理,可惜狂尊一句都听不进去,反而不断出言顶撞,并且言辞越来越激烈。枯镝盛怒之下,说了一句事后非常后悔的话:“你母亲做出这种事情,违背了祖宗家法,就是没被赫卿纹杀死,我也会主持法会,定她个死罪!” 这句话一出,狂尊先是心碎,没想到一向敬重有加的大长老,居然说出这种话,继而是愤怒,对于所有反对者的愤怒。当即离开阅昙洞,伺机刺杀了赫卿纹,又先后将那两名长老刺成重伤,由此被焚天坑通缉。狂尊在焚天坑的荒山野岭中,足足躲了两年,才被人发现,并被围困在一座石山之上。枯镝得知后,亲自赶到那座山下,希望狂尊能束手就擒,接受阅昙洞的惩处。狂尊根本就不理睬,在杀伤了数名族人后,对着枯镝喊道:“如果灵胎不死,我日后定然会成妖、成魔,势必要让你们加倍偿还,就算死后被万虫噬心,永世遭受蚀皮腐骨之煎熬,也在所不惜!” 这誓言如此之狠毒,可以想见其中的怨毒到了何种程度,此话一出,枯镝顿时色变,随即意识到狂尊可能会取非常手段,连忙喝止,可是已然来不及了,狂尊纵身跳下了山崖,被地火熔浆完全吞没。事后不久,那座石山渐渐隆起,越来越高,底下是滚滚熔浆,山腰以上终日被黑云笼罩,怨气冲天,那座山便是如今的炼世山。接下来的一百多年,褐甲蠕虫开始出现异变,接替赫卿纹族长的那人,和其他几名褐甲蠕虫的长老,也在三十年中相继神秘死亡,渐渐地,褐甲蠕虫部族大权,落到了虻尊和戎尊手上,他们便是当日打探出内情的那两个人。 随着虻尊和戎尊的出现,阅昙洞渐渐失去了对褐甲蠕虫部族的掌控,尤其是近年来,异变的虫人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厉害,枯镝对此已是无能无力。幸好,虻尊和戎尊对长老会的态度,还算恭敬,表面上倒也平安无事。直到这次的选生仪式上,戎尊突然变得强横无理,和凤五等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,之后便以此为借口发兵阅昙洞,直到狂尊现身。 高庸涵的确没有想到,狂尊的身世居然这般曲折,虽然他坠入魔道,但是究其情由,还是有值得怜悯的地方,当下长出一口气,问道:“那狂尊是如何入魔的?照此情形看来,炼世山才是关键?” 枯镝摇头道:“焚天坑前三百多年,根本没有没有什么魔界的踪迹,而且外面有玄元道尊的镇天罗禁制,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潜进来,又是怎么和狂尊连成一气,当真是令人费解。不过炼世山里面,一定藏有古怪,是可以确信的。” 说到这里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这里面除了紫袖以外,都为魔界的势力渗透进焚天坑,大感忧虑,沉默中都没了说话的兴趣。枯镝安排妥当高庸涵、紫袖的住处之后,便告辞了,这段时间以来,他也有了心力交瘁之感,正好趁着这片刻的平静,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当前的局势。 送走了枯镝等人,凤五把红蜓、虫髅棠也打发走了,终于轮到两人可以密谈了。 凤五已然看出,紫袖和高庸涵的关系十分微妙,也就不避她,在四周布下一座小型法阵,以防隔墙有耳,等到一切布置妥当,才开口笑道:“高老弟,这位姑娘是谁?这么长时间了,你还没给我介绍呢?” 高庸涵也笑了,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紫袖,回道:“她叫紫袖,要不是她,我非但不能找到你,只怕还性命难保。” “哦?”凤五关切道:“你这一路,是如何到阅昙洞的,快给我好好说一下!” 于是高庸涵从当日分别之后,说到如何对凤五毫无音讯十分担心,又如何闯到通往墨石洞的关口,如何和计穹等人不打不相识,如何接受虫龄的重托;一直到如何发现炼世山下的异变,又如何被褐甲蠕虫发现,继而和虻尊手下大战了一场。接着便是掉落到地火熔浆中,如何遇到了紫袖,如何去了紫莹山凝愁宫,最后又如何打通阅昙洞的通道,等等等等。 凤五听完后,出奇地没有说话,而是静静地想了半天,才郑重说道:“高老弟,我打算以后就留在焚天坑,从今以后我就是计虫匀,凤五这个名字,不提也罢!”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,令高庸涵十分诧异,怎么说完这些天来的经历之后,凤五突然有了这种念头?不解道:“五哥,这是为何?莫非是顾忌被人识破?” 凤五摇头道:“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,最主要的是,我觉得焚天坑发生的一切,都是源于当日,道尊将他们迁至此地所造成的!” “可是——” 高庸涵正要开口,凤五挥了挥手,续道:“我明白你要说什么,道尊当日将七虫族禁制在焚天坑,也是为了他们好,不过道尊飞升之后,咱们玄元宗的确没有人理会这些虫人,对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,这是玄元宗的错!你刚才说的没错,你是奉师门之命,来了解焚天坑的境况,那么我自然也是,所以——”突然之间,凤五的神情变得坚定无比,沉声说道:“所以,我一定要为七虫族尽心尽力,做一些事情!至于我曾经托付于你的那件事,就只有劳你去弄清楚了!” 第四十九章 秘洞 第四十九章秘洞 高庸涵还要再说,紫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,轻声道:“你不用多说了,我虽然不知道玄元宗和七虫族之间的恩怨,但是也能感觉的出来,五哥这么做是大义所在,我们应该帮他达成心愿才是。” 凤五点头赞道:“紫袖姑娘冰雪聪明,当真是深获我心!” 高庸涵也明白这些道理,只是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,苦笑道:“好了,我听你们的。” 一旦做出了决定,萦绕在心头一个多月来的难题,也就不复存在了,凤五显得十分开心,笑道:“高老弟,恕我直言,紫袖姑娘对你可是一往情深,你可得善待人家,不然连我都不会轻饶了你。” 这话一说出来,紫袖大窘,羞得满脸通红,垂下头去,偷偷看了高庸涵一眼。高庸涵也是显得十分局促,除了咧嘴傻笑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 凤五看到这个情景,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,那是他这一生最为失悔的事情,在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和伤痛。他为高庸涵感到高兴,因为曾经沧海的他,从两人不经意的凝望中,就可以看出来,两人之间的感情,其实已经很深了,尽管他们自己也许还没有意识到。凤五本就是直率的性格,念及于此,诚挚地说道:“高老弟,紫袖姑娘,你们既然互相倾心,便要珍惜这段缘分,不要像我这样,抱憾终身!” 看着凤五略微有些落寞的神情,高庸涵知道,他心里一定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,当下重重点头,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紫袖的玉手。 第二天,高庸涵和枯镝、凤五、厉屏鸦等人几番商议,还是决定去炼世山探察一下。既然凤五已经下定决心,留在焚天坑帮助七虫族处理这些难题,那么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理。而要真正改变七虫族的境遇,无疑要想办法先弄清楚,魔界倒底对焚天坑做了哪些手脚,至于食物问题,也只能稍后再说。 对于高庸涵的这个决定,枯镝等人自然是感激万分,而凤五的态度也很奇怪,出奇地没有阻拦,不过他坚持要和高庸涵、紫袖同行。 “既然是这样,没有理由高先生帮我们,而我们在这里坐等,我也和你们一起去!”枯镝其实也有私心,但是看到高庸涵不计个人安危,如此仗义,感动之余也豪情大发,准备亲自出马。枯镝这么一说,好几个长老,包括红蜓也要跟了去。 “大长老,你还是留在阅昙洞吧,这里需要你来坐镇。”凤五倒没想到,一向信奉趋吉避凶的枯镝,也能迸发出老当益壮的豪气,也算是殊为难得了。不过,自己三人就已足够,而且有外人在的话,反而言谈间十分不便,所以很委婉地回绝了枯镝的热情。 凤五的话一出口,高庸涵就明白了,当下也说道:“大长老,我们三人前去探察就可以了,此行的目的,只是要查明魔界的踪迹,人数倒不宜太多。” 两人又说了几句,总算把众人都给拦了下来,枯镝等人拉着高庸涵,细细叮嘱,凤五则把红蜓叫道一边,小声交代:“红蜓将军,我走之后,你要好生照顾髅棠和计熬他们两个,他们有伤在身,绝不能让他们出手。” “是!” “还有,如果我们十天之内都没有回来,你想办法赶回夜痕洞,和虫龄长老一起,打理族中的一切,一定要想办法护着族人的安全。” “族长!”红蜓一听急道:“你一定要平安回来,没有你主持大局是不行的!”在凤五还没有夺取计虫匀躯体之前,红蜓心里其实有些瞧不起这个族长,因为计虫匀根本不管事,除了性情暴躁之外,可以说一无是处,全靠虫龄和自己九兄弟勉力支撑。就像这次来阅昙洞,要不是虫龄一再催促,甚至阅昙洞都派出了使者,可能她还不愿意动身。 可是自踏出夜痕洞以后,计虫匀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时常向自己询问族内的事务,无论大小,都问的十分详细。红蜓一方面对计虫匀如此不了解情况,而大感无奈,但是另一方面,却又感到颇为振奋,因为她毕竟开始关心部族的安危了。这一点,在私下的交谈中,虫髅棠也是深有体会。 到了选生仪式上,虫髅棠被戎尊打伤以后,计虫匀竟然愿意帮属下出头,用一种从未见过、十分高深的法术将戎尊击伤。又在随后的大战中,表现出了极强的决断和大局观,这种种表现,无一不彰显出其过人的见解。后来,高庸涵和紫袖的突然出现,红蜓才知道,原来计虫匀还有这等交往,更加令他信服。经过这么一个多月的相处,他已经完全被计虫匀的能力所折服,当此红丝蛰虫部族看到希望之时,当然不希望她出现什么意外,所以对凤五类似托孤的言谈,大为担忧。 “嗨,我只是这么一说,你着什么急嘛!”凤五通过这些日子,对红蜓这个精干且忠诚的属下,也很是欣赏,当下笑道:“有这两位高手通行,就算是碰上狂尊也自不惧,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,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。你放心,我比你更加明白去珍惜自己的性命!” 交代完以后,三人毅然上路,枯镝、厉屏鸦、红蜓等人,一直送到石梁边,才相互拱手作别。 凤五在先前,已经从枯镝那里,详细了解了阅昙洞周边的地形,知道在阅昙洞西北方六十里,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秘洞,可以直通百里之外的伤山。到了伤山以后,再折而往东,穿过一个大峡谷,一直走到界山,便可以进入墨石洞的范围。至于到了墨石洞以后,如何接近炼世山,就只能靠随机应变了。 三人的脚下很快,没花多少时间,就到了据说有秘洞的那座山脚下,这一路行来没有见到一个褐甲蠕虫,狂尊果然极守信诺。但越是这样,凤五和高庸涵的心中便越发沉重,狂尊的这般表现,可以想见,现在必定是将阅昙洞围得水泄不通,真的是不肯善罢甘休了。 那个秘洞,据枯镝回忆,是他年幼时无意中发现的,这么多年来只走过一次,洞内阴冷潮湿,与外面的环境截然不同。如果这个秘洞消失找不到了,又或者走不通,那么三人就只好原路返回,另外想办法。其实照紫袖的意思,还有一条路可以走,就是从地火熔浆中穿过去;但是一来很难算准方位,二来即使到了墨石洞下面,要上到地面的话,很可能需要打出一条通路,那么就很难谈到隐秘了。 三人到了山脚下,四处看了看,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洞口之类,凤五直接祭出一个纸鹤,纸鹤飞到半空悠悠朝南面飞去。 “想不到五哥还会操控精铸鬼工的寻信纸鹤,这倒省了不少麻烦。” “在我留给你的那个玉柬里,就有寻信纸鹤的操纵之法,有空了可以看看。”这个法门,是凤五心中的那名女子所传,所以说到寻信纸鹤时,颇有些感慨。 寻信纸鹤落到了一块岩石旁边,七虫族本就擅于打洞,凤五当下轻轻跃起,一头砸到地上,身子一阵扭动,很快钻进了地面。就见那块岩石很快松动滚落到一边,周围的泥土碎石纷纷散开,跟着一颗硕大的虫头冒了出来:“找到了,你们跟着我走,里面很狭窄,大家小心一点。” 凤五说完,转身又钻了进去,身后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。高庸涵牵着紫袖的手,迈入洞中。洞内果然跟洞外有很大的区别,空气中多了一些湿润,腥味也比外面淡了许多。这一点很是奇怪,因为就在秘洞下面不过两三里的地方,就是沸腾的地火熔浆,不要说离得这么近,就是高高在上的夜痕洞,也没有哪处地方如此潮湿,当真是有些古怪。 三人都是视黑夜如白昼,所以对洞内的景象看的十分清楚。山洞大小,对于高庸涵和紫袖而言,一点都不局促,但是对于凤五来说,的确是有些狭窄了。很多弯道那里,凤五都要硬生生挤过去,搞得碎石飞溅,幸亏皮粗肉厚,倒也没什么大碍。一路感觉是在往下延伸,前行了大约四、五里路,凤五就听见身后高庸涵连呼奇怪,当即停了下来,不便转身,只好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,才出口问道:“高老弟,有什么奇怪的?” 高庸涵勉强挤到凤五身边,拿着一朵小花,递到他面前,很是疑惑地说道:“五哥,你看!”整个焚天坑内都是一片燥热,除了楚兰红泪和那种苔藓之外,没有任何植物,在这洞中,竟然还能见到花朵,的确是怪异到了极点。 凤五仔细想了想,枯镝并未提起秘洞内长有花草,想来是他也不曾注意。“难道说,这个秘洞还有什么秘密不成?” 两人正沉思时,就听见后面紫袖惊奇地说道:“这里还有一条秘洞!” 两人一惊,高庸涵连忙挤到后面,果然,在一处弯道的石壁上,露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,探头过去一看,石壁后面的确另有一条密道,不知通向何处。由于不知道密道的来历,高庸涵不敢轻举妄动,但是枯镝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,这条密道的存在?转念一想就明白了,当即对凤五说道:“五哥,看来是你硬挤过来时,将石壁给弄破了,这条密道才露了出来。只是——” “只是什么?”凤五急急问道。 高庸涵皱眉道:“只是这条密道不像是天然形成的,倒很像是人力开凿出来的,当真是奇怪之至!” “莫非,是七虫族早先开凿的,可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啊?”凤五自言自语,也是十分的疑惑。这条秘洞绵延数十里,而且如此狭窄,不像是七虫族开凿出来的;另外,就算是七虫族所为,这么做又有什么用意呢? “又莫非,焚天坑内还有其他人不成?”凤五是三人中,对七虫族了解最多的人,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焚天坑内,除了七虫族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,那么可以肯定,即使有外人存在,也必然不为七虫族所知,就像紫袖的存在一样。 突然间,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,三人异口同声道:“难道是魔界所为?” 第五十章 幻术 既然大家都是这种看法,那就好办了。高庸涵一拳震垮了石壁,当先走了进去,紫袖紧跟在身后,可是问题马上出来了,凤五由于身躯过于庞大,实在是挤不进去,只好叮嘱道:“高老弟,凡事不可强为,如果不对劲,就马上回来,咱们再从长计议!” “我知道,五哥你也要小心!” 高庸涵同凤五拱手作别后,和紫袖一起,顺着那条密道走了进去,凤五在外面枯等,闲来无事,把近期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。才刚刚理出个头绪,就听见密道里面传来一阵轰鸣,一下子想到,二人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,情急之下,顾不得那么多,挤进洞口硬要往里面钻。 正在这时,突然看见高庸涵和紫袖两人走了出来,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,又感到十分好奇,张口问道:“高老弟,里面情形怎么样?” 高庸涵的表情很奇怪,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那阵轰鸣声逐渐消失,凤五愈加好奇,目光转到紫袖脸上:“紫袖姑娘,你们倒底遇到了什么事情,为何是这般神情?” 紫袖的表情同样奇怪,吞吞吐吐道:“五哥,不是我们不告诉你,只因为我们实在是不能说,还请见谅!” “五哥,里面的情形,绝对和魔界没有任何关系,这点大可放心!”高庸涵终于开口。 这样的措辞,这样的语气,凤五几乎可以肯定,两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便对人言的情况,既然和魔界无关,当下也就不再追问了。不过这么一来,凤五对于密道的尽头,倒底藏着什么秘密,却生出了极大的兴趣,暗自思量,打算日后有空的话,亲自下去看看。这也导致了日后凤五被困,险些丧命于此;再到后来,高庸涵为了救凤五,更是不惜大闹异界,生出了极大的是非。 眼下,三人当然不会想到,这次为了探察炼世山,穿越这条秘洞的举动,为后来埋下了极大的隐患。其实在凤五以为,二人不过才去了一个时辰都不到,但是高庸涵和紫袖却经历了好几年的波折,此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 顺着秘洞往前又走了几里,地势开始往上,一路行来再无什么古怪,三人顺利地到了伤山山腰。 出了秘洞,高庸涵一见,便知道这里为何得名伤山了。伤山和炼世山比起来不算很高,一截插在地底,一截如同被折断了一般斜伸出去,整个山体全是巨大的裂缝,就像是被利刃砍劈过一样,浑身伤痕累累。最令人称奇的是,所有的裂缝里,都流出一种红色的粘稠液体,仿佛受伤后流出的血液。 见此情景,高庸涵大为惊奇。刚好身边就有一条裂缝,当下伸手蘸了点黏液,手指搓揉了几下,感觉滑滑的;又放到鼻尖闻了一下,有一股淡淡的清香,奇道:“五哥,这山上流的是什么东西,好生奇怪?” “我也不知道!据说这座山古来就有,七虫族自迁到焚天坑以后,曾有人误饮这种黏液,结果发狂而死。自此后,这座山被族中视为不详之地,很少有人到这里来,我想,这也是我们没有遇到褐甲蠕虫的缘故。”这些话都是听枯镝说的,伤山是不是不详之地,暂且不管,但是凤五的确感到了几分不自在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,于是说道:“我们赶快走吧,尽快探明真相才是正理。” 顺着伤山东面的峡谷,一直走出数里之遥,高庸涵还忍不住回头看那座伤山,他始终有一种直觉:“也许,这座伤山,和那密道尽头的世界,有些渊源吧!” 紫袖似乎感受到了高庸涵的情绪,轻声说道:“不要想那么多了,在那个世界,我们只是过客而已。” “嗯!”高庸涵站定,看着紫袖深情说道:“你为我做了这么多,而我却无以为报,心里好生过意不去!” 紫袖摇摇头,微微一笑并不作答,无论做什么她都是心甘情愿,能和高庸涵在一起就已足够,又哪里谈得到什么回报?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天,三人在群山中找了一处平台,休息了一阵,凤五指着前面一座山崖,悠悠说道:“如果枯镝没说错的话,过了这座山,就进入墨石洞的地界了,只怕又有一场恶战。” “可惜我还不会幻化的法术,否则变成褐甲蠕虫的模样,直接潜了进去,也少了许多麻烦。” 高庸涵这么一说,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,凤五一拍大腿说道:“对啊,我怎么没想到用幻术,这倒是个好法子。”凤五所学极杂,这门法术也曾学过,不过自从肉身被毁,夺舍重生之后,这种法术也就不灵了,要不是高庸涵提醒险些都忘记了。 幻术真正说起来,不算太高深,修习之后可以随意变成飞鸟、走兽,甚至于山石、草木。只是这种法术有一个极大的缺陷,就是无法隐藏灵胎的气息,遇到真正的修真者,并没有多大的用处,所以颇有些鸡肋的感觉。在各大修真门派中,幻术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,并不为人所重视。 紫袖也不会,因为以凝愁仙子的修为,根本不屑施展什么幻术。幸好这种法术很简单,高庸涵和紫袖没费多大精神,就已经能熟练地变幻了。两人都对褐甲蠕虫的形态十分了解,默念咒语,摇身一变,变作了褐甲蠕虫的模样,相视哈哈大笑。 凤五凑到两人身前,用力地闻了闻,很满意地说道:“很好,高老弟的身体是借助褐甲蠕虫重塑的,所以身上的气味很像。至于紫袖姑娘嘛,由于修为高深,灵胎气息可以隐藏的很深,倒也没什么问题。”跟着话锋一转,很不甘心地说道:“这么一来,我又只能作壁上观,想来真是令人憋屈。” “五哥,我们这次能不动手最好,你就安心呆在外面,帮我们把风。等打探清楚了,我们一定会原原本本,第一个说给你听的。”紫袖的声音本来就动听,这番话又说的入情入理,凤五也就释然了。 第二天,高庸涵和紫袖变作褐甲蠕虫的模样,有凤五在前头带路,有惊无险地避开路上的巡查,顺利到达炼世山附近的一座山崖上。炼世山还是那个样子,山顶依然被一片血红的云雾笼罩,山脚是奔腾翻涌的地火熔浆,那条如同黑带一样的碎石带,仍然绕着山体层层而上,直没入血色云端。 看着无数的褐甲蠕虫,不要命的跳进地火熔浆之中,凤五和紫袖倒吸一口冷气。一股浓烈的焦臭和惨呼传来,紫袖心中大为不忍,皱眉道:“这些虫人就是这样异变的么?狂尊未免太绝情了,这些怎么说都是他的族人啊!” “兴许,他反而认为这是拯救族人的良策,正自得意也未可知。”凤五现在越来越融入到计虫匀的身份中,话语中流露出浓烈的憎恨。 “五哥,我和紫袖先去了,你且留在这里,我们一旦打探出虚实,就立刻回来。” “好,我等你们回来,你们一定要小心!” 当下高庸涵和紫袖辞别凤五,跳下山崖,迅速融入到褐甲蠕虫的队伍中。对于从一旁跑进来的两个族人,褐甲蠕虫丝毫没有觉察出有何不妥,蜂拥着朝炼世山脚下奔去。 对于高庸涵来说,上次只是远远看了炼世山几眼,如今越靠近炼世山,越感到震撼,很难想像,不过百年的时间,竟然能隆起如此高大巍峨的山峰,着实令人惊讶。看着周围虫人狂热的鼓噪,同时受到炼世山气息的影响,高庸涵心中渐渐变得烦躁不安起来,只觉得要大声嚎叫,才能发泄这股烦躁,忍不住跟着周围的虫人一起吼了起来。 紫袖听到高庸涵的吼声,猛然回头,只见高庸涵双目尽赤,钳嘴中獠牙翻出,喘着粗气,凶光毕露。心中连呼不妙,知道是被炼世山散发出来的邪气侵扰所致,急忙握住高庸涵的右手,一股灵力直探紫府。 高庸涵忽然觉得紫府内一阵清凉,似乎有甘露洒下,将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,神智随即恢复清明。他知道,刚才由于被炼世山的雄伟所震撼,心神间出现了几丝波动,结果被邪气趁虚而入,险些迷失了本性,要不是紫袖从旁相助,只怕心神会完全失守,后果难以想象。不由得用力握了握紫袖的左手,歉然一笑,不敢再胡思乱想,紧守住紫府,跟在那些虫人身后朝前走去。 对于两人的异常,周围的褐甲蠕虫根本无人在意。已经快到炼世山脚下了,虫人越来越多,顿时变得拥挤不堪,高庸涵紧紧抓住紫袖的手,一步步走到地火熔浆跟前。 在地火熔浆边上,从地下突出许多石笋,每根石笋上都站着一个褐甲蠕虫,指挥着族人朝熔浆中跳去。从他们身上流露出的灵力波动,可以很轻易地看出,这些石笋上的虫人,都是一些低级的修真者,显然是一些小头目之类,在此负责指引。 没过多久,高庸涵和紫袖终于到了地火熔浆边上,定睛往下一看,尽管都是地火熔浆,但是明显与别处不同。熔浆的颜色是刺眼的血红,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中,不断喷涌出肉眼难见的黑气,这些黑气在熔浆表面缭绕,慢慢升到空中,一旦触及到那些碎石,碎石便落了下来,在还没掉进熔浆之前,就被黑气给吞噬熔化了。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,这些黑气便是魔界的气息,尽管对于高庸涵和紫袖来说,这股气息还很微弱,没有什么问题,但是跳进去之后又会发生什么,谁也不知道。两人对望了一眼,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种坚定,相互点点头,同时催动灵力护住全身,然后纵身跳进了地火熔浆之中。 第五十一章 盘甲 两人跳下之后,不敢过分显露实力,只是用灵力紧紧护住周身。这些地火熔浆对于高庸涵来说,倒没什么大的影响,相对紫袖而言,就更加的微不足道了。 两人周围全是褐甲蠕虫,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,不少虫人都忍受不住毒辣的熔浆,虽然听不到他们的惨呼,但是不断见到有虫人被熔浆吞没,先是外壳着火,跟着化为灰烬,可谓惨不忍睹。 紫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,想出手救助身边的虫人,每次都被高庸涵用眼神阻止。倒不是心狠见死不救,他非常清楚,要是不把炼世山的秘密搞清楚,将会有更多的虫人丧命,又或者发生异变。就在两人快没耐心的时候,变化终于发生了。 地火熔浆深处,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,周围的熔浆急速旋转,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,把所有的人都往下扯去。两人紧紧拉在一起,不做任何反抗,随着漩涡往熔浆深处而去。渐渐地,周围的漩涡柱越来越多,每个漩涡中都胁裹着无数的褐甲蠕虫,越往下,被抛出漩涡的虫人越多,凡是被抛出的虫人全部被熔化,无一幸免。 下降的距离没有想像中那么深,终于,这段难熬的时刻快要到头了。漩涡的尽头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,黑洞周围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,似乎有一股怪异的法力,将地火熔浆给逼了开来。一进入到这个空间,灼热的感觉顿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从未经历的阴寒,巨大的反差,令许多虫人措手不及,纷纷爆裂。又一股吸力,将幸存下来的虫人,全部给卷了进去,众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中。这一段说来并不算长的时间,对于许多褐甲蠕虫来说,只怕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、最恐怖的经历了。所有聚集在山洞中的虫人,都惊魂未定,不时传来低沉的吼叫,高庸涵和紫袖混在虫人中,仔细打量着这个山洞。 严格说来,这个山洞更象是一个平原,一望无际,头顶上是盘旋的云雾,根本看不到洞顶。在山洞中间,高高竖着数十面黑幡,幡面上画着符篆,黑幡杂乱无章地插在地上,排出一个古怪的阵法。法阵上空有一个巨大的圆球,散发出耀眼的白光,白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黑色的圆球,来回滚动若隐若现。 天机门以阵法著称,但是高庸涵对于眼前这个法阵,却是一点都看不明白,低声向紫袖问道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阵么?” 紫袖皱眉道:“这个法阵我也没见过,但是那些黑幡倒有些眼熟,如果没猜错的话,像是地府中的法器。” 高庸涵一听也是一怔,莫非魔界和地府勾结在了一起?虽说地府在传说中,是大凶之地,但一向自成一统,与外界并无什么瓜葛,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地府的法器?紫袖曾跟随凝愁仙子到过地府,以她的眼力,想来不会看错,不由得心头一沉,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。 这时,那个发出白光的圆球里面,传来一阵低沉的咒语,两人心神一震,随即惊醒,再看周围的虫人,已经被这阵咒语所控制。所有的褐甲蠕虫都开始躁动起来,显得无比的狂热,刚才的那种惊惧全然不见了,发疯似的朝法阵处涌去。法阵突然爆发出漫天的白光,把冲过去的虫人全部吞噬进去。 高庸涵此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,这里应该就在炼世山的底部,周围一定有路能通往顶部,当即一拉紫袖,朝山洞边缘跑去。潮水一般涌来的虫人,给了两人极好的掩护,跑出十多里后,果然见到了高耸的石壁。两人沿着石壁疾走,走不多远,就见到一座石梯,顺着石壁绵延而上,隐于云雾之中。 石梯很是狭窄,只容一人通过,高庸涵毫不迟疑,拾阶而上,紫袖紧跟在身后。走了没多久,石梯没于石壁之中,高庸涵低头急行,刚刚踏入石壁,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。不敢有丝毫怠慢,体内灵力奔涌而出,护住周身,但是脚下毫不停留,一步跨了进去。 里面是三个褐甲蠕虫修真者在此把守,他们也是刚刚察觉到有人侵入,待要出手时,一见进来的是两个族人,才略微放下心来。其中一个虫人喝道:“你们两个不在下面呆着,等候圣瞳给你们脱胎换骨,跑上来做什么,不要命了么?” 圣瞳?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,应该就是法阵上空的那个圆球,心下一阵不屑:“该当叫做魔瞳才是!”可是嘴上仍旧敷衍道:“我们有事禀报!” “什么事?” 高庸涵回头朝紫袖使了个眼色,暗中捏了一个法诀就准备出手,嘴里答道:“有外人闯进来了!” “什么?”其中两个修真者大惊,正要追问,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虫人,突然出手。可是他出手的目标,竟然是自己的同伴。 只见两个斗大的虫头冲天而起,两股粘稠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,洒了一地,那两个虫人至死都不明白,为何自己的同伴竟然出手偷袭。 这一变故也令高庸涵二人大吃一惊,紫袖动作极快,趁着那虫人向同伴出手之际,已经欺到他身前,一手按在他的脑门上,只要那人稍有异动,便将其格杀当场。 那名虫人一点都不惊慌,慢慢擦掉历爪上的血迹,朝高庸涵笑道:“你是高先生吧?当日在石梁一战,阁下的风采至今历历在目,令人佩服!”跟着转头朝紫袖颌首示意道:“如此高明的修为,只怕除了白衣仙子以外,再也无人能这么轻易地拿住我的命门了。” 高庸涵也是淡然一笑,但言语中却丝毫不为所动:“不错,我是高庸涵,你又是什么人?” “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,想必高先生和仙子莅临此地,也是为了炼世山背后的秘密吧?”此人显得十分自信,似乎认定高庸涵和紫袖不会杀了自己,所以言谈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自负,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。 高庸涵仔细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人,可是始终无法分辨出他是谁,在高庸涵的眼里,这些褐甲蠕虫除了个头大小不一样以外,长的实在太像了。在炼世山呆的越久,危险性自然越大,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打哑谜上面。 紫袖对于此人的故作从容有些反感,接过话题冷冷说道:“我们来干什么没必要告诉你,你要是不愿意说,那就只好对不起了。”说完,一股灵力很轻易地探入到那人的紫府,轻轻搅动了一下。 这个虫人感到灵胎一震,心中大恐,以为紫袖要下杀手,急忙说道:“且慢!我不是真正的七虫族人!” 紫袖一笑,收回灵力,看着颇有些狼狈的虫人。此人才知道上当了,紫袖根本就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,当下讪讪说道:“我是重始宗第八代弟子盘甲,奉师门之命,于十年前潜入焚天坑,调查当年的一宗公案。” “盘甲?”高庸涵一愣,猛然想起,前几日石梁之战中,那个大出风头的虻尊手下。当时由于对此人较为好奇,所以曾运足耳力,隐约从虻尊和他的对话中,得知了此人的名字,此刻再仔细看了一下,眉目间似乎有些熟悉,跟着追问道:“你就是前几日,在数名银牙厉虫修真者围攻下,全身而退的那个褐甲蠕虫?” “正是在下!” 原来,二十年前,焚天坑曾出现异象。当时,一道紫光从焚天坑内射出,直入云霄,风云变色,震动了整个修真界。随后不久便有谣言广为流传,说是上天不满玄元、重始二宗,把持厚土界,特为示警。既是谣言,自然不必当真,但是谣言越来越盛,包括玄元宗宗主目桑,和重始宗宗主海邀黎在内,都感受到事态有些严重,开始着手调查焚天坑异象。 焚天坑的异象缘何而来,以两宗为首的修真界还没查明,在十三年前,又传出玄元宗宗主目桑,携须弥山先天灵气神秘失踪一事。紧跟着,半年之后,更是曝出了东陵道有一处仙人墓葬,据说里面有众多仙器陪葬,吸引了无数修真者前往,结果玄元宗第二代宗主,拓山真人丧命于焦垄山下,引起了轩然大波。 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联手开创了玄明盛世,修真界也遥奉二宗为北斗,但是两宗的关系却非外人想像中那般和睦,在许多问题上都有极大的分歧。但是对于玄元宗连续遭到横祸,重始宗当然不会袖手旁观,海邀黎和门内大长老申朴真人密议后,均对如此大的变故深感忧虑。为了查明真相,决定回到最初的起点,派人详查焚天坑异象。 派往焚天坑的是长老木两空,和四名第八代弟子,其中一个正是盘甲。木两空一行自重始宗出发后,就被一伙神秘人给盯上了,结果刚刚到达焚天坑,就遭到数名黑衣人的包围。木两空向来人表明身份,但是仍然遭到围攻,除了盘甲侥幸逃脱,其他人则尽皆丧命。 “盘甲等人也遭到了伏击,而且也是在焚天坑,和凤五当年的经历何其相似?难道这些神秘的修真者,是出自同一个势力?”高庸涵心中疑问重重,看来焚天坑内果然大有文章。 盘甲没有在意到高庸涵的沉思,接着说道:“我当日为了逃命,误打误撞,也不知怎么从地面上摔了下来,掉在墨石洞辖下的一座山崖上,后来不得不化身为褐甲蠕虫。我在墨石洞呆了足足十年,一直很怀疑炼世山,只是——” 盘甲得知炼世山可使虫人异变后,由于不知道内情,谨慎之下一直不敢以身犯险。同时,仔细观察了一下褐甲蠕虫异变后的行为,倒也学的惟妙惟肖,避免了跳进地火熔浆后的不测之祸。盘甲的心机颇深,只要能查明有关异象的来龙去脉,倒也不在乎在焚天坑内多呆,所以抓住机会,慢慢成为虻尊的属下。又借攻打阅昙洞之机,一举获得了狂尊的激赏,这才有机会进入到炼世山内部,不过也只是守住其中的一个通道而已。幸好盘甲并不着急,他的打算是,只要慢慢来,一步一步获取狂尊的信任,总有一天能弄清楚。 谁知,刚守在这里才不过两天,两个形迹可疑的虫人就闯了进来,盘甲小心观察,终于可以确定来人大有问题,似乎也是想探察炼世山,当时就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。 第五十二章 魔瞳 盘甲每次靠近炼世山的时候,都会觉得心神不宁,尤其是这次,虽然得以顺利地进入到炼世山的内部,但是心中那种不安却越来越强烈,他知道,这是魔息在侵蚀他的灵胎。为了抵御魔息,他这两天每天都要运功调息,护住紫府,定住心神。不过这么长此下去,对于自己倒底能不能抵挡住魔息,保持心神不致迷失,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。 在三天前的石梁之战中,盘甲惊奇地发现,除了自己以外,在焚天坑内居然还有人族的修真者,而且还是玄元宗的弟子。当时,盘甲就敏锐地感觉到,这两人玄元宗弟子的突然出现,恐怕和炼世山有很大的关系,所以他这两天一直在等,果然,两人如期而至。 盘甲起初的打算是,如果两人也和自己一样,对于魔息有些难以抵挡的话,就出手将二人设法逼走,以此来获取狂尊的更大信任。可是看到二人,竟然若无其事地从魔瞳旁边走过,立刻改变策略,准备和高庸涵两人联手,一同闯一下狂尊的老巢。所以在二人甫一踏进自己把守的山洞,当即出手将同伴击杀,进而表明身份。 高庸涵听完盘甲的这番话,对于盘甲的心智、修为也颇为佩服,他毕竟和凤五的经历大为不同,却甘愿守在焚天坑十年之久,单只这份耐心,就十分不易了。当下说道:“阁下忍辱负重,令人钦佩!不过事不宜迟,就烦请头前带路,咱们合力闯一闯这个炼世山。” 紫袖早已放手,退回到高庸涵身边,盘甲朝二人一点头,转身走进旁边一条石洞,高庸涵和紫袖紧随其后。一路上由于有盘甲带路,很顺利地避开几处守卫,即使有避不过去的,也由盘甲给敷衍了过去。三人沿着石洞盘旋而上,走了大约两三里,走到一处断崖边,路突然断了。 “怎么会这样?”盘甲看了看断崖,竟有二十余丈宽,皱眉道:“我前天从这里过的时候,根本没有这个断崖。” “来时的路上有那么多岔路口,不会是走错了吧?” “应该不会,我曾花了很大的心思,按理说不会记错的。” “要不我们再回头看看?” 盘甲沉吟了一下,屈指一弹,一道流光打向对面的山崖,山崖表面微微扭曲了一下,将流光吞了进去,漾起淡淡的一层波纹。“咦”了一声,盘甲自言自语道:“怎么多了一层禁制?情形看来不妙得很啊!” 三人掉头,顺着原路走到一个岔路口,沿着另一条通道往前,走了没多远,结果又是一道断崖拦在面前。接连试了几次,每次都是一样,事情变得棘手了。 “盘甲老兄,情形不对啊。”高庸涵面色凝重,缓声说道:“你们发现没有,我们这几次连一个虫人都没碰到,难道说已经被发现了?” 盘甲对此也是迷惑不解,惟有紫袖看法不同:“应该不是,就算盘甲先生忘记了来路,但是我们每次到了最后,总是会见到那座断崖,可见是炼世山本身发生了什么变化,又或者布下了什么法阵。但是我根本没有感觉到法阵的存在,相反,倒是觉得炼世山里的魔息变得有些微弱了,莫非是这些变化,使得那些褐甲蠕虫另有举动?” 魔息细微的变化,高庸涵和盘甲都没有察觉出来,但是对于紫袖的修为,两人都十分信赖,既然紫袖这么说,那么一定有她的道理。可是如此一来,由于不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,那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:一是尽快退出炼世山,先保证自身的安全,然后再另寻机会;二是往里硬闯,兴许魔息突然变弱,是个机会也说不定。 高庸涵和盘甲几乎同时想明白,里面的风险和机会,齐齐看了对方一眼,同时点头,两人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。对于高庸涵来说,这么闯进炼世山可能只此一次,下次来的话,恐怕除了硬杀进来,别无他策。 而盘甲更不愿舍弃,苦心隐藏了十年,今天已经彻底暴露,要是就此退却,那岂不是白白吃了这么多苦?再往深想一层,有紫袖这个高手同行,只要有她敌住狂尊,褐甲蠕虫部族中也就只剩下虻尊和戎尊了;虻尊受伤,而以自己和高庸涵的修为,戎尊绝对敌不过两人联手。至于剩下的那些修真者,大多在四周戒备巡查,炼世山内部反而有些空虚,所以说一搏的机会还是很大的。 于是三人再次来到断崖前,盘甲不再掩饰实力,当即出手,大喝道:“契天大法,疾!”双手合抱,跟着往外一推,一股浩然正气充斥于四周。那契天大法刚一触及断崖,盘甲随手三张灵符打了出去,口中喝道:“灼焰符,破!” 高庸涵在一旁仔细观看,刚开始看到契天大法打到对面山崖之上,却没有一点反应时,心中还有一些纳闷。跟着,三张灼焰符飞出,一贴到山石表面,瞬间形成三道烈焰,就听见如同炒豆一般,“哔哔啵啵”一阵乱响,山崖似乎被扭曲变形了一般,向两边撕裂开来,显现出半截石梁。 看到这里紫袖不住点头,把盘甲所使的契天大法,和见过的聚象金元大法暗自做了一番比较,发现两者竟都是高明之极的法术,不由得对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大为钦佩。忍不住赞道:“重始宗法术果然非同凡响,竟能以奇妙法门汲取天地正气,再叠加到灵符之上,聚集在一点击出。以符破阵,好巧妙的法术,当真是妙到毫巅!” 盘甲口中连连谦逊,但是得意之色却溢于言表。他自石梁之战见识过高庸涵出手后,便忍不住拿自己做了一番比较,说实话,两人修为大致相当。但是盘甲心中明白,自己还是差了一筹,因为高庸涵的年级绝对要小很多,自己至少要比他多修了十几、二十年,所以出手之时,不免就有了几分比试、炫耀的念头。尤其是还当着紫袖的面,那就更要好好表现一番了,所以毫不迟疑地使出了绝招。 盘甲其实是千灵族人,千灵族是整个厚土界公认的,最漂亮、最有风度的一族,自从在石梁对岸见到紫袖之后,盘甲就被紫袖的美貌所打动。在千灵族,美貌的女子不计其数,但是都远不及紫袖,更何况在紫袖身上,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恬淡和高雅。至于高庸涵,在盘甲看来,充其量不过是不怎么丑陋而已。他也不是看不出,紫袖和高庸涵之间的那种情意,但是好胜心一起,便有意将此给忽略了。 能得到紫袖的夸赞,盘甲心中暗喜,便愈发要表现一番了,一纵身跃到断梁之上,一马当先朝前走去。只是他忘了,自己现在还是褐甲蠕虫的模样,得意的神情不免有些滑稽。 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盘甲的心思,只是对此人的修为有了更深的了解,心中也是十分佩服,和紫袖一前一后跟了进去。 过了石梁,走不多远来到一座山洞跟前,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情形,一股巨大的吸力涌来,把三人往洞内扯去。三人连忙释放法术,可是那股吸力古怪之极,居然不受任何影响,而洞内似乎是无尽的黑暗。 从黑暗深处隐约传来一丝亮光,亮光越来越近,吸力也越来越小。三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突然又一股极大的推力涌来,猝不及防下,三人朝后飞去,重重撞在一堵石壁上。可是石壁十分柔软,高庸涵试着用手摸了一下,大骇,入手竟如肉块一般。尚来不及细查,眼前突然大亮,一个巨大的圆球,闪烁着耀眼的白光,出现在三人眼前。 高庸涵一见之下,觉得圆球十分眼熟,突然想到了炼世山底下的那个魔瞳,难道这里也有一个魔瞳不成?念及于此心中一懔,当即走到紫袖身边,挡在她面前。盘甲跌落在一旁,刚刚爬起来,就和魔瞳对了个正着。 魔瞳似乎非常恼怒,里面黑色的瞳孔带着怨毒,死死盯着盘甲。盘甲一生都不知“怕”为何物,即使是跟随长老木两空被人围攻,生死悬于一线时也没怕过,可是在魔瞳的注视下,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,直窜入紫府之内,头皮一阵发麻,浑身忍不住抖个不停。魔瞳似乎有一种魔力,盘甲极力抗拒这股恐惧,想要大喊大叫、大打一场,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,甚至连喊也喊不出声,动也不能动了。 高庸涵见势不妙,正要出手,忽然被紫袖给拦了下来,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,紫袖一摆手,缓声说道:“法象还元,不躁不缓,水火相济,归於中正!” 紫袖每说一个字,魔瞳的魔力似乎就弱了一分,等到第十六个字一说完,魔瞳倏地退开三丈,盘甲张嘴喷出一口紫血,身子缓缓倒了下去。高庸涵急忙冲过去,把盘甲扶到身后,给他喂了一颗楚兰红泪,盘甲此时已是萎顿之极,不过总算脱离了魔瞳的掌控。 安顿好盘甲,高庸涵转身再看时,紫袖已经变回人形,一身白衣胜雪,周身一股仙灵之气环绕,面容庄重肃穆,整个人显得圣洁无比。到了这个地步,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身形,高庸涵心中默念口诀,也现出了真身。 魔瞳似乎感受到威胁,瞳孔缩成了一团,先前散发出的白光渐渐变成了绿色,隐隐传来低沉的呼吸声。而那个令人恐惧的瞳孔,正死死盯着紫袖,一瞬不瞬。 虽然从未见过魔界生灵,但是此刻,高庸涵几乎已经可以肯定,这个魔瞳才是真正来自于魔界,因为魔瞳散发出的强大魔息,令他都有些站立不稳了。 第五十三章 虬齐 双方对视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,魔瞳突然发出一声闷哼,高庸涵觉得紫府内一阵剧晃,种种颠倒迷离的念头,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。心中大叫不妙,如此下去,只怕会心神失守,坠入魔道。当下用力一咬舌尖,一股剧痛袭来,心中妄想也随之一松,连忙服下一颗楚兰红泪,盘腿坐在地上,运功调息紧守元神。 魔瞳这一声闷哼,整个炼世山都为之一震。身处底部魔瞳注视之下的褐甲蠕虫,一时间变得狂乱不安,不知所措;而在外面的那些虫人,如同炸锅了一般,四散奔逃。那些守在石笋上的修真者,修为参差不齐,灵胎受到震动,从石笋上纷纷掉了下来。原本就拥挤的队形受到影响,又失去了修真者的约束,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。最惨的就是靠近炼世山的那些虫人,不断被挤进地火熔浆之中,惨呼连连。 一直守在外面的凤五,始终挂念高庸涵和紫袖的安危,骤然被这声闷哼撞到灵胎,心神也是一阵晃动。不过他修为够高,而且对于玄门正宗修习多年,运转了一遍灵力,把心头的那股烦躁强行驱散。 “难道说,高老弟他们已经和魔界的人交手了?”对于这股突然而至的魔息,凤五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,其中所蕴含的魔力之高,超乎想像。 看着黑气大盛的炼世山,和山脚下乱成一团的褐甲蠕虫,凤五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。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,总之,绝对不能看着高庸涵遇险,就算是拼命,也要保着高庸涵和紫袖平安归来。 凤五狂奔,胸中充满了悔意,实在不该告诉高庸涵自己的打算,更不该拉着他们二人打探什么炼世山。都怪自己当初太自以为是,以为凭三人的修为,就算真的遇上魔界中人,也大可一战,再不济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。可是现在看来,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,要是高庸涵、紫袖因此而出了什么意外,那自己当真是万死莫辞。凤五这么想,倒不是看轻高庸涵和紫袖,而是这股魔息实在太强大了,强大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的地步。 凤五瞬间冲进了虫人堆里,只要挡在面前的褐甲蠕虫,一个照面下来都成了死尸。很快地,缓过劲来的褐甲蠕虫发现了凤五,拼命召集人手挡住去路,一些修为颇高的修真者也纷纷围了过来。凤五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,终于停了下来,在他面前,至少有十几个修真者,虎视眈眈地看着他。 凤五暴怒!眼见离炼世山不过数十丈距离,却被死死挡住,出手再不容情,聚象金元大法接连击出,不留一丝余地。可是他面前的对手,已经不是普通的虫人,全是有一定修为的高手,虽然单打独斗不是对手,但是胜在人多,而且越来越多。凤五被团团围住,此时,不要说救人,连自己的性命,也迟早会丢掉。 但是凤五脑海里,却只有一个念头:“高老弟、紫袖姑娘,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出事,一定要活着走出炼世山,走出焚天坑!” 凤五在外面拼命,炼世山里面,高庸涵同样在拼命,不过他的对手却是盘甲。 盘甲化身为褐甲蠕虫,在焚天坑内呆的太久了,为了不至于暴露身份,行事甚至是思维都尽力模仿虫人,这一点他做的相当不错,至少在今天遇到高庸涵和紫袖之前,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。可是这么一来,难免会受到虫人的影响,再加上目睹、参与了数次虫人之间的自相残杀,心性无形中多了一些狡诈和暴戾,千灵族人特有的那种洒脱、飘逸渐渐远离。刚才已经在魔瞳的注视下,险些迷失本性,此刻一听到魔瞳的低吼,原本就不稳的灵胎又开始动摇。盘甲双目尽赤,呆呆盯着仙子一般的紫袖,目光渐渐变得迷离,随即转成了疯狂,喉间发生阵阵低吼,摇摇晃晃站起身来,慢慢朝紫袖走去。 此刻,紫袖和魔瞳正面相对,双手捏着一个法诀,一动不动。而魔瞳自从刚才发出了那声闷哼以后,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心力,同样也是一动不动。 紫袖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异样,略微一想就明白了,盘甲心智不坚,已然被心魔所惑。可是眼下正承受着魔瞳强大的压力,根本不能分神,如果盘甲再往前,只要走进身边三丈以内,说不得只有拼命了。 高庸涵总算把紫府内的杂念全部清空,刚一出定,就看见盘甲摇摇晃晃地朝场中走去,来不及多想,一纵身到了盘甲身边,一把抓住盘甲的右爪就往回拖。刚跨出两步,突然右肋一凉,跟着一阵剧痛,随即被抛了出来,又撞到了像肉块一样的石壁上。回头看时,盘甲已经转过身来,右爪上鲜血淋漓,嘴角则露出残酷的微笑,慢慢伸出长舌舔了舔右爪。 高庸涵明白,盘甲已经入魔了,也不多说,一甩手一道“垂弦”击了出去。盘甲虽然心神全失,但是修为仍在,一甩手几道灵符打出。两人纯以法术拼斗,高庸涵由于担心伤了盘甲性命,所以只以垂弦术应对,而盘甲则没有这些顾虑,一心想要将高庸涵击杀当场,灵符漫天飞舞,一阵猛攻。 高庸涵右肋受了重伤,身形大为不便,而他真正用来攻敌的法术,也只有垂弦术和聚象金元大法。聚象金元大法不到万不得已,肯定是不会施展的,所以只有用“画地为牢”法阵护住周身,然后用垂弦术对敌。所幸这些天来修为大进,垂弦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,才在重伤之下,勉强抵挡住了盘甲的猛攻。 盘甲心神迷失,灼焰符、寂言符、激焰符等等等等,凡是身上有的灵符,一股脑全部砸了出来,流光异彩煞是好看,可是却始终攻不破高庸涵身前法阵。盘甲刚才被魔瞳伤及灵胎,行动也不方便,见奈何不了高庸涵,挥舞着历爪,一步步逼了过来。 一逼到高庸涵身边,盘甲不管不顾,一对历爪乱砍乱劈。由于敛眉剑已失,高庸涵不敢硬挡,只能勉力躲闪,然后伺机还击,被逼得斜靠在石壁上,狼狈之极。 斗到酣处,盘甲双爪张开,然后一左一右往回一收,把高庸涵的退路全部封死,跟着张开巨嘴,狠命朝高庸涵咬去。 高庸涵此时已来不及施展聚象金元大法,无奈之下,一枚攻山符生生打入到盘甲胸口,然后勉强低头,举起双臂硬架住攻来的双爪。攻山符的威力之大,连虻尊都抵挡不住,更何况修为还要略逊一筹的盘甲? 盘甲只觉得胸口一震,一股大力袭来,根本无法抵挡,被震得飞了出去。情急之下,还想用历爪钩住高庸涵,结果左爪用力过猛,一下子扎到石壁中,急切间却拔不出来,生生折断,右爪将高庸涵整个右手削的只剩下骨头。 高庸涵忍着剧痛,看着盘甲朝场中飞去,转头将插在石壁上的半截历爪拔了下来。奇怪的是,石壁并不像想象着那样石屑纷飞,居然翻了开来,流出了粘稠的褐色液体,如同伤口一般。高庸涵心中一动,将皮肉被削去大半的右手,放在石壁的伤口处,源自诡鹏的“血凝大法”立刻运转,一层血肉被吸了过来,右手迅速复原,右肋下的伤口也随之痊愈。 这一切不过才片刻功夫,可是高庸涵这么一吸,竟似触痛了石壁,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,炼世山也跟着一阵抖动。在外面的褐甲蠕虫,也被炼世山的异动给吓坏了,就见山顶的血色云雾陡然聚集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顺着山腰盘旋而上的碎石,纷纷被吸了进去,山脚下的地火熔浆也如同喷发一样,朝空中流去。 凤五此时已是伤痕累累,陷入重围后完全是以命搏命,哪里还有什么高手风范,只要能保住性命、杀死对手,什么招数管用就什么招数。在他手下,至少已经有十多个褐甲蠕虫的修真者,非死即伤,甚至有几个还是被他喷出的毒液,就是计虫匀修炼的蚕嗜冥毒所杀。炼世山的异常,令褐甲蠕虫惊恐万分,那些围攻凤五的修真者也退到了一边,不住地祈祷。 趁着这个机会,凤五喘了口气,调整了一下灵胎和紫府,他和这些褐甲蠕虫有着一样的疑问,“炼世山里面,倒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不过,凤五当然能看的出来,炼世山的这个异常绝对是好兆头,心中不禁喜道:“难道说高老弟和紫袖姑娘,已经快要得手了么?” 凤五的猜测不错,魔瞳的确已经撑不住了。 在旁人看来,紫袖和魔瞳似乎都没动,其实在另外一个层面上,也可以说是另一个空间里,两人已经交手了。那个层面,说穿了,是由紫袖的灵胎和魔瞳的魔胎,共同搭建出来的。这种层面上的交手,已经超出了修真者的想像,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一旦落败便是形神俱灭。 紫袖现出了原形,恢复成鸾龙的形态,而魔瞳也现出了真身,原来是一只洪荒猛兽虬齐。虬齐和鸾龙一样,相传都是九重天境里的异兽,外形看上去,就像一个巨大的眼睛上面,长满了粗大的触手,触手顶端又密布着瞳孔一样的吸盘,其性情凶猛、多疑,但是不知为何,已经绝迹多年。紫袖不知道,为何在焚天坑内还能看到虬齐,但是毫无疑问,这只虬齐才是褐甲蠕虫异变的罪魁祸首,因为从它身上流淌出来的,全是魔界的气息。 两只上古异兽的拼斗,可谓惊天动地,但是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。就在难解难分之际,盘甲突然撞向魔瞳,魔瞳一晃,虬齐一个不慎,被紫袖一口咬下了几根触手,正自狂怒,突然浑身一颤,原本鼓鼓的眼睛突然瘪了下去。此时,正好是高庸涵使用血凝大法的同时,高庸涵误打误撞之下,居然伤了虬齐的肉身,而且这一下,绝对是致命的伤害。 第五十四章 正气 这只虬齐在九界坍塌之时,肉身被毁,其魂魄飘到了遥远的外域,被魔界的毒蛟道人给收服,同时有了一个新的躯体。后来毒蛟道人潜入厚土界,兴风作浪,结果被古仙人默提上人废了修为,禁制在遥远的中洲大陆。而虬齐的肉身再次被毁,无奈之下,魂魄悠悠飘向西方。 途经焚天坑时,这只虬齐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法力波动,知道此处定然藏有修真至宝,当即停了下来。由于是魂魄之身,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,便找到了法力波动的源头,一番探察之后,才发现自己捡到宝贝了,这里竟然埋藏着一件仙器。哪知乐极生悲,一时忘了自己已是魔界中人,险些被仙器表面的法阵给收了进去,几乎魂飞魄散,大骇之下逃了出来,藏在了炼世山底下。但是它并不甘心,哪有看见仙器而放手的道理?于是动起了七虫族的脑筋。 潜伏了百余年,虬齐受伤的魂魄终于痊愈,接着,无意中救了愤而自尽的狂尊。在得知了狂尊的遭遇之后,虬齐计上心来,幻化成毒蛟道人的模样,收狂尊为徒,传授其魔功,藉此慢慢控制狂尊的心神。而狂尊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,为了报仇,毫不犹豫地投在虬齐门下,并且听从了虬齐的花言巧语,开始暗中引诱族人,跳进地火熔浆接受所谓的“祥光普照”。虬齐则趁机吸取褐甲蠕虫的血肉,设法恢复肉身,随着肉身的不断恢复,炼世山也由一座无名小山,渐渐变成了墨石洞地界内的一座魔山。 虬齐的肉身多恢复一分,它的魔力也就强了一分。如此过了五十年,炼世山隆起到一半的时候,虬齐借助无数褐甲蠕虫的尸体,终于重塑躯体,可是很快就发现,魂魄怎么都融不进躯体之中。苦思良久才发现,问题可能就出在魔瞳上,因为用虫人的血肉塑造出来的圆球,缺乏魔性,和魂魄根本没有任何感应。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,剩下的就好办了,于是依照记忆中,毒蛟道人曾使过的一样法器引魂幡的式样,制出了十八面魔幡,布下一座都天魔阵。布魔阵的目的,就是为了吸取褐甲蠕虫的魂魄,以此来修炼魔瞳。 当然,虬齐做的十分巧妙,它也怕在恢复真身之前暴露,而功亏一篑,所以这么多年下来,它还是让许多褐甲蠕虫得到异变,从而在族内冲突中屡战屡胜。至于那些被它吸取了血肉和魂魄的虫人,则背着身体虚弱、心智不坚的名声,全部成了牺牲品。 当第一个魔瞳修炼成功时,虬齐欣喜若狂,可是一试之后,却大失所望。尽管魂魄可以融进肉身,却如同瘫痪一般无法行动,这令它很是泄气,于是继续修炼,又炼出一个魔瞳,两个魔瞳叠加在一起,效果好了很多。虬齐默默盘算了一下,总共需要修炼出七个魔瞳,才能真正恢复到全盛时期,至今已经修炼出了六个,最后一个魔瞳,就是目前炼世山底部的那一个。 随着虬齐魔力的恢复,炼世山越来越高,它的野心也越来越大。它幻想着恢复真身那一天,领着狂尊等属下,先扫平焚天坑,然后起出那件仙器,再破掉焚天坑外的禁制,继而横扫厚土界,过一回原界帝君的瘾。至于要不要救毒蛟道人,到时候再说,谁让他收服自己时,也仅仅是因为看中了上古异兽的身份,想利用自己而已。 可是十余年前,焚天坑突现的异象,令虬齐事后懊恼不已,因为那件仙器不翼而飞了。其时,虬齐正好在全力修炼第六个魔瞳,而狂尊则闭关苦练魔功,等到他和狂尊先后出关,得知仙器失踪的消息后大怒,接着是戎尊回来向狂尊求救,于是一口恶气便全部出到了阅昙洞身上。 虬齐万万没有想到,狂尊居然败了回来,而且告诉它,焚天坑内有仙界弟子出没,这令它十分担忧。如果被那两个什么仙人弟子发现,万一再引来某个神仙,自己苦心经营了两百多年,眼见就要成功的事情,岂不是全白废了?于是,一面派遣手下严加守卫,一面加速修炼最后一只魔瞳。它原本的计划是,只要第七个魔瞳一炼好,就能完全恢复,然后说什么,也不能让那两个什么仙人弟子,活着离开焚天坑。可是怕什么来什么,这两个人还真的就来了,而且还是一个内奸给带进来的,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不成? 此刻正是修炼魔瞳最为关键的时刻,虬齐不可谓不小心,它特地在肉身外布了一座法阵,却被盘甲给硬生生破掉。虬齐感受到有外人侵入,本想将其阻在外面,不想当初给肉身加的种种禁制,在盘甲的猛击下全力反击,反将三人强行拉了进来。既然如此,只好强打精神,准备把三人悉数格杀,可是一交手才知道,这三个人的修为竟然都十分高深,尤其那个女子,似乎不在自己之下。 虬齐也当真了得,当即施展利用魔息,成功激起盘甲心魔,让他们自相残杀,而自己可以全力对付紫袖。这一切都很顺利,即使紫袖现出鸾龙真身的时候,虬齐除了吃惊之外,倒也不惧。 可惜,人算不如天算,盘甲先是一爪插进了虬齐肉身,接着又撞到了魔瞳身上,令虬齐魔胎受到影响,被鸾龙咬掉几根触手。这些都还不是致命的,最要命的是,高庸涵的血凝大法直接吸取了虬齐的血肉。这些血肉早已经和虬齐魔胎相连,而它之所以能幻化出原形,和鸾龙拼斗,全是来自肉身强大的支持,这一下,等于是切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,对于虬齐来说,已是大势已去,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。 虬齐终于敌不过鸾龙的猛攻,被撕成了碎片,随着虬齐的挣扎越来越微弱,炼世山从最初的异常,变得不稳起来。血色云雾的旋转越来越慢,颜色也越来越淡,原本倒流的地火熔浆又落了下来,激起的巨浪把无数褐甲蠕虫给卷了进去,大块大块的山石滚落下来,撞击的轰鸣声远远回荡。最终那只魔瞳一瘪,瞳孔中的光色黯淡下来,接着突然爆裂开来,炼世山也随之轰然倒塌。 紫袖已是用尽全力,灵胎回到紫府之内,身子一晃仰天倒了下来。高庸涵急忙冲到紫袖身边,将她揽在怀里,然后在魔瞳爆裂的位置,发现了一个俊美的千灵族人,知道这是盘甲的真身,于是将盘甲也拉到了身边。 炼世山何其高大,倾覆之下声势浩大,宛如天崩地裂一般。高庸涵知道,此时再想顺着原路逃出,根本无法办到,索性就躲在虬齐的肉身里面,布起法阵,护住周身一丈的范围。 炼世山的倒塌,引起了整个焚天坑的震动,包括阅昙洞枯镝等人,还有夜痕洞的虫龄等人,都被这等天威所震撼,揣测着,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。炼世山的倒塌,甚至引发了镇天罗的禁制,一时间放出万道霞光,照的整个天空都一片大亮。焚天坑又一次传出的异象,随后惊动了整个修真界,不要说相邻的东陵道,有无数人见识到了这次异象,就连远在太河源天机峰上,天机门的掌门权机真人都觉察出来了。还有无数隐在暗处的绝世高手,也纷纷跨出房门,凝视焚天坑的方向,心中流转着各种念头。 炼世山崛起,用了整整一百多年,倒塌却不过短短的一瞬间,天道莫非便是如此?苦心经营,耗尽心力,到头来有多少事,都成了梦幻泡影一场空,而先前付出的,真的就值得么? 漫天的尘土飞扬散去后,在高高隆起的碎石中,虬齐漆黑的肉身是那么的醒目,高庸涵揽着紫袖,扶着盘甲从肉球中钻出来以后,眼前看到的一切,简直令人难以置信。曾经险峻、雄伟中带着诡异的炼世山,已经荡然无存,曾经在炼世山山脚下沸腾的地火熔浆,也完全被崩塌的岩石掩盖,曾经弥漫在天空中的那些血色云雾,也已烟消云散。 遍地都是哀嚎的褐甲蠕虫,而这些虫人,才是最可怜的!他们被人利用,被人欺凌,却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,最可悲的是,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,自己早已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,而生死只不过看他人的喜怒,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。 在另一堆碎石中,慢慢钻出了一个虫人,那人看着眼前的景象,脸上流露出一种似困惑、又似不敢相信的神色。呆呆地站在原地,硕大的虫头无意识地左右看了看,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高庸涵,目光一下子变得凶残起来,仰天怒吼。周围已经一片迷茫的褐甲蠕虫,在听到吼声后,都纷纷扭头朝这边看来,当他们看到这个虫人挺拔的身影时,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鼓噪起来,不时传来:“狂尊!狂尊!”的嚎叫。 这个虫人正是狂尊!当日退却后,狂尊安排虻尊留在阅昙洞外,严密监控枯镝等人的一举一动,然后带着戎尊匆匆返回炼世山。他向虬齐汇报了此行的情况,随后遭到了一顿训斥,便回到自己的山洞面壁思过。 当虬齐魔胎进入到那层境界以后,暂时失去了对狂尊的操控,狂尊也突然陷入到迷茫之中。随着虬齐的灭亡,炼世山的倒塌,浑浑噩噩地被山石掩埋,凭着求生的本能,从石堆里钻了出来。一看到高庸涵,失去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,一时间,对高庸涵的恐惧、欣赏、厌恶等等,种种矛盾的念头全部涌了出来。 狂尊两侧的头颅,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,咬牙切齿地嘶吼着。狂尊的元神本体有些茫然,在两侧头颅的怂恿下,下意识地朝高庸涵等人一指,打算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杀死。 高庸涵也看到了狂尊,他虽然不明白魔瞳和狂尊之间的关系,但是从他的神情中也可以看的出来,狂尊已经没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霸气,那种豪气。至于那多出来的两个头颅,虽然神情凶恶,但是曾经吞吐自如的魔息,却是一点都没有了。 “狂尊已经完了!一个没有了信念的狂尊,就算他的修为依然高深,只怕也会沉沦下去,变成一具行尸走肉。”高庸涵怜悯地看了狂尊一眼,然后运足灵力,一声暴喝:“狂尊,难道你还要你的族人,为了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的往事,再不断送命么?” 语声震彻山谷,充满了浩然正气! “你还要死多少人,才肯醒悟?” “你难道真的想让整个七虫族,都陪着你同归于尽?” “你根本不配修真,你至多算一个丧心病狂的独夫!” 这一连窜的诘问,尤其是最后一句诛心之论,彻底将狂尊击垮,狂尊的眼前,不断浮现出哀嚎惨死的族人,也浮现出母亲冰凉的尸身。狂尊眼中的戾气渐渐散去,神智渐渐回复清明,两侧的头颅尽管十分不甘,但是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,终于化作一缕黑烟散去。狂尊一直不停地发抖,两侧头颅一去,双腿一软,趴在地上,低下了高昂的头颅。 第五十五章 问情 这时凤五分开众人,走到高庸涵身边,用力拍了拍高庸涵的肩膀,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不住地点头。 高庸涵冲凤五一笑,看着凤五一身的鲜血,摇头说道:“五哥,你倒底还是没忍住出手了!” “你们在里面拼命,我在外面拼命,都是一样。”跟着看了看显得十分虚弱的紫袖,关切道:“紫袖姑娘怎么了?要不要紧?” 紫袖淡然一笑,轻声道:“没什么,只是刚才拼斗时耗力太多,调息几天就好了。” “哦,这样我就放心了。”凤五知道,以紫袖的修为而言,能战至脱力,可以想见其中的凶险,不过连炼世山都坍塌了,总算是大胜而归。转头又看了看盘甲,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千灵族人大为好奇:“高老弟,这位是?” 高庸涵看了看犹自昏迷的盘甲,想起刚才的凶险,心中一叹,说道:“这位盘甲兄,是重始宗弟子,这次多亏有他相助,我们才能顺利找到那魔瞳所在。” 一听说是重始宗弟子,凤五皱了皱眉头,张嘴想说什么,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。 凤五和高庸涵在这边简单聊了几句,那边,聚集在狂尊身边的褐甲蠕虫,却是越来越多,他们对于狂尊如此表现,均显得极其不安。由于刚才高庸涵的那番话,是以七虫族语言说出来的,许多褐甲蠕虫也是颇有感触,加上狂尊此刻伏在地上,双肩不住地发抖,一时间也没人再向高庸涵等人出手。 看着越来越多的褐甲蠕虫,从四处慢慢聚集过来,凤五明白此地不宜久留。一旦再起冲突,不要说现在四人身上都带着伤,实力大损,就算是全盛时期,只怕也架不住这么多虫人。当下从高庸涵手中接过盘甲,一瘸一拐地和高庸涵一道,挤开涌过来的褐甲蠕虫,朝外走去。 这时,突然有人大吼道:“你们就这么走了,岂不是太便宜了?都给我留下吧!” 一道人影突然从地下钻出,高高跃到半空,挥手就是一道红光打了过来。凤五和高庸涵不约而同,均是一记聚象金元大法击了出去,两人的心思都十分机敏,知道在这种情况下,只要纷争再起,只怕真的会命丧于此。对于这个敢于出手的褐甲蠕虫,只有一个办法,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,用最快的速度,在其他虫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击败,惟有这样,才能震慑住全场的褐甲蠕虫。 出手的是戎尊。炼世山坍塌之时,他遵照狂尊的吩咐,正在最底部守着魔瞳。其实,整个褐甲蠕虫部族,除了狂尊之外,没有一个人知道虬齐的存在,包括戎尊和虻尊也不例外。以他们两个人的修为,多少可以看出一点魔瞳的秘密,只不过,他们都以为这是狂尊修炼的一样魔器,所以也从来不多问,当然也不敢问。 炼世山一倾覆,戎尊见势不妙,急忙往外冲,可还是被埋在了废墟下。仗着修为高深,再加上一点运气,居然在这次天灾中毫发无损,从碎石堆里钻了出来。还在离地面十余丈的时候,他就听到了族人的低语,可是又听不真切,只隐约间听到几句:“狂尊怎么了……”、“那不是红丝蛰虫的族长么……”、“还有那个打败虻尊的修真者……”之类。急切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,情急之下奋力分开几块巨石,跳了出来,在半空中瞟见狂尊倒在地上,而高庸涵等人正要离去,想也不想就朝四人打了过去。 戎尊的修为也就和凤五不相伯仲,就算在凤五现在有伤在身,自己要略胜一筹,但是别忘了,凤五旁边还有一个高庸涵。 严格说来,高庸涵此时的修为,单就灵力而言,已经和目前的凤五相差无几了,但是对敌的经验,以及对一些法门的领悟,还欠缺较多。当然,这也是凤五连续使用还魂术,夺舍重生后,灵力大减的缘故。怎么说,凤五也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失踪的玄元宗宗主目桑的师兄,当年厚土界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,就凭高庸涵不过才二十余年的修为,即便是奇遇连连,也还是差的很远。 所以戎尊的结果可想而知,在高庸涵和凤五联手夹击下,被震得倒飞出数十丈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周围的褐甲蠕虫,大多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再加上高庸涵在石梁上先后大战虻尊、狂尊,他的厉害已是深入人心。在看到戎尊被击飞以后,靠近高庸涵等四人的虫人,不自禁的纷纷后退,腾出了一片空地。 戎尊急怒攻心,朝一众虫人大吼道:“你们都傻了么,还不动手,把他们都给我撕了!” 原本虻尊手下的那帮修真者,由于虻尊留守在阅昙洞外,还有些犹豫,而戎尊的手下,则慢慢聚拢过来。眼见又是一场厮杀,高庸涵扶着紫袖,凤五将盘甲扛在肩头,并肩而立。 “都给我住手!”一声低沉的吼叫传遍四周,这句话中,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,所有的褐甲蠕虫都停了下来。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,慢慢站了起来,发话的正是狂尊! 见到狂尊,包括戎尊在内的所有虫人,都齐齐跪拜下去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见狂尊大声说道:“都起来吧!” 褐甲蠕虫都是一愣,慢慢站了起来。高庸涵和凤五却是暗暗松了口气,知道这架暂时不用打了,当下收起了蓄势待发的灵力,静静地看着狂尊。 狂尊的脑子很乱,盯着高庸涵半天不说话,对这个人族修真者,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。一方面,高庸涵曾令他在阅昙洞外铩羽而归,还杀了传授自己魔功的师傅,弄得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炼世山倾覆,说起来,两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。另一方面,自此师傅一死,炼世山一塌,久已没有过的种种感情似乎又回来了,尤其是幼年的那种豪情,那种一心想要拯救族人的理想,反复浮现在脑海中。尤其是高庸涵刚才的那番话,令他不得不反思,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,倒底是对是错。一时间,心乱如麻。 场中一片寂静,只有偶尔传来的,山石滚落相互撞击的轰鸣声。狂尊久久不曾开口,令场中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。 戎尊悄悄走到狂尊身边,俯首进言道:“尊主,趁这个机会,把这几人全部拿下,踏平阅昙洞便再无障碍。只要平了阅昙洞,然后再夺了夜痕洞,便是咱们部族的天下了。”跟着扭头看了看高庸涵等人,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:“尊主!机不可失,要早做决断啊!” “住嘴!”狂尊冷冷说道:“我心中有数,无须多言!” “是!”戎尊低着头,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怨毒,大有不甘地退到了一旁。 戎尊的话,似乎激起了狂尊的野心。他环视了一圈,看到不远处,有一个褐甲蠕虫支撑不住,轰然倒地,再看看周围的族人大多身上都带着伤,不禁想起了高庸涵的那句话:“难道真的要让整个族人,都为了自己的所谓雄心,同归于尽么?”想到这里,狂尊双爪猛地一击脑袋,对高庸涵等人说道:“你们赶快走,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墨石洞,否则绝不容情!” 高庸涵暗叹一声,狂尊倒底还是没有醒悟过来,默默朝对面点了点头,和凤五朝阅昙洞的方向走去。 走出大约几十里,紫袖脸色越来越苍白,脚下一软,倒在高庸涵怀里。高庸涵大惊,连忙将紫袖扶到一旁坐下,掏出一颗楚兰红泪,喂到了她嘴里,又握着她的双手,缓缓将灵力探进紫袖的紫府中,帮助她慢慢梳理灵胎。此刻,高庸涵才发现,紫袖灵胎内灵力散乱之极,心头一酸,便显得有些慌乱了。 “别慌!”凤五早已放置好盘甲,来到两人身边,沉吟道:“在我给你的玉柬里面,有几个助人疗伤的法门,可惜你还没看。不过不要紧,你听我说,你以灵力化解楚兰红泪的仙灵之气,然后用仙灵之气,帮着紫袖姑娘将灵胎内散乱的灵力,重新纳到紫府之中,这样便无大碍了。” 高庸涵依言施为,元神出窍,钻入到紫袖紫府之内,找到楚兰红泪蕴含的仙灵之气,徐徐将其化解,然后依照凤五的指示,一点一点把散乱的灵力引回到紫府中。足足过了一个时辰,高庸涵总算把灵力梳理完毕,然后轻轻拥着紫袖的灵胎,将她扶到灵台之上坐好,这才元神归窍。看着紫袖稍显红润的脸色,高庸涵长出一口气,欣慰地笑了笑。 感觉到身边射来的目光,高庸涵回头看了看,原来盘甲已经醒转过来,正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自己。见高庸涵转头,盘甲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虚,不由自主地将头扭到了一边。高庸涵有些奇怪,问道:“盘甲老兄,你醒了?伤势要不要紧?” 盘甲摇摇头,低声说道:“不碍事,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。”语气有些冷淡,盘甲随即也觉察出似乎不大礼貌,接着谢道:“还要多谢高先生救了我,要不是你,我此刻已经葬身在炼世山里了,多谢,多谢!” 凤五在一旁冷眼旁观,他也是经历过情感的人,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盘甲的心思,冷哼一声,接口道:“是要好好谢谢我这位高老弟,要不是他和紫袖姑娘,捣毁了魔窟,我们七虫族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。”说到这里,凤五猛地躬身施礼:“贤伉俪对我七虫族的大恩大德,计虫匀谨代表红丝蛰虫部族向先生致谢,以后但凭高先生差遣,绝无二话!” 凤五突然来这么一下,高庸涵大为愕然,急忙扶起凤五,连声道:“五哥,五哥!你这是做什么,岂不是折煞小弟了?”说到这里,突然看见凤五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,以为凤五的意思,是要在盘甲面前隐藏身份,也就不再多说了。 其实凤五的这一举动,一是要向盘甲表明,你的那些小心眼,我计虫匀完全明白,高庸涵和紫袖两情相悦,成婚是迟早的事,趁早断了那个念头。二是要进一步表明,高庸涵是整个七虫族的救命恩人,你小子要是敢使坏,七虫族就先饶不了你。 盘甲也不笨,否则怎么可能潜伏在墨石洞十年之久,凤五的意思他猜的八九不离十,心中更加失落。其实自见到紫袖以来,紫袖和高庸涵之间的情意,是人就能看的出来,尤其是刚才疗伤的过程,更是表露无遗。只是盘甲在族内、在重始宗都是公认的才子,所以才有了夺取紫袖芳心的念头,被凤五这么一搅,心情大坏,一路上闷声不语,跟着高庸涵等人一道,来到了阅昙洞。 第五十六章 送别 这次回去的时候,已经没必要再走伤山那条密道,走的是大路。在路上,高庸涵等人迎面遇到了撤退的褐甲蠕虫大军,不过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,四人躲在一处山崖后,默默看着虻尊等人从眼前走过。 虻尊接到狂尊撤离的命令,也知道和前几天那阵异象有关,虽然传令的使者守口如瓶,但是他还是从其闪烁的言辞中意识到,墨石洞一定发生了大事,而且是很有可能会改变局势的大事。 褐甲蠕虫的大军数量太多,高庸涵和凤五商议后,只得找小路往回走,所以耽误了一天的时间,回到阅昙洞时,正好是第十天。 枯镝、红蜓等人自那日异象以后,便不断派出探子打探情况,当得知褐甲蠕虫退却,阅昙洞一片欢呼。可是随后几日,遍等不来凤五、高庸涵和紫袖三人,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。尤其是红蜓,一直记着凤五临行前的十天约期,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,更是坐立不安,要不是凤五一再叮嘱,不可鲁莽行事,兴许红蜓在异象传来的那一天,就冲进墨石洞地界了。 正自望眼欲穿的时候,终于见到了三人的身影,红蜓喜出望外,大声吼叫着奔了过来,枯镝等人一接到消息,也率众迎了上来。众人见面后喜不自禁,高庸涵和紫袖被众星拱月一般,迎入了阅昙洞。至于盘甲,当枯镝得知他是重始宗弟子,是特意为了焚天坑而来时,可谓是老怀宽慰。在枯镝想来,有了玄元宗和重始宗,这世上最大的两个修真门派相助,七虫族命运的改变指日可待,当下对盘甲也是礼敬有加。 得知高庸涵他们喜欢吃楚兰红泪,枯镝特意命人去采了一些,在宴席上用来招待贵客。席间有些银牙厉虫修真者,对于楚兰红泪十分好奇,试着尝了几个,登时泪流满面,惹得大家哈哈大笑,多日来的愁云一扫而空。众人一直闹到很晚才渐渐散去,凤五也有意让高庸涵和紫袖独处一下,反正有的是时间,要聊什么尽可以明天慢慢说,随后也告辞而去。 这次硬闯炼世山,可以说是两人相识的十几天以来,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一次,惟其如此,两人同患难的经历便弥足可贵了。经历了连续的生死之战,两人之间又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,也没有了那种客气所带来的虚礼。高庸涵现在想的最多的,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,他实在不愿再看到紫袖和人拼斗,以至于出现危险,在他看来,这些本就应该是他的事。可是,紫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 随后的几天,红蜓等人亲自领着两人,游历了阅昙洞各处风景。而盘甲在第一天出游之后,后面的几天都找借口推辞掉了,一个人躲在住处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紫袖以女性特有的敏感,多少感觉出了盘甲似乎对自己,怀有些许的情意,可是一颗芳心此时全部系在高庸涵身上,只能一笑了之。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,虫龄率着计穹、虫八等人也赶到了阅昙洞,和高庸涵相见又有一番欢喜。随后,由枯镝主持,包括七虫族长老会、银牙厉虫部族和红丝蛰虫部族在内,举办了焚天坑前所未有的一次盛会。唯一令人遗憾的,就是狂尊对于邀请毫无反应,褐甲蠕虫部族甚至连一个代表都没到,不过,这并不妨碍盛会的如期举行。 盛会当天,高庸涵、紫袖、盘甲也应邀列席。在阅昙洞的祭坛上,枯镝主持了盛大的仪式,祭祀七虫族先祖和七虫大帝,焚香祈祷,向列祖列宗禀报了这些年来,七虫族的种种遭遇。说到动情处,枯镝老泪纵横,虫龄等年长者甚至失声痛苦,包括凤五在内,厉屏鸦、红蜓、计穹等人也是面色沉重,潸然泪下。紫袖则靠在高庸涵身边,轻声抽泣。 祭词终于说完,众人收起泪水,枯镝走下祭坛,来到高庸涵身边,拉着高庸涵走上了祭坛,然后大声说道:“我们七虫族遭受了数百年的苦难,幸得上天垂怜,七虫大帝保佑,派来了这位高先生!” 说到这里,祭坛下的虫人一阵欢呼,尤其是红蜓、计穹等人,叫声尤为响亮。 枯镝一笑,待欢呼声平息下来后,继续说道:“高先生和紫袖仙子,还有这位重始宗的盘甲先生,不计个人安危,铲除了炼世山的魔瞳,消除了褐甲蠕虫部族异变的根源,是七虫族的大恩人!三位以后但有差遣,自长老会以下,莫不遵从!” 说到这里,枯镝神色一黯:“但是这次的纷争,也只是暂时得以平息,再过二三十年,仍旧会像以前一样,所以——”枯镝两根触须往上一扬,环顾四周,朗声续道:“所以这几天,我和诸位长老,以及计族长、厉族长,还有虫龄长老商议了一下,决议如下!” 枯镝声音一顿,所有的虫人都肃然而立,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。高庸涵看着祭坛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,突然感觉到,这个决议极有可能和自己有关。 果然,枯镝接下来的话,令高庸涵大为惊讶。枯镝的声音远远传了开来:“从今日起,高庸涵高先生,将成为七虫族千钟阁大法师,受我族供奉。凡是大法师有所差遣,阖族当为前驱,如有违背者,杀无赦!” 这话一出,高庸涵大惊,莫说是不知道这千钟阁大法师是什么来头,就算知道了,又哪里肯接受,正要推辞,以枯镝为首,一众虫人全部跪了下来,口中齐呼:“参见大法师!” 随着这一声称呼,守在祭坛外面的虫人,一片接着一片喊道:“参见大法师!” 连绵不断的呼声越传越远,足足绵延了半炷香的时间,数百万虫人齐声大喊,当真是声势惊人,回音在群山中回荡,就连墨石洞的狂尊等人,都隐隐耳闻。 在枯镝、凤五、虫龄等人的反复劝说下,高庸涵终于答应下来,成为了七虫族历史上,第一个异族出身的千钟阁大法师,可谓是极其难得的殊荣。 千钟阁,是九界坍塌之前,蜃沙界的一处圣地。自七虫大帝升仙之后,蜃沙界曾遭受了一次巨变,由于在修真见解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,七虫族的修真门派茂枫台内部,因此险些分裂成两派。这次争执的影响极大,以至于波及到民间,就连普通族人都因为信仰的问题,而爆发了冲突。虽然冲突的规模不大,但是也彰显出了严重性,如果再不制止这种争执,只怕蜃沙界会由此大乱。 就在此时,有一位自称是千钟阁隐修的修真者,凭借高超的见解和出神入化的法术修为,将大乱消弭于无形,蜃沙界因此而渐渐归于平静。等到后来七虫大帝返回蜃沙界,对那位千钟阁修真者礼敬有加时,众人才知道,原来这位大法师,居然是七虫大帝的师兄。只是由于牵挂族人,自认为俗缘未了,才一直没有飞升仙界。 从此以后,千钟阁在蜃沙界的地位至高无上,后来渐渐形成一个惯例,只有修为到了相当程度,而且对族内贡献极大的修真者,在经过长老会评议之后,才能加上千钟阁大法师的尊号。而自有历史记载以来,整整数千年,也仅仅只有寥寥的六个人,被尊为千钟阁大法师。七虫族的族长之位,以及长老会,从来都没有空缺过,而千钟阁大法师一职,却不常有,可见地位何其崇高。 如今,高庸涵以一介异族的身份,也能获此殊荣,可见在枯镝等人心中,高庸涵为七虫族做出了何等巨大的贡献。了解到这些以后,高庸涵可以说不胜惶恐,他很清楚,以自己的修为,根本担当不起大法师的尊称,可是凤五的一番话,却打消了他的这一顾虑。 “高老弟!”凤五语重心长说道:“我们之所以一致同意,由你来担任千钟阁大法师,就是因为,七虫族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。七虫族的族长,在九界坍塌之时,据信是到了遥远的外域,所以才没有选出族长,没有族长才出现如今这种分裂的局面,所以——” 所以,七虫族需要一个领袖,哪怕这个领袖并没有高深的修为,最重要的是,这个领袖要能给族人一种希望。如果一个种族,连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,那么离灭亡也就不远了。可是纵观族内,无论是谁,都没有这个威望,来统一七虫族,更别说给族人指明方向。经过这短短的一个多月,高庸涵为七虫族出生入死,获得了包括虫龄,也包括凤五这个冒牌的计虫匀在内的,所有的红丝蛰虫族人,和阅昙洞长老会、厉屏鸦为首的银牙厉虫部族,乃至部分褐甲蠕虫在内的全部族人的信赖。 为了这件事,七虫族高层足足商议了十多天,在仔细听了枯镝、虫龄、凤五等人,对高庸涵的陈述之后,他们发现,只有这个人族的修真者,能全心全意地为七虫族尽力。并且,最重要的一点,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七虫族带来希望,只有这个人才能统合现在分裂的局面,给七虫族带来重生。这就是不惜破格,授予高庸涵这一尊荣的真正意义所在。 明白了这一点,高庸涵感慨万千,七虫族的境遇,早就激起了他责无旁贷的侠义之心,况且还有凤五的交情在里面。他本来就打算,尽全力帮助七虫族,摆脱目前的困境,这么一来就更加义不容辞了。 高庸涵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,这一喜讯一经传出,整个阅昙洞一片欢呼。那些普通的虫人,虽然不知道高庸涵会怎么做,才能给自己带来幸福,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,但是他们最起码有了一个希望。只要有了这个希望,他们便已经很满足了,因为这四百多年来,他们根本就不知道,这种苦难,什么时候才是尽头。 由于这次提前到来的战争,加上炼世山的倒塌,许多虫人死于非命。虽然这是一件惨剧,却使得短期内食物紧缺的难题,暂时得到了缓解,给高庸涵的时间,也比刚开始要宽裕了一些。但是局势依旧危急,所以高庸涵在成为千钟阁大法师的第三天,便毅然上路,希望能找到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。 在夜痕洞最外层,来送行的人有很多,有枯镝等七虫族的长老,有厉屏鸦等银牙厉虫的修真者;最多的,当然还是以虫龄、凤五为首的红丝蛰虫族人。 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,高庸涵一一和众人告别后,牵着紫袖,和盘甲一道离开了夜痕洞。 当高庸涵再次回到地面,看着波光嶙峋的湖水,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原本是被人追杀,才躲进了焚天坑,却没想先后结识了凤五、紫袖这两个知己,以及那么多的七虫族修真者。而自己更是奇遇连连,不仅脱胎换骨,修习到了极其高深的法术,而且了解了如此多的隐秘,一时间双肩都有些不胜负荷之感。 正自感触,紫袖轻轻一拉高庸涵,顺着紫袖的目光看去,就见狂尊带着虻尊和戎尊等人,站在不远处,虻尊手上捧着一些楚兰红泪,显然是来送行的。只有异变后的褐甲蠕虫,才能不惧镇天罗,到达地面。狂尊特意在这里等着,想来和阅昙洞、夜痕洞仍心存芥蒂,但是既然能来,就说明他们也默认了高庸涵现在的身份,也希望高庸涵能带给七虫族一些转变。 看到狂尊平和的面容,高庸涵笑了,笑得十分开心。 紫袖看着高庸涵如此高兴,也笑了,笑得如此的美丽。 狂尊看着二人,终于也笑了,笑得是那么的爽朗。 第一零七章 宝鼎 第一零七章宝鼎 智宇真人拂袖而退,一旁早已等候不及的火龙铭昊朝他看了一眼,跟着大手一挥,一道火柱击了出去。那些三三两两站立的修真者,立即动了起来,排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,然后同时祭出各种法器,色彩斑斓的各种法术也随即轰了出去。但见天空中,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光柱,或轻柔,或狂暴,或迟缓,或迅疾,或贴地而行,或临空而下,交织在一起,将整个天空都印得异彩纷呈。 万化神殿连同道龛楼外面,突然闪现出一层光晕,晴空之上猛然出现无数的闪电,伴随着雷鸣直击了下来;同时从光晕中隐隐可见无数波纹缓慢流动,一股和风荡漾开来。雷鸣风柔阵已然全力发动! 三百多位修真者同时出手,内中包含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等等各种法力,同时还夹杂着各种幻化出来的异兽嘶吼,威力可想而知。而雷鸣风柔阵乃是天机门最厉害的阵法之一,其威力也是非同小可,阵法中的天高地厚、日月归临、四时交替等妙用,在气机牵引之下,全部运转起来。两股法力迎面相撞,声势之浩大,场面之壮观超乎想像。先是劈里啪啦一阵轻响,跟着天色一暗,如同末世降临,接着一道闪光照亮天地,一层巨大的光晕一层层荡了出来,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,整个天机峰都一阵剧晃。 这一下交手,只怕在厚土界的历史中,都称得上独一无二,即便是六百多年前的寥廓熔城之战,和五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,也得屈居下风。在那两次大战中,虽然修真者出动的数量,远胜于今日,但是也没有说,三百多人同时对准一个目标出手。就算是强如原界帝君、玄元、重始两位道尊,只怕在此等威力之下,也要避其锋芒。 这一刻,高庸涵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!他所在之处,被两股法力撞击后产生的劲气波及,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废墟,轰然倒塌。而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,因为他也要运力抵挡这股霸道的法力波动。 尘土飞扬中,那些离万化神殿最近的修真者,竟然被活活震死,至少有三五十人被震得倒飞出去,一直摔到了聚心楼外的范围。站的稍远的修真者,一些修为较弱的,也在比拼之后口吐鲜血,纷纷坐在地上,急忙掏出各种灵丹妙药吞食,然后打坐疗伤。那些奇形怪状,原本流光异彩的法器,大部分都被震落当场,即便是少数几个勉强留在空中,支撑下来的法器也色彩黯淡,悲鸣着飞回到主人的手中。至于那些幻化出来的异兽,则因为冲的最靠前,全部被震得粉碎。 这一下,这帮修真者损失惨重,死伤加在一起,十停中去了三停。但是那层光晕,除了变得黯淡无光,从表面上看去,和刚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。 火龙铭昊自恃修为极高,所以也是站位靠前,在阵法反击之下,灵胎受到了很大的损伤。但是他强横无比,硬将已经冲到嘴边的火苗给吞了回去,然后扭头死死盯着智宇真人,咬牙道:“你不是说以阵破阵,咱们三百多人同时出手,一定能一战而下,怎么会这样?” “急什么?”智宇真人仍旧是那种不愠不火的腔调,淡然说道:“论阵法,我们谁都比不过天机门,但是他们的阵是死的,我们的阵却是活的,而且——” “而且什么?”火龙铭昊追问道。 智宇真人心中十分得意,从最早开始攻打聚心楼,受阻于雷鸣风柔阵开始,他就知道这个阵法厉害得很,所以他才宁愿等上这么长的时间。一方面,如果能说服权机真人,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,自然是最好,就算不行也不用担心,因为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权雍真人。权雍真人怎么说,也是堂堂天机门掌教的师兄,对于天机门的诸多法阵同样了如指掌。智宇真人相信,只要给权雍一点时间,他一定会想出办法,破掉雷鸣风柔阵。而在此之前,智宇真人不顾属下一众人的疑惑和不满,始终坚持围而不攻。 历时半年之久,权雍真人终于想出一个办法,就是以阵破阵。以三百多位修真者,按五行方位,布下天机门镇山之宝的天机大阵,同时出手合力攻击。但是权雍真人对此却并无十足的把握,因为这些修真者来自各门各派,修为的方式大为不同,能否完全发挥天机大阵的威力,纯属碰运气的事。他十分狡猾,只是悄悄告诉了智宇真人一个人,而智宇真人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,让权雍以花言巧语说服火龙铭昊,由火龙铭昊来主持攻击。 火龙铭昊从一开始,就对智宇真人屡屡冷言相讥,最近更是变本加厉。智宇真人城府极深,表面不动声色,似乎浑不在意,但是内心里已经对其恨之入骨。所以授意权雍编出一番说辞,又在众人面前极力推崇火龙铭昊,果然火龙铭昊上了两人的大当,心甘情愿地充当了炮灰。同时,故意把火龙铭昊手下的一帮子修真者,放到了最前面,现在果如所愿,智宇真人怎不洋洋自得? 看着火龙铭昊浑身火光近乎熄灭,就知道他遭受了重创,虽然犹自强撑,却已形同强弩之末。智宇真人得意之下险些失言,他原本想要说的是:“而且如此一来,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打擂台?”幸好悚然醒觉,及时收口,当即面容一整改口道:“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全力一击,你以为他们就很好过么?” 智宇真人猜的不错,刚才的惊天一击,万化神殿里自权机真人以下,也自受到了极大的损失。尤其是退守进神殿的二代“静”字辈弟子,和三代“观”字辈弟子,被狂暴的法力波动震死了不少。要不是有雷鸣风柔阵抵挡,卸掉大部分力道,只怕“权”字辈的高手,也会有一些人难以幸免。 火龙铭昊正要反驳,智宇真人突然提高声调,大喊道:“权机,只要我再来这么一下,你的这个雷鸣风柔阵必破无疑,阵破之际,就是你阂门上下毙命之时。我再问你一次,交,还是不交?” 权思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,嬉笑道:“智宇老匹夫,你每个月都这么嚎上几次,你不烦我都嫌烦,有本事你先破阵再说。对了,忘了问一句,你一下少了近一百名爪牙,这第二下还有几分威力?” 智宇真人也不着恼,平静地说道:“谁说我破不了你这阵法,我一个人就足矣!”说完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鼎,往空中一抛,随即捏动法诀,一连窜法印叠加到小鼎之上,那个鼎随即变大,顶内伸出十多片碧绿的贝叶。 “贝叶宝鼎!”权机真人失声喊道。 这句“贝叶宝鼎”一出,不要说广场上的这些修真者容颜大变,就连远远在场外的那几个修真者,也倏地站了起来。而万化神殿内的权机真人等人,相顾骇然,随后脸若死灰,均知道这件宝器一出,再无任何机会。高庸涵此时方才明白,原来这一切的主谋,居然不是想像中的重始宗,而是一直视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丹鼎门! 在所有的修真者心中,有一个神一样的人物,他是所有仙人,包括修真者共同的祖师,其地位至高无上,即便现在的仙界之主,也与之有天壤之别。这个人,就是九天十地,三界共尊的九界道祖! 相传九界道祖乃是千灵族人,得道于数十万年前,手撰《阴阳道鉴》,为整个宇宙苍生指明了修行的方向。并以无上之神通开出一片虚空,亲手建立天庭创设仙界,接引修真者无数,被后世尊为九界道祖。丹鼎门就是九界道祖所创,是为所有的修真门派中,历史最为久远的一派,而这个贝叶宝鼎,相传便是九界道祖当年所用之物。 九界道祖所传之物,哪怕就是一个扫帚,一个簸箕,甚至一双草鞋,都被世间奉为圣物,更何况还是他当年修炼的法器?当今世上,没有那个人会胆大到妄图抗衡贝叶宝鼎,因为厚土界之所以能在天变之中保存下来,据说就靠了这个贝叶宝鼎之力。 贝叶宝鼎虽然珍贵无比,但是却被修真界所熟知,因为在每个甲子年,千灵族丹鼎门都会在悬空岛道祖崖,也就是九界道祖的道场,举行盛大的祭典。在祭典上,丹鼎门都会把贝叶宝鼎供奉于道祖神殿之内,供世人顶礼膜拜。其间,曾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修真者,妄图盗取贝叶宝鼎,但是均被宝鼎给收了进去,再以后,就没有人敢打贝叶宝鼎的主意了。 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后,并不急于发动,他还在等。他相信权机真人一定会被降伏,因为作为一派的掌教,不会笨到连形式都看不清。同时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,从周围那些修真者的眼神中,他感到了无数的艳羡、热切、臣服、惊惧,当然最令他满意的,是火龙铭昊的神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颓丧。 这时,火龙铭昊才恍然大悟,自己是被人给利用了。难怪智宇真人这半年来,显得智殊在握,竟然是把贝叶宝鼎都带在了身边,可恨他还要装模作样,以至于葬送了这么多同伴的性命,心中不由得对智宇真人的怨恨,又多了几分。只是他却不知道,智宇真人之所以迟迟没有亮出这个杀手锏,其实是受到了丹泰常的严词警告,不到万不得已,绝对不能亮出贝叶宝鼎,否则将会和天机门结下死仇。 今时今日,智宇真人自认为亮出这个宝器,于情理上绝对说得过去,因为他根本不怕天机门会由此,而对丹鼎门产生丝毫的不敬。 贝叶宝鼎悬浮在空中,放出耀眼的光华。智宇真人毫不担心,这里会有人出手抢夺宝鼎,因为没有丹鼎门的秘法,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哪怕是触摸到宝鼎。否则,自道祖崖祭典开始以来,贝叶宝鼎早就被人给盗走了,可结果呢?那些心怀叵测的修真者,甚至强如风行厚土界,横行无忌的狂魔道人,不也被宝鼎给收了,直接炼化成金丹了么? 从万化神殿内,隐隐传来一阵争吵,显然是天机门内部,为了交不交那东西的问题,发生了分歧。争吵声越来越响亮,智宇真人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,权雍真人趁机走到身边,神色愈发的恭敬,低头谄笑道:“真人,权机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,我的事,你看——” 智宇真人微微一笑,轻声说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连你的事情一起办妥。” 权雍真人当头一揖,谢道:“多谢真人成全,日后天机门必唯真人马首是瞻,不敢有丝毫的怠慢!” 智宇真人志得意满,哈哈大笑中,目光如刀锋一般,飘向万化神殿。 第一零九章 幕后 第一零九章幕后 高庸涵一直都潜伏在旁边,静观场中的变化,当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,继而现出片片贝叶之际,他就感觉到心绪不定。随后贝叶宝鼎展现出的威力,除了令他大感震惊之外,体内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跃跃欲试,似要破体而出。高庸涵体内灵胎受其影响,自行运转,才将这股气息勉强压了下去。 场中的情形又是一变,智宇真人话音刚落,神像周围的道士全部站了起来,围到一个老道身边。这个老道须发皆白,脸上满是皱纹,一双眼睛半睁半闭,尽显老态;但是身板却挺得笔直,眼帘突然睁开,一道精光射出,环视四周。 这个老道自有一股宗师风范,犀利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,每个人心头都浮起一种为之气夺的感觉,一些修为不够的修真者,甚至低头不敢和其对视。尤其是权雍真人,自万化神殿垮塌之时,就隐身于人群中了,想来也是不愿或者不敢直面这些同门吧。 在场众人心下均暗赞:“权机真人,果然名不虚传!” 智宇真人当然不会被权机真人的气势所影响,但是心下却大为讶异,没想到几十年不见,权机真人修为精进如斯。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权雍,不禁有了一分狐疑,莫非权机真人没有中毒?转念一想随即释然,权雍如果没有把握,焉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逆行?只是这么一来,权机真人的修为也实在高的有点离谱了,不禁微微有一点灰心。 六十年前,智宇真人跟随师尊造访天机峰,作为丹鼎门和天机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,曾和权机真人比试过一番,当时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。智宇真人这些年来勤修苦炼,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原本在出发之前,还自信满满,自认凭眼下的修为足以横扫天机峰。不料先是受阻于雷鸣风柔阵,这一点非战之罪犹有可说,到了眼下一见权机真人,才知道自己仍旧差了一筹,不免生出了一丝泄气之感。 抬头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贝叶宝鼎,智宇真人胆气一壮:“有师门至宝在此,便是权机修为再高,又有何用?”跟着醒悟过来,才发觉不知不觉间,自己这一方居然略微呈现出一点点劣势。修真者之间的对峙,气势尤为重要,岂能被对手先声夺人?当即信手一挥,一片灵光冲天而起,登时将权机真人的气势抵消,跟着喝道:“权机,此时此刻败局已定,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?” 权机真人并不作答,而是定定地看着智宇真人,沉声道:“我实在没有想到,堂堂的丹鼎门,竟然背信弃义,做出这等事来,究竟是为什么?” 智宇真人摇头道:“你错了!”跟着一指权思真人,说道:“要怪,你只能怪他,他不该去触犯那个禁忌。还有,我们这么做,是遵从当年仙界定下来的戒条,所以你大可不必归罪到我们丹鼎门身上。” 此话一出,权机真人等天机门众固然是大惊失色,就连许多跟随智宇真人而来的修真者,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辛。包括火龙铭昊在内的许多修真者,大多是听从师门或者师长的命令来此,对于为何攻打天机峰其实并不知情,此时才知道,原来是秉承的仙界意愿,当真是大出意料。 权机真人心下一片惨然,原本还想奋力一战,寻求转机,可是现在背后有了仙界,便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。转念之间就有了定计,回头看了看一众师兄弟,又看向藏默真人,问道:“师叔,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出仙界,该如何是好?” 藏默真人胡子一翘,撇撇嘴说道:“你是掌教,你拿主意!不过我有句话,这件东西对于咱们天机门至关重要,不到万不得已,不到最后关头,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愿交出去的!” 权机真人点点头,对其余的师兄弟说道:“现在局势大变,不再单纯是修真界的事情,所以我以天机门掌教的名义,命令大家都站到一旁置身于事外,切不可插手!”跟着一顿,重重嘱托道:“我死之后,就让权乡师弟从阁内的法阵中,将那东西取出来,交给他们。另外,还请诸位师兄弟同心协力,护住师门的周全!”说完,不理众人的悲切,缓缓走到场中。 权思真人毫不犹豫地跟在身后,权机真人只看了一眼,并不多言;藏默真人也是嘿嘿一笑,跟在两人后面,背着双手一摇三晃。还有一些“权”字辈高手想要上前,被藏默真人眼睛一瞪,只得留在原地。 权机真人走到智宇真人身前三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,朗声说道:“智宇真人,你我相交一场,我已无苟活于世的念头,只希望临死前,好好领教一下各位的高招。我死之后,你要的东西,我师弟自会立刻奉上,你可敢应承!” 智宇真人长叹一声:“权机,我只要那东西,并不想再与天机门结怨,你这又是何必?” 权机真人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,仰天笑道:“我忝为一派掌教,却被人欺上门来,眼睁睁看着门人弟子死伤一片,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,你说!”双目圆睁,声音陡然提高,指着头上的朗朗乾坤喝道:“我还有何面目,去见先师!” 智宇真人点点头,知道权机等三人,已存必死之心,不由心下也是一阵感叹:“好,我答应你,就堂堂正正地和你比试一番,让你心服口服!”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只要双方一旦约定好,便不可违背诺言;这就是说,单打独斗时,就算自己的同伴有性命之忧,也不能出手夹击,否则会被整个修真界所唾弃。当时,权思真人还曾讥笑过这个所谓的规矩,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,这个极为迂腐的规矩,也有他可取之处。 在一片废墟之中,三人的身影显得异常醒目,但是面对着两百多名修真者,又显得那么的单薄,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。 这时,智宇真人朝天空屈指一弹,一道灵光破空而去,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随即跃入场中,双手抱拳道:“蕴水族海天阔,特来领教,望权机真人赐教!”海天阔身高三丈开外,头戴一顶冕冠,周身有几股水流缓缓流动,脚底也喷涌出数多水花,整个身体似乎都隐藏在一团水雾之中。 权思真人闻言一惊,他这十多年来在外云游,见闻自然较之权机等人,要广博得多。知道这个海天阔,曾被誉为上善楼最有希望的一名修真天才,可是在二十余年前突然失踪,洄漩海曾为此颇为震动,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出现。当即接过话头,对权机真人说道:“师兄,这一场我来,你先别急着出马。” “一切小心!” 权思真人点点头,上前应道:“原来是海道友,就由我来领教上善楼的法术吧!” 海天阔神色有些古怪,摇头道:“我已不是上善楼的弟子,来吧!”说完,一指点了过来。 那屡指风还没到跟前,权思真人就觉得一股寒气逼来,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冰花,连空气都似乎被冻结起来。心头一懔,一拳击出砸到冰花之上,冰花倏然变大,变成一朵朵冰凌,宛如活了一般,扭曲着躲过拳风慢慢飘了过来。 权思真人咦了一声,张口问道:“这是什么法术,如此古怪?”手上却没有闲着,双手一搓又是一拳击出,这一拳看似平常,其实大有玄机。 权思生性飞扬洒脱,不愿受太多的约束,所以专攻武技。天机门的修行法门很多,无论是法术还是武技,都有过人之处,高庸涵的武技早在焚天坑内,和计穹等人比斗中,就已经得到了计熬和虫八的赞叹。而他的武技便是学自权思真人,所以权思真人的武技修为可想而知。这套拳法,乃是天机门的绝学,唤作破影拳,专破法术结界幻象。 权思真人第二拳一击出,那些冰凌仿佛被锁住一般,原本就飞的很慢,此时更是定在了空中,被拳风一一击碎,那层近乎被冻结的空气,也随之散落。这一下,也不过是说话间的事情。 “这是我自创的霁雨倾碧,共有七种变化,刚才只是第一式,这是第二种变化。”海天阔对于冰凌破碎视而不见,法诀翻飞,一层层叠了出去。空气一阵扭曲变形,连同对面权思真人的身影,都仿佛陷入到波光之中。空中突然弥漫出一股春天的气息,广场之上空气再度凝结,化作了漫天的细雨,如春雨润物一般,毫无声息地飘向权思真人。 权思真人以不变应万变,仍旧站在原地,守住身前三尺,又是一拳击出,这一拳中带有灵胎阳火之力,蒙蒙细雨在拳风震荡下烟消云散。高庸涵一直伏在一旁,密切注视着场中,眼见师父很轻松地将海天阔的第二道法术化解,还来不及高兴,就见到权思真人身形微微一晃,心中暗叫不妙,当即准备伺机出手。 海天阔皱了皱眉头,低声喝道:“第三式!”场中的空气陡然变得闷热无比,一团乌云急速凝结,跟着从半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,唯一不同的是,所有的雨点都砸向了权思真人。 权思真人终于动了,这一动快如闪电,快到极致,竟然同时出现了七八个身影。每个身影的动作都不一样,有一个留在原地一拳击向暴雨,一个跃到半空,拦腰一拳把水流击断,还有一个直冲云霄,一拳把天上的乌云砸碎。剩余的几个身影,则围着海天阔,拳打脚踢,拳风之劲搅起漫天狂风。狂风过处,云收雨歇,种种幻象消失一空。 海天阔一声暴喝,浑身的水流骤然变得粗大无比,化作一条条水龙盘旋在身遭,肉眼可见一重重巨浪奔涌而出,瞬间将权思真人的身影全部吞没。 这时身处云端的那个身影,猛然从半空俯冲而下,拳风笼罩了整片巨浪,一声大喝:“破影,净空!” 权思真人本来就有伤在身,刚才那两下,他有意采取守势,故意诱使海天阔不停地出手。但是海天阔也非庸手,法术看似平和,其实却犀利之极,权思虽然破掉对方的法术,但是旧伤复发,海天阔当然察觉出来,所以一招紧似一招。他原本打算再接两招,然后趁海天阔不备猛使杀手,可是两招下来就已感到十分吃力,自顾再不反击,不要说伤敌,只怕自己到最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。当机立断,使出了绝杀:净空! 巨浪感受到拳风的压力,突地朝半空卷去,没有一丝声响,但是巨大的法力波动,令在场的每一个人,都能感觉其中的惨烈和凶险。众人都知道,此时两人均已倾尽全力。 两条人影一合即分,权思真人倒跌出去,摔倒在地上。这一下变化太快,高庸涵待要出手却已不及,惟有继续隐住身形。那边,天机门众人俱是一惊,权机真人急忙上前,将权思真人扶起,给他喂下几粒丹药。 权思真人吐出一口鲜血,将丹药往嘴里一丢,高声道:“下一个是谁?” 那边海天阔被生生打入地下,只露出一顶冕冠,还剩一点游息残存,即便不死,也要修养上好长一段时间。 智宇真人挥挥手,自有人将海天阔拉出安置到一边,然后看着同样拼尽全力的权思真人,淡然说道:“你灵胎已然重伤,不能再动手了。”跟着回头问道:“谁愿意去领教一下权机真人的天觉云龙?” 第一四六章 为难 第一四六章为难 高庸涵一时间有些愕然,不明白自己这么一问,为何铁洛酋会表现的如此高兴,禁不住问道:“铁大统领,你这是为何?” “啊?”铁洛酋呆了一下,才发现自己想岔了,拍了拍额头,尴尬地笑道:“原来是我意会错了,我还以为高先生这么问,是要帮我出手教训一下那些重始宗弟子。” 审香妍一直没有插嘴,忽然看到这么大的一个石巨人,居然有此尴尬的神态,忍不住“扑哧”一笑,接口道:“我明白了,难怪大统领一听说我高大哥是玄元宗的人,就连连叫好。” 审香妍这么一说,高庸涵略微一想,随即了然。 这几年,铁洛酋一定对占据驻木村的那些重始宗门人深恶痛绝,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,但是又苦于无法出手。这种情况,如果放在普通人,甚至是其他种族身上,就算愤慨也只能隐忍。但是,龙门镇乃至整个西岭戈壁,都是源石族的地盘,源石族人直率粗豪的性格,注定他们迟早会爆发,和重始宗翻脸。 高庸涵很清楚,铁洛酋刚才那个反应,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,帮他们解决重始宗需索无度的骚扰。因为,他以玄元宗门人的身份出手,可谓是天经地义,事后不但不会给源石族带来麻烦,还能为其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。只是这么一来,和重始宗难免结怨,对于尚不清楚两宗内情的高庸涵来说,祸福实在难说得很。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,如果源石族和重始宗闹翻的话,对于人族而言,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。因为重始宗主导了对大衍国的战争,源石族则作为其中的一支主力,现在仍然对太河源威胁很大,一旦出现内讧,南州国至少能多享几年的太平。 两权相较,如何取舍,似乎已经很明了了! 从大义来讲,高庸涵不但应该拒绝铁洛酋的请求,而且还应该推波助澜,使两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,以此来削弱敌手。当他还是东陵府的“高帅”时,在与异族交战中也会用到各种谋略,为的就是能最终获胜,但是从个人的角度而言,在日常言行中,这种阴谋诡计却是他所不屑的。 高庸涵不禁苦笑!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么矛盾,为了所谓的大义去算计欺骗敌人,就被称作是谋略,一旦为了自己能升官发财去陷害他人,则被称作阴险狡诈。前一种人往往为人推崇,受世人赞誉,后一种人则被遭到唾弃,究其根本,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。不过,这种看法自古就有,即使是那些流芳千古的英雄,也不能免俗。大义所在,难道说,就算是于自己的本心有所违背,也惟有在所不惜了么? 想到这里,高庸涵看着铁洛酋期待的眼神,缓缓摇头道:“铁大统领,贵族和重始宗的恩怨,我实在不便插手,因为其中牵扯太大,一旦闹开了恐怕很难收场。” 铁洛酋满脸的失望,大声诘问道:“难道说,高先生忘了那些被囚禁的同门了么?莫非一点也不顾同门之谊?” “当然不是!对于那些被困的同门,我一定会去驻木村将他们救出来,到时如果逼不得已和重始宗交上了手,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 高庸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,如果真的能救出同门,并将重始宗赶出驻木村,那么完全可以把那些虫人安置在驻木村一带。一方面,有玄元宗弟子出面,源石族总不至于撕破脸,强行对付虫人,另一方面,那么多虫人,对于玄元宗来说多少也是一层助力。甚至,如果可能的话,还可以教虫人一点粗浅的修真法门,开启智识,日后自保的力量也要大一些。 可是铁洛酋却意会错了,他以为高庸涵是在暗示自己,将在不久以后以拯救同门的名义,对那些重始宗弟子出手,欢喜之下连连点头:“我明白,我明白!”同时再往深里想一层,高庸涵的那句不愿插手,其实是不愿连累源石族,给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,感激之余拱手道:“高先生,承情之至!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,尽管直言!” 铁洛酋的这个反应,大出意料之外,高庸涵凝神一想就知道他会错意了,可是又无法明言,难免生出一丝惭愧。他的本意,不过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,尽可能减少源石族的注意,避免掉一些麻烦,不料却得到了铁洛酋的这番表示,心中颇为不安,连忙回礼道:“言重,言重!顺手而为的事情,大统领不必挂在心上。不过,倒真有一件事,要麻烦阁下!” “请讲!” “我的灵胎并未完全恢复,所以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调息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审香妍情急之下抢过话题:“高大哥,你的伤势很重么?” “倒也没什么大问题,只是灵力运转有些滞碍,”说着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,审香妍随即醒悟不再说话,“所以,才想请大统领帮忙。”高庸涵这句话半真半假,灵力运转滞碍是真,想找僻静的地方疗伤是假,实则是想前往乱石坡。 “僻静的地方多得是,不过都在镇子外面,不知高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?”铁洛酋天性粗豪,压根就没看到高、审二人之间的细微动作,对高庸涵的话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,要是换作玉寒少,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。 “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,最好是找一处人迹罕至,兼且险峻的地方,因为闭关期间最忌被打扰。” “我知道!”铁洛酋沉吟了一下,龙门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,矿井林立肯定是不行的,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地方合适,当下答道:“高先生,合乎要求的地方倒是有两个,不过就是有点远,一个是西南两百余里的木爪岭,一个是东南三百多里乱石坡。以我的意思,还是木爪岭比较合适。” 铁洛酋口中终于说出“乱石坡”三个字,审香妍这才明白,高庸涵是要设法营救那些虫人,又不愿再起波折,才如此大费周折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经过了昨夜一战,再加上途中驱散朔金齿一事,高、审二人必然为源石族人所重视。如果刚一在龙门镇露面,转眼就无影无踪,必然会引起源石族的紧张。因为此时正好是矿井坍塌的非常之时,两个一身法术的修真者来去这等匆忙,要说没事发生,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。铁洛酋职责所在,肯定会全力追查,就算一时找不到二人的行踪,那些躲在乱石坡的虫人,迟早也会被发现;就算短期内没有发现那些虫人,怎么将他们安全转移到别处,也是十分难办的事情。而且,源石族人在西岭戈壁经营了七、八百年,想要完全隐藏踪迹几乎不可能,所以高庸涵才以疗伤为名,不露痕迹地寻访那些虫人。 高庸涵听到这三个字同样心中一动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这又是为何呢?” “因为木爪岭——” 木爪岭的地势非常陡峭,是由数十个悬崖峭壁和弯弯曲曲、时断时续的峡谷组成。占地虽然不如乱石坡大,但是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,不要说商队的人,就是源石族人也少有到里面去的。最奇特的是,木爪岭里面落雷十分频繁,就连以沙石为食的朔金齿,都不敢轻易入内。 “木爪岭以此之故,几乎没有什么生灵会闯进去,十分符合高先生的要求。” “听大统领这么一说,木爪岭是比较合适。”高庸涵口中这么说,却并不急于表态,微微摇头道:“只是落雷太多的话,还是会有些麻烦,那么乱石坡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?” “这乱石坡嘛,单论条件比木爪岭更加符合,只是——”铁洛酋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,沉思良久才说出了一段密闻。 原来,这乱石坡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的唯一坟场! 早在九界形成之初,朔金界受天地灵气的熏陶,一些精石逐渐浓缩成为石魂,在机缘巧合之下,石魂生出了意识,成为一种独特的生灵。石魂鉴于自身过于脆弱,于是利用围绕在身体四周的岩石,将自己保护起来,天长日久,和这些岩石得以融为一体。随着人数的增加,渐成一族,由于源自石魂和岩石,故得名源石族。说来也怪,石魂只产于朔金界的倚刚山,所以倚刚山也被源石族尊为圣山。尽管石魂形成的时间非常久,且极为难得,但是他们长达千年的寿命,还是使源石族日益壮大,成为朔金界真正的主宰。 然而九界坍塌之后,倚刚山虽然有一部分砸到厚土界,可是以前凝聚灵气以供倚刚山产出石魂的至宝——双石扣钟却不翼而飞,石魂的出产变得异常艰难。一旦没了石魂,源石族便无法传承下去,长此以往,势必落得灭族的下场,这便是巨擎阁拼命采集灵石的根本原因。这么多年下来,巨擎阁的修真者不惜求教炎焱族焰阳宗,以及玄元宗、重始宗,想尽一切办法,希望可以用灵石制出石魂,却始终没什么大的进展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加上还曾经历了数次战乱,源石族总人数已经将至不足六十万,是九大种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族。 “几百年里,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族人,由于石魂渐渐衰竭而一个个死去,除了悲痛却无能为力。我也是在寻访矿脉的时候,才发现乱石坡的,那里的地势比较像倚刚山,于是我就把死去的族人都安置在那里。”说道这里,铁洛酋连干了几大桶酒,神情之中说不出的落寞。 高、审二人对于这段秘辛从不知情,这么一听才知道原委,听完之后唏嘘不已。 高庸涵不由想到了一个问题。七虫族的遭遇不可谓不惨,要不是他们灵胎尽失无法控制繁衍,以至于威胁到所有生灵的生存,应该不会受到其他种族的联手屠杀。源石族同样是因为面临生存危机,所以才四处搜略灵石宝玉,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,更是在西岭戈壁奴役七虫族人。说来说去,他们的一些举动都是为了生存,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,那么某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无法接受的举措,也自有他的道理了。 “原来乱石坡是贵族的一处圣地,倒是我冒昧了!”高庸涵虽然不可能因为乱石坡是源石族的坟地,就放弃此行,但是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,所以说的十分恳切。 “我们原本就来自尘土,死后复归于尘土,是很正常的事情,不存在什么圣地一说。”铁洛酋仿佛是想通了一样,神情回复了几分平静,沉声道:“如果高先生想在乱石坡疗伤,我可以派人领你们去!” PS:这两天都在医院,实在不好意思,今天下午趁着回来拿东西,先发一章。 第二卷 百年光景去如空 第五十七章 宁静 看着盘甲渐行渐远,高庸涵感到了一丝轻松,这大半年来,无论是谁经历了那么多艰险,只怕都会有疲惫的感觉。沐浴在初春的阳光里,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,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春天的气息,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。良久才转头朝紫袖笑道:“前面是整个南洲大陆,最美丽的地方,叫做牧野原。我先带你四处走走,好好休息几天,然后再去太河源,今天什么都不要去想!” 紫袖看着突然流露出几分童真的高庸涵,知道他自东陵道之变以后,已经大半年没有休息过了,身心定然十分的劳累。况且,在焚天坑那种环境里,一呆就是四个多月,的确需要松弛一下,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。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天堑山脉,脚下是绿草如茵的丘陵,这里已经进入到牧野原的地界了。高庸涵回过头朝焚天坑的方向望了望,由于有镇天罗的缘故,所有的一切都被禁制给掩藏起来,只有雾茫茫一片。 高庸涵想起了临行前,凤五的叮嘱:“要想真正解决焚天坑的问题,惟有想办法找到目桑。” 根据玄元宗的典籍记载,玄元道尊当年将七虫族安置在焚天坑以后,曾留下了一个玉柬,里面专门对七虫族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,做了一个安排。而这个玉柬,在拓山之后,一直由接任宗主之位的目桑随身携带。可是要想找到目桑,哪有那么容易,自他失踪后,可以说整个修真界,包括玄元宗在内,几乎把厚土界翻了个遍,都没有任何结果。即便是在随后的东陵之变中,传言目桑曾出现过,也是神秘非常,此后依然是踪影全无。 “高老弟,我曾拜托你寻找目桑师弟,并追查幕后真相,如今加上焚天坑的难题,两者可谓是合二为一。有紫袖姑娘和你一道,只要小心谨慎,天下之大,倒也尽可去得。” “不过这件事不便让他人知晓,一定要秘密行事。我总觉得,目桑师弟的失踪,和恩师拓山的遭人暗算,背后有着极大的关联。只怕日后你所要面对的,不会是一般的修真者,甚至还可能是一股庞大的隐秘势力,也说不定。” “事情如果可为,不妨尽快查明真相,如果不可为,千万不要逞强,一定要先留得有用之身,才能做从长之议。” “你天性善良,重情重义,信守然诺,这些都是难得的品质。可是,这也是我最担心的,就怕你遇事时,太过不畏艰险,难免会将自己陷于险地,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。焚天坑经此大变,至少在十年之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,所以凡事事缓则圆,只要功夫到了,到时自然水到渠成。另外,这一点上,我也会请紫袖姑娘多多照应。” 此外还有许多话,凤五拉着高庸涵足足说了一夜,可谓是事无巨细,都交代的十分详尽。感受到紫府内那团别致的真元之力,高庸涵感到了凤五殷殷的情义,而这团真元之力,是凤五特意留在他紫府之内的。 玄元宗的核心弟子,其紫府内,均有这种真元之力,是由玄元宗长老根据公议的结果,施展一种特殊的法术灌输进去的,是一种身份的标志。凤五身为拓山的弟子,又是目桑的师兄,兼且声望和修为在宗内都是极高,因此成为了七大长老之首,自然也会这种法术。按照以往的规矩,不经过七位长老的评审,是不能够私自为门下弟子印上这个标志的,而这次凤五的这一作法,也是不得已的从权之举,为的就是日后,高庸涵可以在必要时,获得玄元宗的助力。 凤五的谆谆教诲,殷切期望,在高庸涵而言,是无论如何不会辜负的,但显得过于沉重。而狂尊送行时的那些话,相比之下,却要有趣的多。 狂尊当然知道,高庸涵已被阅昙洞的长老会,推举为千钟阁大法师,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。他的性子也很直,所以一开口就是:“高先生,你成为七虫族历史上,第一个以异族身份,成为千钟阁大法师的修真者,想来十分得意吧?” 语带嘲讽,而高庸涵却毫不在意,面色凝重地说道:“怎么会?我现在只觉得肩头的责任很重,最怕的,就是辜负了枯镝长老等人的重托,辜负了焚天坑内,数千万虫人的期望!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突然笑道:“尊主,要不然这样,咱们商量一下,我把这个大法师的头衔让给你。至于七虫族遇到的这些难题,我仍然尽全力去做,你看如何?” “胡说!”狂尊显得十分恼怒,愤愤说道:“千钟阁大法师的尊号,岂是说让就能让的,哪能这般儿戏?” 高庸涵笑而不答,狂尊才知道被高庸涵小小的戏弄了一把,当下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睛,盯着高庸涵低声说道:“以你的修为,要想当千钟阁大法师,还差了十万八千里,要不是枯镝老儿太没本事,怎么会做出如此有悖祖宗家法的决议?” “要不是这个该死的镇天罗,我早就出去抢些吃的回来了,哪里还会让你这小子,钻了这么大的空子?” 高庸涵眼前一亮,当头朝狂尊就是一揖,口中连连致谢。狂尊的这番话,本意只不过是发发牢骚,却没想到高庸涵不但不恼,反而行此大礼,倒是吃了一惊:“咦,这是做什么?” 高庸涵喜道:“我原本还想,如果一时片刻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案,该怎么办?现在好了,真正叫‘一句话点醒梦中人’,所以理当致谢!” 狂尊一窒,随即醒悟,自己随口的一句话,当真可以解决焚天坑的燃眉之急。七虫族的内乱,究其根源,不就是因为食物不够才引起的么?只要每隔两三年,就运上一批粮食进来,虽然对七虫族而言,还不能真正令其摆脱困境,但是至少不会再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了。自己的无心之语,果然是个很不错的法子。 只是刚才那句话,不过是想给高庸涵一个下马威,让他不要太得意,哪想到高庸涵竟然为了随口的一句话,倒过来向自己施礼,弄得狂尊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了。其实,狂尊心里还是十分的感动,因为单从这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,高庸涵的确是真真正正的为七虫族尽心奔走。 狂尊眼中流露出一丝激赏,暗自点了点头,转而说道:“小子,我就在这里等着你,等你给我们运粮食过来。听说,外面有一种叫‘酒’的好东西,记得给我带一点回来,别忘了!” 说完,将三根细小的石笋塞到高庸涵手里,说道:“这是我这么些年来苦心炼制的一样法器,原本是用来对付枯镝的,现在既然不打了,就送给你。遇到危险的时候,只要捏碎石笋,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,便宜你小子了!” 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庸涵的肩膀,狂尊转身大笑而去,虻尊和戎尊朝高庸涵一挥手,急忙跟着狂尊走了,远远地,还能听到狂尊的笑声。 摸着温滑如玉的三根石笋,高庸涵心里一阵温暖,他十分欣慰,自炼世山倒塌之后,狂尊也似乎从仇恨中解脱出来。其实,狂尊敢作敢为的性格,倒是很合高庸涵的脾胃。兴许,下次再来焚天坑的时候,说不定可以拉着凤五和狂尊,大醉一场。 想到这里,高庸涵嘴角泛起笑容,紫袖在一旁柔声问道:“又想起五哥了?” “嗯!还有狂尊!”高庸涵回过神来,和紫袖并肩朝前走去。 两人边谈边走,彼此交换着对狂尊的看法。说着说着,高庸涵突然想起和盘甲分别时,盘甲曾特意把紫袖拉到一边,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去,随口问道:“盘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?我看他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?” 紫袖心思单纯,并没有想那么多,当即答道:“他说,日后咱们有空的话,可以到星河屿去做客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有些纳闷,这句话也没什么了不起,为何要单独跟紫袖说?莫非,盘甲真正邀请的,只是紫袖一个人?难道说,他也对紫袖心怀眷恋?想到这里,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烦躁,转念一想随即释然,紫袖神仙一般的人物,被人爱恋也是十分正常的,不过,紫袖的心中又怎么会装得下别人?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。 紫袖没有那么多念头,反而因为近千年来,第一次踏出焚天坑,对于周遭所有的东西都十分好奇,一路上心情出奇的好,不住地问这问那。高庸涵也耐心地给她一一讲解,对于紫袖的每一个问题,都尽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,讲了出来,紫袖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。尤其是有关牧野原的来历,更是厚土界盛传一时的佳话。 牧野原是一片极大的草原,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,生活着各种珍禽异兽,相传千灵族最伟大的智者智行一,曾将游历天下时所采集到的各种珍奇的植物,全部种在了这里,因为这里有一眼神泉。 神泉发源于画梁山,据说泉眼飘忽无踪,喷涌而出的泉水顺山势涓涓而下,在细柳洲汇入了天堑山脉流下来的雪水,成为了一条大江。江水浩浩荡荡,纵穿整个草原,最终流入断虹海,因为河道九曲十八弯,所以得名曲江。 智行一所撰写的《九界风物通志》,得到了当时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,极高的评价;甚至因为这本堪称前无古人的奇书,智行一还受邀参加了,两位道尊飞升的须弥山盛典。而这牧野原,也因为栽种、放置了许多奇异的生物,在后来被特意划了出来,同时禁止各族在此开荒、放牧,又或者是狩猎,因此成为了厚土界最神奇、最宁静的地方。 不知不觉间,已是夕阳西下,落日的余晖给整个草原,涂上了一层金色。两人在曲江的一处弯道停了下来,紫袖静静地坐在河边,惬意地品尝着高庸涵采来的野果,然后又饶有兴趣地看着高庸涵下河捉鱼。等到高庸涵将鱼烤熟,已是月上枝头,繁星满天了。 沐浴在柔和的微风里,听着草丛中昆虫的鸣叫声,和潺潺的水流声,吃着细腻可口的美味,抬头看着美丽的星空,身旁是看管着火堆的高庸涵。这一刻,紫袖觉得十分幸福,外面的世界,的确比紫莹山凝愁宫,要美妙的多。 第五十八章 画梁 火堆已经熄灭,两人躺在柔软的草地上,抬头看着静谧的夜空,就这么静静地躺着,似乎都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之中,谁也没有说话。 看着天上的星星,良久,紫袖才悠悠说道:“那片如雾一样的星空,就是我的家,我就是在那里和父母失散的,也是在那里遇到了仙子。” 高庸涵知道,泛泛的安慰,根本没有什么作用,只是紧紧握住紫袖的手。 紫袖坐起身来,蜷着双腿,头枕在膝盖上,看着高庸涵,轻声说道:“现在回想起那一刻,仿佛就像昨天一样。那时候我还小,已经过了这么多年,原本以为完全都忘记了,可是现在,所有的情景都一一浮现。” 高庸涵也坐了起来,抬头看了看了那片如雾一样的星空,柔声说道:“等这些事情了结以后,我陪你一起回家,陪你一起去找你的父母。” 紫袖听到这里,头轻轻地靠在高庸涵的肩膀上,心头又是忧伤,又是欢喜。两人就这么坐着,一直到月亮西沉,第一抹阳光从朝云中透过。 紫袖被曲江水反射的阳光刺醒,才发觉昨夜不知不觉睡着了,睁开双眼,一扭头就看见高庸涵正深情地望着自己。“嘤”的一声,有些娇羞,连忙坐正,将目光移到一边,看着远处辽阔的草原,全部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,情不自禁地说道:“好美啊!” 高庸涵将目光收了回来,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,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也有些痴了:“是啊,真美!”以前,高庸涵也曾来过牧野原,那时虽觉得这里很美,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如痴如醉,也许,是因为有紫袖陪在身边吧! 两人在河边梳洗了一下,伴着朝霞,继续朝前赶路。其实,以两人的修为而言,全力施为之下,完全可以在七、八天之内,就赶到牧野原西北的湘霖渡。但是,看到紫袖这般开心,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高庸涵有了几分不舍,“为了紫袖,就多花几天时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,顺便可以在路上,好好筹划一下下一步的做法。” 有了这么一个念头,高庸涵和紫袖便走的很慢了,而且一路行来,两人也特意避开了途中的两座小镇,不愿受到外人的打扰。只是在经过其中一座小镇东池镇时,高庸涵独自一人到镇里,买了几件衣衫,又买了一些熟食带在身上,当然还有几瓶好酒。 由于是用神泉之水酿制,所以这种名为“飘香”的美酒,香醇可口,回味更是悠长。不要说高庸涵这种擅酒之人,就是紫袖这种从未喝过酒的人,品尝之后也是赞不绝口。更为令人赞叹的是,那包名为“蜜王”的肉脯,味道妙到毫巅,到后来,高庸涵不得不再次返回那个小镇,几乎买光了所有的肉脯。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走着,一路上只要遇到美景,便停下来赏花赏月,足足走了十天,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。这十天,固然是紫袖最为开心的十天,也是高庸涵有生以来,最轻松最惬意的十天。 这一日,两人终于到了画梁山下。画梁山并不高,比起炼世山来说,连一半都不到。之所以得名画梁二字,是因为山腰处有一座石梁,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,这些图案不知何年出现,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绝非天然形成。 最初,智行一初见石梁,对图案的精美惊叹不已,流连忘返,在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加以描述,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了画梁山石梁的神奇。曾有人以为这是一种符篆,临摹回去后详加参详,可惜全无结果;也有人以为这是天书,于是吸引了无数的高人来此一游,但是连那些见多识广的修真者,对这些图案都不认识。后来渐渐归于平淡,除了慕名而来的游人之外,修真者已经绝迹于此。 高庸涵年幼时曾到过画梁山,当然也见过那座石梁,那些精美绝伦的图案。时隔多年以后,故地重游,以前同行的是几名家人,现在换成了佳人作伴,他要带着紫袖来见一见这难得的神奇。 紫袖一见到这些图案,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,她忘情地走上前,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图案。图案异常的精美,已经远远超出了世间生灵的想像,紫袖本能地用手指,顺着图案的花纹,一圈一圈地画着。这一刻,紫袖完全被图案所吸引,甚至忘记了高庸涵的存在。 高庸涵十分诧异,见过图案的人何止百千,可是没一个人能像紫袖这样忘情。紫袖的脸上,不知何时,两行清泪悄然而下,但是她的嘴角,却浮现出一丝微笑。 这样的情景,令高庸涵很是担心,轻声唤道:“紫袖,紫袖?” 紫袖依然沉醉于其中,对于高庸涵的呼唤充耳不闻,仍旧抚摸着那图案。 高庸涵很担心,上前轻轻拉着紫袖的手,轻声说道:“我们走吧!” 可是紫袖纹丝不动,半晌才回过头来,雨带梨花,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,一言不发。 高庸涵心中恻然,点点头,轻轻松开了手,柔声道:“好,你要是喜欢这幅图案,就好好的看看,今天我哪里也不去,就在这里陪你,好吗?” 紫袖哭得更厉害了,高庸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,强作笑脸说道:“好了,别哭了,你不是喜欢吃我烤的鱼么?我这就去给你抓一些来,等等我啊!” 紫袖摇头,跟着又点头,显得有些茫然。自两人相遇以来,高庸涵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袖这般无助,他的心情十分沉重。 “难道,这个图案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成?”高庸涵缓步下山,仔细回忆着刚才紫袖的每一个神情,无数的猜测不断冒了出来,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可能。用力拍了一下脑袋,想来想去也不大可能,因为紫袖除了幼年时,随凝愁仙子到过一些地方以外,后来不曾踏出焚天坑半步。而且这些图案,距离智行一发现的时候,不过才三百余年,紫袖肯定没有见过。 “那么,倒底是什么原因,让紫袖的情绪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?” 高庸涵用一根树枝,穿了几条银鱼,双脚踏在水里,全然没有觉察到泉水已经湿透了衣衫。缓步走回石梁那里,可是入眼空空,那座石梁已经不见了! 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,连同石梁一起不见的,还有紫袖! 高庸涵慌了,生平第一次如此的惊慌失措!发疯一般,把画梁山每一寸地方都找了一遍,可是除了一些珍禽异兽,又哪里有紫袖的影子? “紫袖!紫袖!”已经嘶哑的嗓子,喊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一分凄凉,令人心酸,为之落泪! 高庸涵不知跑了多久,他顺着来路已经跑了无数次,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天,仍在疯狂地四处寻找。体内的灵力爆发到了极点,由于速度太快,迎面的风凄厉如刀,将他的衣服割裂,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,这些伤痕好了又出现,出现了又痊愈,而他浑然未觉。 终于,灵力狂乱地窜出了紫府,高庸涵支撑不住,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。 太阳照常升起,高庸涵悠悠醒来,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,原来不知不觉间,又回到了那夜仰看星空的地方。翻身坐起,脚下是几条离开了水,挣扎跳跃的银鱼。再定睛看时,曲江水不知为何,水势小了许多,倒退了数丈。 高庸涵默默地捡起那几条银鱼,走到江边,轻柔地将银鱼放回水中,银鱼尾巴一摆,溅起几朵水花,随即朝江中游去,转眼就不见了踪影。呆呆地看着江面,高庸涵无语泪流,这一刻,他才明白,紫袖在自己的心中,有多重要! 这一刻,紫袖的离去令他心如刀绞,甚至已经忘记了对凤五的承诺!三十多年来,高庸涵第一次心痛的忘了自己,即便是听到叶帆的死讯时,也有一腔复仇的怒火。而现在,紫袖的失踪,让他完全忘了自己! 高庸涵呆呆地走回那座东池镇,一口气灌了五六瓶“飘香”,醉的不醒人事。照他的酒量,就是再喝五六瓶也没什么问题,可是现在,醉眼迷离,口中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:“紫袖,你倒底去了哪里?” 一连两天,高庸涵都是酩酊大醉,醒了又醉,醉了又醒,“飘香”美酒入喉全是苦涩。到了第三天,还要酒的时候,酒馆的老板说话了。 “客官,我们的酒全被你喝光,已经没酒了!”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瞪着血红的双眼,恶狠狠地问道。 那个老板是个老者,满脸的皱纹,一头稀疏的白发,揉了揉发红的鼻子,看着高庸涵的眼神十分奇怪,似乎有些怜悯,又有些不屑,摇摇头说道:“没酒了!” 这种目光,令高庸涵有些恼怒,用力一拍桌子,指着旁边一桌客人,喝道:“那他们喝的是什么?” 桌子不过是普通的桌子,哪里经得起高庸涵的一掌,登时四分五裂,木屑飞溅。吓得旁边那桌客人连忙闪到一边,连声道:“老板,结账!” 那个老者不慌不忙,给那桌客人结了账,仍旧用那种眼神看着高庸涵,冷哼一声:“有气到别处撒去,和我一个老头子充什么横!” “你这老头好没道理,明明有酒却偏说没有,难道我没钱给你么?” “我的酒是用神泉之水酿制,是给懂酒、爱酒的人喝的,不是给你这种人拿来消愁的。”老者有些惋惜地说道:“像你这般喝法,没的辱没了我的好酒。再说,喝一瓶少一瓶,我老头子舍不得让你糟蹋这美酒。” 这么一说,高庸涵倒来了兴趣,好奇地问道:“没了再酿啊,怎么会少呢?” “唉!”老者一脸的无奈,叹了口气,说道:“神泉都没了,怎么酿酒?”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满脸的不可思议,动容道:“画梁山的那眼神泉没了?” “是啊,都断了好几天了,到今天是第七天了。”老者看了看高庸涵,大有意味地说道:“这七天来,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情,可是还是有人为了一瓶酒,偏要和我老头子过不去,他妈的,这是什么世道!” 老者突然骂了一句,高庸涵心中一动,用力甩了甩头,神智总算清醒了一些。深深吸了口气,走到店外,从井里提了一桶水,然后高高举起朝自己浇下来。这一桶水,终于将高庸涵从迷茫中彻底拉了回来,高庸涵不理会周围人诧异的目光,走回店中朝老者当头一揖,朗声说道:“多谢老丈点化!” 说完,转身大步离去。 第五十九章 渡口 高庸涵再次回到画梁山,神泉泉水果然已经消失,站在石梁曾经放置的地方,心里默默念道:“紫袖,你放心,无论你去了哪里,我都会找到你,不管上天入地,哪怕是为此丢掉性命,都在所不惜!”刚想到这里,突然从空中隐隐传来一阵仙乐,一道白光从天而降。 高庸涵仰头看着那道白光,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,满怀期待。白光瞬间飞到高庸涵面前,停了下来,一个羊脂白玉瓶浮在面前,高庸涵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,将玉瓶握在手中,他认得,这是紫袖传自凝愁仙子的仙器——云霄瓶。 “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,才悄然离去的。”这是高庸涵此刻可以确定的一点,因为当时画梁山方圆数十里,根本没有修真者的气息,而且在厚土界,又有几个能是紫袖的对手?也只有她自行离去,才可能走的如此悄无声息。 抚摸着温润的玉瓶,高庸涵知道,这是紫袖特意留给自己的。高庸涵从瓶口往里望去,那条火螈如同一条小鱼一般,在瓶里恣意遨游,一拍瓶底,火螈窜了出来,但是受到云霄瓶法力禁制,身形大小并无丝毫的变化。 “火螈啊火螈,以后就剩咱们两个了。到时候,咱们一起去把这个瓶子的主人,给找回来,好么?” 当初计穹到了阅昙洞后,曾见过这条火螈,被火螈的强大震得半天合不拢嘴,自认根本无力炼制,所以惟有辞谢了。这条火螈,也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云霄瓶内,随高庸涵和紫袖一道离开了焚天坑。这些天来,紫袖时常会拿诸如烤鱼、肉脯之类喂食火螈,所以同二人多少有了一些感情,它本已修出灵性,对于高庸涵的话也十分明白,当即不停地点头。 高庸涵微微一笑,将火螈收回瓶内,云霄瓶随即化作一道白光,自己钻进了高庸涵的怀中。看着天外浮云,高庸涵一声长啸,随即身形一振,朝湘霖渡的方向飞奔而去。 牧野原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,三面环海,东南与焚天坑接壤,西南与天堑山脉毗邻。后来随着《九界风物通志》的风行,牧野原的名头越来越响亮,来此游玩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,一同到来的,还有一些采药、打猎的人。当初为了表示对智行一的尊重,同时也有保存珍奇物种的意思在内,玄元宗和重始宗联名宣示各大修真门派,要其约束各自族人,不得擅自在牧野原采伐、狩猎。这一决议得到了很好的执行,除了偶尔有几个胆大妄为的,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。 但是来此游玩的人,却从不走陆路。因为包括修真者在内,没几个人敢从焚天坑经过,而天堑山脉那边,既然号称“天堑”,路途的险峻和艰辛可想而知,所以大家都是坐船而来。以此之故,牧野原海边的几个小渔村,渐渐成为了渡口。 东面是细潮湾,相传断虹海对面有一座神山,连海里的海妖都不敢造次,这里风平浪静,所以得名细潮湾。北面是紫漩港,因为出海往北约八百里,有一片紫色的海水,相传紫海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,一旦靠近就会被吸了进去,神仙都救不了,因此得名紫漩港。西面就是湘霖渡,得名源自这个渔村的一个传说。相传在古时候,村里有个孝女名叫湘霖,因为父亲和哥哥出海打渔,数月未归,便独自驾着一条小渔船出海,历经艰险终于将父亲和哥哥平安地救了回来。村民为了纪念湘霖的孝心和勇气,将渔村命名为湘霖村,后来的渡口也自然而然地被人称作湘霖渡。 五天后,高庸涵到了湘霖渡。 经过盛世四百多年的不断修葺,湘霖渡已经成为三个渡口中,规模最大的一个,因为隔海不远就是太河源,而太河源一直都是南洲大陆的中心。尤其是近几年,大衍国覆灭,大衍国皇太子叶厚聪在太河源定都,建南州国以后,由于受到源石族等异族的逼迫,不得已通过海路运转物资,湘霖渡作为极其重要的一个中转站,早已没有了渔村的模样,已经发展成为一个规模颇大的城镇了。 由于到湘霖渡的时候接近黄昏,已经没有出海的船只,高庸涵只得找了一家小旅馆,暂且安顿下来。一夜无话,第二天一大早,高庸涵来到渡口,登上了一艘陶氏商行的货船。在船上,很意外地,又遇到了在清溪镇遇险的那帮子商行武士。 商会一共有四大商家,分别是人族的陶氏,千灵族的真氏,凤羽族的凤鸣氏和御风族的黄氏。其中,历史最为久远,底子也最为雄厚的,就数陶氏了。 早在大衍国创立之前,厚土界就已有好几个大商家,而陶氏起初连名号都排不上。天机门崛起以后,时任陶氏宗主的陶岳堂,拿身家性命全押在天机门上,并全力支持天机门弟子叶怀远统一天下,随着大衍国的建立,陶氏得到了丰厚的回报。其他的几大商家,除了羊舌氏外,其余的均因为各种原因遭到打压、排挤而逐渐没落。羊舌氏历来的家训是不过问国事,所以得以幸免,仍旧做他们的珠宝玉器生意。作为回报,陶岳堂从运送军粮开始,到后来逐渐获得了近乎垄断的运输生意,陶氏由此发家;经过数代人的努力,千余年前,陶氏商行遍布整个厚土界,成为和羊舌氏并驾齐驱的两大巨商。 九百多年前九界坍塌,厚土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天灾,大衍国损失极大;适其时,诸多异族不知从何而来,突然之间占据了大片区域。陶氏宗主非常精明,捐出大量钱财,承担了浮云城重修费用的一半,并利用商家的便利和遍布天下的眼线,为大衍国带回了许多异族的消息。为了酬谢陶氏的功劳,大衍国皇帝破例赐予其宗主辅国公的爵位,陶氏既富且贵,风头完全压制住了羊舌氏。再后来,在玄明盛世前的战乱中,陶氏屡立大功,和叶氏皇族的关系更加密切,也因此遭受了极大的损失。随后由皇室出面,极力撮合下,陶氏和羊舌氏联姻,到玄明盛世时,羊舌氏已经完全被陶氏吞并,两家基本上合为一家,陶氏再次崛起。 对于陶氏商行,高庸涵从心里来讲,还是十分佩服的。但是在东陵道任兵马大元帅时,却与陶氏在东陵府的大掌柜陶敦方,发生了极大的争执。 此人虽然名字叫“敦方”,可是为人却一点也不敦厚,时常有欺行霸市的恶行传出。大衍国灭亡以后,陶敦方以为有机可乘,曾四下活动,试图为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买官,辗转托人找到高庸涵,被高庸涵毫不客气地给撵了出去。后来,高庸涵无意中查到,陶氏竟私下打探东陵府的的防御法阵图,要不是陶敦方见机的快,及时收手,陶氏在东陵府的势力,都可能被高庸涵连根拔起。为此,陶敦方把高庸涵恨的要死,而高庸涵则对陶敦方十分不屑。 以此之故,高庸涵不愿多事,一上了船就独自坐在船尾,谁也不理静静地看着海面。 “咦?老弟,是你啊?” 高庸涵抬头,看着面前的这个商会武士,依稀觉得有些面熟,皱眉道:“你是?” 那个武士也不客气,一屁股坐到高庸涵身边,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,“咕咚咕咚”喝了几口,冲着高庸涵笑道:“嗨,我们半年前在清溪镇见过的,你忘了?” “哦,”高庸涵点点头想起来了,这个武士就是那晚,在同福客栈大讲鬼哭藤如何如何厉害的那人,“你是老程?” “不错不错,我是老程,想不到咱们还真是有缘啊。”老程跑惯了江湖,什么人都能搭上话,所以没几句,就和高庸涵十分熟络了。 高庸涵谢绝了老程递过来的酒囊,心想,这个人记性真好,当日客栈里那么多人,他居然还能认出自己,倒真是厉害。不过正好可以借他的口,了解一下东陵道现在的情形,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:“那些鬼哭藤都走了?紫壶关也开了?” “那些个妖怪,那么厉害,哪能说走就走呢?”老程又灌了两口酒,啧了啧嘴,继续说道:“听说紫壶关那头的蕴水族人,对鬼哭藤也是大感头疼,花了那么大的功夫,结果硬是过不来,说来真是好笑。” “那么说,紫壶关那条路还是没通?那你们又怎么到了这里?” “恩,反正我们离开东陵道的时候,没听到紫壶关开关的消息。至于我们么——” 原来这帮商会武士,困在清溪镇里,等了十来天,紫壶关方向都没人过来。终究还是没人敢再往前走,加上听说蕴水族也吃了鬼哭藤的亏以后,老程和受伤的头领商量了一下,只有先退回东陵府再说。在东陵府,陶敦方也没了主意,幸亏这些货物并不算太急,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月,才从别处调来了一艘货船,又花了一个多月从东陵府,到了东陵道东北的一处海港眉月湾,然后装船出海。一路沿着海岸线向西,绕过焚天坑,走了差不多三个月,才到了牧野原东面的细潮湾。 “这一次折腾的够呛,总共用了大半年才到了湘霖渡。不过,明天就可以到家,总算又活着回来了。”老程说到这里,目光黯淡下来,神色也有些悲伤。 高庸涵知道,商会武士这一职业其实很危险,每一趟远行,总会有人永远留在异地他乡。看老程的神色就知道,他一面庆幸自己能活下来,一面也为死去的同伴伤心,不过他显然对此已是司空见惯,没一会就有说有笑了。 高庸涵又和老程聊了几句,随口问道:“你们走的时候,东陵府的情形如何?听说是被凤羽族给夺了?” “要说起东陵府啊,那可就说来话长了!”老程一拍大腿,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,听得高庸涵心中怒火填膺。 第六十章 太河 高庸涵原本以为,历山勾结凤羽族究意堂,暗算权变真人,弑杀东陵王叶帆,继而散布假消息,篡夺东陵王王位一事,作为天机门和南州国,在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里,不可能不知道,而且是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的。可是听到老程的描述后,高庸涵简直不敢相信,身为南州国国君的叶厚聪,居然下了一道诏书,承认了历山东陵王的身份。而且,天机门宗主权机真人,对此竟然也是毫无反应,这令高庸涵气愤之余,还有些心寒。 叶帆以叶氏皇族长辈的身份,在大衍国覆灭之时,就倾尽全力,并想尽办法为此事奔走。其后,六皇子叶厚襄冒天下之大不韪,建立北州国,与自己的哥哥争夺所谓正统,也是叶帆在中间极力撮合,才不至于两兄弟反目成仇,成为天下的笑柄。再其后,面对重始宗的威胁,叶帆宁死不屈,招致不幸,以身殉国。这所有的一切,到头来竟然变得一文不值,这种牺牲又有什么意义? 高庸涵很清楚,老程说的绝对是真的,因为这么大的事,以一个商会的普通武士,是编造不出来的,而且他也不敢胡说。纵使有夸大的地方,比如说大衍国的使者如何的气派,历山又如何的恭顺,继而接掌王位时那种万人空巷的盛况,等等等等,高庸涵却并不怎么相信。因为,历山既已投靠凤羽族,自然用不着再看叶厚聪的脸色,而东陵府的百姓,也不可能这么快,就接受历山成为新的东陵王。但是,南州国派遣使者一事,绝对是真有其事,因为那个使者造了很大的声势,弄得尽人皆知,这从老程绘声绘色的描述中,就可见一斑了。 高庸涵完全沉浸在了愤怒之中,以至于老程后来说了些什么,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他朝老程拱了拱手,勉强笑称有些晕船,然后不理会老程的惊讶,一路闷着头进了船舱。 早在两年多以前,浮云巅被破,浮云城陷落之后,几个皇子得到天机门和千灵族丹鼎门修真者相助,先后逃了出来。叶厚聪以皇太子的身份,借助天机门的势力,在太河源重建大衍国。但是不久后,皇六子叶厚襄携传国玉玺,得丹鼎门资助,在悬空岛也建了一个大衍国。这两兄弟,不思如何复国雪耻,却为了皇帝的名号争的面红耳赤,要不是太河源与悬空岛,分属南洲大陆和北洲大陆,相隔太远,只怕就要兵戎相见。当时,高庸涵对这两兄弟的作为,就十分的瞧不起,现在则更加失望了。 但是,从道理上来讲,无论如何,自己还是应该要去见一见叶厚聪。至于为叶帆报仇的事情,从眼前看来,根本不要想指望这个所谓的朝廷了,最终还得靠自己。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,打定主意,一下了船先去朝廷卸了差事,待事情一了就上天机峰,向师门通禀东陵道变故以后,再想办法寻找目桑,以解决焚天坑七虫族的大事。 高庸涵一个人在船舱里想着心事,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,当即问道:“谁啊?” “老弟,是我。”门外传来老程的大嗓门。 高庸涵开门一看,就见老程一手提了一口铁锅,另一手提了两瓶酒,有些诧异地说道:“老程,这是?” “来来来,先让开!”老程从高庸涵身边挤了进来,把铁锅往桌子上一放,掀开锅盖,原来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肉,老程举起酒瓶一晃,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:“这一锅炖肉,可是我用一颗黑贝珍珠换来的,难得和你聊得这么投机,你又是一个人,反正明天就到家了,就陪我喝两盅?” 高庸涵一笑,这个老程倒是热情得很,当下取出几块“蜜王”肉脯,和老程对饮。 老程边喝边骂:“那个元胖子真他妈心黑,一锅炖肉也要了我一颗珍珠。”拿起一块肉脯送进嘴里,一阵大嚼,跟着很狡诈地一笑:“不过,我给他的那颗珍珠根本不是什么黑贝珍珠,而是一颗朔金齿褪下来的牙齿,哈哈哈。” 高庸涵不禁哈哈大笑,这个老程当真有趣得很。 这一顿酒,两人一直喝到天黑,老程才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。明天就到太河源了,高庸涵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,盘膝坐在床上,默默运功调息,现在,他是越来越喜欢玄元宗的这种修炼方式了。 忽然,船舱里传来几声咒骂,跟着是桌子被掀翻的声音,高庸涵一愣,随即哑然失笑。就听见一个人破口大骂:“好你个程瞎子,拿一颗牙齿来骗我,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!”另一个大嗓门喊道:“元胖子,你少冤枉人,我明明拿给你的是一颗黑贝珍珠,你少给我在这儿穷嚷嚷。”接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。 两人打闹了一阵,终于被同伴给劝了开来,船舱里又恢复了平静,只有海浪的声音永不停歇。 第二天上午,高庸涵和众人一起站在船头远眺,在海天相接的地方,渐渐显现出连绵的山峰,众人一阵欢呼。对于这些常年在外的商会武士来说,回家意味着平安,意味着亲人的期盼,意味着短暂的温馨,因为不久之后,他们又得上路。老程站在高庸涵身边,不知何时已是涕泪纵横,不过映衬着乌黑的眼圈,未免有些好笑。 随着货船离岸边越来越近,可以看见沙滩上也有许多人,在不停地欢呼挥手。在人群身后,是一个巨大的锦鲤雕像,这个雕像据说是一位石匠,根据一个锦鲤的笑容雕刻而成,所以这个沙滩也被称作浅笑滩。 货船终于靠岸,除了一部分商会武士以外,绝大部分搭船的商贩、旅客,纷纷在此下船,和等候的家人朋友一道相继离去。 剩下的人不足一半,其中就有高庸涵。因为货船还要在浅笑滩卸下一部分货物,所以要等到明天下午才会再次开船,沿着太河顺流而上,在后天晚上,才会到达航程的终点——太河古渡。 太河发源于天机峰,一路往南,流经半个太河平原,在太河古渡这里猛然拐了个弯,往东流去,从浅笑滩入海。九界坍塌之后,为了躲避天灾和突然涌入的异族,大量人族百姓陆续迁到太河平原,在这里定居。可是随着人口越来越多,一个矛盾日益突出,因为太河这个弯拐的实在是太急了,以至于整个平原的西南部,根本无法取水灌溉。 有鉴于此,大约在七百年前,天机门的一位弟子张道恒,开始着手研究一种大型的机关傀儡,用来开凿一条河道。在之前,机关学作为天机门的一种法术,多是用作修炼时的辅助,从来没有人想过,可以用机关术数之学,为普通百姓做点事情。起初,张道恒的这一想法,为同门所嗤笑。但是张道恒本人却不为所动,穷数年之功,造出了一个身高在十丈开外的机关人,名为巨衡。 当时,张道恒的这一作法,不但得不到同门的理解,还受到了师门长辈的杯葛,许多人都认为,他专心于机关术数,已经误入歧途。要不是受到同门师弟,身份尊贵无比的大衍国皇太子,叶行天的支持与鼓励,兴许张道恒都有被开革出天机门之虞。巨衡一经造出,曾轰动一时,但是随后的效果却非常不好,依然没有脱离历来的桎梏,仍旧受到操纵者本人的修为限制。 一个人如果专心于某事,必然会忽略掉许多方面,张道恒自然也不例外。他整天醉心于巨衡的制作,难免在自身修为方面不甚注重,以至于巨衡造出来以后,却没有足够的修为来驱动,一时间,遭到了无数的嘲讽。其间,也曾有人善意地劝诫张道恒,趁早放弃这一在时人眼中,颇有些可笑的念头,更多的则是不屑的白眼,和幸灾乐祸的嘲笑。 但凡在面对传统时,想要有所创新的人,必然会受到诸多已经成形观念的阻碍和反对;而通常来讲,这些敢于改变传统的人,也多是心志坚定的人。无疑,张道恒就是这种人,他丝毫不去理会他人的看法,依旧我行我素。经过无数次痛苦的失败,终于给他找出了一条途径,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发现。 张道恒发现,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之中,都存在一种本源的“气”,“气”在融合与发散的过程中,可以释放出无穷的混沌之力,只要能将这种混沌之力转换成阴阳之气,则可以产生强大的法力,足以媲美修真高手的高深法力。就是说,只要能找到一个方法,将本源之“气”提取出来,并将其转化为类似于法力一类的真元之力,那么足以支撑庞大的机关,甚至于大型法阵。 在这一点上,天机门的开山祖师道一真人,留下了非常玄妙的法门,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难题。据此,张道恒创出了一种独特的符篆,他将这种符篆刻在一块鼋甲之上,安置在巨衡体内的一座法阵之内,借助鼋甲符篆,巨衡展现出了超凡的灵性。脱胎换骨的巨衡,不光能做出各种动作,甚至还可以施放法术,可以与人交流。 紧接着,由于一场极大的误会,九大种族中身体最为强悍的源石族,和大衍国之间爆发了极其惨烈的大战。最初,源石族一度攻占了浮云巅的擎苍古道,大衍国的根本所在浮云城都岌岌可危,天下震动。当时,叶行天已经继位,成为大衍国的皇帝,而张道恒为了给师弟道贺,恰巧就在浮云城做客。擎苍古道的失守,逼的叶行天不得不御驾亲征,身犯险地,而张道恒也随侍驾前。 在叠云关外,张道恒以独创的符篆,以巨衡为主,造十三座傀儡巨人为辅,杀得源石族大败,死伤无算,浮云巅之围由此而解。经此一役,各族除了对大衍国更增畏惧,最出名的便是张道恒和他的机关之学,巨衡的威名之盛,连街边的小儿都不停地传诵。张道恒也由此,被后世尊为一代宗师,受世人膜拜。 张道恒在机关学上面的创举,因此而为修真界所认可,其开创的流派,被后世称为鸿铸天工。在天机门内部,鸿铸天工流派也被正式确立下来,成为与传统的修真之学,并驾齐驱的一种修行方式。其后机关之学大盛,百余年后,随着天机门弟子,因事被逐出师门的百里轻乔,所撰写的《鬼工神算》一书的流传,一群游离在天机门外,而一心向往机关术数之学的修真者,以此书为宝典,遥奉当时的机关学大师燕孤斋为宗主,创立了精铸鬼工流派。 且不论鸿铸天工和精铸鬼工之间的恩怨,张道恒的门人弟子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,终于开凿了一条上千里的河道。太河在太河古渡这里,一分为二,一条仍旧向东,一条折而流向西南入海,灌溉了平原的整个西南区域。太河源的百姓,拜张道恒所赐,由此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,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。 第六十一章 酒局 看着奔涌不休的太河水,再看看沿河两岸忙碌的农夫,想起前人的种种,高庸涵不禁感慨良多。叶行天在世时,大衍国何等的风光,人族在异族面前,哪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?叶帆以堂堂东陵王的身份,遭此奇冤,身为南州国皇帝的叶厚聪,竟然没有丝毫的应对良策,反而故作糊涂,息事宁人,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? 空有一腔的不忿,可是作为高庸涵来说,他不过是一个败军之将而已,又能怎么样?不管怎么说,既然已经回到了太河源,那就一定要设法让世人知道,叶帆的凛然大义,和东陵府的真实情况。 第三天黄昏,货船终于到达太河古渡,漂泊了大半年,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人群中,高庸涵一时间大为感慨。古渡码头,老程拍着高庸涵的肩膀,说道:“高老弟,你办完事情以后,有空了就到我家里坐坐,尝尝我那口子的手艺。” 有感于一路上老程的盛情,高庸涵笑道:“好,有时间我一定前去拜访,府上是在?” “嗨,什么府上不府上的,我家就在平原西南的凝息镇,你到时候雇一辆马车,车夫都知道怎么走。你到了凝息镇以后,只要找到最大那棵榆树,就找到我家了,很好认的。” “好,改日我一定登门。”随后与老程挥手告别,高庸涵消失在人群之中。也只有和这种普通百姓打交道,他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,一路想来,不知不觉到了天子城外,趁着天黑城门关闭之前,过承运门进入城中。 南州国名为国,其地不过方圆几千里而已,连以前大衍国疆土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,仅仅据有太河平原一带。叶厚聪到了太河源以后,在原来的基础上,扩建了太河古城,并将其更名为“天子城”,以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。 天子城坐西向东,依山而建,引河为池,周长四十九里,虽然气势上远不及浮云城的气派,倒也有几分雄壮。面向东方有一座正门,高十二丈,宽九丈九,名天子门,一般不开,只有天子出巡方才打开。天子门两边各去六里之遥,有两座侧门,北面的名叫顺天门,南面的叫承运门,取得是“顺天承运”的意思,仍旧是为了借此告知天下,此处才是大衍国的正统所在。 高庸涵对于太河源十分的熟悉,毕竟曾在这里学艺十余年,但是南州国建立以后,高庸涵只来过一次,就是叶厚聪的登基大典。那一次来的有些匆忙,不曾在天子城内逛逛,眼见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也不去父挚亲友的家里,径自投在一家小客栈里。 高庸涵一个人在客栈里自斟自饮,默默盘算着,明天一早,直接去宫门外投书,求见叶厚聪。想来大概要耽误个几天时间。明天只要一露面,按照常理来说,几家故旧定然会邀请自己,到其府上盘桓几日。而所有的世交中,大多都可以敷衍掉,只有审家是必须要去的。 高家和审家交谊已有数百年,而且历史上还曾是姻亲。那时高家祖上曾官至太傅,尊荣无比,而审家其时不过是外放州府的地方官。后来审家小姐嫁入高家,以此奥援,审家得以发迹,历经数百年的积累,到如今已经成了大衍国首屈一指的门阀,可以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。而高家这些年来一脉单传,人丁日益稀少,兼且一直都待在东陵道,声名大不如前,但是审家却从不敢忘本,对高家始终礼敬有加,传为一时佳话。 审家随叶厚聪出亡到太河源,为南州国的创立,出力极大。作为酬庸,叶厚聪登基后,封审家族长审良棋为首辅大学士,参赞军机,可谓是位高权重。按照辈分来讲,高庸涵算是审良棋的子侄一辈,理应先行拜会;而且可以通过审良棋,先行了解一下当今的朝政,便于应对。但是高庸涵已经无意于官场,打算在朝堂之上直言不讳,就算直面顶撞叶厚聪也在所不惜,所以不想在之前和审家有所接触,免得为他人带来麻烦。 高庸涵也有这个自信,叶厚聪就算是对自己再有不满,也还不至于将自己怎么样。高家世代忠良,在朝野之间享有极高的声望,而叶厚聪面临着北州国的压力,定然不会采取极端的做法,大不了将自己贬为庶民而已。一待此间事了,无论结局如何,叶帆的冤情也必然为世人所熟知,总算是能略微尽一点心意了。 第二天一大早,匆匆赶到宫门口,却听当值的侍卫讲,今天是初一,皇帝一大早就赶往城外的青牛观祈福去了,今天辍朝一天。无奈之下,只得作罢,一个人在街上闲逛。行至中午,在三门楼外的仙客酒楼,选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,点了两个小菜,一壶小酒一人独酌。 酒足饭饱,喊过小二,正准备付帐,旁边走过来一个小厮,走到高庸涵身边轻声说道:“这位先生,我家主人请您移驾一晤。” 高庸涵双眉一抬,心生警惕:“你家主人是谁?” “先生一见便知,我家主人并无恶意。” 高庸涵淡然点头,起身跟着小厮走进楼上的一间雅室。一进门就见一个老者不住拱手,口中连呼:“想不到有缘得识高帅风采,未能远迎,见谅,见谅!” 高庸涵本就没想过要隐匿行踪,所以被人认出也无所谓,看着老者旁边肃立的中年人,恍然大悟,冷冷道:“原来是陶大老爷,不知找高某有何见教?” 这个中年人是老相识,陶氏在东陵府的大掌柜陶敦方,没想到会在天子城里不期而遇,倒也真是巧了。 那个老者见高庸涵面色冷淡,连忙说道:“高帅海涵,我这个侄儿行事多有不谨,看在我的面子上,就此揭过如何?” 高庸涵这下才仔细看了看满脸含笑的老者,直觉地认为此人必然大有来历,当下拱手还礼道:“这位老丈是?” “这位便是大衍国辅国公,陶氏商行的宗主陶公,名讳上慎下言。”陶敦方的脸上充满了恭敬,不无得意地说到。 身为东陵府兵马大元帅,高庸涵当然知道陶氏有多显赫,面前这个叫陶慎言的老者,其身后的实力之强大是勿庸置疑的,即便是以前叶帆见了他,也得客客气气。当下,躬身施了一礼:“原来是陶国公,失敬,失敬!” “哪里,哪里!”陶慎言口中谦谢,拉着高庸涵坐到首座,摇首示意高庸涵不必拘礼,然后接着道:“素来听闻东陵府有两位英雄,一位是东陵王,一位便是高帅,乃是我族中翘楚。只可惜我体弱多病,一直待在家中静养,无缘相识。不曾想东陵府遭此巨变,东陵王更是不幸罹难,令人深感痛心。” 说到这里,陶慎言痛惜之情溢于言表,高庸涵也是扼腕长叹。 “大伯,东陵王虽遭不幸,所幸高帅得脱大难,可见上天还是有几分公道的。”陶敦方端着两杯酒分别递给二人。 “不错,今日能与高帅一见,足可大慰平生了。来,高帅,请满饮此杯,我先干为敬。” 跟着一个小厮一挑门帘,一帮侍女端着酒菜鱼贯而入。席间,陶敦方频频敬酒,十分殷情;而陶慎言则略显矜持,但是对高庸涵的仰慕表露无遗。高庸涵几次试探其用意,二人却始终避而不谈,这就令他有些疑惑了。 所谓礼下于人,必有所求,高庸涵心中暗自警觉,酒过三旬,敬了杯酒,沉声说道:“不知陶国公还有什么指教?如果没有,那么高某谢过国公的款待,就此告辞了!” 陶慎言当然另有打算,接口道:“不知高帅今后有何打算?” “暂时并无什么打算,只是想将此间的事情做一个了结,然后去寻访故人。” “啪”的一声,却是陶敦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,瞪着高庸涵说道:“想不到你居然就此退却,难道忘了叶王爷是怎么待你了么?难道忘了紫壶关前阵亡的将士了么?难道忘了东陵道数百万百姓了么?” 对于陶敦方声色俱厉的指责,高庸涵微微有些意外,转念之间就醒悟过来,这不过是陶敦方给自己做的一场戏而已。当下不急不躁,而是转头看了看陶慎言。 陶慎言咳了一声,慢慢说道:“敦方,你别着急,高帅绝非那种没有担当的人,想来必有缘故。” 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高庸涵,踌躇着,陶慎言还是说出了真正的用意:“高帅,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但是如今的形势不需多言,可以说是危机重重,我十分担心,害怕人族遭受灭顶之灾。所以——”陶慎言用极其凝重的语气,说出了一句话:“我希望你能帮我!” “怎么帮?” “帮我统一人族,平内乱,御外侮,重振人族声威!”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,陶慎言站起身走到窗前,负手而立,傲然看着天外浮云,周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。 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自古以来对大衍国忠心耿耿的陶氏,竟然有了自立的念头。心神震荡之下,心中疑虑脱口而出:“这是何等大事,陶公就不怕我张扬出去?” 陶慎言转身静静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抬手一指:“高帅是什么人?”跟着又自指:“我陶慎言又是什么人?” 高庸涵原本对陶慎言有些看不起,盘马弯弓做足了姿态,不像是雄霸一方的大豪,倒像是畏手畏脚的小户出身。直到此刻,才对陶慎言生出敬意,不是因为他的野心和权势,而是因为这份只有人杰才具备的自信和霸气。当下看陶慎言的目光,也变得不一样了。 第六十二章 游说 高庸涵流露出的些许变化,对于陶慎言来说,无疑是一种鼓励。他走回桌旁,将桌上的碗碟重新摆放,然后指着左下方的一个碟子说道:“这是太河源,也是残存中族人最大的一块聚集地,可惜已被异族团团围住,只要重始宗腾出手,迟早保不住。”跟着又指向右上方的一个碟子说道:“这是悬空岛,虽然皇六子叶厚襄建北州国,但是依附于千灵族,寄人篱下,不是长久之计。”又指着其他的碗碟说道:“在这周围,有多少异族虎视眈眈?先不说早已失陷的帘川,就说东陵道,如果族人能齐心协力,未必就会落于凤羽族之手。” “可惜,”陶慎言痛声道:“叶氏皇族一代不如一代,不思如何光复河山,一雪前耻,整天为了一个皇位,两个皇子争的不可开交,却将百姓祸福置于不顾。连皇族内一代贤王叶帆横遭不幸,这么大的一件事,都不闻不问,试问,这样的皇帝,还要来作什么?这样的朝廷,还能为黎民百姓着想么?” “所以,从浮云颠失守那天起,我就下了一个决心,既然这个王朝已经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,不如就由我来承担这个重任。” “可是,想要取而代之谈何容易,光是天机门就不是陶氏所能相抗,何况还有一个丹鼎门。陶氏的财、物是够了,可是缺乏能使之发挥最大功效的人才。我本来想和东陵王商议此事,谁知人算不如天算,叶王爷不幸殒命,但是今天能遇见高帅,实可谓上天眷顾。所以,我代普天下的百姓恳求,希望高帅能助我实现大计,还百姓一个安宁!”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,陶慎言更是在说完以后,离席一揖到地,旁边的陶敦方也连忙施以大礼。 高庸涵忙起身搀扶起陶慎言,口中却歉意道:“陶公大义,怎不令人心服,只是高某何德何能,得陶公如此看重?本应效犬马之劳,奈何尚有要事在身,一旦事情办妥,必定全力相助,可否?” 高庸涵十分佩服陶慎言的老辣,以为民请命为由,居然将犯上作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,如果这番话早几年听到,说不来还真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他。可是眼下呢?连引为至交的历山,都能对叶帆和自己下毒手,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?除了凤五、紫袖以外,高庸涵已不可能再一心一意信任任何人。但是高庸涵的机变也很快,从陶慎言说出这番话,他就察觉出几丝法力波动,明白陶氏必定埋伏了高手,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,只怕立刻就会有一场血战。所以,先给陶慎言戴了一顶高帽子,随后婉言以另有要事,语露恳求之意,希望能尽快离开此地。 “什么话?我大伯已然对你坦诚相待,你却百般推辞,到底是何用心?”陶慎言还未来得及开口,陶敦方已经勃然变色。 “住嘴!”陶慎言大怒,指着陶敦方大骂道:“高帅岂是那等小人?你给我出去,明日便给我滚回宁越山庄,罚你半年不得出庄一步,否则家法从事。” 陶敦方恨恨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转身就要离去,陶慎言跟着喝道:“等等,把你的人一并带走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设下了埋伏。” 陶敦方无奈,招了招手,一根房梁突然断成两截,轻轻巧巧横在半空,原本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木梁,突然舒展开来,变成了两个人形模样。这两个人长得人身鱼尾,没有翅膀,也不见借助任何法器,跟在陶敦方身后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。 “是御风族人。”高庸涵不禁捏了一把汗,御风族是厚土界九大种族之中,唯一可以飞翔的一族,是天生的杀手,厉害无比。而陶慎言的这一举动,也给了高庸涵一个小小的震动,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才是。 “高帅,我管教无方,还请见谅。”不待高庸涵有任何表示,陶慎言接着说道:“只是我刚才所言,实是肺腑之言,我有这个打算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,你信是不信?” “我信!”开玩笑,堂堂陶氏宗主,享受的荣华富贵世上又有几人能比? “我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,你信不信?”陶慎言再问。 “我信!”陶慎言要不是极度虚伪的伪君子,就是一个真正的豪杰,这一点,高庸涵已经十分明了,所以没有理由不信。 “好,既然信我,就来帮我,别再推辞了。” “不是我有意推辞,的确是另有要事,只要陶公给我几个月的时间,事情一了,必然去宁越山庄拜访。”高庸涵明白兹事体大,终究不敢当即答允下来,但是转念一想,以陶氏的实力,如果肯为焚天坑内七虫族的事情出一把力,倒是意外的收获,所以口气也松动了许多。 “好,那我就敬候大驾了。”陶慎言心中十分欣慰,一番苦心终于换来了高庸涵的信任,此行可说是大有收获。 看着高庸涵渐行渐远的身影,陶慎言悠悠说道:“此人能为我所用么?” 陶慎言的影子突然出现剧烈的波动,站了起来立在陶慎言身侧,一个虚幻的人影摇头道:“我看很难。” “哦?” “我观此人胆识谋略、胸襟气度均十分出众;而且,此人性情坚忍,加上久历宦海,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。” “这么说来,是没有希望了?”陶慎言声色不动,眉毛一抬。 “这话倒也不尽然,御人之道无非那么几条,或以礼待之,或以义缚之,或以恩结之,或以情困之,或以利诱之,或以威震之,或以刑制之。但是对高庸涵这种人,我看还是施以恩惠,再辅之以大义,还要有耐心,才有望被宗主所用。” “嗯,我也是这么想,不过就怕缓不待急啊。” “那就没有办法了,除非想法子控制住他的灵胎,不过这么一来,终究还是落了下乘。”那个影子和陶慎言的关系似乎很奇怪,虽然嘴里仍称呼其为“宗主”,但是语气中却殊少恭敬之意。 陶慎言也不介意,良久,才仿佛下了狠心一般缓缓吐出一句:“此人若能为我所用,我当以国士待之,若是不能,嘿嘿,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。” “你以后要是想杀他的话,我倒是愿意出手。”那影子淡淡地说到。 “那倒不必,凭他那点修为,怎么能烦你出马?”陶慎言看着影子的目光,突然流露出一种得意,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奸诈。跟着换了一个话题:“这次凤羽族究意堂好大的手笔,一下子出动了三位长老,一个小小的东陵府,只怕还不值得如此吧?而且不惜为此得罪了蕴水族,想来蕴水族那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,只是这么一来,东陵道的百姓可就遭殃了。” “一个东陵府当然不值得大动干戈,究意堂这么做,定是别有所求。这次在紫壶关外看到的景象,很有可能也是究意堂所为。”影子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可能到来的纷争,依然是那种冷漠的语气。 这次,陶慎言得到陶敦方的玉柬传书,说是东陵道危急,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,星夜赶往东陵府。在他看来,要想实现心中的大计,非得靠叶帆和高庸涵不可,只要此二人能被说服,必然会使陶氏无论从声望还是民心上远远超过叶氏皇族。甚至在路上,陶慎言就暗自希望,最好东陵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这么一来,自己及时出现,再动用陶氏的力量鼎力相助,就会显得异常可贵。这正是雪中送炭,远比锦上添花的效果,要来的好的多。 可是到了紫壶关才发现,此处已然被蕴水族占领。当然,以陶氏宗主的名头,蕴水族还不愿轻言得罪,只是留下陶慎言一行盘桓了数日。陶慎言急于过关,蕴水族的统领无奈之下实言相告,不是不放行,而是紫壶关外突然出现了两株鬼哭藤,根本过不去。 陶慎言要是硬闯的话,鬼哭藤当然拦不住他,但是却会过早地暴露实力,无奈只得掉转头回到太河源。临行前派遣死士,拼命冲破鬼哭藤的阻拦,带信给陶敦方,命他无论如何想办法,救出叶帆和高庸涵。可惜晚了太多,陶敦方收到传书之时,历山已经贴出布告,叶帆竟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什么修炼法阵中,这不是无稽之谈么?最起码,陶敦方本人就压根不信。 接着,东陵府一连串的变故,令人眼花缭乱,应接不暇。历山接掌东陵府以后,不知为何对陶氏大加打压,陶敦方见事不妙,悄悄跟着商队北上眉月湾,一起坐船出海,一路到了湘霖渡。在湘霖渡,陶敦方意外地看见了高庸涵,虽然对他为何银发变黑发有些不解,但是本能地躲在暗处,并命人悄悄跟着高庸涵,打探到了他的落脚之地。 船一到浅笑滩,陶敦方便弃船上岸,星夜赶路快马疾奔,赶在高庸涵到达太河古渡的前一天,到了天子城。随即拜见陶慎言,将发现高庸涵行踪的事情一一禀报,这才有了今天仙客酒楼的这场酒局。 其实,刚才陶慎言的言谈中,大多都是做戏,不过也确实有几分真话在里面。以陶慎言的老到,自认为这一番做作,足以令高庸涵动心。 不过回想起紫壶关外,突然出现的鬼哭藤,着实有些让人怀疑。根据陶氏遍布天下的眼线,陶慎言在半月前得知,究意堂的四长老凤如醉曾经在紫壶关现身,而后在东陵府一闪而过,莫非是和鬼哭藤有关?联想到凤羽族历来的种种神秘之处,加上历山依附于究意堂,独霸东陵府,而其时蕴水族恰好被鬼哭藤挡在了紫壶关,这里面就有很大的问题了。 想通了这一点,陶慎言更加可以肯定,究意堂一定有极重要的原因,才会如此不计后果。 “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,竟然使得究意堂如此妄为,不惜同时开罪蕴水族和人族?”百思不得其解时,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地冒了出来。陶慎言终于动容,失声道:“难道,是为了那个传说?” “不错!只能是这个理由了。”那影子点点头,显得十分肯定。 陶慎言沉默良久,方才自言自语道:“想不到那个传说竟然真有其事,看来以前的计划,是要调整一下了。” 第六十三章 感悟 高庸涵回到客栈,细细回想了一下陶慎言的那番话,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,想要取叶氏而代之,心中不得不承认,这其中的确有几分道理。可是作为自己来说,实在不愿插足这趟浑水,一个王朝的兴衰,背后吃亏的总是黎民百姓。陶慎言的一番话,激起了高庸涵一直不愿触及的疑惑。 高庸涵始终不明白,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两位圣人,费尽心力开创的盛世,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土崩瓦解?玄元宗没落之快,可谓令人瞠目结舌,难道仅仅是因为拓山一死,和目桑失踪,就能让一个屹立四百年的修真大派,说垮就垮么?这当中倒底有什么隐秘,里面倒底有没有黑手在操纵,都叫人费解。 自己既然肩负凤五的重托,当然不是简简单单找到目桑就能了事的,凤五曾以玄元道尊相勉励,想来当然也想让自己,为重振玄元宗做点事情。就算能解决焚天坑七虫族的难题,那么天下何其之大,又有多少焚天坑一类的惨剧,又该如何应对?高庸涵心中不禁有些茫然,他必须得好好想一想! 高庸涵初次与叶帆见面的时候,两人都还是热血少年,鉴于盛世呈现出越来越多的颓败之势,他们曾一同憧憬,用胸中所学,拯救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。随着年纪的增长,两人无奈地意识到,这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,连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修真者都做不到的事情,自己更加无望。 如果说没有成功的希望就不去做,这不是叶帆和高庸涵的性格,他们至少可以在东陵道,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很多事。但是随之而来的,一连串震动天下的大事,使得盛世分崩离析,不但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些想法,反而得应对越来越多的危机,直至被卷入到错综复杂的纠葛中,叶帆也因此而丧命。 为了能在乱世中活下来,或是获取更大的权势、财富,无论是修真者,还是各族中的掌权者,都拼命地积攒实力,提升修为,可是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黎民百姓的生死?一个人的能力越强,私欲也就越多,一旦有了可以成全私欲的机会,便会掀起一场动荡,陶慎言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? 长久以来,高庸涵都被一个疑惑所困扰,那就是修真的目的何在,意义何在?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人的长生不老,成仙得道? 这个问题,高庸涵曾经问过师父权思真人,权思真人一笑了之,并不作答。 他还曾问过叶帆,叶帆紧锁眉头,枯坐在王府后花园三天三夜,然后一脸憔悴地向高庸涵言道:“我不知道修真倒底是为了什么,我只想明白了一点,我的修为越高,可以做的事情也就越多,无论是为善还是作恶,结果都要高出现在许多。” 他也曾问过凤五,凤五摇头:“我不知道成仙之后,是否还有更高的修真境界,但是我修真的目的,的确是因为向往仙人的那种宝相庄严,神通广大;至于其他的,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。”凤五的话代表了修真界最普遍的一个观点,很多人都没想过,就算修仙成功又能如何? 他最后问的是紫袖,紫袖嫣然一笑,悠悠道:“我只知道,如果不修真,我们怎么能相遇?其实,即使修成仙人,也还是有许多事情不如意,有许多事无法挽回。”紫袖说的是凝愁仙子,即便是那等修为,仍然找不回那个身影。 经历了这大半年的种种波折,高庸涵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,不可谓不曲折,但是依旧没有答案。从紫袖的话中,要想救回叶帆、魁豹等人,必须得有极高的修为。从凤五、枯镝、虫龄、狂尊等人的期盼中,要想真正解救焚天坑中的七虫族人,还是需要极高的修为。而在自己心中,要想找回紫袖,不是也要靠极高的修为么? 对于普通人来说,自己的修为再高,对他们又有什么用?就算自己做一些事情,也许能帮助到他们,但就结果而言,在很多时候,充其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,并无力从根本上改变现状。但是,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地以结果来看,因为还有长存世间的“大义”,也许这才是修真的真正意义吧! 高庸涵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,他想通了,只要“义”之所在,即便是明知不可为的事情,说不得也要去试一试。其实,在玄元宗的修真纲要中,开宗明义就提到“起心动念”的概念,想来就是为了明确修行理念的吧。 高庸涵想通了这一点,突然感觉到紫府一动,神识内照,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。不知不觉间,又进入到曾经的那种虚幻之中。 沿着白玉砌就的台阶扶云直上,这次居然穿过了云海,走到了那座宫阙跟前。凑到近处一看,才知道这座宫阙是何其的大气,何等的精美,高庸涵站在宫殿面前,就像是一只蚂蚁一般的渺小。无数闪着金光的符纹,游走于宫殿表面,散发出充沛的灵气,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向往。 高庸涵沿着雕栏,绕行了很远,才来到一座山门前。山门前站着两个身高数百丈的金甲武士,周身仙气缭绕,高庸涵大感惊讶,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? 那两个金甲武士已经发觉了高庸涵,其中一人大喝道:“什么人,胆敢擅闯天庭?” 这一声大喝,响彻天地,震得高庸涵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,气血翻涌之下,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震得摔了下来。悚然一惊,苏醒了过来,抬眼环顾四周,自己仍在房间之内,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。 胸中有种说不出的憋闷,翻涌的气血堵的几乎无法呼吸,刚才的那番情景历历在目,高庸涵心中暗暗揣测,难道自己真的在恍惚中到了仙界?这世上真的有天庭? 在虚无飘渺的外域,一个道家装束,须眉皆白的老者,含笑点头:“这个高庸涵果然深具慧根,不负故人所望!”跟着屈指一算,又微微摇头,忍不住一声叹息。 高庸涵待心神平静下来以后,默默运转了一下灵力,发现紫府内灵台所在更加清明,一派祥和,体内的灵力也愈发的浑厚、悠长,而且英气内敛。心中一喜,知道自己的修为,无形中又有所提升。 经过这一夜的感悟,高庸涵原本因为叶帆的冤屈,而有些愤怒的情绪,要平静了许多。整理了一下衣衫,收束好心情,大步朝皇宫走去。 由于是依天机山脉而建,所以天子城由下到上共分三层,皇宫自然在最高一层。天机门的机关术数之学天下闻名,太河源百姓数百年来的耳濡目染,能工巧匠当然也不少。南州国的皇宫建在半山腰,构思极其巧妙,远远看去宛如一块巨大的玉石,直接镶嵌在山体中一般,周围遍植青松翠柏,自有一股王者气概。 高庸涵到了宫门外,远远就被一帮侍卫给拦了下来,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侍卫喝道:“此处是宫门禁地,不得擅闯!” 高庸涵亮出一面令牌,高声道:“我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,有要事叩见皇上!” “高庸涵”三个字一出口,周围等候觐见的大臣纷纷一愣,跟着都以一种古怪的目光,看着高庸涵,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堆,窃窃私语,宫门外一片喧哗。那个统领也是一愣,接过高庸涵的令牌仔细查验了一下,然后一脸诧异地说道:“高帅请稍后,属下马上为你通禀!” 高庸涵点头,看着这个统领转身朝宫门跑去,然后扭头朝那帮大臣处看了看。许多人仅仅是两年前的登基大典时,有过一面之缘,所以大多都不怎么认识。只有一个人,似乎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呆呆地看着高庸涵,半晌才突然喊了一声:“高贤侄!”跟着奔了过来。 高庸涵一见此人,急忙迎了上去,到了那人面前当即跪倒在地,纳头便拜,口中连呼:“小侄高庸涵,拜见审伯父!”这人正是高家的世交,审家的族长审良棋。 审良棋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,捧着高庸涵的脸不住地轻抚,犹自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,反复念叨:“贤侄,当真是你,你还活着?” “是我,我还活着!”高庸涵牢牢把住审良棋的手臂,不住地点头。 审良棋把高庸涵扶了起来,跟着上下打量了一番,突然一巴掌打在高庸涵背上,骂道:“你个臭小子,到了太河源,怎么不直接到家里去住,什么时候和你审伯伯变得这么生分了?” 高庸涵不便接口,惟有低头陪着不是。周围的一些大臣纷纷凑了过来,不断有人向审良棋询问:“审大人,这位莫非就是被称为东陵府双杰之一的,高庸涵高帅?” 也有人尚有些疑惑,轻声道:“传闻高帅被称作银发将军,怎么和传言不符?” 审良棋为高庸涵一一介绍同僚,官场上自有一套周旋的功夫,高庸涵虽然不喜,但是也不得不敷衍一番。 轮到一位身穿二品袍服,面白无须的中年官员时,审良棋一改温和的笑容,面孔一板,冷然说道:“这位是司空柳大人,对了,就是去东陵府宣告诏书的柳大人!”最后这句话说的很重,对这位柳大人的不悦溢于言表。 “哦?”高庸涵目光一寒,一股逼人的气势散发出来,盯着那人冷冷说道:“参见柳大人!” 那人丝毫不以为意,迎着高庸涵的目光,面容不变,一拱手笑道:“高帅大名,柳某久仰,曾深憾无缘一见。今日一见,高帅果然是人中龙凤,不愧有‘双杰’之名。”接着一声长叹:“得见高帅,便可想见东陵王的风采,可惜天妒英才,令人叹息!” 高庸涵冷哼一声,正待反唇相讥,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长呼:“早朝仪礼,百官上殿!” 包括审良棋、柳大人在内,一众官员纷纷整了整袍服,迅速分列两行,沿着御道两侧朝宫内走去。 这时一个侍卫跑到高庸涵面前,大声说道:“皇上口谕:着,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,于明德殿侯旨!” 第六十四章 拉拢 高庸涵原本打算在文武百官面前,将东陵府中发生的事情讲出来,没想到叶厚聪会如此安排,想来也是怕在群臣面前不好交代,所以打算单独与自己见面。微微叹了口气,跟着一个侍卫穿过几道宫门,来到明德殿。 明德殿是叶厚聪平日批阅奏章,与近臣商议要事的地方,所以关防很严,高庸涵刚到殿外,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法力波动,知道这是法阵的效果,也不在意,直接走进殿中等候。 整个皇宫从外面看起来,可谓是金碧辉煌,但是内中陈设却十分的简陋,除了几道屏风、几张几案和几把椅子以外,别无他物。想不到堂堂南州国皇帝,处理政务的地方简陋如斯,倒令高庸涵有些吃惊。不要说和以前的浮云城没法相比,就连叶帆在东陵府的府邸都差的很远,看来南州国的境况很是窘迫。 高庸涵正自感慨,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守候在明德殿外的侍卫齐声高呼:“参见皇上!” 高庸涵略微有些意外,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,哪知没过多久,叶厚聪就匆匆结束了早朝,赶了过来。来不及多想,叶厚聪已经走进殿内,高庸涵当即跪拜下去,口中呼道:“臣高庸涵,参见皇上!” “高帅快快请起!”叶厚聪急忙上前,扶起了高庸涵,上下打量了一番,笑道:“没想到高帅能逃脱凤羽族的毒手,着实令人欣慰!” 高庸涵也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,英挺的面容和两年前一样,但是双眉间掩饰不住的憔悴,可以想见这两年来,叶厚聪也承担了不小的压力。再往叶厚聪身后望去,跟着叶厚聪一道进来的,居然是那个柳大人,想像中的审良棋却没有跟来,看来,叶厚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 叶厚聪往正中的几案跟前一坐,抬手示意高庸涵和柳大人分坐两边,又命人奉上茶水、点心,一番忙乱之后,开口说道:“上次我命柳伯庵出使东陵道,曾密令他寻访皇叔和高帅的下落,可惜皇叔薨逝,传言高帅也在紫壶关殉国。说实话我不敢,也不愿相信,为此还曾专门在青牛观祈祷上苍,幸赖祖宗保佑,高帅能平安归来,来!”说着,叶厚聪举起手中的茶杯,朝高庸涵说道:“我以茶代酒,敬高帅一杯!” 三人一同举杯,略略喝了一口茶水,柳伯庵接口道:“皇上自建国那天起,便向列祖列宗明誓,一天不复国,便一天不卧锦榻,一天不沾荤腥,所以今天只好以茶代酒,高帅勿怪!” “岂敢,岂敢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向柳伯庵问道:“我于历山反叛之后,便离开了东陵府,不知柳大人这一趟东陵府之行,都听到了什么,见到了什么,可以为高某明言么?” “我早知高帅会有此一问,唉!”柳伯庵一声长叹,缓声说道:“收到东陵府发生变故的消息,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二,当时一听说噩耗,皇上大为震惊,当时就亲身前往天机峰,拜见权机真人。我还记得当时——” 当时,叶厚聪心急如焚,连夜出宫日夜兼程,一路上不曾有半点停留,硬是将霜足兽都活生生跑死了,才在第三天一早赶到了天机峰下。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,天机门竟然封山,说是权机真人等师祖一辈,一同闭关苦修,所有访客一概不见。叶厚聪无论如何解释、恳求都没有用,天机门弟子不但不放行,甚至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。叶厚聪在山下足足等了两天,没有得到任何结果,只得怅怅而归。 回到皇宫后,叶厚聪和柳伯庵商议后,派出了几名内廷高手,秘密前往东陵府查明真相。又隔了一个多月,到了九月底的时候,从东陵府陆陆续续传回了许多消息,不过全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。 先是确认,东陵府已经落在历山的手里,至于历山是谁,有何来历,叶厚聪也不甚清楚,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,历山背后有凤羽族的支持。 接着传来了高庸涵和叶帆的死讯。据说,高庸涵在紫壶关沦陷之日,已经阵亡。叶帆回到东陵府的当天,同行的有权变真人等十几名天机门弟子,随后从王府中传来数声巨响,时隔三天王府塌陷了好大一块。几天后,历山贴出告示,说叶帆和天机门修真者修炼法阵时,不慎遭到法阵的反噬,全部罹难。这一点,叶厚聪、柳伯庵等人和陶敦方的反应一样,压根就不相信。 紧接着,大量的凤羽族武士进驻东陵府,历山通过凤羽族的力量,利用叶帆刚刚死去的人心浮动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迅速掌控了东陵府,及其周边的大片区域。历山的确很能干,一连串高明之极的布置,令叶厚聪措手不及,等到那几位内廷高手逐渐查明,叶帆的死和历山有极大的关联时,东陵府的大局已经无法挽回。 照叶厚聪,以及审良棋等人的意思,是打算发兵讨伐历山,将东陵道重新夺回来,但是为柳伯庵所谏止。因为道理很简单,现在南州国的当务之急,是固国本,恢复元气,而不是急于向外界宣战。再说,天机门的态度十分奇怪,似乎也不急于为权变真人报仇,少了天机门的支持,单凭南州国更加没有那个能力,来打这一战,更遑论胜败了。 听到这里,高庸涵默默点了点头,柳伯庵的说法非常在理,换作是自己,只怕也会阻止叶厚聪的举动。但是还有一个问题,高庸涵最无法释怀:“既然如此,不出兵也就算了,又为何反过来还要发布诏书,承认历山的王位?” 柳伯庵还没来得及回答,叶厚聪一阵苦笑,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慨,大声说道:“我又何尝不知道,这么做对不起皇叔,对不起死去的将士!”跟着声音一沉,喃喃道:“我这么做,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 高庸涵天性豪迈,一向不喜官场上的虚伪,尽管在修真方面,体现出了超常的悟性,但是对于朝堂中的种种心机、暗斗,却近乎一窍不通。以至于叶帆曾笑称,高庸涵幸亏是在军方供职,如果在朝堂上,肯定早就被人给撵下来了。所以他对于叶厚聪所说的苦衷,一点都猜不出来。唯一令他舒心的是,叶厚聪表现出的这种态度,说明他并非不分好歹,所以静下心听叶厚聪怎么说。 叶厚聪在说话之前,下意识地看了柳伯庵一眼,高庸涵心中猛地冒出了一个念头,看来这位柳大人,对于皇上的影响非常之大。 “之所以要册封历山,是为了东陵道的百姓,是为了大衍国的将来!” 叶厚聪的意思是,历山虽然自立为东陵王,但是并未宣称东陵道脱离南州国,且不论历山这么做的原因何在,目的何在,至少给了叶厚聪一个机会。只要东陵道名义上还属于南州国,那么大局就不至失控,而且这么一来,南州国就能多获得一点时间,以便应对日后的乱世。 “高帅,这几年来,情形愈发严峻,不知有多少异族正虎视眈眈。既然暂时夺不回东陵道,杀不了历山,只有忍辱负重,因为我实不愿百姓再次流离失所啊!”叶厚聪说到这里,语气变得痛心疾首。 高庸涵自然明白,争战一启,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,所以也默认了叶厚聪的说法。只是以他对历山的了解,历山精于算计,从来都是谋而后定。历山看重的,是实际的结果,自然不会图那种虚名,如果甫一登上王位就急于自立,不要说会引来南州国的愤慨,就是东陵道治下数百万百姓,也不会答应的。而且,就算凤羽族借历山之手,将东陵道收归己有,只怕一时半刻,也不敢过分张扬,否则被他们暗中摆了一道的蕴水族,就会第一个跳出来,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明里暗里的强敌? 其实还有一点,叶厚聪没有说出来,只要维持住现有的局面,在同弟弟叶厚襄的口舌之争中,仍旧能保住正统的名义。而一旦东陵道要是脱离出去,只怕会给北州国那边口实,也将失去民心,民心如果不再,才叫真正的危险了。这是叶厚聪的私心,高庸涵当然不可能知道。 “所以,我命柳伯庵出使东陵府,而且把声势搞得极大,就是要给全天下的人看,东陵道仍旧是我大衍国的藩国,仍旧在我人族手中。同时借此机会,也可以警示历山,如果对东陵道的百姓做出什么事情,大衍国今天可以册封你,明天也可以把你赶下来,取你的性命!” “我知道,东陵道许多百姓,其实并不认可历山。据我所知,这几个月来,至少有不下五次,针对历山的暗杀行为,但是结果又如何?还不是白白牺牲了数十条人命!” “柳伯庵的这趟东陵府之行,还有一个目的,就是设法联络东陵道内的仁人志士,不要做无谓的牺牲,因为大衍国的中兴需要人才,人族的中兴也需要这些热血壮士!”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,可是高庸涵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,因为叶厚聪的话说的太漂亮了,漂亮的近乎完美。一时间来不及细想倒底是哪里不对,在叶厚聪的逼视下,作为人臣,不得不点头称是。 柳伯庵在一旁冷眼旁观,见到高庸涵的反应,并不像预计中的那样,不说是痛哭流涕,至少也应该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才对,相反却流露出一丝迟疑。微一沉吟,便想到了一个理由,接口说道:“高帅,不是皇上不想为叶王爷报仇,而是眼下实在不宜有什么举动。所谓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只要你我携手,和皇上一道励精图治,为王爷洗刷冤情,指日可待!” 在柳伯庵看来,高庸涵和叶帆的交情之厚,世所共知,只要能打消掉高庸涵对叶帆之死的心结,必可将其收为己用。因为,高庸涵的确是人族内,不可多得的人才,而且名气之大,威望之高,在整个南洲大陆,不做第二人想。这也是他刚才在匆忙之间,和叶厚聪定下的策略,只是他们还是错估了高庸涵,更加没有想到的是,同样的话,昨天在仙客酒楼,陶慎言已经说过一遍了。 高庸涵是什么人,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? 第六十五章 纨绔 高庸涵从明德殿出来以后,仍在回想刚才见面的情景。无疑,叶厚聪的话有他的道理,再加上柳伯庵在一旁的补充,可以说,他们的确描绘出了一幅美景。可惜,他们明显过于乐观,有意也罢无意也罢,忽略了许多潜伏的危机。还有一点,从叶厚聪的话中,不难看出,他心中最大的对手,还是北州国的叶厚襄。 高庸涵对叶厚聪的不满已经完全消失,代之而起的是一丝怜悯。他本来就没有指望叶厚聪会为叶帆报仇,只要朝廷能了解到叶帆的冤情,就已经足够,找历山算账的事,他高庸涵也从未想过要假手他人。真正说起来,叶厚聪二十出头的人,却要面对如此危局,也确属不易,只不过柳伯庵的态度有些值得玩味。 柳伯庵对于高庸涵为何失踪了半年,曾试探了好几次,甚至最后一次发问,语气都颇有些咄咄逼人。焚天坑的事情,当然不便对人言明,所以高庸涵始终坚持,自己受了重伤,不得已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修养,伤势痊愈之后,随陶氏的商船到了太河源。至于柳伯庵信不信,高庸涵倒不怎么放在心上。 一路出了宫门,就见到审良棋披着厚厚的一件大氅,坐在东墙下的石凳上,显然已经等了许久,心中一暖,趋前几步拜了下去:“小侄觐见皇上,累审伯伯在这里坐等,实在是过意不去!”跟着扶起审良棋,朝轿子那里走去,边走边埋怨道:“现在虽说已经入春,可是这风还是很凉,您老人家也是,只需差人在这里传个话就是了,何必亲自在这里受冻?要是冻坏了身子,那大哥和小妹还不找我麻烦?” 审良棋呵呵一笑,转过话题说道:“你大哥近日到外地去了,倒是妍儿知道你还活着的话,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审良棋有一子一女,长子名叫审原棠,现在也在朝中为官;次女就是他口中的妍儿,也是他的掌上明珠,审家大小姐审香妍。 “说起妍儿,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,想必现在一定出落成个大姑娘了吧?”高庸涵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娇憨的小女孩,那个女孩子从小便明慧可人,却总是十分顽皮。 高庸涵由于灵胎的问题,权思真人一直都是上门传艺,直到他满十六岁以后,才允许他上天机峰。这一年,高庸涵随父亲去浮云城述职,然后打算去天机门正式拜师。当时在审家做客,才四五岁的审香妍,为了捉弄自己,不知怎么藏在了父亲备置的礼物盒里,结果被一路带到了天机阁。高庸涵打开盒子,准备向师门进献礼物的时候,才发现审香妍在盒子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,惊慌失措下,失手打碎了一盏玉如意。后来才知道,审香妍失踪以后,审良棋急得几乎发疯,差点把浮云城翻了个遍。 不过审香妍倒是因祸得福,顽皮的举动,反而招来了做客天机峰的千灵族修真者,智薇散人的喜爱。一年后,智薇散人亲自赶往浮云城,向审良棋一番陈情后,将审香妍带到了星河屿,将其收为关门弟子。 随后的几年中,高庸涵与审香妍曾见过几次,每次见面,审香妍都会硬逼着高庸涵打一架,试一下自己的修为。高庸涵由于灵胎的问题,一次比一次输的惨,这令小女孩的虚荣心,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以至于一见到高庸涵,就会忍不住炫耀一番。只是近十年来,两人再没见过面,所以审良棋一提起审香妍,高庸涵脑海中还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。 “唉,妍儿从星河屿一回来,就把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,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?每次都把我气的够呛。”审良棋虽然嘴上这么说,但是一脸的慈爱,哪里有半分的恼怒? 高庸涵心知肚明,笑道:“审伯伯,你就别想那么多了,妍儿聪明伶俐,天真活泼,又有孝心,怎么舍得惹您老生气?” “呵呵,那倒也是!” 审良棋坐着轿子,高庸涵坚持不骑霜足兽,扶着轿杠陪审良棋说着话,慢慢朝审府走去。 审府离皇宫有点远,在城北的会贤街,所以要穿城而过。当走到闹市区的牌楼附近,前面突然一阵骚乱,路人纷纷驻足围观,人群中隐隐传来叫骂声。 轿子停了下来,审良棋一皱眉,喊道:“阿烈,去看看怎么回事!” 在前面开路的审府家将丁烈应了一声,挤进人群,不一会回转过来,躬身回道:“老爷,是荣家的二公子,在前面和人打起来了。” “哦?”审良棋微微有些不快,朝丁烈说道:“把闲人都分开,我去看看。” 一众护卫将路人分开,让出一条路,轿子一直到了一座酒楼外边,才停了下来,审良棋一下轿子,看到眼前的情景,不由得怒道:“统统住手!” 高庸涵站在一旁,朝酒楼内望去,就见正对大门的墙角处,几个伙计和一个胖掌柜,吓得瑟瑟发抖。整个大堂一片狼藉,桌子椅子、酒坛碗碟的碎片到处都是,几十个家丁打扮的壮汉,躺在地上叫苦连天,看样子都伤的不轻,但是对方看来下手很有分寸,没一个致命的。 在大堂中间,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男子,手捂着胸口,面色铁青地看着对面一个锦服少年。那少年躲在两个黑衣人身后,脸上老大的一块乌青,但是却洋洋得意,嘴上犹自叫嚷:“有种你放马过来啊,刚才不是挺猖狂的么,怎么现在又不敢动了?” 那锦服少年显然嘴上不怎么干净,蓝袍男子忍无可忍,正要出手时,恰好传来了审良棋的喝止声,回头一看,当即走了过来一揖到地:“晚生荣书隽,拜见世伯!” 审良棋一脸怒容,训道:“你堂堂荣府的二公子,怎么在酒楼与人起了这么大的争执,真正是成何体统!” “世伯,他,”荣书隽手一抬,指着那个锦服少年切齿道:“他言语中辱及先父,我忍无可忍才出手的!” 审良棋眉头紧皱,瞪着那个锦服少年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么?” 那锦服少年一见审良棋,虽然不认识这个老头,但是从他的打扮,以及众多的随从,知道这人身份非富即贵,也不敢太放肆,但是兀自嘴硬:“你管我是谁,你又是什么人?”声音越来越小,显见色厉内荏。 此话一出,丁烈抢前一步厉声喝道:“大胆,你是谁家的无知小儿,如此放肆!” 这一下反而把锦服少年的火气给激了起来,当即气急败坏地喊道:“你才放肆呢,敢对少爷这般无理,给我把这个人的嘴打烂!” 丁烈深吸一口气,盯着那两个黑衣人,一股杀气逼了过去,那两个黑衣人也露出凝重的神色,同时伸出右手,横在胸前。 高庸涵的修为和眼光,比起半年前可谓天壤之别,一眼看去就看的清清楚楚。丁烈和那两个黑衣人的水平差不多,只能说略微修习了一点修真法门,连修为都谈不上,比起裘杉来,都有些不如。而那个锦服少年,高庸涵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,这个人以前在东陵府的时候,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,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事,正是陶敦方陶大掌柜的独子陶士安。 高庸涵无奈摇摇头,走上前去,挡在丁烈的身前,望着陶士安缓声道:“陶大少爷,在东陵府还没闹够,又跑到天子城来撒野了?” 陶士安一见高庸涵,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,一下子气势全消,转身就跑。刚跑了两步,突然醒觉,这里不是东陵府,而且高庸涵也不再是什么兵马大元帅,当即胆气一壮,转过身来得意地笑道:“高庸涵,这里又不是东陵道,你神气什么?” 高庸涵想起昨天,陶敦方出门时的怨毒目光,微微叹了口气,心想:“陶慎言气度雍容,学识眼光无一不是出类拔萃,可惜治家不严,陶氏家族里有这般没出息的后人,也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。所谋虽大,显见极难成功。”不禁替陶慎言有些惋惜,但是嘴里却说道:“我记得曾告诫过你,你以后要是再仗势欺人,为非作歹,我见你一次就教训你一次。怎么,才过了不到一年就忘了?” 陶士安曾被高庸涵狠狠地收拾过一次,所以对高庸涵着实有点怕,脸色数变,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招惹对方,底气不足地说道:“你让开,这里没你什么事,我只收拾荣家那个小子。他把我打成这个样子,我要是不找回来,以后怎么见人?” 此话一出,荣书隽脸现怒容,胸膛一挺就要冲过来,被审良棋眼睛一瞪,恨恨地退了回去。 高庸涵有些不耐,喝道:“你把陶氏的脸都丢光了,还在这里大言不惭?我给你个机会,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,否则我把你扔出去!” 陶士安还想强辩,高庸涵懒得再和他啰唆,身形一晃,闪到那两个黑衣人身前,伸出双手抓了过去。 那两个黑衣人从刚才就觉察到,单是高庸涵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,就绝非自己所能抗衡,更别说动手了。其实二人已经十分后悔,不该为了巴结少爷,私自离开陶府为其出头,眼前这个局面已经无法善了,只怕回到府中还有一顿责罚。高庸涵一出手,两人就知不敌,但是身后是自家少爷,只得硬着头皮朝高庸涵攻去。 这两人的身手,对高庸涵没有任何威胁,一手一个揪住衣襟,手腕轻轻一抖,两人从窗户飞了出去,“嗵嗵”两声摔到大街上。陶士安见状大骇,刚刚扭头,就觉得后心一紧,跟着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,吓得“哇哇”大叫。不过落地以后,却不像想像中那么疼,再一看,原来摔到了那两个黑衣人身上,高庸涵看在陶慎言的面子上,手下倒底还是留了点情。 丁烈是审家从浮云巅撤离的路上,收留的一名武士,在审府内也算是高手之一,所以成了审良棋的跟班随从。本以为高庸涵不过是老爷家的至交,没想到这么厉害,不禁对高庸涵大为恭敬。 荣书隽也是一样的想法,那两个黑衣人在他看来非常厉害,至少他连一个都打不过,可是高庸涵没有费吹灰之力,就把二人给扔了出去,当即心生敬仰,朝高庸涵施了一礼:“见过高帅,晚生仰慕高帅已久,……” 话音未落,高庸涵突然身形急晃,冲到审良棋身边,一把将审良棋拉到身后,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朝对面的房顶上击去。 一声巨响,对面的房屋轰然倒塌,尘土飞扬中,一道剑芒流星般刺了过来。 周围围观的路人吓得四散奔逃,局势风云突变! 第六十六章 御风 剑芒上的杀气,把地面上铺设的青石板震得粉碎,激起漫天尘土。 高庸涵背后是审良棋,面对剑芒根本无法躲避,大喝一声,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迎上了剑芒。 又是一声巨响,剑芒和金光同时向四周扩散,把审良棋的随从,陶士安和那两个黑衣人,以及来不及反应的路人震得倒飞出去。“哎呦”,“啊”……,一片呻吟声顿时在酒楼周围响起。 尘土消散后,街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坑。高庸涵的前胸衣襟被划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,要不是褐纹犀甲感应到危险,自行显现出来,只怕险些被开膛破腹。 对面那道身影渐渐清晰起来,那人浮在半空,手里握着一柄尖刺一般的长剑,细长的双眼放出幽兰的光芒,死死盯着高庸涵。高庸涵也在仔细打量对方,此人身材瘦小,样貌怪异之极,尖尖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,裸露的上身两侧,鱼刺一样的骨骼清晰可见,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,鱼尾周围全是柔软的薄翼,随风轻轻地摆动。 许多人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,吓得连呼妖怪,只有高庸涵、审良棋、荣书隽,还有躺在路边,半死不活的陶士安知道,这人不是什么妖怪,而是御风族人,天生的杀手! 那人丝毫不理会闻声赶来的南州国护军,良久才发出一声尖叫,随后细声细气地说道:“你就是高庸涵?” “不错!” “尸头蝠王是你杀的?” 高庸涵一听这话,立刻想到,眼前这个御风族人,极有可能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当下一扬头,沉声道:“是!你要是想为他报仇的话,我们换个地方打一场。” 修真者之间的比拼,破坏力极大,高庸涵当然不想伤及无辜。 那人一阵大笑,不过笑声又尖又细,听得审良棋等人十分难受。笑声一顿,那人摇头说道:“我才不在乎那只蝙蝠的死活,我只问你,他的内丹是不是在你那里?” 高庸涵有些奇怪,但还是点点头道:“不错,是在我这里!” “好,只要你交出内丹,我今天不杀你,给你十天逃命的机会。” 高庸涵哑然失笑,这个人好生奇怪,刚才那一击分明是想要自己的性命,可一旦确认自己是高庸涵,却出口讨要尸头蝠王的内丹,还说什么十天之期,当真是可笑之极。不过,这人的修为远在尸头蝠王之上,和虻尊差不多,倒的确是个劲敌。 尽管如此,又岂能将尸螟蝠交出去?当下一口回绝:“内丹肯定不会给你!再者说了,想要高某性命的人不在少数,也不多你一个。” 那人一愣,随即森然道:“你就不怕我传信给十二叠鼓楼的其他人?我们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,是不死不休!” 审良棋一听,大惊失色,身为南州国重臣,他当然很清楚十二叠鼓楼代表了什么,至少,还从未有人能在其追杀下,活出性命。情急之下,瞅见大队护军已经将街道全面封锁,朝丁烈一招手,附在他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,丁烈衔命而去。 高庸涵对于那人的威胁,无动于衷,淡淡一笑说道:“反正我没死的消息,迟早会被你们获悉,早来晚来总是要来,怕也没有用。” 那人目中寒光一闪,身下薄翼突然快速地扇动了几下,身形陡然拔高,手中长剑一挥,就要出手。 审良棋见护军已经布置妥当,担心高庸涵的安危,当机立断,一声大喝:“放箭!” 数百名南州国护军挽弓搭箭,早已对准了那人,听得号令一起将手中长箭射了出去。就见数百支利箭,急速射出,密密麻麻,将那人的退路全部封得死死的,不留一丝空隙。 这些护军,都是从军中挑选出的勇武之士,个个武技超群,而且训练有素,除了一半直接射向那人以外,其余的一半分别射向那人身前一丈的空地,高庸涵一见暗自点头。 那人不慌不忙,冷哼一声,长剑一转,就见一团剑花猛然绽放,一阵急促的响声过后,将飞来的箭支全部砸飞,数百支箭矢悉数落空! 不过那人还是过于托大,毕竟这些护军实力超群,如果在全力防守之下,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。但是,他忘了这些护军最远的,离他也不过二三十丈,如此近的距离,如此密集的箭雨,即便是修为极高的修真者,也难免会在猝不及防下,有些疏漏。 虽然这些箭矢没有伤到他半分,但是旁边还有个高庸涵! 高庸涵自从在焚天坑内,连番与高手激斗,经验已经丰富无比。他从那人的手微微一抖中,敏锐地觉察到,此时正是那人旧力已尽,新力未生之时。当即抢过一名护军手中的长弓,拔出一支长箭,闪电般射向那人。 以高庸涵的修为,全力射出的一箭,声势何等惊人!长箭过处,连空气都被撕裂开来,长箭的速度太快,已经无法看清长箭的模样,只见一条黑影带着一道扭曲的波纹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瞬间就到了那人面前。 那人大惊,手中长剑已经来不及招架,全凭与生俱来的天赋,薄翼一抖,身子勉强朝上方滑去。 “噗”的一声,长箭透体而过,齐根没入后面的墙壁中,那人身形一晃,从空中掉了下来。周围等候已久的护军,齐齐发出一声呐喊,提着刀剑奔了上去。 只有高庸涵看的最分明,那人被射穿的,只是身侧的薄翼,急急大喝道:“退后!”跟着朝前冲了过去。 还是晚了一步,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护军,只看见了一团闪光的剑花,身体突然碎成了粉末,化作了一片血雨。后面的护军收脚不及,纷纷撞到那团剑花上,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,也变成了血雨。 说时迟那时快,高庸涵一瞬间仿佛生出了千只手,竟然将近百名护军给拉了出来,全部抛到身后。那团剑花趁机化作一朵烟花,猛地冲到高空,爆裂开来,虽是白天,但是烟花仍然十分灿烂,唯一有些异样的是,烟花带着一丝妖异的淡蓝色,一闪而过。烟花的绚丽,连几里外皇宫内的叶厚聪,都看的清清楚楚。 高庸涵再定睛看时,那人掉落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,只有被血雨染红的断壁残垣,地上居然还留有四个大字:不死不休! 那人好深的修为,在这种情况下,除了御敌,还能留书,再从容退去,当真了得。十二叠鼓楼里,竟然还有这等高手,果然不好对付。一边想,一边用脚轻轻将那四个字抹去。 这时,那些护军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,一个个惊魂未定。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壮汉,走到高庸涵面前,深深施了一礼,高声道:“末将参见高帅,多谢高帅援手相救!”要不是有高庸涵,只怕包括这名统领在内的数百名军士,都要死在这里了。 此话一出,那些从生死边缘刚刚走了一遭的军士,才醒悟过来,要不是高帅刚才把自己拉了回来,自己就没命再见到亲人了,这条命可是人家高帅救的。这些军士都是直爽的汉子,顿时排成了两圈,齐齐朝高庸涵躬身道:“多谢高帅救命之恩!” 高庸涵原本就在人族之中声名远扬,这些护军大多都听过他的大名,这一刻发自肺腑的感激,也令高庸涵获得了南州国军方极大的好感。 高庸涵谦谢了几声,那些护军才在那名统领的率领下,开始打扫清理现场。同时还有大批负责城防的官员,纷纷赶了过来,一一与审良棋和高庸涵见礼,并安排善后事宜。当大家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时,对高庸涵由衷地生出了一份敬重。 这些官员中的许多人,都只是听说过东陵府双杰的名头,东陵王叶帆由于经常来天子城,大家对他还比较熟悉,虽不知道其修为如何,但是对他的胸襟气度却十分折服。此时得知连十二叠鼓楼都奈何不了高庸涵时,心中纷纷赞叹,双杰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,高庸涵的威望无形中得到了大幅提升。 与这些官员寒暄之后,高庸涵走到审良棋面前,细细询问有否受伤。审良棋摇摇头,一方面对高庸涵的修为如此之高,大感欣慰,另一方面,却对他惹上了十二叠鼓楼,十分担心。 这时,陶士安已经吓得脸色惨白,刚才的打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,此时他才明白,原来在以前,高庸涵对他是多么的客气。加上刚才来的那些官员中,他也认识不少,这些人似乎对那个老头十分的恭敬,他明白闯了大祸了。哆哆嗦嗦走到高庸涵跟前,半天说不出话来,只是垂着头,浑身发抖。 高庸涵与审良棋同时摇头,知道这个少年吓得不轻,也不屑与他一般见识,高庸涵沉声道:“以后不要再惹事了,回家去吧!”跟着朝酒楼里喊道:“还能爬起来的都过来,把你们少爷扶回去。” 陶士安明显没反应过来,呆呆地看着高庸涵,原本躺在酒楼里的那些家丁,勉强跑过来了几个,扶着他往回走,剩下的那些家丁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,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。一路上,他心里还在奇怪,怎么高庸涵今天变得这么好说话了? 荣书隽已经完全被刚才的场面所震撼,而高庸涵的表现也给了他极大的希望,见到高庸涵终于稍微空闲了一点,走上前来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死活要拜师学艺。高庸涵哭笑不得,好说歹说,才把荣书隽给劝了回去。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,耽误了好大的时间,等到高庸涵和审良棋回到审府的时候,天色都暗了下来。 上次来天子城的时候,过于匆忙,所以此处的审府,高庸涵还是第一次来。刚刚陪着审良棋坐定,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,一道剑光突然从门外刺了进来! 第六十七章 世交 剑光虽然凌厉,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杀气。 高庸涵微微一笑,伸指一弹,剑光突然顿住,一阵“嗡嗡”作响,一柄长剑飞上了半空。一道火红的身影从门外跃上半空,将长剑握在手中,然后轻盈地落在厅内。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,有些娇羞,又有些不甘地盯着高庸涵。但见她面如桃红柳如眉,眼横秋水,唇若朱涂,美艳不可方物。 审良棋笑骂道:“你个丫头,刚进门就来这么一出,还嫌我被你烦的不够么?” “爹——”,那个少女声音拖得极长,几步蹦到审良棋身边,然后指着高庸涵问道:“这就是东陵府双杰之一的高庸涵么?” 审良棋瞪了那少女一眼,无奈说道:“好没规矩,这就是你当年的高大哥,还不过去见礼?” 那少女嘻嘻一笑,走到高庸涵面前,一脸古怪地看了半天,张口问道:“高大哥,别人不是称你作银发将军么,怎么一根白头发都没有?” 高庸涵闻言不禁莞尔,苦笑道:“妍儿,你还是那么天真,一点也没变。” 这个少女便是审良棋的掌上明珠审香妍,她自幼随师父智薇散人到了星河屿,修习千灵族丹鼎门的法术。由于千灵族天性洒脱,不拘俗礼,所以师门的长辈,对于审香妍的天真烂漫、顽皮好动,十分喜爱;纵使惹出什么祸事,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,所以惯的她越来越没了规矩。 由于听说浮云巅陷落,审香妍担心家人的安危,于是向师门告假,要回家看看。从北洲大陆极东的星河屿,到南洲大陆极西的太河源,等于横穿了整个厚土界,如果换作是普通人,日夜不停恐怕要走个十几年,才能走到。智薇散人十分疼爱审香妍,怎么会让她吃这种苦,径直将自己豢养多年的暮云飞鹤赐给了她,一并还有几件防身的法器。 饶是有了暮云飞鹤,审香妍还是走了好几个月,才到了浮云巅。看到浮云城残破不堪,一怒之下,杀了几个正在劫掠的异族的修真弟子,才晃悠悠到了太河源。第一次出手就大获全胜,令她很是得意,和父亲兄长团聚之后没几天,便故态萌发,把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。 刚才她正在后院听母亲的数落,正在不耐烦的时候,突然听说父亲回家,路上被人袭击,幸亏同行的东陵府高元帅出手退敌,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。一路上正自后悔,没有随父亲一道,否则便可施展师门绝学,将来人斩杀,那时候谁不知道审家大小姐的厉害?转念又想,既然高大哥都可以将敌人击退,只要自己打败他,不是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?所以才出手攻了那一剑。 现在听了高庸涵的这句话,好胜之心登时被激了起来。她以为,刚才那一剑是怕伤到高庸涵,自己手下留情才被击飞了长剑,当下很不服气地回道:“谁说我没变?我在师门苦炼了十五年的法术,连许多师兄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,当年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!走,高大哥,咱们到后院比试比试!” 审良棋胡子一翘,张口喝道:“胡闹!你高大哥连口热茶都还没喝,你就提剑乱来,哪有像你这样待客的?张嘴就要和人比试,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?” 审香妍小嘴一撅,正要说话,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呼唤:“是阿涵来了么?快让我看看!”话音刚落,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,走进来了一位中年妇人。 高庸涵一见,急忙走到那人面前,纳头就拜:“小侄拜见审伯母!” 审夫人将高庸涵一把拉了起来,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,突然放声大哭:“阿涵呐,可担心死我了,那天听说你出事了,我当时就晕过去了。” 审夫人这么一哭,不要说高庸涵有些手足无措,就是审香妍也着慌了,赶忙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,低声劝慰。审夫人根本不理别人,一边说一边哭:“你说说看,你娘走得早,你爹临终前一再嘱托我们,要好好照顾你,可是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。气得我当时就骂那个死老头子,干嘛不把你早点调回朝中。”说完,狠狠地瞪了审良棋一眼,审良棋无奈,惟有苦笑。 高庸涵连忙接道:“伯母,我这不是好好的么,您就宽心吧!” “是啊!高大哥没事,娘应该开心才是嘛!” 一番连哄带劝,审夫人总算收住了哭声。审良棋也早已吩咐下人,准备酒菜,后来审夫人又亲自下厨,弄了几样精致小菜,一家人其乐融融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审原棠因为外出公干,不在家中。 席间,高庸涵对于审良棋的询问,仍旧是那一套说法。自己当日在紫壶关沦陷之时,受了重伤,不得已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修养,伤势痊愈之后,随陶氏的商船到了太河源。审夫人则问的十分仔细,尤其关心高庸涵的伤势,问的太细,毕竟是编出来的搪塞之词,好几次都几乎令高庸涵词穷。 幸亏审香妍把话题接了过去,反复询问下午与那个御风族杀手的交手情形,一脸的憧憬和不甘心。顾不得理会父母的眼色,不住地向高庸涵反复要求,以后再遇到杀手,一定要通知自己。 审良棋对高庸涵的稳重十分欣赏,他本来还有些担心,高庸涵会把十二叠鼓楼的事情说出来,哪知高庸涵绝口不提,在他口中,那个杀手不过是一般的宵小之辈。看来,高庸涵也十分清楚审香妍惹事生非的性格,所以才有意轻描淡写,免得审大小姐一时兴起,说不定真的去找十二叠鼓楼算账。 这一顿饭,大家都吃的十分尽兴,尤其是审香妍,早已没了开始时的那丝娇羞,不住地给高庸涵夹菜:“这个好吃,多吃一点!” 恍惚中,高庸涵似乎又回到了牧野原,紫袖拿着一块肉脯递给自己,说的也是这一句:“这个好吃,多吃一点!”可是,紫袖,你还好么? 高庸涵回想起紫袖,一时有些走神,呆呆地望着审香妍。审香妍俏脸一红,罕见地低下头去,羞得耳根都红了。审良棋和夫人相视一笑,默不作声,一下子,酒桌上变得安静下来。 高庸涵猛然醒觉,看着审香妍含羞的模样,再看到审伯伯和审伯母似笑非笑的神情,明白自己刚才的失态,被他们误会了。可是这种事也实在无法解释,只得举起酒杯团团敬了一圈,才总算把有些尴尬的气氛给缓和过来。 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才散,高庸涵这一夜当然不用再回客栈,就住在审家的客房中。 待一切安顿好以后,审良棋由于第二天还要上朝,便嘱咐高庸涵先住下来,有些事情留待以后慢慢聊。 审良棋回到房间,关好房门,转过两道屏风,才发现夫人还没睡,讶然道:“你怎么还没休息?” “这不是等你商量事情嘛!” “什么事?” “你不觉得,妍儿已经大了,该嫁人了!”审夫人显得有些焦急:“你看看,哪家的闺女像妍儿这么大了,还整天疯疯癫癫,舞刀弄枪的?你这个做爹的,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?” “你的意思我明白!”审良棋曾与高庸涵的父亲有过约定,两家结成亲家。高家一脉单传,没有女儿嫁给儿子审原棠,所以只能是高庸涵迎娶审香妍。审良棋不像夫人这么热心,倒不是说他对高庸涵不满意,而是考虑的要更长远一些,所以委婉地说道:“妍儿自小就与阿涵亲近,但是毕竟两人已经有十年没见了,而且阿涵大了妍儿十二岁,妍儿的脾气又是这样,我的意思是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审夫人就生气地说道:“你是想反悔了?亏你还跟高老爷子当年称兄道弟的,你别是看到高家没落了,就想不认账?” “嗨!”审良棋不住摇头,一连声地说道:“你就是这个急脾气,难怪妍儿也是这样。” 审夫人不依不饶:“你少打岔,把话说清楚,不然我跟你没完!” “我的意思是,先让妍儿和阿涵相处上一段时间,看他们合不合得来。要是合得来,自然没话说,要是合不来,难不成你还要硬逼着他们在一起?”审良棋看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,走到床边坐了下来,续道:“我们总是希望看到女儿嫁给阿涵以后,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不是?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怨偶嘛!” 这下审夫人才明白过来,当下点头道:“嗯,你说的也有道理,那就先看看再说。” 审良棋笑道:“其实,我看阿涵绝非池中之物,别看现在挂着一个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空衔,但是迟早会建立一番功业出来。就看他今天席间的表现,应该是对妍儿有些意思,就怕妍儿不开窍,你有空也多给妍儿说说。” “妍儿这丫头,什么都好,就是太顽皮了,回头我好好跟她说一下。”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,审夫人也有几分无奈。 高庸涵盘膝坐在榻上,刚才想起了紫袖,令他的情绪有些低落,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强装笑颜,幸喜没有被审良棋他们看出来。每次想到紫袖,都会没来由地一阵心痛,每次都会想到人海茫茫,日后要想找到紫袖谈何容易?每次的结果,也都是黯然神伤。 默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,高庸涵也颇为头疼,他不知道,在十二叠鼓楼中,还有多少个,像今天这个御风族杀手一样,修为那么高深的人。如果十二叠鼓楼当初就派出此人,自己肯定难逃一死,现在行踪已经暴露,要是处理的不好的话,极有可能会连累到审良棋一家,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。 当下打定主意,这几天还是尽快离开审家,先去师门走一趟,待此间的事情一了,便全力去寻找目桑。 第六十八章 比试 盘膝坐了一夜,第二天早上起来时,审良棋已经去上朝了。高庸涵陪着审夫人说了没几句话,就被审香妍拉到后花园,硬要比试一番。 这一次,审夫人倒没有阻拦,对高庸涵和颜道:“你们兄妹二人难得聚在一起,妍儿既然一心想要试试,阿涵你就好好陪陪妍儿吧!”跟着扭头,对女儿叮嘱道:“妍儿,待会不能再像和你哥哥交手时那样,不知道轻重,听到没有?你要是再闯祸,我可不帮你向你爹求情了!” 原来,审香妍刚回家没几天,也是如此,硬逼着大哥审原棠,和她打了一架。审原棠自小便不喜修真,也不愿学什么武技,结果可想而知,才第一下,就被妹妹一掌给打飞了出去,摔得七荤八素,在家躺了好几天。把审良棋气的不得了,狠狠地训斥了女儿一顿,要不是审夫人求情,审良棋还打算要用家法。 再后来,包括丁烈在内的几名家将,也在审大小姐手下,吃足了苦头,以至于一听到审大小姐的声音,便一个个溜之大吉。 审香妍听到母亲同意她和高庸涵比试,开心的不得了,不停地点头,嘴里应承道:“娘,你就放心吧,我再也不敢了!况且,高大哥比起哥哥来,要厉害的多了,我还要请高大哥手下留情呢!” 刚一转身,审香妍便把母亲的叮嘱抛到了脑后。她心里得意地想到:“嘿嘿,高大哥,今天不让你好好吃点苦头,岂不是显不出我审大小姐的威名?”对于昨天在大厅上,被高庸涵击飞宝剑一事,审香妍可谓是耿耿于怀,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找回来了。想到得意处,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。 高庸涵多少猜出了一点,毕竟审家大小姐的刁蛮,他是从小就深有体会的。忍不住调笑道:“妍儿,什么事情这么高兴?也说给我听听嘛。” 审香妍一个白眼还了过去,小嘴一撅:“现在不告诉你,等会你就知道了!”说完,昂着头往后花园走去。高庸涵笑着摇摇头,跟着审香妍,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。一众下人听说,昨天在牌坊大展神威的高元帅,要和小姐比试,都十分好奇,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。审香妍也不喝止,在她想来,看热闹人自然越多越好,到时候可以让高庸涵大大的出一次丑,所以越发的得意。 既然叫花园,理应有花草、假山、流水,但是面前的,哪里还有半点花园的样子?初春的时节,正是百花待放的日子,但是除了一些偏僻的角落,还有一点绿色以外,整个花园只剩下黄土和碎石。可以想见,审大小姐是怎么折腾的了。 审香妍往场中一站,拔出长剑,向高庸涵一指,说道:“高大哥,来吧!” 高庸涵并不急于上前,而是以指作笔,在花园四周画了几道符篆,设了一个小型禁制法阵,才走到场中。 审香妍撇撇嘴,对高庸涵的举动大不以为然,颇有些不耐地说道:“高大哥,你也太小心了!”她知道,这个法阵除了能收束法力,不至于毁坏花园和伤及无辜之外,外人是无法看透阵中的情形,这么一来,跟来的那些下人,就看不到打斗的过程了。 高庸涵其实很为审香妍担心,因为她自小就可以说,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父母长辈的疼爱和师门的放纵,令她自视过高。而且以她的这般性格,如果碰到真正的修真者,很容易吃亏,外人可不会一味的容忍她胡闹。所以,高庸涵已经打定主意,要挫挫她的锐气,但是又怕女孩子脸皮太薄,到时候下不来台,这才布下了这重禁制。 高庸涵不理审香妍的不快,灵力运转全身,一股逼人的气势奔涌而出。审香妍被气势所逼,一连后退了好几步,方才稳住身形,心下一阵骇然:“原来高大哥这么厉害,比起师父来,都似乎不落下风。” 高庸涵见审香妍面色一变,知道她有些怕了,当即笑道:“妍儿,你攻我守,只要你能在五招之内,把我逼退半步,就算我输了如何?” 这话一出,顿时激起了审香妍的斗志,当下秀眉一挑,朗声说道:“原来高大哥是深藏不露,小妹倒是看走眼了!不过——”审香妍舞出几个剑诀,一道剑芒吐了出来,声势一振,续道:“我也不占你便宜,只要你能再击飞我手中的宝剑,我就认输!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不再多说,当下大喝道:“来吧!” 审香妍知道,遇到了生平罕遇的对手,不敢怠慢,神色一整,口中吐出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,周身灵力大盛,娇咤一声,合身扑了过来。 那些看热闹的审府下人,远远站在一边,却什么也看不到,都感到一阵不解。刚才高庸涵在四周画了一些符纹,便失去了两人的踪影,一些下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,喊着要给夫人禀报。多亏府中的几名家将,知道这是一个法阵,给众人一通解释,大家才放下心来。由于审香妍在家中“恶名昭著”,大家正在猜测,大小姐会把这个高元帅打成什么样子,没过多长时间,就见到两人再度出现。 大家连忙住嘴,朝二人看去,令人吃惊的是,高庸涵稳稳站在场中,一点事情都没有,而大小姐则鬓发微乱,一脸的不高兴。比试的结果,不用问就已经很清楚,大小姐肯定是吃瘪了。 众人的猜测一点都没错,审香妍的确输了,而且输得很惨! 审香妍一出手,就是丹鼎门的绝学“灵光夕照”。灵光夕照,据说是丹鼎门第十二代宗主丹谦子,在一次独坐静修时,有感于夕阳西下,万物不舍而创。这种法术,原本是将体内的灵力,用神识放出,施展时如夕阳一般照在对手的紫府之内,令人心生落寞之意,从而消除对方的斗志,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。这种法术,本意是为了不伤人性命,是极高明的化解纷争的良法。 可是到了近世,尤其是九界坍塌以来,乱世频频,千灵族也先后数次卷入战乱,死伤颇重。而丹鼎门的修炼法门,自九界道祖开宗立派之后,均以中正平和为原则,用来提升自身对“道体”的体认,而甚少那种取人性命的法术。以此之故,在和其他修真门派的冲突中,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,吃了不少苦头,损失了不少弟子。于是,丹鼎门中便有一些修真者,尝试将已有的一些法门,在其中揉合进一些凌厉的心法,以应对日益严峻的局势。 灵光夕照这门原本祥和的法术,便被改造成极其厉害的绝学,通过扰乱对方的心神,把握住对手心神不稳,稍纵即逝的时机,以迅猛的攻击取人性命。当年,千灵族大祭司月颜,就是用这门法术,将意图暗算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的,几个蕴水族上善楼的修真者击杀。 审香妍当然不会想要高庸涵的性命,她的目的,也仅仅是打败高庸涵而已。 审香妍一出手,高庸涵就不住赞叹,名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。审香妍这一击,虽然灵力不足,火候上还差了很远,但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法度,十分的严谨。如果放在半年前,自己肯定是一败涂地,看来这个审家妹子,在星河屿这么多年来,确是学有所成。比之一般的修真者来说,也毫不逊色,难怪她那么自信满满,倒真有几分真材实料,心中也是一阵安慰。 其实高庸涵自己也并不清楚,以他目前的修为,在九大门派中,比起一般的修真者,要高出了许多。即便是遇到那些老一辈的高手,也有一搏的实力,至于那些门派中的年轻弟子,还真不是他的敌手。就以审香妍来说,在智薇散人门下,已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,但是在高庸涵的眼中,还是存在诸多不足。 所以,尽管审香妍的这一招十分凌厉,高庸涵仍旧可以自如应对。由于审香妍的灵力比之他而言,相差太大,所以一片夕阳一般的灵光射来,对高庸涵没有任何影响。对于灵光背后的那柄长剑,看的十分清楚,双手一搓,一道垂弦迎了上去。 灵光被闪电击的粉碎,审香妍在师门中,与师兄、师姐喂招时,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,心中一惊,剑势不减,仍旧刺了过去。突然感到长剑上传来一股巨力,震得自己双手发麻,险险脱手,当即收住身形,一掌击出,身子骤然后退,剑芒一转护住周身。 “好!”高庸涵见审香妍变招如此之快,由衷赞了一声,并不追击。 审香妍银牙一咬,左手取出一枚金丹,朝高庸涵激射而去,跟着剑芒一收,长剑迎风一挥变成一柄长枪,双手一抖,长枪绽放出数朵枪花,再次攻了上来。 高庸涵一见这颗金丹,心中一动,想起凤五说过,曾在焦垄山拓山殒命的地方,发现了一粒细小的金丹,便不再硬碰。他的垂弦术已经运用的出神入化,当即灵力回转,垂弦闪电如同双臂一般,裹住了金丹。 金丹虽然被闪电层层包裹,但是来势不减,高庸涵感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法力,不敢大意,大喝一声,几道灵力急速弹出。这几道灵力中,高庸涵掺杂了几分灵胎阴火之力,这些阴火甫一接触到金丹,便化成极细的法力,如蛛丝一般将金丹缠绕起来。金丹越来越慢,飞到高庸涵面前时,已经完全被禁制住了。 与此同时,审香妍的第二招早已攻到,长枪枪头竟然幻化成鹤喙,分成了两道白光,急袭而来。高庸涵不慌不忙,聚象金元大法含而不发,待白光堪堪到达身前,才吐出了五分灵力,化作两道细细的金光迎了上去。芒刺相对,白光虽然尖利,但是却比不上金光的浑厚,突然折断,一声鹤唳变回长枪,进而变回长剑的模样。 审香妍拿捏不住,长剑朝天上激射而出,高庸涵又是一道闪电击出,将长剑给拉了回来。审香妍心中十分复杂,想不到高庸涵还只是只守不攻,才用了两招就将自己击败,而且看他的架势,分明还未出全力,难道自己的修为果真这么差?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委屈,低下头一言不发。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心高气傲,这一次的打击,想必会让她有所醒悟。缓步走到审香妍身边,将长剑递还给她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妍儿,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,可是要知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日后行走世间,要多多收敛才是。” 审香妍初时还有些气恼,既是生气高庸涵出手毫不留情,不知道给自己留几分颜面,又生气自己枉称为丹鼎门年轻一代的佼佼,却如此的不堪一击。听了高庸涵的话,虽然明白他是对自己好,但还是难以接受。接过宝剑,默默跟着高庸涵走出法阵,一看到周围的一帮子下人,气不打一处来,顿足道:“你们看什么,都给我走开!” 第六十九章 辞官 大小姐发脾气,下人们当然知道后果有多严重,一哄而散。其中有个胖丫头,慌乱之下,先是一头撞到了一颗树上,接着一失足又摔了一跤,惹得众人一阵大笑,那个胖丫头本人则又气又羞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。 审香妍见状,也忍不住“扑哧”一笑。女孩子情绪来得快,去得也快,这一笑便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,眼珠一转,忽然抓住高庸涵的肩膀,轻声说道:“高大哥,我要跟你学法术,你教教我好不好?” 高庸涵饶有趣味地看着审香妍,说道:“你想学什么?” “嗯——”审香妍歪着脑袋想了想,故作大方地说道:“算了,别的我也不学了,怕你为难,就学你最后使的那个法术吧!” 高庸涵一笑,心想这个小丫头倒是真会挑,一开口就要学聚象金元大法,这个是玄元宗的绝学,岂能轻易传授?摇了摇头说道:“这个法术对灵力的要求太高了,不适合你。” 审香妍一听,撇了撇嘴说道:“这么小气,不就是不想教嘛,偏要找那么多借口。”偷眼看了一下高庸涵,发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,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般气恼,顿时有些泄气。她一连几次施展小心眼,目的就是为了想看看高庸涵着恼时的表情,却总是没能得逞,一时间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。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,为什么会这样。在审香妍幼年时,一直将高庸涵视为兄长,这些年即使是在星河屿,脑海中也总会出现那个身影。这次终于见到了一直思念的高大哥,内心深处还是十分高兴的,不过高庸涵对她的态度仍旧和以前一样,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,这令她颇有些失落。当然,高庸涵对她的这种态度从小就是这样,也没有什么不对,但她就是觉得差了一点什么,所以总想让高庸涵吃瘪受窘。 高庸涵自然猜不透审香妍的心思,还以为自己回绝了她,让她不高兴了,当下说道:“这样吧,你要是真想学的话,我把我自创的垂弦术教给你,好不好?” 审香妍眼睛一亮,她在乎的倒不是高庸涵教给她什么法术,而是他愿不愿意教的问题,连忙点头道:“好啊,好啊!”跟着又问道:“什么是垂弦术?” “垂弦术,就是我刚才发出的那几道闪电。” 审香妍一听很是欢喜,拍手道:“啊,啊!这个法术也很厉害,你什么时候教我?” “你倒是个急性子,这样吧,我今天就传你法诀,明天留个玉柬给你,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,就看你自己了。” 审香妍虽然性情有些顽皮,但是人却非常的聪明,不然也不可能在师门中脱颖而出。高庸涵的话音刚落,审香妍就大感诧异,急急问道:“高大哥,你要走了么?” “嗯,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一下。” 越是这般轻描淡写,审香妍越是觉得,高庸涵所要办的事,绝对没那么简单,但是高庸涵既然不愿意明言,自己也不便追问。本来好转的心情,又有些低落了。 审夫人已经从丫鬟们的描述中,得知女儿输给了高庸涵,不但不以为忤,反而十分高兴。看到两人进来,笑道:“妍儿,这下知道你高大哥的厉害了吧?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了。” “高大哥是很厉害,但是我也不差啊!再说了,高大哥比我大,理应比我强才是。” 对于女儿的好胜,审夫人也无可奈何,倒是高庸涵从旁很为审香妍说了些好话,着实称赞了几句。审夫人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,打算找个时间,好好跟女儿说一说,看看她的反应。 堪堪到了中午,下人来禀,说是天官手捧圣旨,到府中传旨。审夫人大为疑惑,因为审良棋还在朝中没有回来,这圣旨是传给谁的呢?念头一转,眼光看向高庸涵。 果不其然,圣旨是传给高庸涵的。审家接旨接的多了,大开中门,早有下人备好香案,高庸涵自然依礼跪在香案下方。一位礼部官员施施然走了进来,站在香案后,朗声宣读。圣旨很简单,只有几句话,旨意是任命高庸涵为大衍国殿前大将军一职,翌日上任。 原来,昨日牌坊外一战,没过多久,叶厚聪就获知了详情,随后柳伯庵也到了宫中。两人对高庸涵表现出的修为,大为震惊,因为从以前的各种记录来看,高庸涵虽然也是天机门弟子,但是由于灵胎上的问题,并没修习什么高深的法术。而且,即便是半年多以前的紫壶关一战,也没听说高庸涵有这么强的修为,他不可能、也没必要隐藏实力,难道是这半年来有什么奇遇不成? 高庸涵之所以和叶帆并称为东陵府双杰,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出神入化的修为,最重要的,是两人有远胜于他人的能力。这种能力,使得东陵道治下,远胜于人族其他地域。 当世最为人所推崇的大学者,千灵族智行一的后人智锺大师,于七年前在游历了东陵道之后,曾说:“世间若论道法修为之高,当推重始宗宗主海邀黎,而要论治国之能,无人能出东陵府双杰左右!”自此,东陵府双杰之名,传于天下,为世人所称道。 叶厚聪和陶慎言看重的,都是高庸涵统军治军的能力,而非他的个人修为;而在他们的眼中,高庸涵的法术修为可以说不值一提。眼下,高庸涵还有如此高明的法力,可谓是意外的惊喜了。至于那个御风族杀手的身份,叶厚聪并不清楚,他还以为是有人要刺杀审良棋,结果被高庸涵击退,他的第一个感觉,是觉得北州国的嫌疑最大,为此还特意下旨,加强一帮重臣的护卫。叶厚聪和柳伯庵一番商议,决定立刻启用高庸涵,借助他的声望,相信可以拉拢民心,并吸引到更多的人才。 今天的朝会上,叶厚聪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审良棋,高庸涵的具体情况。除了对陶氏管教无方,纵容子弟仗势欺人有些不满以外,当庭宣布,要重用高庸涵。满朝文武见皇帝这么坚决,加上有柳伯庵、审良棋从旁美言,军方对此任命也无二话,自然无人反对。可是叶厚聪没有想到,甚至审良棋也没想到,高庸涵压根就不想当这个“殿前大将军”。 等到审良棋下朝回到家中,喜滋滋地找到高庸涵时,被高庸涵的一句话惊呆了。 “审伯伯,我不想当这个官!” “这是为何?”审良棋大为不解,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,放弃了岂不是可惜? “不是我不识抬举,故意推辞,实是另有要事在身,分身乏术,惟有辞谢!” 审良棋追问道:“什么事情,能比太河源的安危重要,能比南州国百姓的生死重要?” 高庸涵想了想,是那种十分艰难的神色,“当今天下大乱,无论对于哪一族来说,都是一场灾难。可是,这场大乱源于何处?因何而生?”顿了一顿,继而诚恳地说道:“审伯伯,我岂敢忘记肩上的大任,所以我要设法获取师门的襄助,找出一条可以消除乱世的路。我相信,这世上还有许多修真者,也一定不会放任不管!” 这番话一出,审良棋肃然起敬,没想到高庸涵胸怀天下,竟有如此的抱负,一拍桌子大赞道:“好一个高庸涵,不愧是智锺大师亲口所许的才俊!”但是赞完之后,仍有疑虑:“就凭你一个人,又有几分把握?这一路下去,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,你可知道?”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的目光变得坚毅无比,朗声说道:“此一去,其实连一分把握都没有,但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,如果没有希望的事情就干脆不去做,只怕连这个厚土界都不会存在了!” 审良棋猛然想到了高庸涵的父亲,心里默念道:“高兄弟,令郎世间人杰,想来你在天有灵的话,也一定会感到宽慰吧!”目光中满是赞赏,连连摇头道:“我想到了,可是又没想到啊——” 想到的,是高庸涵绝非池中之物,其胸中定然别有一番怀抱;没想到的,是高庸涵竟会想的这么深,这么远,有这般大智大勇! 审良棋当即说道:“好,我明天陪你一起面见皇上!不过辞官就不必了,先挂个名衔也好,否则你让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放?” 既然审良棋能理解自己的想法,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,高庸涵也就不再坚持了。 第二天一大早,审良棋带着高庸涵到了宫门外,请求单独觐见,自然是一求就准。叶厚聪仍旧在明德殿等候,还以为是来谢恩的,等到听明白高庸涵的解释后,感到十分的惋惜,极力挽留。审良棋和高庸涵两人,轮番劝说,才算打消了叶厚聪的念头。 叶厚聪其实也是看到高庸涵去意极坚,无奈之下才点头应允。不过,幸好高庸涵愿意仍旧挂着大将军的官职,多少算是一个安慰,总算是聊胜于无。 高庸涵从皇宫中出来,已经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,他昨夜已和审良棋说好,想尽早动身,于是径直回到审府,向审夫人辞行。 审夫人原本十分不舍,但是耐不住审良棋一夜的劝说,也只有认了,此时一听到高庸涵真的要走,还是止不住掉下了眼泪:“阿涵啊,我也不拦你,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!” “伯母放心,我自会小心,只要事情办妥,我便回来看望您!”面对审夫人的慈爱,高庸涵的声音也有了些许的哽咽,跪在审夫人的面前,重重磕了三个头,然后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,翻身上马,疾驰而去。 审夫人呆呆站立在府门外,直到高庸涵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外,才转身往回走去。走着走着突然想起,大声问道:“小姐呢?” “回夫人,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,说是到城外的青牛观上香去了。” “这个死丫头,今天跑去上什么香?是谁陪着小姐一起去的?” 听到夫人的语气不善,一名丫鬟怯生生地回道:“禀夫人,奴婢本来要陪小姐一起去的,但是小姐不准我跟着,说是要顺便出去遛遛霜足兽,便一个人出去了。” “什么?她骑着老爷的霜足兽出去了?”审夫人脾气虽然急躁,但是并不笨,一转念忽然笑道:“好好,遛的好,去去去,找账上支二两银钱,就说是我赏的。” 那名丫鬟莫名其妙,不是夫人为何怒而转笑,但是有赏钱拿,哪能不要,当下脆生生地答道:“谢夫人!”转身奔了出去。 高庸涵出了顺天门,才走了不到五里,就听见旁边一声清脆的喊声:“高大哥,等我一下!” 回头看时,不是审香妍是谁? 第七十章 同行 “妍儿?你怎么在这里?”高庸涵突然觉得有点头大。 “哼!说好要教我垂弦术的,结果今天就跑了,你还说我?”审香妍一脸的不快。 “我不是给你留了一个玉柬么?” 审香妍面若冰霜,不依不饶:“留个玉柬有什么用?修真是何等凶险的事情,万一我要是哪里看不明白,练错了怎么办?岂不是就被你给害了?” 高庸涵苦笑道:“我的大小姐,我怎么会害你呢?玉柬里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啊!” “我不管,反正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,直到你教会我垂弦术为止!” 高庸涵此刻已经完全明白,什么看不懂玉柬之类的,统统都是借口,审香妍就是想跟着自己四处走走。但是高庸涵所要面对的,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,怎么可能带着审香妍一道?万一要是出现什么意外,怎么向审家交代?当即脸一沉:“胡闹,我是去办正事,又不是游山玩水,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 审香妍还要辩解,高庸涵喝道:“你赶快回家去,免得审伯伯他们担心。” “我已经留书了,总之不学会垂弦术,打死我都不回去!”审香妍说这话的时候,眼圈都红了。 高庸涵皱眉道:“你要是不愿意回去,我就绑了你,把你交还给审伯伯。” 一听高庸涵说出这么绝情的话,审香妍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。审香妍一身红裙,又骑着霜足兽,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。而她又是娇艳无双的国色,这么一哭,雨带梨花更惹人怜。此时离城不过五里,天色也还尚早,路上的行人不少,见状纷纷驻足观看,高庸涵一下子也慌了手脚,连哄带劝。 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,远远地就喊道:“师父,师父!” 众人纷纷回头,就见那马来的好快,转眼就到了高庸涵身前,马上那人一拉马缰,“唏溜溜”一声长嘶,那人已经翻身下马,跪在高庸涵马前,不住叩头:“师父,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,幸好我今天去了审府才知道,要是没去审府不就麻烦了?你去哪儿啊,师父?带上我一起吧!” 这人也不知是跑的太急,还是太过兴奋,说的有些颠三倒四。高庸涵仔细一看,原来是前两天被陶士安欺侮的那个荣书隽,当下哭笑不得,一个审香妍还没安抚下来,又来了一个要学艺的,当真是够烦人的。 “你是什么人,瞎掺和什么?”审香妍大怒,原本自己哭的好好的,眼看高庸涵就撑不住了,这下可好,来了这么一个搅局的,登时把风头全抢了过去。 “啊,我是——”荣书隽边说边抬头,突然张着嘴愣住了,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审香妍,眼前的这个女子实在是太美了,美得令人窒息。 审香妍本来就一肚子的火,一见荣书隽还敢这般无理地盯着自己,更加恼怒,喝道:“你再看,信不信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!” 荣书隽闻言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,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,躬身施了一礼,非常客气地说道:“晚生荣书隽,是特地来拜师学艺的,不知姑娘是?” 审香妍寒着脸,不理荣书隽,顺手拉起高庸涵的马缰,朝高庸涵低声说道:“高大哥,我们走!” 跟着伸指一弹,荣书隽骑的那匹马突然发狂一般,朝路边冲了过去,踢翻了一个路人的竹篓,然后窜进树林之中。荣书隽一惊,“哎”的一声刚跨出两步,想要去追马,就见审香妍一夹坐下的霜足兽,牵着高庸涵的马一起飞奔而去。 荣书隽大急,跟着跑了没几步,便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,只隐约传来几声喊叫:“师父,等等我!” 高庸涵并没有阻止审香妍的举动,因为他实在不想收什么徒弟,尽管,他还是有些同情荣书隽。 荣家是近几年才冒起来的,但是还远未达到世家的程度。荣家的崛起,全靠一个人,就是荣书隽的父亲荣谦。在大乱之前,荣谦曾是大衍国的一位重臣,叶帆对此人的评价非常高,说他坚忍沉稳,遇事不惊,有名臣风范,所以高庸涵尽管没有见过荣谦,但是也算得上是久仰大名了。 浮云巅陷落之时,荣谦自愿留下来断后,结果就此音讯全无,随后便传出他以身殉国的噩耗。叶厚聪一路逃到太河源后,重建大衍国,论功行赏,以荣谦为第一功,追封为英国公。可是就在不久前,陶氏借助遍布天下的耳目,探知荣谦并没有死,而是卖身投敌,成为了一个叛臣。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得到证实,但是叶厚聪却觉得颇为难堪,荣家英国公的牌匾,也被摘了下来,以至于荣家的声望一落千丈,刚刚进入天机门修行的荣书隽,也离开了师门,返回家中。 那日在酒楼吃饭,恰巧遇到陶敦方的独子陶士安,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。荣书隽认为,荣谦曾开罪过陶氏,所以陶氏挟私恨造谣中伤,十分可恶;而陶士安则对荣书隽百般羞辱,说他和他父亲一样,都是没有骨气的软蛋。这么一来,荣书隽忍无可忍,和陶士安打了起来。 陶士安不过是一个纨绔,哪里是荣书隽的对手,加上带的家丁也不多,所以被荣书隽痛打了一顿,气愤不过,回家找了几个帮手。而荣书隽也是年轻气盛,不知道见好就收,居然一直呆在酒楼,等着陶士安来寻仇,这才有了那天酒楼的打斗。要不是审良棋和高庸涵恰巧路过,只怕荣书隽就要吃大亏了。 那天,荣书隽见识到高庸涵的风采,大为心折。由于近乎被师门驱逐,所以无法继续修行,便有了拜高庸涵为师的念头,他相信,以高庸涵的胸襟气魄,一定不会在意荣家头上的骂名。他原本以为,高庸涵此后会常驻天子城,所以特地在今天备足了礼物,赶到审府求见,哪知高庸涵竟然离去,一惊之下非同小可。幸亏审府门丁告之,高庸涵走了没多久,这才匆匆赶了过来,结果不幸遇到了心情奇差的审大小姐,才有了这么一出闹剧。 霜足兽是厚土界中的一种异兽,性情温顺,奔跑起来迅疾如风,而且耐力极佳,比起所谓的千里马还要能跑。不过这种异兽十分稀少,而且很难捕获,所以能骑得起霜足兽的,非富即贵,整个南州国,也才不过才有二十多匹。审香妍骑的这一匹,便是叶厚聪赏赐给审良棋的,一同受到封赏的,还有柳伯庵。 跑了没几里,高庸涵的马便跟不上,不过荣书隽早被甩到了身后,审香妍也就不再狂奔,慢慢停了下来。 高庸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审香妍,悠悠说道:“妍儿,这个荣书隽可被你害惨了,审大小姐,名不虚传嘛!” 审香妍一听,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,当下陪着笑脸说道:“高大哥,那个什么荣书隽,这么样子看着我,是他无理在先。再说了,我帮你把他甩掉,总该让我跟着你了吧!” 高庸涵叹了口气,对于审香妍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,抬头看了看天色,已是日落西山倦鸟归林,无奈说道:“既然天色已晚,咱们先在前面的小镇上歇息一晚,今天我也就不逼你回去了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审香妍就已经笑逐颜开,一对大眼睛看着高庸涵满是笑意,两条辫子不停地摇晃:“对啊,对啊!这么晚了,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回去嘛,还是跟着你好了!” “你先别得意,”高庸涵面容一整,板着脸续道:“明天一大早,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家去!”说完,看也不堪审香妍一眼,纵马先行。 审香妍的笑容突然顿住,冲高庸涵的背影吐了吐舌头,嘀嘀咕咕自言自语:“有什么了不起,真以为我非跟着你不可啊,当我真那么想学垂弦术么?” 拨转马头,正要朝回走,忽然恨恨地甩了几下马鞭,一脸的倔强,心道:“我偏不回去,看你明天怎么赶我走!”原地转了个圈,跟在高庸涵的身后,慢慢朝前走去。 出城大约八十余里,有一个集镇,名叫会间集,原是一个小村庄。由于浮云巅、夕州等地的百姓大量涌入,这里渐渐聚集了大量的人口,加上过往的客商,因此形成了一个集镇。高庸涵和审香妍的坐骑脚程很快,虽然中间耽误了一下,但还是在华灯初上时,到了会间集。 今天恰好是二月十五,正好赶上逢初一、十五的集会,所以镇上人来人往,十分热闹。 “烧饼,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,来尝一尝啰!” “苏记的甜糕,香甜可口,来买一块喽!” “何鸭子的烧鸭,保证你吃了忘不了!” “……” 叫卖声此起彼伏,各种香味掺杂在一起,审香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高庸涵侧头看了一眼,暗暗好笑,也不去理她,只顾往前走。 审香妍赌气跟在后面,见高庸涵几次路过路边的酒楼,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:“高大哥,我饿了!” “你要跟着我,就得时常挨饿,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,怎么了,这就受不了了么?” “没的吃,当然要忍着了!”审香妍这才明白,高庸涵是有意如此,但是嘴上却不肯服输:“有的吃为什么不吃,难道非要饿着肚子,才算是办正事,什么道理啊?”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已经尝到了一点苦头,便不再捉弄她,在镇子中间,找了一家客栈停了下来。开了两间客房,点了几样酒菜,和审香妍坐在楼下,看着审香妍狼吞虎咽,他自己则一个人独饮,计算着行程。照这样的速度,只怕至少要十天才能到天机峰下,明天无论如何,都要把这位大小姐给劝回去才行。 审香妍压根没想那么多,大口大口直到吃了个半饱,才发觉高庸涵除了喝酒,筷子一动不动,奇道:“高大哥,你为什么不吃?” “你先吃吧,我不饿,等会再说!” “不行!”审香妍停了下来,关切道:“就算不饿,也要吃点,不然半夜哪里还有什么吃的?”说完,给高庸涵盛了一碗饭。 高庸涵一呆,仿佛又回到了牧野原,“紫袖好像也说过这句话吧!”想到这里,高庸涵的神色一黯,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落寞。 审香妍看到高庸涵的眼神,一愣,随即低下头去,伤心道:“高大哥,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,我还是回去算了,你自己小心!”说完,突然起身冲了出去,跨上霜足兽绝尘而去。 高庸涵一惊,急忙喊道:“妍儿,快回来!” 第七十一章 鬼脸 高庸涵才一出门,审香妍已经在十丈之外了。顾不得惊世骇俗,高庸涵一腾身窜了过去,想把她给拉回来,但是霜足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,全力跑起来如风驰电掣一般,瞬间就把高庸涵抛在身后。 高庸涵之所以担心,是因为他知道,那个御风族的杀手,随时隐在暗处,令人防不胜防。万一要是对审香妍下手的话,她根本挡不住,如果审香妍出了什么意外,高庸涵可真是没法向审家交代了。当下连马都来不及骑,灵力运转到急速,一路追了下去。 大街上还有许多行人,只觉得一道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,跟着被那道人影带起的疾风,卷的东倒西歪,纷纷咒骂:“哎,什么东西这是?” 高庸涵压根就没听到身后的抱怨,只是盯着前面翻飞的四足,霜足兽奔跑起来尘土不沾,几乎没有什么声音,但是四足在夜晚能发出奇异的白光,很好辨认,而高庸涵本就视黑夜如白昼,倒也看的清清楚楚。 越追越远,霜足兽也跑的越来越快,高庸涵渐渐有点跟不上了,拐了几个弯后,审香妍便消失在树林之后。高庸涵毫不松弛,仍旧狂追。他大致估算了一下,再这么跑上一个时辰,无论如何也能跑到天子城,只要一到天子城便可无事。这么想着,灵力源源不断奔涌而出,步伐愈加地快了。 前面的路,是从一片密林中穿过,高庸涵刚跑到林边,突然心生警觉,猛地跃起,身形陡然拔高,站在一颗古树之上,举目朝四下望去。运足目力,仔细察看四周,但是什么都没发现。高庸涵有些奇怪,刚才明明感觉到一丝阴寒之气,可是一停下来,那股阴寒之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高庸涵放出神识,又细细地搜索了一番,这片密林中,总透露出一股子古怪,终于,在密林深处传来一丝法力波动。 高庸涵精神一振,悄悄地掩了过去,透过林中的空隙望去,那里居然出现了一个方圆十几丈的空地,空地四周插满了黑幡,似乎是个什么法阵。令他感到诧异的是,这些黑幡的符篆看上去十分的眼熟,仔细回想了一下,居然和炼世山下魔瞳四周的黑幡十分相像。 “难道说,地府已经渗入到太河源了?” 地府一直是很神秘的地方,具体在哪里,谁也说不清楚,但是所有人,包括修真界在内,对地府都有一种深深的恐惧。早在九界坍塌之前,所有的修真者都认为,一旦渡劫失败,肉身肯定是保不住的,但是灵胎呢?灵胎会去哪里,会发生什么变化?这个问题,困扰了相当长的时间。 直到九界坍塌之后,厚土界出现了大量的亡灵、鬼魂,大家才慢慢知道,原来这些魂魄,都是从被九界坍塌所波及到的地府中,逃脱出来的。而这些飘荡于各处的孤魂野鬼,所表现出的那种诡异、离奇的能力,令大部分种族感到恐怖。后来,修真界曾对这些游魂,多次进行围剿,其中出力最大的便是凤羽族。 作为高庸涵来说,尽管从未和亡灵打过交道,但是对于其中的诡异,也是早有耳闻。此地离天子城如此之近,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似乎和地府相关的法阵,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。 就在这时,黑幡法阵突然一暗,又一股淡淡的阴寒之气扩散开来。也许是靠的太近的缘故,高庸涵感到气息一紧,险些从树上掉了下去,再凝神细看,法阵又恢复了平静。随后,这座法阵如同呼吸一般,每隔一炷香的时间,便悄然爆发一次,阴寒之气一次比一次来的剧烈。 高庸涵有些犹豫,他无法确定审香妍已经到了何处,而对这个法阵为何出现在这里,也深感不解。看情形,法阵暂时还不会出现什么异常,想了想,决定先找到审香妍,确定她安然到家后,再回来探察此地。 正要动身,忽然法阵中间冒出一股黑烟,黑烟浓稠的如同黏液一般,蠕动着从地上慢慢升到半空中,猛然爆裂开来。从黑烟中传来无数的啼哭、惨叫声,一团白光突然窜了出来,直冲云霄。黑烟似乎极力想将白光拉扯住,紧紧跟在白光身后,白光飞到密林上空三十余丈的高度,终于支撑不住,掉了下来。 突然有此异变,高庸涵停住脚步,全神应对。透过黑烟,那团白光中,似乎包裹着一只仙鹤,哀鸣着被黑烟给卷了回去。眼见仙鹤就要被黑烟完全吞噬,高庸涵终于出手。因为他想起来审香妍曾说过,一路南归是骑着师门的暮云飞鹤,而这只仙鹤丹顶上,有一碧绿的尖角,极像是审香妍口中的那只暮云飞鹤。 一道金光打在黑烟上,黑烟一歪,内中传出一阵惨叫,声音凄厉之极。叫声中,数十根黑幡无风自动,幡上的符篆冒着黑光,迅速游走,同时散发出缕缕黑烟,全部涌入阵中。那只仙鹤也借机逃了出来,重重摔到高庸涵身后。 高庸涵不及查看仙鹤,眼见黑烟重新凝结在一起,慢慢现出一张恐怖之极的鬼脸,而且越来越大,心知不妙,不待鬼脸完全成形,又是一式聚象金元大法击出。那些黑幡似乎想要挡住高庸涵,纷纷扬起幡面,但是聚象金元大法乃玄门正宗法术,金光所到,几面黑幡化作一阵飞灰,如同被烧着的纸片一样,随风散去。 那张鬼脸此时已经膨胀到十余丈大小,眼见金光袭到,却苦于无法躲闪,只得张开大嘴,一口将金光吞了进去。 高庸涵大惊,自修习聚象金元大法以来,何曾遇到如此古怪的情形,难道说如此厉害的法术,对于地府生灵竟然毫无用处?双手一搓,大喝一声:“垂弦连疆!”一道夺目之极的电网,当头罩了下来。 这次施展出的垂弦连疆,显然比起当初在焚天坑内的那次,威力要大了许多。电网一套到那张鬼脸之上,鬼脸变得更加扭曲和狰狞,高庸涵又是一声大喝:“破!” 电网爆出一连串的火花,鬼脸一声惨嚎,所有的黑幡全部贴了过来,急速游走的符篆反缠着电网。场中一暗,鬼脸骤然大了一倍,甚至鼻尖几乎都凑到了高庸涵面前。高庸涵夷然不惧,褐纹犀甲随着意念,显现出来,全神戒备。 这时,隐隐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,无数白光同时炸开,同时一道金光冲了出来。原来那鬼脸虽然硬生生把金光吞入嘴中,却始终无法化解里面沛然的法力,加上垂弦连疆这么一炸,终于承受不住,反遭聚象金元大法的反噬。黑幡全部化作飞灰,随即消失,黑烟被炸得四散飞溅,落地时竟然全部变成了暗红的血块,血块随即又化作一团雾气,逐渐消失。血块所及,无论是花草树木,全部瞬间枯萎,地面也变作了焦黑一片。 “原来地府所恃的,全是灵胎阴火!”高庸涵看的很准,一下子便找到了这张鬼脸的命门所在,接下来就容易的多了。暗暗运足灵胎阳火,准备给它再来一下。 鬼脸被电网这么一炸,惨呼连连,原本鼓胀的体形,随着黑烟大半被炸飞,缩成了一团。跟着,鬼脸渐渐隐去,重新变回黑烟,往地下逃去。 高庸涵回头一看,那只仙鹤神情萎顿之极,但是嘴里死死叼着一根发带,赫然就是审香妍束发所用!高庸涵大为焦急,莫非审香妍被地府给掳了去?当下顾不得那么多,眼见那团黑烟就要完全没入地下,暴喝一声,跃入阵中,准备把黑烟给揪出来。 黑烟入手,果然如同实物一般,高庸涵双臂发力,就要把黑烟给拉回来。四周的黑幡尽管全部被毁,但是法阵仍在,那黑烟拼命挣扎,法阵感受到黑烟的异样,突然运转起来,一道黑光冲天而起,跟着归于沉寂。高庸涵被法阵拉扯进去,随着黑烟一起消失无踪,除了残留的一大块焦黑,场中什么都没有了。 暮云飞鹤趴在地上,看着这一切,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,却均告失败,最后一次努力,再次摔到之后,无奈的眼中流出了几滴泪水。 高庸涵跟着黑烟,在一片迷雾中穿梭,他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要把审香妍平安无事地带回去。 迷雾中似乎有股极怪异的禁制,仿佛是在异界中穿行,高庸涵感觉浑身欲裂,拼命运转灵力,苦苦支撑,突然浑身一轻,接着摔到一座屋檐上,穿屋而过,掉在地面上。从破碎的瓦片中站起来,那团黑烟已然不见,高庸涵四下打量了一下,似乎身在哪一家的大堂之中。 “这就是地府么?”高庸涵寻思着,但是又不敢肯定,因为入眼的所有的情景,看起来和寻常的民居实在没什么两样。 虽然有些古怪,但是既来之则安之,高庸涵穿堂而过,朝大门外走去。出了一条小胡同,来到一条大街上,入眼似曾相识,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刚才到过的会间集,这令高庸涵大为意外。街边的商铺酒楼,仍然悬挂着灯笼,照着街面一片光亮,许多小食摊上仍然冒着热气,各种香味飘了过来,甚至恍惚间,仍能听到各种叫卖声。 但是,街上一个人都没有,甚至连老鼠、蟑螂都没一只! 这个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!会间集那么多人,居然全部凭空消失,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,就像是很随意地起身离开。可是,这么多人,可能同时离去么? 高庸涵沿着长街往前缓步走去,每走一步,阴寒之气便浓了一分,身后的灯光也突然变得惨白。到了刚才吃饭的那家客栈门前,看着拴马的槽桩,只剩下一根马缰,轻轻地晃动。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,客栈的大门紧闭。 这时,一阵阴风吹过,长街上的灯火全部熄灭,只有面前的这家客栈,还是灯火通明。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走到门边,伸手推了一下,两扇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,慢慢打开。 一个人影,背对着大门,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,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,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你也来了?” 高庸涵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,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答道:“没想到是你!” 第七十二章 默契 “你错了,不是我!”那人缓缓转过身来,摇头道。 那人身材瘦小,样貌怪异,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,裸露的上身两侧,鱼刺一样的骨骼清晰可见,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。正是几日前在天子城内,和高庸涵交过手的那个御风族杀手。 高庸涵周身灵力澎湃,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,厉声说道:“我不管是不是你引我来的,把那个女孩子交出来!” 那人突然一笑:“我手上是有一个人,不过却是另外一个。”一伸手,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人,赫然正是荣书隽! 荣书隽脸色惨白,双目紧闭,不知生死。那人手一松,荣书隽滑到地上,那人看都不看一眼,盯着高庸涵续道:“我从城门口便一路跟踪你,可是你和那个小姑娘跑的太快,把我甩在了后面。我知道,你一定会在第二天,把那个小姑娘送回去,所以根本不着急——” 那人料定高庸涵还会回转,所以安步当车,晃悠悠朝会间集行来。由于御风族的长相,和人族差异过大,所以那人并没有走大路,而是仗着与生俱来的天赋,在离大路不远的林中穿梭。到了太阳落山,那人便在林中歇息,不久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心中一动,悄无声息地飘到路边的一株大树上,朝下观望。 来的是荣书隽,他好不容易把马找了回来,心中记挂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美女,当即就追了下来。他脑海中全是审香妍的一颦一笑,全然忘记了要找高庸涵拜师的事情。 那人虽不能像高庸涵一般黑夜视物,但是身为杀手,眼光自然敏锐远胜常人,远远见到马上乘客,认得是日间要拜高庸涵为师的那个年轻人,念头一转,一路跟了下来。 没走多远,那人和高庸涵一样,就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阴寒之气。这些年来,御风族饱受亡灵的侵扰,所以那人对于这种游魂野鬼独有的阴气,自然十分熟悉。他也有些吃惊,因为从未听说过,太河源出现过什么游魂野鬼,况且这里是天机门总坛所在,也断不会容忍亡灵肆虐。 荣书隽没那么高深的修为,显然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,一门心思都是尽快见到审香妍。可是跑了好长时间,他也渐渐感觉不太对劲了,因为前面的路越来越窄,到最后完全消失,怎么疾驰,都绕不出所在的这片密林。 荣书隽倒是无知者无畏,抽出宝剑,破口大骂:“他妈的,什么鬼东西在捣乱?要是让本少爷把你找出来,一定不会轻饶了了你!” 那人在树梢上自由飞翔,比起荣书隽在林间穿行,要轻松得多,快得多,所以一直远远吊着荣书隽。其实,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,杀手的天性,使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。正打算掉头,忽然听到荣书隽这么一嗓子,不由得一阵好笑,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一分好奇,倒要看看这小子接下来会怎么样。也怪他自己过于自负,满以为凭自己的修为,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,所以跟着荣书隽,准备看出好戏。 “结果,我和这小子一起,给卷到这个鬼地方了!”那人一阵苦笑,转而问道:“你又是怎么进来的?” 高庸涵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,然后急急问道:“你当真没有见到那个红衣姑娘?” “没有!”那人看着高庸涵,良久才傲然说道:“我扶风余岳虽是杀手,却从不屑说假话,骗你作甚?” 扶风余岳说话的时候,双眼闪过一丝杀意,高庸涵朗声一笑,一道目光逼了回去:“我信你!”跟着话锋一转:“扶风老兄,既然咱们都被困在这里,不如先联手闯出去如何?咱们之间的事情,出去以后再说!” “哈哈哈哈!”扶风余岳的笑声尖利之极,震得房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了下来,连荣书隽都似乎被这阵笑声惊醒,闭着眼睛,双手拼命地捂着耳朵,在地上打滚。 高庸涵不动声色看着扶风余岳,伸手虚空一抓,把荣书隽拖了过来,跟着手指急弹,在他身边布下了一层禁制。荣书隽神色一缓,继续沉沉睡去。 扶风余岳这才停下笑声,点点头说道:“好一个高庸涵!审时度势,决断之快,令人佩服!”接着又叹息道:“我很欣赏你,只要你交出尸头蝠王的内丹,我不但不杀你,还可以护你一个月的安全,如何?” “我不是说了么,咱们之间的事情,出去以后再说。”高庸涵神色不变,淡然应道。 “既然如此,我便答应你,暂时联手,先离开这个鬼地方。” 高庸涵正打算拖起荣书隽,扶风余岳身形一晃,已经将荣书隽扛在肩上,低声说道:“我看着这个小子,你负责到时候动手。”说完,从大门飘了出去。 高庸涵仔细看了看前面的扶风余岳,见他一出门便轻飘飘地飞到半空,心中暗暗赞叹:“御风族果然不愧‘御风’二字,肩上扛着这么一个大活人,还能无事一般,灵活自如,当真不容小觑。” 高庸涵刚一踏出客栈大门,身后的灯火随即熄灭,整个会间集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。两人的修为都十分高深,倒也没怎么惊慌,只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,连一声虫鸣都没有,令人颇有些怪异。 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 扶风余岳轻轻落了下来,摇头道:“好像起雾了,目力所及不过十余丈,除了你以外,再没一个活物。” 高庸涵想了想,决然说道:“既然他们不愿露面,那我们就去把他们给揪出来!” “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,这样,你往镇子中心找,我往镇外找,一旦有事,便以烟火为号。”说完,递给高庸涵一把细沙,“只要把细沙以灵力抛洒出去,就能化作烟火,带你飞到半空,即可惑敌,也可保命。” 这些细沙手感很是怪异,与一般的沙子相去甚远,高庸涵笑道:“那天在城里,你也是用的这种沙子?” 扶风余岳不答,只是冷哼了一声,大步朝镇外走去。高庸涵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迷雾中,也转身朝集镇中心走去。只是,他们都没注意到,刚才的那间客栈里面,隐隐冒出几股淡淡的黑烟。 高庸涵远远就看到,镇子中间那根高高竖起的旗杆,但是走了半天,始终都到不了旗杆跟前,知道肯定是陷在一座法阵中了。由于不知道法阵是何布置,不敢造次,也不再往前走,干脆盘膝坐在地上,默默放出神识打探四周。 这个阵法非常古怪,以高庸涵对阵法的了解,也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,竟然根本无从探察法阵的运转。但是,高庸涵可以肯定,这绝不是障眼法,看来,地府果然有些门道。高庸涵紫府内,突然一阵清明,一道白光从天而降,眼前豁然开朗,自己居然在此时此地,又到了那座宫阙跟前。只不过,与上次不同的是,这次守在山门前的,换成了两个青衣童子。 那两个童子一见到高庸涵,便笑着迎了上来,刚准备说话,突然一道凌厉之极的剑芒刺了过来。高庸涵猛然惊醒,这道剑芒来的太快,避无可避,大喝一声,聚象金元大法信手挥出。剑芒与金光撞击在一起,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高庸涵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,生生被砸到地下,双膝没入土中。对面那人也不好过,被金光震得倒飞出去,洒下一路鲜血。 高庸涵大喝一声,身形一提,从土中跃了起来,勉强稳住身形,一扬手,把扶风余岳给的那把细沙抛洒出去,一道淡蓝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,绚丽之极。此时,对面半空,也是一道烟花,同时盛开。那烟花极其艳丽,将四下照的一片光亮,这时高庸涵才看清,原来出手偷袭自己的,竟是扶风余岳! 扶风余岳也是一惊,本已发出的第二招,来不及收回,手腕一抖,剑芒划向一旁,旁边一座酒楼被剑芒扫过,轰然倒塌。 高庸涵也是一样,聚象金元大法已然蓄势待发,在剑芒的气机牵引之下,体内灵力奔涌而出,便欲发出这全力的一招。忽然心神一动,灵力顺着紫府,顺利地划了个圈,这一招居然给收了回来。一惊之下继而大喜,在扶风余岳的逼迫之下,聚象金元大法已然突破了天发杀机第三重的桎梏,进入到地发杀机的境界! 自玄元道尊首创聚象金元大法以来,玄元宗历代弟子中,还从未有任何一个人,能在短短的半年之中,突破天发杀机的境界,领悟到地发杀机的第二层心法。有些资质愚笨的弟子,穷极一生,也都达不到天发杀机的第三重境界,更遑论地发杀机?高庸涵通过无数次的生死搏杀,突飞猛进,精进的速度,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;而以他在聚象金元大法上的修为,已经不输于玄元宗的任何一个长老了。 但是眼下,实在不容高庸涵多想,扶风余岳收剑之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迅速摆出一个七雷朝云阵,因为他直觉地认为,接下来,该大戏登场了。 扶风余岳的机变也很快,一落地,便护在高庸涵身边,一直等他布好阵法之后,才身形一晃,坐倒在地上,将荣书隽放到阵中。 “刚才那一剑,我不是有意的!” “我明白!” 两人都没多说,但是对地方的意思都很清楚,顿时生出一种默契,相视一笑。 原来,扶风余岳走到镇外,顿时被浓重的迷雾包裹起来,眼前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扶风余岳也不惊慌,干脆闭起双眼,脑袋两侧的鱼鳍舒展到极致,以耳代目,倾听周围的动静。他毫不理会前方有什么,心中默默估量着,按照直线往外走,遇到障碍便一剑挥去。 这样走了大约几百步,觉察到身边的气流出现了一丝异样,当即全身戒备。从四面八方,突然伸出无数的手臂,朝他抓来,剑光流转之间,所有的手臂全被斩断。随后一股粘稠之极的黑烟,悄无声息侵到身后,就要往他体内钻去。扶风余岳大喝一声,身子朝前一飘,反手一剑刺去,那道黑烟见机极快,嗖地后退。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,扶风余岳岂能放过,薄翼一张,尾随黑烟紧追不舍。跑出没几步,便感觉到前面一股极强的法力波动,不惊反喜,双目一睁,就见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团黑影,那道黑烟随即钻入那人体内,当即全力刺出一剑。可是没想到,对方的修为高的出奇,自己反被震了出去,而且还受了重伤。 扶风余岳身为杀手,反应极快,第二招本能地递了出去。挥剑以后,他才醒悟过来,上当了!果然,一道烟花冲天而起,为了避免高庸涵再次出手,他也跟着打出了一道烟花。 这个误会,令两人都受了重伤,而真正的厮杀,已经出现在对面的长街上了! 第七十三章 绝杀 两人正盘膝调整体内灵力的时候,对面长街出现了极其诡异的情景,地面突然塌陷,裂出无数的裂缝,裂缝迅速漫延,周围的建筑纷纷倒塌。裂缝一直扩展,在两人身前五六丈的地方停了下来,高庸涵等三人所在宛如孤岛一般,彻底和周围断开。随即,裂缝中喷涌出大片的黑烟,黑烟所到之处,迷雾全部被吸的干干净净。 扶风余岳看着黑烟渐渐升起,忽然问了一句:“高帅,你说这些地府的鬼东西,有几分本事?” “有几分本事,我不知道,但是这般装神弄鬼的小把势,我却是头一次见。” “哈哈哈!”两人同时放声大笑。 那些黑烟似乎有生命一般,听了两人的嘲笑,似乎十分愤怒,上升的速度突然加快。黑烟越升越高,在头顶上空数十丈的地方连成一片,将三人团团围住。黑烟一阵剧烈的抖动,渐渐凸现出无数张鬼脸,而在面前,则是一张巨大的鬼脸,和高庸涵在那处密林中见到的一模一样。 那张鬼脸一脸的得意,似乎在嘲笑二人的不自量力,因为刚才在密林中,虽然吃了高庸涵的亏,但是那里是阳间,哪里及得上自己造出的这个结界?在鬼脸看来,眼前的这三人,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而已,居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,着实可笑。 高庸涵悄声对扶风余岳说道:“用灵胎阳火对付它!” 扶风余岳微微有些吃惊:“你和它交过手?” “嗯!”高庸涵盯着那张鬼脸,沉声道:“我就是跟着它进来的!” 扶风余岳忽然对高庸涵生出了一丝不敌的念头,这丝不敌的感觉,来源于高庸涵连番表现出的实力,令他的自信产生了松动。他不禁自问,能杀得了高庸涵么?也许,只有偷袭或者暗杀才可以,否则,光明正大地比拼,恐怕还真的没有把握! 他刚才跟着荣书隽,不知怎么居然穿出了密林,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,直接到了这个会间集。当时,集镇上有许多人,热闹非凡,荣书隽显得十分兴奋,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衣少女。扶风余岳隐隐感觉到十分不妥,而且越靠近集镇中心,这种不妥便越强烈,杀手的本能,使他停下了脚步。突然前面传来荣书隽的惊呼,扶风余岳不进反退,往镇外退去。 刚转身,就发现情况大为不妙,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,突然之间变得空空荡荡,所有的人,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扶风余岳一惊,知道已经晚了,接连穿过两条街道,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。整个镇子死一般沉寂,除了自己,唯一的活人便是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的荣书隽。 扶风余岳无奈,只得把荣书隽拖进了路边的一家客栈,一进客栈,两扇大门“呯”的一声便合上了。这么一来,倒把他的斗志给勾了起来,索性坐在大堂中间,看看倒底会发生什么,结果没想到,过了没多久,高庸涵便出现了。而他自始至终,都没见过这张鬼脸,更不用说交手了。 此时一听高庸涵的话,知道这也许是两人唯一的机会,当即随着高庸涵慢慢退回阵中。 那张鬼脸,似乎不知道高庸涵已经布下了一座法阵,兀自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,眼神就像是看盘中的美食一样。它以为,两人一见到自己,就会出手,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个修真者,这般沉得住气,居然盘膝坐着,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。 又等了片刻,两人还是坐在一堆石柱中间没动,定睛一看这才醒悟过来,原来两人是借这个机会在疗伤。鬼脸顿时哈哈大笑,看来刚才跟他们玩了那么一下,还是很有成效的。 鬼脸一阵扭曲,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,沉闷之极,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般。旁边无数的小鬼脸,嘻嘻哈哈笑作一团,跟着同时张嘴,喷出了无数道粗细不一的黑烟,朝高庸涵二人飞去。 高庸涵猛地跃上一根石柱,双手一搓,一道电网将法阵团团护住。黑烟一触到电网,立刻被烧焦,腾起阵阵烟雾,一股浓烈的腥臭弥散开来。高庸涵的垂弦连疆虽然十分厉害,可是架不住黑烟越来越多,尤其是一些粗大的黑烟,一附着到电网上,便化作一堆一堆的血块,将闪电弄得污秽不堪,没几下,闪电黯淡下来,电网也摇摇欲坠。 扶风余岳一动不动,根本不管高庸涵,仍旧坐在地上拼命运转灵力,修补紫府的损伤。刚才,趁着鬼脸独自陶醉之时,两人已经商议妥当,由高庸涵独力抵挡开始时的攻击,而扶风余岳则瞅准时机,全力对付那张最大的鬼脸。 高庸涵对扶风余岳很有信心,因为身为一个杀手,如果连什么时候出手都把握不住,那也就不成其为杀手了。扶风余岳则压根没有去想,高庸涵能否撑到鬼脸露出破绽之时,因为,如果高庸涵撑不下来,就算自己出手,也不过是稍微延缓点时间而已。早死和晚死,在扶风余岳看来,没有什么区别,所以他根本不去关心高庸涵,怎么对付先期的攻击。 不过才片刻的时间,电网便完全被黑烟所笼罩,高庸涵不慌不忙,犹自支撑着电网。等到电网快要承受不住时,高庸涵的身体突然急速旋转起来,所有的石柱也随之旋转,速度越来越快,七雷朝云阵已被发动起来。无数粗大的电弧,在十几根石柱间来回穿梭,就像无数条飞舞的银龙,跟着高庸涵身子一定,一连串的法诀击出,银龙冲天而起,电网猛地一缩,随即爆炸。 这次的爆炸,威力更胜以前焚天坑那次,黑烟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,无数黑烟背后的鬼脸,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,纷纷破碎。无数的鲜血,顺着烟幕流下,头顶原本密集的黑烟,竟然被炸出了一个大洞。那张巨大的鬼脸,就跟刚才在密林时一样,也发出了一声惨嚎,不过这次不同的是,神情不但没有萎顿,反而变得愈发狰狞。 扶风余岳睁开眼,眼中全是惊叹,赞道:“好手段!高帅果然名不虚传!” 高庸涵一阵苦笑,刚才的全力一击,几乎耗尽了法力!他原本以为,自己至少可以撑上一炷香的时间,才会借助到七雷朝云阵,没想到,才刚刚交手,就被迫使出全力。这些地府的亡灵,竟然厉害如斯! 那张巨大的鬼脸,已经被完全激起了怒气,又是一声暴喝。这一次,那些鬼脸不再喷出黑烟,而是呼啸着朝高庸涵涌来。看着丑陋之极的鬼脸,蜂拥而至,高庸涵的战意也被完全激发出来。七雷朝云阵运转到极致,高庸涵深吸一口气,强行提升灵力,仰天大喝道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聚象金元大法第二层境界果然厉害,即便是灵力不足,威力也远胜“天发杀机”第三重,金光之盛,就连四周的黑烟,都相形见绌。 无数的鬼脸爆裂,然后又是无数的鬼脸涌来,似乎无穷无尽。高庸涵被扶风余岳刺伤的心口,剧痛连连,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挺。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吃力,即便是在焚天坑,面对虻尊的十万虫人大军,他也挥洒自如。而此刻,他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。七雷朝云阵终于支撑不住,石柱一根接一根地炸开,化为齑粉,而石柱每碎掉一根,高庸涵便是一口鲜血喷出,金光也自黯淡一分。 扶风余岳仍然坐在地上,一动不动,因为最大的那张鬼脸还未出手! 最后一根石柱也碎裂开来,高庸涵感觉到紫府的灵力,似乎已经完全被榨空,出手越来越弱,终于支撑不住,仰天倒了下去,就倒在了扶风余岳的身旁。 扶风余岳还是没动,高庸涵固然已经耗尽心神,他又何尝不是?他体内的灵力也已运转到极致,就等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,他根本无法分神,对付眼前的这些小鬼脸。 无数的鬼脸欢叫着,扑了上来,瞬间便将三人完全淹没。高庸涵已经彻底失去知觉,和荣书隽一样,尽管被鬼脸撕咬,却已感觉不到疼痛。扶风余岳则不一样,他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,发自灵魂深处的疼痛,这种疼痛,远远超出了常人所能忍耐的极限。幸好,扶风余岳是御风族人,自幼便在荡魂熏风中,接受了极为残酷的训练,所以他拼命忍住,逼着自己不去想那种嗜骨的疼痛,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张鬼脸上。 也许是看到三人已经没了任何反抗的能力,那张鬼脸终于笑了,虽然损失了成千上万的阴魂,但是能吞食两个修真者的灵胎,还是物有所值。当下一声大吼,那些鬼脸依依不舍地慢慢离开,犹自露出一种不甘心的贪婪。那张鬼脸慢慢移到三人身边,随着黑烟不断散去,逐渐显露出原形,原来是一个青面獠牙,瞪着一对血红大眼的幼童。那幼童一阵奸笑,突然从嘴中伸出一条血红的长舌,一下子朝坐在最外面的扶风余岳卷去。 扶风余岳忍住出手的冲动,不断告诫自己,时机未到,时机未到!等到那条长舌刚刚触及到自己的躯体,扶风余岳终于动了! 就见一道昏黄的剑芒,以缓慢到了极点的速度,轻轻划过。那幼童就呆呆地站在那里,似乎被剑芒所吸引,连躲避都已忘记,眼睁睁地看着剑芒朝自己刺来。就在剑芒离它还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,那幼童突然倒飞出去,似乎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,死命地往裂缝中逃去。剑芒刹那间大放异彩,暴涨数丈,一剑劈了下去,就听见一声惨呼远远传来。 扶风余岳心下一阵暗叹,还是被那地府妖童逃了性命,不过这一剑斩断了它的一条孽魂,估计也够它受得了,没有个几百年,别想恢复过来。这一剑,是扶风余岳生命中最绚烂的一剑,随着这一剑的刺出,他也仰天倒了下去。 而此时,场中还有成千上万的鬼脸,在一旁游走飞舞。这些鬼脸先是大惊之下,纷纷后退,待见到有机可乘,重新扑了过来! 第七十四章 援手 高庸涵从剧痛中苏醒过来,一睁眼,就看见一张鬼脸,正好趴在自己面前,意念一动,猛地感觉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疼痛,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撕咬一般。这种感觉何其熟悉,当日在阅昙洞外,和狂尊一战,不是也曾深受魔魂嗜骨之苦么? 高庸涵想起了尸螟蝠,可是紫府内空空如也,一丝灵力都没有,根本无法施展凝愁术。他很是后悔,应该早点放出尸螟蝠,也许情况会好一点,可是因为顾忌到扶风余岳,所以迟迟不愿动用藏鸦指环,现在悔之晚矣,难道真的是要丧命于这些亡灵之手? 既然无力放出尸螟蝠,那么,那条大火源自然也是放不出来了,高庸涵艰难地将手伸进怀中,想在临死前抚摸一下云霄瓶,心中一阵惨然:“紫袖,我怕是不能再去找你了!” 远在天外的一个白衣女子,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:“难道是他出事了么?” 高庸涵的三魂七魄,已经在鬼脸的撕咬下,变得虚弱不堪,神智逐渐有些昏迷,忽然摸到了三根温滑如玉的石笋,心头一振。这三根石笋正是当日狂尊所赠,怎么把这个法器给忘了? 颤颤巍巍取出一根石笋,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捏,石笋裂成两半,一道血光激射而出。血光一出,在三人周围的鬼脸,只要被血光沾上,便化作一团飞灰瞬间消失。血光不断膨胀,吞噬着周围的鬼脸,当身形扩展至十余丈高时,慢慢凝成一只巨大的虫子。这只虫子虫头两侧,各有一个头颅,肚腹之间,也似有无数个虫头在嚎叫,无数对虫足缓缓摆动,竟和狂尊有几分相似。这个虫子看见那些鬼脸,就像看到什么美食一般,张嘴一嚎,周身血光纷纷变成一只只虫子,争先恐后地朝四周的鬼脸扑去。 这道血光,其实是狂尊当年修炼的一个分身,专门以魔魂的修炼之法炼制而成,自然对灵胎、魂魄之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,所以那些激射出去的血光,简直称得上是亡灵的尅星。血光每前进一分,黑烟便弱了一层,随着黑烟的退却,地面上那些巨大的裂缝也消失无踪。血光的范围越来越大,已经将附近的两条街都笼罩进来,高庸涵勉强抬头看去,甚至连镇子中心的旗杆,也清晰地显现出来。 在旗杆下面,有一个红衣少女,手捏法诀盘膝而坐,双目紧闭脸色苍白,浑身大汗淋漓。 高庸涵一见大喜,大呼一声:“妍儿!” 那个红衣少女,正是苦寻不得的审香妍,听到这声呼唤,浑身一震,睁开双眼,一脸的不可思议,呆呆地看着高庸涵。突然一声尖叫,奔了过来,跑到高庸涵身边,一把将高庸涵搂在怀里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: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?” 高庸涵虚弱地笑道:“傻丫头,哭什么,这回可担心死你高大哥了。” 审香妍慢慢收住哭声,扶着高庸涵坐起身来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,倒出了两粒丹丸,喂进高庸涵嘴里。高庸涵知道,丹鼎门的炼丹术,在所有的修真门派中是最精纯的,这两粒丹丸果然玄妙无比,功效比之楚兰红泪,也差不了几分,当下不再多说,运功化解药力。 审香妍转头,看见更加虚弱的扶风余岳,尽管见此人长相十分的古怪,但是见他和高庸涵躺在一起,显然是同伴,也喂了他两粒丹丸。扶风余岳虽然灵胎涣散,连话都说不出口,但是仍然用目光,向审香妍表示了谢意,随后也自运功,借助药力疗伤。 对一直昏迷不醒的荣书隽,审香妍皱了皱眉头,取出另外一个玉瓶,拿出一粒奇臭无比的丹丸,硬给他塞进嘴里。然后转身,看着远处追逐着黑烟的血光。 黑烟终于被清理一空,血光纷纷回到高庸涵身旁,重新凝结成那个大虫子的模样。审香妍在一旁看着,吓了一跳,要不是高庸涵示意让她稍安毋躁,早就准备拔剑砍过去了。狂尊的分身,和他本人的脾气毫无两样,拍拍肚子显得意犹未尽,撇了撇嘴朝高庸涵哈哈笑道:“小子,我这个分身怎么样,厉害吧?” 高庸涵多少恢复了几分灵力,在审香妍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,朝狂尊分身一拱手,笑着回道:“尊主神通广大,高某佩服得很,自甘下风!” “哈哈哈,你少蒙我!”狂尊分身跟着神色一整,肃然道:“这才分开半个多月,你就用了一根石笋,可见前路艰险,你一切要多加小心才是!” 高庸涵十分感动,点头道:“我知道,有劳尊主挂怀!” 狂尊分身也是一笑,看着紧紧依偎在高庸涵身边的审香妍,气不打一处来,张嘴骂道:“你个臭小子,以后没事多用点功,少和女孩子天天搅在一起!下次再找我的时候,要是修为还没提升起来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 高庸涵摇头苦笑,连声道:“不敢,不敢!” 审香妍俏脸一红,就准备还嘴,可是看见这个虫子外形这般恐怖,而且听口气还只是一个修真者的分身,知道和别人的修为相差太远,只得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。 狂尊分身渐渐隐去,一阵笑声远远传来:“小子,记得下次再来的时候,一定要带点那个叫‘酒’的东西,别忘了!” “你放心,不会忘的!”高庸涵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镇子中,远远传了出去。 这时,扶风余岳也勉强站了起来,刚才的情形,他都看在眼里,眼睛盯着血光消失的远方,心头暗自骇然:“此人好广阔的交游,居然还有这等修为的高手朋友,这个虫子莫非是七虫族的人?可是七虫族的修真者,根本没有这种实力,这个虫子又是哪里来的呢?” 荣书隽依然昏迷,但是呼吸已经顺畅多了,看来也没什么大碍,仍旧由扶风余岳扛在肩上。审香妍扶着高庸涵,四人一起往镇外走去。可是奇怪的是,虽然黑烟被清扫一空,却仍无法走出这个死镇。 走了两圈之后,审香妍猛地一拍脑袋,是那种大为失悔的神情,偷眼看了高庸涵一下,低着头细声说道:“都怪我,忘了咱们还在鬼雾迷魂之中,我这就把鬼雾驱散。” 高庸涵和扶风余岳相视无言,默然看着审香妍走前几步,从怀中掏出一块蓝色的石块,然后口中念念有词。石块形如鹅卵,随着审香妍的法诀咒语,石块表面浮现出几道蓝色的符纹,符纹越来越亮,变作一个蓝色的光球浮了起来。 审香妍一声轻吒:“祭如灵光,疾!”蓝色光球升到半空,放出万道蓝光,一层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,“嗡”的一声向四周急速扩展开来。蓝光过于刺眼,高庸涵和扶风余岳不由得合上了眼脸,等到再睁开眼时,迎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,周围传来阵阵鸟语花香,众人一时有恍若隔世之感。 高庸涵环顾四周,此刻身处在一处山谷之中,只有脚下的一小片焦黑之地,仿佛才能证明,众人曾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。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,约莫估计了一下,现在应该是临近正午的巳午交接时分。 经历了如此诡异血腥的一夜,众人都十分疲劳,扶风余岳放下荣书隽,飞到半空打探了一下环境,一指西北方向,大喊道:“那边十里之外,似乎有一条官道,我们先朝那边走。” 四人在密林中,慢慢地朝官道方向走去。一路上,高庸涵仔细询问了审香妍,才知道其中好生危险,要不是担心扶风余岳会对审香妍下手,追了出来,恐怕审香妍、荣书隽,以及似敌似友的扶风余岳,都会丧身在那个死镇之中。 原来,昨夜审香妍负气跑了出来,一路疾驰,跑出镇子没多远,就有些后悔了。仔细想想,刚才高庸涵那种落寞的眼神,其实从初次见面以后,似乎就常常浮现,也许只是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,并非是对自己不满吧!小女孩的心思本就多变,这么一想,越想越觉得有道理,但是一时又抹不开面子,骑着霜足兽慢慢在会间集外面徘徊。 她不知道高庸涵早已追了出去,犹豫再三,还是鼓起勇气返回镇中,准备向高庸涵认错。哪知,一进到镇子里面,就感觉不对劲了。在镇外才刚刚听到,镇子里面依旧是热闹非凡,一踏上长街之后便寂然无声,连一个人影都没有。审香妍大惊之下,急忙冲到那家客栈跟前,遍寻高庸涵不得,反而被死一般的寂静,吓出了一身冷汗。 就在这时,隐隐传来高庸涵的声音,声音越来越清晰,大呼着:“妍儿,妍儿,你在哪里?” 审香妍大喜,循着声音跑了过去,远远就看到一根高耸的旗杆之下,一个背影站在那里,像极了高庸涵。审香妍边喊边跑,刚刚跑到那个背影身后,那人猛然转过身来,露出一张恐怖之极的鬼脸。审香妍虽然害怕到了极点,但是应变极快,一招“灵光夕照”打了出去,那个鬼脸也没想到审香妍说打就打,被灵光击中化作了一阵飞灰。 审香妍正想逃跑,突然从四周涌出无数的黑烟,霜足兽被黑烟瞬间吞没。审香妍连连惊呼,忙不迭地唤出暮云飞鹤,刚刚骑到仙鹤背上,就被一股黑烟给拉了下来。暮云飞鹤极具灵性,大急之下转身叼住审香妍的发带,无奈发带毫不受力,审香妍随即被黑烟吞没。暮云飞鹤知道救援不及,便奋力冲了出去,想回审家报信。幸亏暮云飞鹤天性不惧阴魂,所以才硬冲了出来,也正是它这一冲,才给了审香妍一个机会,给了高庸涵一个机会。 审香妍趁着黑烟分神去追暮云飞鹤的时候,全力运转师门心法,紧守住紫府灵胎,就在感觉要快崩溃之际,周身压力一轻,被高庸涵的呼唤给惊醒。说到这里,审香妍想起了暮云飞鹤,不禁又轻轻抽泣起来。 高庸涵听完之后,心中连呼侥幸,轻声安慰审香妍道:“妍儿,别难过了,暮云飞鹤没事,我已经把它给救下了,想来不久你就能再见到它。” “是吗?”审香妍欣喜异常,连连追问,高庸涵这才把自己如何追了出来,如何发现那个法阵,如何救了暮云飞鹤,又如何到了死镇等等等等,大致说了一遍。 审香妍听到高庸涵担心自己,不惜以身犯险,毅然闯入死镇时,芳心一阵暗喜。同时,这才知道,同行的这个怪人,原来就是那个御风族的杀手,不禁盯着扶风余岳看了好几眼。 扶风余岳刚才就不停地冷哼,现在被审香妍用异样的眼神一看,终于还是忍不住还了一句:“哼!我扶风余岳是什么人,岂会妄杀无辜?抓一个女孩子,再来要挟你,你以为我是那种下三滥的小角色?” 高庸涵笑笑不答,就连审香妍都已看出,扶风余岳已经没了恶意,更何况自己呢?于是换了个话题,问道:“扶风兄,你要尸头蝠王的内丹倒底做什么?可否为我言明一二?” 扶风余岳脸色一变,缓缓说出了一段秘辛。 第七十五章 内丹 御风族源自震雷界,震雷界十分奇特,是由一个巨大的陨石带而成,内中有无数迅猛无比的熏风。在熏风中生活着一种奇特的纤麟鱼,说它们是鱼,只因为它们身上长满鳞片,对气流波动的感觉十分敏锐,能在熏风中象鱼一样游动。这些纤麟鱼的习性很独特,他们靠吞噬熏风中的粉尘为生,渐渐地,熏风中结出了一种灵丸,纤麟鱼吞食之后有了灵胎,是为御风族的远祖。 慢慢地,这些结出了灵胎的纤麟鱼开始修行,体态上出现了极大的变化,其中一条居然借助熏风,飞到了震雷界的边缘,几乎冲出了震雷界,引来了无数族人的效仿。可惜乐极生悲,纤麟鱼很快就发现,一旦修行到了一定程度,便失去了繁衍的能力;这就是说,纤麟鱼全部修真的话,不出三、四百年便会绝种。这个问题如此迫切,以至于震雷界,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。 幸亏,有一位仙人无意中莅临震雷界,纤麟鱼视之为神,苦苦哀求之下,那个仙人答应为其指点迷津。那个仙人苦思百日之后,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,专门制造了一个符咒,将其刻在一块玉印之上,足以护持住御风族人的灵胎不灭。每个御风族人,可在死前选择一条纤麟鱼,将灵胎注入其体内,自身则变回原形,回归熏风;而被挑中的这条纤麟鱼,通过一段时间的修行,便可成为一个新的御风族人。如此,御风族可借纤麟鱼,完成传承,这个死结也终于被化解。这块刻有符咒的玉印,则被视为御风族的根本所在,被尊称为祖缘印。 九界坍塌后,熏风带也四分五裂,大部分散落于遥远的外域,只有一小部分,落在了厚土界北洲大陆的极北之地。那里原本是冰川雪域,人迹罕至,熏风带一落下来,强烈的熏风把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完全搅碎,变成了一片荒漠。残存的熏风得以保留下来,悬挂在天空,御风族的幸存者,在熏风范围内,用流沙修建了一座占地千里,规模宏大的蜃楼。由于蜃楼的变幻莫测,后世之人将这片大漠,称之为九重门。 “早就听说九重门奇幻无比,宛如人间仙境,原来是这么来的,当真是神奇!”审香妍听得悠然神往,看了看高庸涵,娇声道:“高大哥,你办完事以后,我们去见识一下蜃楼,好不好?” 高庸涵瞪了审香妍一眼,喝道:“就想着玩,别打岔,听人家把话说完!” 审香妍已经从昨夜的经历中,知道自己在高庸涵的心目中,十分重要,所以根本不怕高庸涵发脾气,转头看着扶风余岳,啧啧称奇道:“扶风大哥,想不到你真的是鱼变来的,我就说嘛,你怎么看怎么像鱼。” 扶风余岳连连摇头,他和高庸涵联手,共同击退那个鬼脸,所以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。只是这个小姑娘,喂自己服食的那两粒丹丸,的确救了自己的性命。他是恩怨分明的性格,尽管审香妍的这句话,对于御风族而言是极大的侮辱,但是一来不知者不罪,二来她又救了自己一命,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,也惟有一笑了之。 高庸涵一听审香妍这话,就知道这个大小姐口无遮拦,又闯祸了。再一看扶风余岳的脸色很是难看,当下厉声道:“你要是再胡说八道,我立马就把你捆了,送回家去!” 审香妍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连声道歉:“扶风大哥,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!高大哥,你别那么凶嘛,最多我不出声就是了!”这第二句,却是对高庸涵说的。 经过审香妍这么一打岔,扶风余岳的心情也似好了一点,继续说道:“我有个忘年之交的好朋友,因为好心,加上看在同出震雷界一脉的份上,收了一只凝出灵胎的尸螟蝠做徒弟。那只尸螟蝠,起初对我那位朋友极其恭顺,谁知,后来居然欺师灭祖,做出了大逆不道的恶行!” “想来,你那位朋友的徒弟,就是尸头蝠王了?” “不错!”扶风余岳语气出奇地平淡,但是高庸涵从中,还是听出了深深的憎恶。 尸头蝠王天性歹毒,而且狡猾。随着修为日深,野心也越来越大,由于觊觎师父手中的一件法器,趁他师父闭关之时,突施暗算,将他师父打成重伤,抢了那件法器逃出了九重门。扶风余岳其时正在荡魂熏风内苦修,等到修为有成,从熏风内出来时已是三年以后,得知此事大为震怒,自然不会放过尸头蝠王。 可是尸头蝠王行踪诡秘,扶风余岳足足找了三年,才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,得知他加入到十二叠鼓楼中,成为一名杀手。扶风余岳起初想调查十二叠鼓楼的来历,可是一无所获,于是又花了整整两年,才设法潜入其中。可是十二叠鼓楼内部,极其隐秘,杀手之间根本没有往来,还是毫无头绪。为了获得幕后黑手的信任,获取更多的隐秘,扶风余岳也接了几笔买卖,杀了几个名重一时的修真者,逐渐成为楼内的金牌杀手。 就在他探知,尸头蝠王将击杀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时,星夜赶到东陵道。结果却从临阵脱逃的公羊获口中,得知尸头蝠王已被高庸涵击杀,而且连内丹也被吸的干干净净。扶风余岳不信高庸涵有如此高深的修为,逼着公羊获带着自己,到了清溪镇外的那座山岗,找到了尸头蝠王的尸体。 一番探察之后,固然对高庸涵的实力,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,同时大为懊恼,因为尸头蝠王虽死,但是其内丹也已不在了。所以,他设法接下了追杀高庸涵的买卖,希望能从高庸涵身上,找到那颗内丹。 然而,高庸涵自从在清溪镇露面之后,居然再无半点消息,令扶风余岳十分奇怪。但是有一点,他可以肯定,只要高庸涵还活着,必然会回到太河源,所以守在天子城中,果真等来了高庸涵,这才有了牌坊一战。 “扶风兄,你要杀我,我一点都不奇怪,可是为何偏要尸头蝠王的内丹,难道这颗内丹你另有他用?” “不错!”扶风余岳深深点头,续道:“这个孽徒当日暗算我朋友之时,用的是瞑尸果的剧毒,以至于我那个朋友灵胎被剧毒所侵,日夜受毒气攻心之苦,这些年来不知遭了多大的罪。我曾——” 扶风余岳为了治好朋友灵胎内的剧毒,数次上悬空岛拜访丹鼎门,心诚所至,终于讨到了一颗回天豆蔻。但是,剧毒虽解,无奈灵胎受损太过,已经无力返回惊沙檐,变回纤麟鱼的形态,更遑论将灵胎传承下去。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,只要能吞下尸头蝠王的内丹,便可将其灵胎修复,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,可见世间事机缘之巧,当真是神鬼莫测。 “我那朋友,对于自身的生死,早已看淡,只是灵胎无法传承,便意味着他那一脉,就此终结。所以,我一定要拿回尸头蝠王的内丹!”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。 审香妍听到这里,忍不住又开口了:“高大哥,既然人家是拿去救命的,你就把那颗内丹给他嘛,免得到时候又打打杀杀的。” 审香妍此话一出,扶风余岳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,因为经此一役,他对高庸涵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,也实在不想与之为敌。 高庸涵叹了口气,无奈说道:“扶风兄,不是我不给你,而是已经无法给你了。” 扶风余岳登时脸色大变,就要爆发,高庸涵急忙摆手:“别急,别急!我给你一看你就明白了。” 说完,凝愁术轻轻运转,那只尸螟蝠欢快地从藏鸦指环中飞了出来。尸螟蝠飞舞了一圈,扭头看到扶风余岳,突然变得狂躁起来,它虽然已经没了记忆,但是本能地对这个御风族人心怀戒备。 扶风余岳一见尸螟蝠,怒从心起,怒喝一声:“孽畜,受死吧!”跟着抽出长剑,便要刺向尸螟蝠。 高庸涵见状,急忙拦在中间,口中连呼:“扶风兄,手下留情!”跟着把尸螟蝠收回藏鸦指环中。 扶风余岳也是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,听高庸涵这么一喊,顿时醒悟过来。眼见尸头蝠王已经脱胎换骨,重新变换尸螟蝠,知道它前缘已了,当下收回长剑,长出一口气:“罢了,罢了,此事就此揭过!” 高庸涵歉然道:“扶风兄,尸头蝠王的内丹,早已化作这只尸螟蝠,即便给了你,也没法救治你那位朋友。而且,这只尸螟蝠,曾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,所以无法交还于你,还请你见谅!” 扶风余岳一脸的失望,低头不语。 高庸涵突然想到,曾从尸头蝠王身上,搜出过几瓶丹药,由于一直不知道这些丹药是何用处,也就闲置无用。当即拿了出来,递给扶风余岳:“扶风兄,你看看这几瓶丹药,是我从尸头蝠王身上得来的,不知道有没有用处?” 扶风余岳默默接过玉瓶,打开闻了一下,忽然露出狂喜的神色,不停地喊道:“这是瞑尸果,这是瞑尸果!” 高庸涵和审香妍一看扶风余岳的神情,就知道,这种瞑尸果一定能用,而且有大用处。高庸涵不待扶风余岳说话,直接说道:“这些丹药如果有用的话,就请扶风兄带回去,赶紧救治你那位朋友吧!” 扶风余岳浑身剧震,突然一揖到地,朗声说道:“高帅,扶风余岳今日欠你一条命,他日必当报答!” “这话从何说起?要不是有扶风兄相助,高某和舍妹昨夜就已丧命了。”在高庸涵看来,审香妍误入死镇,自己无论如何是会闯进去的,而扶风余岳则不同,他完全可以自行避开。而且,没有扶风余岳最后那一剑,重创那个地府妖童,自己和审香妍不知道会死的有多惨,所以,自然不能接受扶风余岳的这个说法。 “不然,我本就是为了杀你,没安好心,况且,要不是你在前面挡着,我根本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。”跟着,扶风余岳从身上剥下两片鱼鳞,分别交给高庸涵和审香妍,郑重说道:“我一生从未欠过别人什么,也不想背负这个人情,所以,日后见鳞如见人,二位但有差遣,扶风绝不推辞!” 高庸涵和审香妍见扶风余岳执意如此,只得收了鳞片,扶风余岳急于给朋友疗伤,当即告辞:“二位,咱们就此别过!” 说完不待二人作何反应,腾空飘然而去,远远说道:“高帅,十二叠鼓楼不死不休,你自己要多加小心!” 第七十六章 魔庄 审香妍看着远去的扶风余岳,拉着高庸涵的手臂急道:“高大哥,你怎么不问是谁要杀你啊?” “他肯定也不知道,而且,就算知道是谁花钱买我的命,十二叠鼓楼仍然会找上门来。”扶风余岳花了几年的时间,并且还是以杀手的身份,找个尸头蝠王都这么难,他又岂能知道这种内幕?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略带倦容的面孔,怜惜道:“妍儿,以后不可这么任性了,这世上的凶险,你应该有所体会了吧?” 审香妍垂下头去,低声道:“我记得了,高大哥!”昨夜的遭遇,她一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,对于高庸涵的这句劝告,可谓是深有体会。 高庸涵看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荣书隽,眉头紧锁。离昨夜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,即便是荣书隽根基尚浅,但是也不应该昏迷这么长的时间。仔细探察他体内,也没什么异常之处,无奈之下惟有将他背在背上,和审香妍一起朝前走去。 两人沿着官道,走了约莫十多里,绕过一个山岗,眼前出现了好大的一片庄园。庄园入口处,有一个牌坊,牌坊上书三个大字:墨玄庄。看见这三个大字,高庸涵和审香妍相顾骇然。原来,墨玄庄位于八百里太河平原的西南角落,距离昨夜的会间集,整整有上千里的距离,想不到一夜之间,那个地府妖童居然把众人拉到了千里之外! 一入墨玄庄,行不多远,便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。墨玄庄风景如画,庄内河道纵横,一条大路远远延伸出去,沿路两侧尽是垂柳,沿着河面不时有阵阵微风,柳枝随风而摆,恍如仙境。尤为难得的是,一路上所遇之人,无论是农夫还是货郎,均有一股书香之气,尽显从容,高庸涵和审香妍心中暗暗称奇。 在一座石拱桥上,一位学究模样的中年人,含笑而立,身后立着十来个下人。待高庸涵和审香妍走到近处时,拱手相迎:“今天一早,庄主就说有贵客临门,命我在此恭候。诸位可是姗姗来迟啊,请贵客上轿!” 高庸涵微微有些诧异,一路上所见足以看出,这个墨玄庄的庄主,显然是儒雅之士,想不到还能未卜先知,看来也是位小隐于野的高人,当下很客气地答道:“在下初临贵庄,不敢有劳诸位,只是想借宿一宿,还望行个方便。” 那人一笑:“高帅未免也太客气了,早就听说高帅天性豪迈,今日一见,却发现传言未能全信啊!” 高庸涵见被人识破身份,也不在意,哈哈一笑:“既然如此,那就却之不恭了!” 那人一挥手,上来两个下人,从高庸涵背上将荣书隽抱住,然后抬进一顶暖轿中,接着又请两人落轿。高庸涵示意审香妍上轿,自己则对那人说道:“高某不习惯坐轿子,还是陪着先生走路吧。” 那人也不勉强,和高庸涵跟在两顶轿子后面,并肩而行。高庸涵边走边问:“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?这墨玄庄的庄主,又如何称呼?” “鄙庄主姓江,单名一个‘湳’字,别号书轩。我姓方,是庄中的管事,高帅直接叫我方管事就是了。” “原来是方管事,失敬,失敬!”客套完之后,高庸涵对这个墨玄庄庄主江湳,十分好奇,当下问道:“方管事,我看这墨玄庄布局,意境高远雅致,而且贵庄之人气质恬淡从容,想来江庄主定非寻常之人?” 方管事笑而不答,只是应道:“我们庄主是不是寻常之人,高帅一见便知,我们做下人的不便多嘴,还望见谅!” “言重,言重!”既然别人不愿说,也不好多问,想来见面之后自会分晓。 沿着柳堤一路前行,穿过几座石桥,在花红柳绿中渐渐显出一些飞梁画栋,却是一片好大的府邸。不过越接近府邸,这河水也就越混浊,到后来竟然漆黑如墨,与周围的美景有格格不入之感。看着高庸涵一脸的疑惑,方管事笑着解释道:“鄙庄中人均喜书法,尤其是庄主一家,自祖上起,历代都是不出世的书法名家。这些河水之所以这么黑,全是历年来洗笔所致,仔细闻的话,河水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。” 这么一说,就连在前面轿子里的审香妍,也听得入了神,从轿子里直接跳了出来,冲到河边掬起一捧河水,凑到鼻尖闻了闻,点头称是:“高大哥,你也来闻闻,这水果真有一股墨香。” 审香妍的这一举动十分突然,把那些下人吓了一跳,高庸涵暗暗摇头,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静一静?不过她天性如此,也是没法子的事情。 反正离那府邸也已不远,审香妍不肯再坐轿子,跟着高庸涵、方管事一起步行,没一会,便到了那座府邸跟前。那座府邸的外墙好生奇特,墙面上全是一尺见方的大字,每个字都是墨汁淋漓,一笔一划中隐隐有异彩流动,似乎要破墙而出。而墙壁的材质也非常的独特,似乎是一种非金非石的东西建造,内中有水纹波动。绕过一处墙角,转而上了一道长廊,长廊尽头便是府邸的正门,正门上方是一块极大的匾额,匾额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:江府。 府邸中门大开,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,站在门前的滴水檐下,身后是数十个衣着光鲜的下人,肃手而立。一见到那个年轻人,方管事疾步上前,躬身施礼道:“少爷,贵客迎到!”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,亲自迎了上来,朝高庸涵和审香妍施了一礼:“高帅和审大小姐、荣公子光临鄙庄,墨玄庄蓬荜生辉,江湳有失远迎,怠慢之处还望海涵!” 高庸涵连声谦谢,跟着江湳一并走进庄中。荣书隽由于始终昏迷,被抬到别处休息,江湳则引着高庸涵和审香妍,穿过一座天井,绕过一道照壁,来到一间极大的厅堂之中。缓缓行来,江湳殷情为两人指点周围的陈设,其中有不少,都是江家祖上历代的收藏,每一件都称得上是难得的珍品,有花有树,有石有玉,最多的则是文房四宝,以及书法大家的墨迹。 高庸涵和审香妍,均是出身于官宦人家,也算是见多识广,但是甫一见到如此多的奇珍,还是难免有些诧异。单是这些藏品,说江家富可敌国,也毫不过分。但是高庸涵对此倒不甚上心,他从短短的接触中发现,在江湳身上,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诡异的地方。 照高庸涵的观察,江湳此人,虽然年级不大,也就和荣书隽差不多大小,但是却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。从他体内,隐隐传来一股微弱且怪异的法力波动,既不是通常的那种灵力,也不像曾见识过的魔力,硬要说的话,倒是和那地府妖童的阴魂之力,有些类似。尽管江湳极其客气,而且谦恭有礼,但是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冷,毫无生气可言。高庸涵联想到昨夜的离奇经历,加上眼前这个墨玄庄庄主古怪的举动,不由得暗中有所戒备。 一进到大厅之内,一幅巨大的中堂映入眼帘,上面写的是“修心”二字,笔意潇洒无比,仿佛不受世间尘缘羁绊,落款印章是古体的“书轩”。高庸涵记起方管事曾说过,江湳别号书轩,看来这是江湳的手迹了。从“修心”两字的意境来看,江湳怎么都不应该是这种眼神,有这种怪异的法力波动才对,高庸涵一时大惑不解。 随后,江湳又摆下了一桌盛宴,以款待高庸涵和审香妍。席间,审香妍对于江湳如何预知到三人的行踪,以及身份,十分好奇,而江湳的解释只有两个字:卜卦。审香妍对这个回答很是失望,高庸涵则直觉地认为,江湳的回答颇有些不实之处,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。幸亏方管事能言善道,总算是宾主尽欢。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,江湳随后以不胜酒力为由,回到了后堂,由方管事负责陪伴客人,游览府中各处景致。虽然看上去,一切都顺理成章,但是高庸涵心中的不妥更加强烈,此时他的伤势勉强才好了一半,不愿再生事端,便向方管事提出辞行。方管事显得十分为难,极力劝说高庸涵多呆两天,言辞十分恭敬,越是如此,高庸涵越觉得这座府邸中,处处流露出一丝古怪,坚决辞行。到最后,方管事无奈,只得回去向江湳回禀,留下高庸涵和审香妍在一座水榭里面。 谁知这一等,一直到了申时将尽,都没见到方管事回来,高庸涵脸色凝重,带着审香妍顺着来路,一直走回到那座厅堂之中。可是,一路行来,虽然周围的景致和刚才一样,但是高庸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;更加令他惊异的是,原本仆从如云的江府,此刻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,诺大个府邸,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。 高庸涵头皮一阵发麻,难道说,又和昨夜一样,被诱进了地府亡灵的圈套之中?审香妍也意识到情势大变,紧紧跟在高庸涵身边,不敢离开他半步。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,厅堂之内由于没有掌灯,愈加显得昏暗。高庸涵知道,此时已经无法退出墨玄庄了,缓步走到天井之中,仰头看着天外,仔细回想进入到墨玄庄的一切细节。过了半晌,双目猛地一睁,转身再次走进了那座厅堂内,一看之下,沉声对身边的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我知道症结出在哪里了!” “什么?” 高庸涵一指那幅中堂,上面原本是上“修”下“心”两个字,可是现在,字还是那两个字,不过顺序变成了上“心”下“修”。 “你看,所有的东西都和我们来时看到的,完全相反!” 审香妍仔细看了看四周,惊呼道:“高大哥,你看,这天井、照壁,还有这些花草树木的方位,全反过来了!”跟着又有些不解地问道:“可是,这些能说明什么?” “也许,我们找出和原来摆设一样的地方,就可以明了其中的隐秘了!” 第七十七章 魅影 这句话刚说完,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,整个江府陷入到漆黑之中,审香妍一惊,吓得扑到高庸涵怀里。高庸涵拍了拍审香妍瑟瑟发抖的肩膀,安慰道:“妍儿别怕,你修习的法术,应该是能克制住阴邪之气,只要你守住灵胎不动,便可无事。” 其实,千灵族丹鼎门的法术,是否真的能对付地府阴魂,高庸涵并不能十分肯定,但是从昨夜的情形来看,至少祭如灵光能驱散鬼雾,却是毋庸置疑的。审香妍似乎对高庸涵极具信心,听了高庸涵的话,胆子也壮了几分。随即才发觉自己还紧紧依偎在高庸涵怀里,一瞬间羞得面红耳赤,所幸在黑夜之中,想来他不会看见自己的窘态,当下退开两步,不过心还是跳的很厉害。 高庸涵对于审香妍的娇羞,看的一清二楚,突然醒觉,原来这个审家妹子,对自己似乎生出了几分情意,心中也是一阵慌乱,惟有装作不知。 “妍儿,你跟紧我,咱们先去找荣书隽,再想办法离开这里。” “嗯!”审香妍轻轻应了一声,跟在高庸涵身后,朝内堂走去。 两人沿着后堂,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了过去,到后来,发现每间房的陈设都一模一样,足足找了半个时辰,连一个鬼影都没看到。高庸涵止步想了想,不再往前走,转身拉着审香妍的手,跳到房顶上,向四下看了看。只见连绵不绝的房间,层层叠叠,环环相扣,不知道有多少。“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,看来得另想办法才是。” 审香妍虽然看不见高庸涵的表情,但是站在他身边,感受到高庸涵掌心传来的热气,胸中犹如一头小鹿来回蹦跳,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此刻正身陷险境。 由于此地给人的感觉,和昨夜的死镇不尽相同,所以高庸涵不敢托大,凝愁术轻轻运转,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钻了出来。尸螟蝠由于吞噬过虻尊火螈,所以在碧幽幽的绿光中夹杂了少许的红光,在此情景下出现更显诡异,把审香妍吓得一声尖叫,尖叫声远远传了出去,在府邸中来回飘荡。 “别怕,是我的尸螟蝠。” 审香妍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心中一宽,况且在几个时辰前也曾见过尸螟蝠,对于尸螟蝠的样子记忆犹新,当下有些不好意思,吐了吐舌头。 尸螟蝠在高庸涵的催动下,向前方飞了过去,只是飞的极慢,好像四周有极大的压力。高庸涵拉着审香妍,跟在尸螟蝠后面,穿过几条长廊,心越来越沉。因为他发觉,尸螟蝠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阴魂所在,时常显现出迷乱和不知所措,当下叹了口气,把尸螟蝠收回到藏鸦指环之中。 审香妍不解地问道:“高大哥,怎么了?” 高庸涵摇摇头,也有了一种茫然的感觉。他宁愿再遇到像地府妖童那样的厉害人物,也不愿像眼下这般,毫无头绪地乱闯,这种局面更加令人戒惧。这时,审香妍刚才那声尖叫引起的回声,渐渐平息下来,四周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。 这么乱闯,显然不是办法,高庸涵决定,哪里也不去了,就在这里等!因为,江湳既然设立这个局,把自己三人给装了进来,不可能就此置之不理,所以他一定会出现。与其费尽心力去找,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,也可顺便运功恢复一下伤势。于是走到一座凉亭内停了下来,在凉亭四角刻下一些符篆,布下了一层禁制,然后低声对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咱们哪里也不去了,就在这里等着。” 审香妍这次出奇地没有问为什么,而是很顺从地点点头,柔声道:“高大哥,我听你的。”说完,依偎着高庸涵坐了下来。 高庸涵看到审香妍突然露出的小女儿态,不禁心中一动,生起了一种别样的感受。随即醒悟过来,摇了摇头定下心神,说道:“妍儿,我要运功疗伤,你就坐在这里,千万不要乱跑!” “我知道了!”审香妍跟着关切地问道:“高大哥,你伤的很厉害么?” “没什么,你不用担心,花不了多少时间。”接着又重重嘱咐道:“一旦出现什么异常,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!” 审香妍十分听话地应承下来,高庸涵当即收束心神,双目一闭,缓缓运功修补紫府。扶风余岳的那一剑不知用的什么法术,十分霸道,以至于紫府灵台都有些破损。灵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,紫府灵台已经修补了大半,久违的那种灵力充盈的感觉,又再度回复,高庸涵缓缓睁开了双眼。 可是原本应该守候在身边的审香妍,已然不在,高庸涵的冷汗登时流了下来!举目四望,四周仍旧是一片死寂。 高庸涵细细思量了一下,刚才最多花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而且并未完全入定,审香妍即使离开,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,然则,她去了哪里?高庸涵此刻绝对没有怪罪审香妍的想法,他相信,审香妍不会不知道轻重,随意乱跑,即使是她看到了什么,也一定会叫醒自己,然则,倒底发生了什么事,会令她突然失踪? 如果说昨夜在会间集,审香妍的失踪是不小心所致,还情有可原的话,那么现在,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,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,则未免太令人不可思议了!眼前的诡异离奇,已经超出了高庸涵的想像,即使是以他目前的修为,对此也生出了无能为力的感觉。要是放在一般修真者身上,恐怕早就不堪重负了,幸好,他是高庸涵,他是性情坚忍、愈有挫折愈有斗志的高庸涵! 就在这时,远远传来了一声尖叫,声音像极了审香妍,高庸涵猛地一惊,随即又坐了下来。他突然想起了审香妍的话中曾讲到,昨夜在死镇中,审香妍也听到过高庸涵的呼唤,结果却遇到了一张鬼脸,眼下的情景何其相似? 高庸涵已经意识到,眼前的一切,太过诡异,惟其太过诡异,便不能用正常的情理去判断。况且,如果审香妍已经遭遇不测,就算自己冲过去也已经晚了;如果她还活着,那么当务之急,反而是要保证自己安然无事,只有自己保住实力,才能谈到救出审香妍和荣书隽。想明白了这一点,高庸涵反倒安心了,所谓见怪不怪,便是这个道理,所以毫不所动,不光是重新坐了下去,甚至还很舒服地躺了下来。 那声尖叫过后,没过片刻,便响起了审香妍的惊呼:“高大哥,你在哪里?快救救我!” 高庸涵依然躺在地上,翻了个身,伸了个懒腰。 那阵尖叫越来越凄厉,也越来越近,从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人影惊慌失措地朝凉亭跑了过来。高庸涵终于坐起身来,懒懒地看着那个人影,突然眼中射出一道精光,来人的的确确是审香妍! 审香妍看见高庸涵之后,顿时泪流满面,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高庸涵的怀里,哭道:“高大哥,你刚才把我一个人抛下,去了哪里,害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,吓死我了!” 高庸涵紧紧抓住审香妍的双臂,将她推来,冷冷说道:“我一直就在这里,谁让你不听话,偏要乱跑?” 此话一出,审香妍的哭声被生生打断,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庸涵,一脸的伤心绝望,眼泪扑簌簌留下:“高大哥,明明是你抛下我,怎么反过来怪我?你居然这么狠心,难道不知道,你这么说令我有多伤心?” 高庸涵脸上突然现出一丝不耐,随口道:“你有完没完?既然心碎了,我就帮你换个心吧!”一道如同尖刺的金光,猛地从审香妍胸膛穿过,审香妍被震得倒退几步,重重撞到了凉亭的柱子上。 审香妍低头看着胸前渐渐扩大的伤口,伤口处仿佛是被火烧着一般,飘散出一些飞灰,跟着抬头呆呆地看着高庸涵,咬牙道:“你居然能对我下如此的毒手?” 高庸涵突然笑了,笑得很有些得意:“你又不是妍儿,不过是个鬼而已,我怎么不能杀你?” 那个伤口越来越大,“审香妍”就像一幅画被风吹起来一般,慢慢飘了起来,恨恨地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审香妍?” “喏!”高庸涵一指她头上的发钗,再一指她的双手和腰间的绦带,再一指她裙下的双脚,不屑地说道:“你这些地方全长反了,你说,叫我怎么相信?” 那个女子低头一看,正如高庸涵所说,右手臂上长的是左手,左手臂上长的是右手,双手大拇指全在最外面;再往下,一双红色的绣花鞋,也是脚尖朝外!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,朝高庸涵恶狠狠地扑了过来,可是人还在半空,便化作一团飞灰,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 其实,在那个女子刚冲过来时,高庸涵也被迷惑住了,可是一到近处,他就感觉到这个审香妍,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。在她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,留心一看,果然瞧出了这几处破绽。幸好,在天黑之前,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,凡是假的,总有几处和正常时位置完全相反。 高庸涵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,还好,一切都很正常,说明自己还是真的,当下自嘲一笑,这两日撞鬼太多,连自己都变得有些神神叨叨了。 就在这时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,一个女子幽幽说道:“高大哥,你总算回来了,刚才可把我吓坏了!”声音和审香妍竟然一模一样,连语调都没有什么分别。 高庸涵慢慢转过身来,地上坐着一个女子,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凉亭之中,以高庸涵的修为,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。而且更为离奇的是,这个女子一身的红衣,竟然活脱脱又是一个审香妍! 第七十八章 惊吓 审香妍一脸的困惑,茫然看了一下四周,张口问道:“高大哥,刚才你去哪里了?” 高庸涵不答,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审香妍,审香妍见他突然这么看着自己,脸上一红,又是欢喜又是害羞,垂头说道:“高大哥,我问你话呢?” 高庸涵仔细看了看审香妍,没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,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,嘴上应道:“妍儿,你刚才看到了什么?” “我刚才一直坐在你旁边,只是——” 审香妍的经历和高庸涵不太一样,她坐在旁边,痴痴地看着高庸涵坚毅、棱角分明的面孔,小女儿的心思不断涌现。她想起出门前的那天晚上,母亲很直接地问自己,喜不喜欢高庸涵,哪有女孩子会直截了当地承认?于是大窘之下矢口否认,而母亲则颇有些惋惜地关上房门,一路叹息着走了。 审香妍不知道母亲这么问,是何用意,悄悄跟了出来,躲在母亲卧室的窗沿下,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。果然和自己的猜测差不多,父母的确有撮合自己和高庸涵的意思,骤闻之下,审香妍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,有些迷茫不知所措,又有些紧张,随之而来的却也有几分甜蜜。神思恍惚中,隐隐听到父亲说起,高庸涵第二天就会离开,要去师门一趟。这才一大早,骑了父亲的霜足兽,赶到城外等候高庸涵。 虽然不过才短短的四五天时间,可是审香妍又找回了小时候,高庸涵总是护着自己的那种感觉,唯一不同的,就是现在的高庸涵不再像以前那样,总迁就自己,而且也变得好凶,动不动就训斥自己。 想到这里,审香妍不禁幽怨地瞥了高庸涵一眼,把头扭到了一边。就在这时,从长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,审香妍一惊,立刻站了起来,一站起来,周围的环境大变。自己竟然回到了星河屿,站在师门的炼丹房里,再往身边看去,高庸涵已然不在。 审香妍这一惊非同小可,正要举步,突然想起高庸涵的嘱咐,硬生生站在原地,哪里都不敢去。 “妍儿,你怎么回来了?” 回头看去,就见到师父智薇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个盘子,盘子上盖着一方锦缎。尽管心里一阵骇然,但是审香妍还是不断提醒自己,这不过是幻象,不但不敢动,连话都不敢说一句。 “妍儿,你怎么不说话?”智薇散人走到跟前,伸手指了一下审香妍的额头,笑道:“你个鬼丫头,越来越没礼数了,见到师父进来也不知道问候了?” 审香妍拼命忍住恐惧,不敢去看面孔有些妖异的师父,垂下眼脸。余光一扫,忽然发觉有些不妥,因为智薇散人的脚尖,居然是左右对调,朝向外侧。 “放肆!师父问你话呢。”智薇散人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,跟着又是一指戳了过来。 审香妍觉得灵胎一震,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。虽然明知这个师父是假的,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下来,与师父的感情极深,当下不敢还手,只是谨守灵胎,按照师门的心法默默念着咒语。 丹鼎门是九大修真门派中,最注重心性修炼的一派,讲究的是起心动念,均要合乎阴阳调和之法,顺应天地自然之道。所以这一段咒语一出,审香妍灵胎渐渐归于平静,再睁开眼时,眼前景色又是一变,自己竟回到了家中。家里一片愁云,似乎为了自己偷偷跑出来这件事,母亲不住地抹眼泪,而父亲则急得头发全白了。 看着审香妍突然现身,审夫人一把抱住女儿,放声大哭,审良棋则欣喜异常,随即面容一板,张口大骂。审香妍偷眼看去,父母和师父一样,同样是十分的怪异,强忍心中的激动,接着又开始默念咒语,一下子又置身于会间集那间客栈。高庸涵似乎不住地在训斥自己,而自己则是满腹的委屈。 接连全是熟悉的人,熟悉的情景,审香妍觉得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。她虽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,但那主要是指修为方面,对法术的理解以及运用而言。以她一个十八九岁年经,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世事的少女来说,哪里抵挡得住这种心神上的折磨?要不是丹鼎门的心法,对于这类阴魂、亡灵有极大的功用,只怕灵胎早已失守,为阴魂趁虚而入了。 审香妍勉力支撑,身形一晃,跌坐在地上,连服了两粒金丹,精神为之一振,然后不敢再睁眼,只是专心地默念咒语。念了不知多长时间,悠悠醒转过来,终于回到了凉亭内,又看到了高庸涵。她可以肯定,眼前的高庸涵绝对是他本人,这更多的,是源于女孩子那种天生的敏感。 高庸涵听了审香妍的诉说,走前几步,扶起审香妍,怜惜地说道:“妍儿,今日之事太过离奇,一时之间,恐怕很难摆脱。”跟着,声调猛地提高,是那种十分决绝的语气:“既然找不出解决的办法,只有以力破巧,我要把这里夷为平地!” 审香妍紧紧靠在高庸涵怀里,看着他取出一个玉瓶,跟着一道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。火光太过刺眼,审香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,等到再次睁开双眸,眼前景色又是一变。 审香妍猛然发觉,高庸涵再度失踪,而自己赫然躺在一座锦榻之上。猛地坐了起来,眼见身处在一座绣房之内,举目朝外望去,窗外春光明媚。一个侍女推门进来,朝自己一笑,说道:“小姐醒了?我去给你打一盆水来,为小姐梳洗。” 审香妍一跃而起,身形一晃,欺到那侍女身旁,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臂,厉声喝道:“这是哪里,你是什么人?” 那侍女吃痛惊呼:“小姐,快请放手,疼死我了!” 看着侍女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,审香妍心中一软,手一松,低声喝道:“我问你,这是哪里?你又是什么人?” “这里是墨玄庄江府,我是府中婢女小凤。” “我高大哥呢?他人在那里?” “那位先生,就在隔壁厢房歇息,也应该起身了。” 审香妍一听这话,急忙冲了出去,来到隔壁厢房门口,就见一个小厮也端着一盆水,正诧异地看着自己,不理会那么多,一咬牙,一脚踹开房门。房间内,高庸涵坐在一张桌子边,正闭目沉思,闻声抬起头来看向门外。 审香妍一下子扑了过去,拥着高庸涵哭道:“高大哥,我好怕!”小凤和那个小厮站在门口,一脸的不解,怔怔地看着两人,似乎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人这么害怕。 高庸涵轻轻拍着审香妍的手臂,安慰道:“妍儿莫怕,如果没猜错的话,我们暂时安全了!” 审香妍闻言一惊,抬头看着高庸涵,半晌才说道:“高大哥,我们从那个鬼屋逃出来了?” 高庸涵还没来得及回答,就听见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:“两位贵客可否稍待,先容小凤服侍小姐梳洗?” 高庸涵朝审香妍点了点头,审香妍却不愿回到自己的房间,就在这座房内,简单梳洗了一下。那个小厮也把水端了进来,高庸涵把头整个埋进木盆里,冰冷的水令他头脑一清,跟着擦拭了一把,对那小厮说道:“你帮我通报一声,就说我们要拜见江庄主,还有,我的另一个朋友在哪里?” 那个小厮回道:“先生的朋友一直昏睡,还没起身,就在隔壁厢房,有人在照料。我们庄主正在前厅恭候二位!” 高庸涵点点头,和审香妍一道,随着那个小厮,一起来到了前厅。方管事早已恭候在门边,一见两人,急忙迎了上来,一脸的笑容:“二位贵客,昨夜可还睡好?我们庄主在里面,专门为二位备下了一些点心,还是他亲手做的呢!” 审香妍当即就要发作,高庸涵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,示意他少安毋躁,跟在方管事身后,进了大厅。 大厅正中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糕点,江湳就坐在主位上,见二人进来,立刻起身,朝二人一拱手道:“两位,这边请!” 高庸涵很沉得住气,坐在主客位子上,双目紧紧盯着江湳,沉声道:“江庄主,昨夜是怎么回事?难道这就是墨玄庄的待客之道么?”说道最后一句,语气陡然严厉起来。 江湳一脸的倦容,和方管事对视了一眼,眼中是那种果不其然的神色,跟着叹了口气,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:“高帅,审大小姐,你们昨夜也遇到了什么古怪之事么?” 审香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,冲到江湳跟前,颐指骂道:“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,昨夜的古怪,不就是你搞出来的么?”既然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,审香妍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,一夜的惊吓,把审大小姐的怒火,全部勾了起来。 “妍儿,你先过来,江庄主想来定有话说。”看到江湳的表情,高庸涵忽然觉得,昨夜的古怪,似乎和这个江庄主、方管事的关联不大,兴许,他们还真有什么苦衷,所以先制止住审香妍的冲动。 审香妍犹自不甘心地坐回到高庸涵身边,气鼓鼓地盯着江湳。江湳惨然一笑,跟着站起身来,走到两人身边长揖到地,歉然道:“我绝无任何恶意,昨夜之事,纯属是我的疏忽所致,请二位多多见谅!” 高庸涵淡淡地应了一声:“江庄主不必客气,我只想听听倒底是怎么回事。” 审香妍则是冷哼一声,一言不发。 江湳回到座位上,缓缓说道:“昨天用过酒菜之后,我看二位颇有些劳累,便命人收拾好厢房,将三位安顿下来——” “你胡说!”审香妍再度爆发,大声斥责:“明明是你先行离去,然后命这个人,”说着一指方管事,恨恨地说道:“你命这个人带着我们,在府中游览,结果他找了个借口,一去不回,把我们丢在花园里,哼!” 江湳的神色越来越凝重,沉声问道:“后来呢,还请审大小姐细说!” “后来,所有的人都不见了,这个江府,也就变成了一处鬼府了!” 审香妍说的极不客气,江湳却毫不为意,听了审香妍的描述之后,双目紧闭,仰头长出了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那个噩梦,发动的时间越来越早了!” 第七十九章 墨壶 江家祖上,曾经也在大衍国朝中为官,后来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,于是辞官回归故里,赤炎洲大陆的鄢阙古国。在九界坍塌以后,由于离火界的天火落在了赤炎洲,以至于鄢阙古国化为一片灰烬,于是辗转移居到太河源。后来,江家的先祖将流民聚拢来,逐渐形成了今天的规模,是为墨玄庄。 江家世代以诗书传家,隐而不仕,所以出了许多不出世的文豪。一直传到江湳的爷爷,也就是江墨玄这一辈,成为了当世的第一书法名家。江墨玄此人极具书法天赋,写得一手好字,自幼便被誉为神童,其墨宝甚至被大内收藏,在民间更是声名远扬。也正因为此,这里被人称作了墨玄庄,而每天来墨玄庄求字的人,可谓是络绎不绝。 可惜,江墨玄是大少爷的脾气,高兴时怎么样都可以,不高兴时,任你是皇亲国戚,也板着一张冷脸不予理会。这种脾气难免会得罪很多人,遇到明事理的,倒还好说,人家也就是一笑了之。遇到刻薄一点的,大不了背后说几句难听的话,仅此而已,因为江墨玄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,大到足以应付一般人的不满。 可是终于有一次,遇到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。这个人是凤羽族的修真者,求的字十分怪异,是一个“奠”字。一般来求字的,不是什么“福”字,就是什么“寿”字之类的吉祥字眼,而“奠”字通常多用在灵堂之上,所以江墨玄便有了几分不高兴。不巧的是,那个凤羽族人言辞之间,口气很大极不客气,江墨玄当庭拒绝。 由于求字不得,那人当即翻脸,而江墨玄自然不吃这一套,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人,可是大少爷脾气一发,拂袖而去,给来人碰了一个大钉子。那个凤羽族修真者阴狠无比,只是冷笑了数声,便悄然离去。这种事常有发生,江墨玄事后也没在意,可是没想到几天后,他的独子和儿媳同时得了失心疯,几个人都拦不住,一路冲到太河边一头跳进水里,连尸骨都没找回来。 找了整整三个月,甚至连天机门的修真者都帮着一起,几乎是把整个太河下游搜了个遍,还是没有任何音讯,终于得出了不在人世的结论。白发人送黑发人,情何以堪?江氏多年来都是一脉单传,所以江墨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可是儿子死的如此蹊跷,如此之惨,令他难以接受。抱着一岁多的孙子江湳,不吃不喝,就呆呆地守在儿子、儿媳的灵前,任谁来都劝不住。 过了几天,那个求字的凤羽族修真者,再次来到墨玄庄,也来祭拜,只是在离去时,忽然把灵堂上的“奠”字一把扯下,阴森森笑道:“我还不是拿到这个字了?” 江墨玄大怒,随即大惊,原来是此人捣鬼,害死了儿子儿媳,当即命人拦住此人,可是修真者又岂是常人能拦得住的?那人也不伤人,只是轻飘飘一晃,躲过众人的阻拦,大笑声中扬长而去。事后,江墨玄也曾求到天机门,希望能找出凶手,为儿子、儿媳报仇,但是其时拓山已死,修真界一片混乱,天机门也不愿多事,只是敷衍。江墨玄无奈,只得忍气吞声,就此罢休。 经过此事的打击,江墨玄终于明白,自己不过是一个文人而已,无权无势,耍的什么大少爷脾气?自此后性情大变,闭门谢客,不再给任何人写字,即便是兴之所至,写上几个字,也在当天夜里将其付之一炬。全部的精力,都放在了孙子江湳身上,祖孙二人相依为命,一直到了江湳五岁这年。 一日,江墨玄在梦中邂逅了一位神仙一样的人物,这位神仙对书法极其喜爱,颇有一番独特的见解,两人一见如故,交谈甚欢。临别时,仙人赠了一个墨壶给江墨玄,一梦醒来,手中真的握着这么一个墨壶,江墨玄大喜,忙以水注入壶中,果然倒出了从未见过的极品墨汁,可谓是墨香四溢。自此后,江墨玄对这个墨壶爱不释手,须臾不离身边。 江湳对爷爷得的这个宝贝,十分好奇,一日趁爷爷不备,偷偷将墨壶拿出去玩耍,结果就此失踪。 审香妍听到这里,忍不住问道:“你既然失踪了,为什么又坐在这里?难道说,这个墨壶有什么古怪不成?” 江湳面色凄然,点头道:“审大小姐聪慧过人,猜的一点也没错,这个墨壶,其实是一个魔壶!我当日拿着这个墨壶——” 江湳偷了爷爷墨壶玩耍,一直跑到庄子西南的一处池塘,不停地装水,然后再倒出来,把整个池塘都染成了黑色。江湳玩的不亦乐乎,没留意到池塘边的青苔,结果脚下一滑,连人带壶一起跌进了池塘里。墨壶一落入水中,瞬间变得大如水缸,江湳不偏不倚掉进了壶中,跟着冒起几朵水花,墨壶装着小江湳沉到了水底。 江湳说到这里,黯然不语,方管事接过话头,满嘴的苦涩,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之中:“小少爷不见了以后,老爷急得不得了——” 江墨玄得知孙儿失踪,几欲发狂,发动了所有下人,里里外外,差没把墨玄庄翻了个底朝天,几天下来仍旧一无所获。江墨玄初时怀疑,是那个凤羽族的修真者再度上门,搞出来的事端,伤心欲绝下,打算拼了性命,也要求得天机门出手相救。可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,除了家中历代珍藏以外,就只有自己的字了,于是打算带上贵重的礼物,还有那只墨壶,亲自去天机峰一趟。 等到发觉墨壶不见,遍寻不得时,才醒悟过来,莫不是孙儿拿了去玩?这么一想,自然很快就和庄子西南的那个池塘,几天前清水全部变成墨汁的异常,联系起来。江墨玄跑到池塘边一看,放声大哭,这个池塘装的,全都是墨壶中才能倒出来的墨汁,孙儿看来是掉进池塘中了。这个池塘说深不深,说浅不浅,而且离江湳失踪也已时隔数日,只怕是性命难保。 江墨玄一口鲜血喷出,当即晕倒在方管事的怀里,方管事急忙延请大夫,救治老爷;同时派人潜入池塘中,搜寻江湳。但是墨汁太浓,什么都看不见,方管事又想了个办法,打算将池塘中的水全部抽干,可是用尽办法,池塘的水还是分毫不减。无奈之下,只能撒下渔网,一遍一遍地打捞,可是依旧徒劳无功。 江墨玄苏醒后,双眸中已经没了任何生气,变成了一片死灰,每日借酒消愁,夜夜酩酊大醉,每次都在半醉半睡之间,呼喊着孙儿的名字“江湳!江湳!” 此后,墨玄庄的所有人都知道了,老庄主天天晚上都要呓语“江湳”数百遍,自此,太河源流传着“呓江湳”的故事,闻者多为之心酸。这么过了十二年,江墨玄已是七十多岁的年级,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。一日,他酒醉后突然醒来,自知大限将至,一路挣扎着跑到了那个池塘边,用身上的紫毫笔,写下了三个字:呓江湳!然后在悲痛、伤心、失望中,倒地而亡。在江墨玄过世后的第二天,江湳奇迹般地出现在了那个池塘旁边,不过从五岁的孩子,变成了十七岁的少年。 说到此处,方管事已是泣不成声。江墨玄虽然脾气不怎么好,但是禀性善良,对庄中的下人极好,就说是亲如一家都不为过,所以他的郁郁而终,令整个墨玄庄都陷入到深深的伤痛之中。 大厅中的气氛,变得沉重无比,审香妍不再是那种愤愤不平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哀痛和怜悯。她仔细看了看江湳,才发现,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级,眼角已经有了数条细微的皱纹,眼神中有一种化不开的忧愁。当下忍不住,轻轻了叹了口气:“那么你呢?这十二年来,倒底都经历了些什么?” 江湳沉默了良久,才茫然地摇了摇头: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,梦中去过哪里,做过些什么,一点印象都没有了!”跟着淡淡地说道:“我唯一记得的,就是醒来前的一瞬间,看见了爷爷,他朝我欣慰地笑了笑,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。”哀莫大于心死,江湳的说完这句话后,头往后一仰,两行泪水无声留下。 “府上的遭遇,令人扼腕,但是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,莫非也是和那个墨壶有关?”听完以后,高庸涵对昨夜的古怪,多少有了一些了解,这一句话,直接问到了要害处。 方管事看了看江湳,缓缓走到他身边,手指轻轻在他后脑上点了几下,江湳头一偏,沉沉睡去,然后进来了两个下人,把江湳扶到后堂休息。待下人都被支开,方管事突然朝高庸涵跪了下去,痛哭道:“高帅,求你救救我们,墨玄庄阖庄上下几百口人命,就指望高帅慈悲了!” 高庸涵大惊,急忙扶起方管事,急道:“这是为何?” “自少爷回来之后,我们便开始做噩梦,这几年下来,噩梦开始的时间越来越早,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。自今年年初到现在,每天醒来,我们都会发现,有人就此失踪,这样下去,这里的几百口都会没命的。” 审香妍插嘴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不逃离此地?” 方管事脸上突然现出惊恐的神情,涩声道:“我们当然想过,但是无论怎么逃,第二天夜里,都会躺在原来的房间里。” 从大家逐渐被噩梦困扰之后,也曾有人想过离开墨玄庄,以免受噩梦之苦,可是无论他们走了多远,第二天一大早,都会发现,自己还是呆在墨玄庄内。就连江湳和方管事,也试了好几回,却均无效果,到了最后不得不放弃,只有老老实实呆在这里。虽然噩梦令人恐惧,但是醒来后发现并无异样,久而久之,大家也就习惯了。 “要是不睡觉呢?”审香妍继续追问道。 “高帅,你们昨天可有睡觉?” 高庸涵想了想,照江湳和方管事的说法,在他们看来,自己和审香妍昨天是回房休息,才被拖入到梦境中的,而事实上两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记忆。从江湳和方管事刚才的反应来看,他们应该没有理由说谎,因为那种沉痛是怎么样都装不出来的。高庸涵沉吟着,说出了自己的判断:“不错,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已经睡着了,也就是说,我们是被强行拖进了梦境!” 第八十章 表白 审香妍吓了一跳,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,急忙说道:“不对啊,高大哥!既然墨玄庄每天都有人失踪,从年初至今,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了,怎么我们一进庄,看到的所有人,一点异常都没有,反而显得十分平和?”要说墨玄庄每个百姓,都有如此高的涵养,能在这么诡异的事情面前,做到毫不在意,怎么说都说不过去。 方管事不住点头,赞道:“审大小姐观察细致入微,令人佩服,不过,这也正是我和少爷所担心的第二件事!” 自江湳回来之后,噩梦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时辰,从原来的子时,提到亥时、戌时、酉时,到了今年年初,渐渐逼近申时。起初,有人失踪的事情,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,直到半个多月前,江湳的一个贴身书童,一夜之间失踪,才真正发现了这个极大的隐患。 方管事依照名册,把全庄的人核对了一遍,才发现失踪的人数,已经达到了五十八名之多;更令人不解的是,所有失踪的人,竟然完全被遗忘了!这就是说,即便失踪的是你的父母、儿女这些至亲之人,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,你也会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! 这里面,真正能勉强保留一点的记忆的,也就是江湳和方管事,所以才会出现审香妍所说的那样,那些寻常百姓,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些诡异的变化。而江湳和方管事,也不敢说出去,怕引起更大的恐慌。 “逃也逃不掉,躲也没处躲,我原以为只有等死,幸亏高帅莅临墨玄庄,当真是苍天有眼呐!” 这么一说,高庸涵倒想起来了,奇怪地问道:“江庄主似乎对我们的行踪,十分的了解?” “是!昨天一大早,少爷就告诉我,老庄主给他托梦,说当天午时三刻,将会有贵客临门,兴许墨玄庄的危难就能得到解脱。而三位贵客的名讳,也是老庄主梦中交代的。” 既然想依靠自己三人,解除这个噩梦,然则为何不直言相告,以至于生出如此大的误会?看着方管事憔悴的双眼,高庸涵想了想,终于明白:“想来江湳和方管事,以为我们自外界而来,不会受到噩梦的侵扰,加上哪有一见面就求人的道理,所以才会如此。” “嗯,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续道:“难道说,自从江庄主回来之后,再无什么修真者来到墨玄庄?” “不要说修真者,就连寻常的路人,也没有一个。” 高庸涵听到这里,心中已经大致清楚,不再去追问那些细节,转而问道:“那就请方管事,带我去看看那个池塘吧。”墨玄庄种种怪异的事情,似乎都源自那个什么“墨壶”,所以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看。 方管事一听,知道高庸涵答允相助,不禁大喜,生出了一丝希望。当下在前头带路,穿过几条回廊,绕过几重院落,从一道侧门出了江府,沿着府门外那条墨河,到了一个池塘边。 方管事伸手一指,说道:“高帅,这就是墨壶沉没的池塘了。” 高庸涵不作声,蹲在河边,将手伸进水里,轻轻搅动了一下,然后慢慢放到鼻尖,闻了闻,果然有一股极浓烈的墨香味。高庸涵暗暗试了一下,从水中,并未察觉到有法力波动。微一沉吟,干脆盘膝坐在池边,放出神识,仔细探察了一番,可是仍无结果。 “妍儿,你们丹鼎门的法术,对于怪异的灵力,可有探寻的良策?” 审香妍想了想,答道:“有一种法子,可以试一下!” 在九界坍塌之后,时任丹鼎门宗主的丹娄,曾遭到一伙亡灵的偷袭,险些丧命。自那以后,丹鼎门便专门创出了一门法术,用来侦测类似于亡灵、阴魂之力,这门法术被称作“寻息灵光”。 审香妍的修为,还远没到随意施法的境界,所以她又取出了那块形如鹅卵的蓝色石块。随着法诀咒语,石块表面浮现出几道蓝色的符纹,符纹越来越亮,变作一个蓝色的光球浮了起来。不过这次没有耀眼的蓝光,而是几道淡淡的蓝线,没入到池塘之中。 池水没过多久就开始沸腾了,巨大的气泡从池底冒出,在水面上炸开,墨汁一样的池水翻滚起来。审香妍脸色陡然变得苍白,闷哼一声娇躯摇摇欲坠,高庸涵急忙将她扶住,那个蓝色的光球也掉了下来,变回成石块。高庸涵一伸手把石块握在手里,扶着审香妍倒退出十丈之外。 这时,池水慢慢上涌,一点一点隆起,形成了一个粗逾一丈的水柱,渐渐高出了四周的岸沿。方管事尽管也曾学了一点点皮毛法术,但是仍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,连忙跑回高庸涵身边,惊恐地问道:“高帅,池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么?” 高庸涵来不及理会方管事,握着审香妍的右手,一股灵力缓缓递了过去,探察她的伤势,还好只是有些脱力。审香妍软软地靠在高庸涵怀里,低声说道:“高大哥,那个池塘下面有古怪,好生厉害!” 高庸涵顾不得那么多,伸手从审香妍的怀里摸出一个玉瓶,倒出两粒丹丸,就要喂进审香妍的嘴里。审香妍俏脸一红,微微摇头:“高大哥,不是这个瓶子,是另一个!”说到后面,越来越羞,语声也越来越小。 方管事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条水柱给吸引,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池塘,结结巴巴说道:“这池子,当真,是,是有,有古怪!” 高庸涵回头看了一下那池塘,水柱旋转扭曲着,一点点往天空伸了上去,四周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有。看这情形,应该还有点时间,当下不再理会水柱,一咬牙再次将手探进审香妍的怀里,上下摸索着。情急之下,忽然碰到了那一盈丰挺,审香妍“嘤咛”一声,羞得闭上了双眼,高庸涵同时大窘。不过救人要紧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,总算将玉瓶摸了出来。 审香妍不敢睁眼,下意识地,反手搂住了高庸涵,服下了两粒丹丸。此刻,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,要是以后都能这么躺在高庸涵的怀里,该有多好? 高庸涵此时却没有那么多想法,他紧紧盯着那条漆黑的水柱,就这么看着它一点一点升高。令人不解的是,除了这条水柱有些诡异之外,再没有任何的异样,但是高庸涵很清楚,这条水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。扭头看了看天色,此时才不过刚刚到午时,难道是要等到申时才会爆发?如果爆发的话,无疑,即将到来的噩梦,会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。 想到这里,高庸涵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,自己可以不惧,但是这几百口人命呢,他们肯定承受不起。当即冲兀自看着水柱发呆的方管事喊道:“方管事,我要你在半个时辰之内,把庄中所有的人都聚拢来,地方你选,但是一个都不能漏掉!” “啊,啊!”方管事一时之间没听清楚,直到高庸涵又说了一遍,才飞奔而去。 高庸涵低头看了看审香妍,发觉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,低声道:“妍儿,你怎么样了?” 这句话一说,审香妍的面孔更加娇艳了,她甚至能感觉到高庸涵凑近的呼吸,轻轻挣脱了高庸涵的手臂,勉强站了起来,低头答道:“没什么大碍,刚才服了两粒丹丸,好多了。” “那就好!”高庸涵长出了一口气,续道:“妍儿,我要你护着墨玄庄的这些百姓,到时候我会布下一座法阵,由你来主持。” 审香妍一听大惊道:“高大哥,你要一个人对付这个梦境?”跟着用力摇头道:“不行,我绝不离开你!”在审香妍的脑海里,自己修习的丹鼎门法术,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,但是至少可以探知隐藏的危险;再加上对昨夜梦境的恐惧,也不愿和高庸涵分开。 高庸涵对于审香妍的反应,早有预料,指了指那条越来越高大的水柱,沉声说道:“妍儿,这个池塘下面不知道会出来什么东西,你跟着我反而会发生危险,会令我无法全神应对。再说,江庄主他们根本无力自保,我需要你去帮他们,抵御梦境。” 审香妍虽然刁蛮任性,但是绝对不笨,她知道高庸涵说的都是实情,虽然不舍,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!高大哥,你也小心,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,”突然顿住,脸上再次出现一抹红晕,随即坚毅地说道:“我也会陪着你!” 高庸涵心中十分感动,其实这几天来,他多少感觉出了审香妍对自己的情意,但是心中已有了一个紫袖,实在是装不下更多的人。此刻,审香妍如此直白的表示,令他颇有些不知所措,心里喃喃自语:“妍儿,妍儿,你叫我如何承担得起?” 只得点头应道:“不会有事的,你不会有事,我也不会有事!” 对于高庸涵略微慌乱的反应,审香妍别有意会,以为他被自己的真情打动,当下喜滋滋地挽着高庸涵,一起往江府走去。 一路上,都能见到陆续涌入的百姓,随着人潮,两人来到了一个极大的院落里,在方管事的指挥下,虽然人数多达七八百人,倒也不是很乱。眼见高庸涵和审香妍到来,方管事大声喊道:“大家不要吵,庄主有话要说!” 江湳显然是从方管事的口中,得知了事情的原委,没有生气的眼神中,终于出现了一丝期望,当下走到房檐下,对庄中百姓大声说道:“昨天,咱们墨玄庄来了几位贵客,”跟着朝高庸涵和审香妍一指:“这两位是修真的高人,是来帮咱们摆脱噩梦侵扰的,所以大家一定要听吩咐,不要乱跑!” 这话一出,众人先是一愣,目光齐刷刷朝门口处望去,然后就是“嗡嗡”的交谈声。高庸涵拉着审香妍轻轻一跃,从众人头顶上轻轻飘过,落在江湳身边,大声说道:“我要在这里布下一座法阵,等会不管看到什么,大家都不要踏出法阵的范围,只要不出去,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。” 高庸涵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,看到百姓惊恐、期待、迷茫、不解等等各种神情,大喝一声:“今夜一过,大家再也不会受噩梦之苦了!” 第八十一章 梦境 高庸涵久在军中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,此话一出,百姓便信了八分。等到高庸涵如同杂耍一般,轻而易举地拆来十八根三人合抱的大木桩,随手将其按进地面时,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,高庸涵一定能对付纠缠数年之久的噩梦,就连江湳的表情也变得热切起来。 高庸涵布好阵法,将审香妍拉到最中间的那根大木桩之下,面容无比凝重地说道:“妍儿,这根木桩是阵法的总枢,无论如何,一定不能让它倒掉!” “我知道了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,一定拼尽全力,维持法阵的运转!”话虽然这么说,但是审香妍的眼中,还是闪过几丝犹豫。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瘦弱的肩膀,心头忽然一阵不忍,这个原本天真活泼的小姑娘,三天来接连遭遇到生死考验,可真是难为她了。当下凑到审香妍耳边,轻声说道:“妍儿,遇事千万要沉住气,只要你能保住阵法,保住自己,我便带你上天机峰!” “真的?”审香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。 高庸涵知道,刚才的那句话,已经完全激起了审香妍的斗志,故意板着脸孔喝道:“什么话,高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 审香妍“嘻嘻”一笑,感受到了高庸涵身上传来的轻松,突然觉得,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。自感责任重大,朝高庸涵笑道:“高大哥,你放心吧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!”说完,转身去找江湳和方管事,将百姓纷纷带到法阵之中。 高庸涵心头一阵宽慰,只有不断地经历各种磨难,才能尽快地提升修为,只要成功渡过这一役,妍儿定会从中悟出一些道理。 突然,那边传来审香妍的一声惊呼:“你说什么?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臭小子,你们没有把他带过来?” 高庸涵一听,暗暗叫苦,抬头朝池塘那边望去,那条水柱已经高耸入云了,眼下不过才午时三刻,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当下几步冲到审香妍跟前,看着一脸尴尬的方管事,听他在那里不停地分辨道:“我本来派了几个下人,可是他们说房间里空空如也,和你们同来的那位荣公子,已经不知去向了!” “好了,你们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,我去找荣书隽!”说完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,一纵身跃上房顶,朝厢房方向奔去。 高庸涵才冲出去不远,就见一团极大的黑雾落了下来,极目远眺,整个墨玄庄都被笼罩其中。当机立断,转身朝池塘处奔去,只要能击碎梦境,就一定能找回荣书隽。 就在转念之间,周围景象大变,以高庸涵所在之地为中心,四周的房屋全部旋转起来,转速越来越快,到最后竟然汇聚成狂暴的旋风。高庸涵感受到四周传来极大的挤压、撕扯之力,感觉是如此的真实,心中一懔,难道这不是梦境? 旋风越来越强烈,高庸涵身处风眼之中,透过间隙眼见旋风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,不住告诫自己,这只不过是梦境,全是幻象而已。可是,脚下的房屋也随之摇晃,跟着裂成了碎片,其中一块碎石嗖地划过脸庞,高庸涵感到脸上一痛,伸手一摸,竟然见到了一丝鲜血,难道真的不是梦境? 因为梦境是由心生,虽然光怪陆离,但是绝不会伤及本人,所以高庸涵一见自己受伤,大为惊讶。正自讶异间,突然听到阵阵惨呼声,无数人影随着十八根大木桩被卷了起来,其中一根木桩上,站着一脸绝望的审香妍。 高庸涵忍无可忍,愤然出手,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一道威猛绝伦的金光,狠狠砸到旋风上。旋风虽然是秉承天地之威而成,但是聚象金元大法乃玄门正宗法术,也自不弱,金光过处,旋风被拦腰砸出一个大洞,上半截随即散去。但是旋风似乎独具灵性,竟然顺着金光的方向,横着冲了出去,席卷着无数的碎片和人影,朝前掠去。 旋风过处,无数的碎瓦断梁散落一地,高庸涵正要追出,突然一大团黑色水雾凭空涌出,把他包裹起来。鼻中满是墨香的味道,这些水雾似乎全是墨汁所化,高庸涵身形连晃,好不容易冲出水雾,入眼的景象愈发诡异。 旋风早已不见,墨玄庄也完好无损。和昨夜死寂的情形不同,此刻张灯结彩,隐隐传来阵阵喧闹声,似乎在办什么喜事,下人们端着酒菜,络绎不绝地在回廊中穿行。高庸涵知道,刚才又被梦境给欺骗了,只是这梦境来得也未免太真实了。 此时,高庸涵反而静下心来,跃下房顶,跟着几个下人一路前行。但是令人奇怪的是,这些人对高庸涵视而不见,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一般。高庸涵仔细看了看这些下人,无论是装束还是身体,都和正常人没有两样,昨夜那种手足完全相反的怪异情形已然不见。 来到那座极大的厅堂,远远望去,原本那幅“修心”的中堂,已经被一个斗大的“囍”字所代替,大厅中至少摆了五六十桌,坐满了男女老幼,大家呼朋唤友,行令猜拳,好不热闹。高庸涵缓缓走进厅堂,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,这些人正是刚才才见过的墨玄庄百姓,但是,这些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,没有一个人回头。 高庸涵突然站定,双眸紧紧盯着前方。在“囍”字下面,坐着一男一女,女的一身大红的吉服,戴着凤冠披着盖头,男的也是一身大红吉服,赫然正是荣书隽! 众人中,只有荣书隽才发现了高庸涵,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,抚掌道:“小子,修为不错嘛,三番两次险些坏老夫大事,不过既然来了,就留下来观礼吧!” 荣书隽年轻的脸庞,流露出一种极不相衬的老到和狡诈,高庸涵知道,荣书隽的失踪,极有可能是被邪魔附体了。暗暗放出一丝灵力,朝荣书隽逼了过去,突然一股怪异的法力涌来,高庸涵“蹬蹬蹬”连退三步,才稳住身形。从荣书隽身上,他感受到了一丝和炼世山魔瞳相近的气息,心中微微一惊,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,淡淡说道:“你是魔界中人?” “荣书隽”闻言一愣,跟着哈哈大笑:“想不到你这小子,居然能看出老夫的来历,倒也有几分见识,不错,不错!” “荣书隽”的笑声极其响亮,震得整个大厅都一阵摇晃,而那些吃酒的人,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惊讶,似乎根本就不曾听到这阵笑声。高庸涵心中一动,伸手朝旁边的一个人肩头一拍,入手空空如也,果然都是虚幻。 高庸涵虽然不知道荣书隽身后,倒底是什么来头的妖魔,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这个妖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待“荣书隽”笑声渐歇,高庸涵缓缓说道:“我不管你是谁,但是你不该残害无辜!” “嘿嘿!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梦境而已,只要你能破了这个梦境,我便把这个女孩子还给你。”“荣书隽”说完,一把将身边那个女子头上盖头揭掉,那女子眉目如画,但是神色却是一片木然、呆滞,高庸涵一阵心痛,果然是审香妍! “要不是这个女孩子把我唤醒,我还要睡个几年,所以你放心,我不但不会伤害她,反而会娶她做我的夫人!” “你知道你那个破法阵是怎么破的么?是你自己一拳打碎的,看不出来,你那一拳还有几分力气!” “……” “荣书隽”的嘲笑,在嘈杂的大厅中,如尖刺一般锐利,回荡在高庸涵耳边。高庸涵此时已经无法分辨,倒底哪些才是真实,哪些才是虚幻,惟有充耳不闻,一步一步朝前走去。可是随后他就发现,无论怎么走,“荣书隽”和审香妍始终都在二十丈开外,再回头看时,身后的酒席居然绵延了足足有两三里,人数也从最初看到的五六百人,激增到成千上万。 高庸涵突然一顿足,朝前猛冲,以他的身法,这一下怎么也冲出十几里了。但是,那个刺眼的“囍”字仍在面前二十丈外,“囍”字下面的“荣书隽”,仍然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,身后喝酒的人数,也成倍地增长。 “荣书隽”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,一脸的戏弄。高庸涵再次停了下来,微一沉思,转身朝大门处跑去,跑了没几步,眼见大门越来越近,知道猜测的不错,突然身子倒撞回来,结果还是落空了。“荣书隽”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:“这里是壶中天地,你怎么可能碰的到我?” 高庸涵干脆不跑了,往旁边一伸手抓起一张靠背,连人带椅子一起扯了过来,然后看也不看,大马金刀地往后一坐。那个人影随即消失,但是椅子却真真实实地存在,高庸涵眼前一个念头闪过,似乎抓住了什么,可转眼之间又似乎少了点什么。 高庸涵坐下之后,一言不发,只是静静地看着“荣书隽”,“荣书隽”颇为意外,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。“荣书隽”也很沉得住气,不住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珠子,高庸涵则双眉紧皱,似乎有什么事情始终没有想明白。 又过了片刻,“荣书隽”突然站起身来,大喊了一声:“吉时已到,把酒端上来!” 话音一落,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,从门外走进两个下人,捧着两个盘子,快步走了进来。经过高庸涵身边时,高庸涵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,待到“荣书隽”将一杯酒塞进审香妍手中时,高庸涵突然喜道:“我明白了!” “荣书隽”一愣,抬眼看去,只见高庸涵高高跃起,跟着从半空中射出一道夺目的金光,然后重重砸向地面。地面发出一声闷响,裂开一条大缝,一股黑雾喷了出来,黑雾所到之处,那些幻象全部消失,周围景象再变。 高庸涵从空中落下时,竟已到了那处池塘边,池塘边仍旧是那条扶摇直上的漆黑水柱,水柱旁,站着脸色无比难看的“荣书隽”! 第八十二章 魇魔 池塘里的墨汁已经全部干涸,只剩下那条漆黑的水柱,水柱是从地底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,喷涌出来的。周围的空气中,漂浮着无数的水滴,高庸涵抬头向上望去,天空虽然仍是一片漆黑,但是却时不时地泛起涟漪,如同水面一般。再低头顺着水柱朝那个黑洞中望去,透过水柱,隐约可以看见黑洞里面,时不时传来几丝流光,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。 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“荣书隽”有些气急败坏,一股浓重的怨气弥漫开来。 “你自己说的,这里是‘壶中天地’,所以我就试了一下,结果猜对了。”高庸涵捞起衣服下摆,用力一拧,几个水滴顺着手指之间被挤了出来,朝四周慢慢飘散而去,“你看,这衣服上都能拧出水来,所以我就想,也许从一开始,我们就在水下,就在那个墨壶里!” 其实在踏进江府大门的一瞬间,高庸涵就对墙面上的那些大字,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,直觉地认为,字迹里面流动的异彩很像是水波浮光。而在昨夜,尸螟蝠的飞行显得很吃力,高庸涵就十分奇怪,隐隐感觉到周围的水汽十分浓重。加上刚才“荣书隽”的那句“壶中天地”,高庸涵便大胆地猜测,整个江府,甚至于整个墨玄庄,说不定都在那个墨壶里面。刚才那一击,高庸涵使出了全力,由于站立的地板,坐的椅子都不是幻象,而且四周似乎无边无际,那么只有朝地上试一试,果然让他找出了隐秘。 高庸涵的猜测一点都没错,早在江墨玄得到这个墨壶开始,来墨玄庄的人就越来越少,近几年来,更是没有一个外人能找到墨玄庄。对于外界来说,墨玄庄这些年本就与世隔绝,所以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,居然没人发觉。至多只是多了一个传说,说墨玄庄主由于避世,所以藏了起来,不愿受到外界打扰。可是没人能想到,墨玄庄其实被墨壶——此刻也许叫“魔壶”更加确切,给彻底装了进去! “我只是奇怪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对墨玄庄下手?”高庸涵此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,总算不用老是陷在迷乱中了,既然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,剩下的,无非是凭实力说话了,只是对于眼前这个妖魔,为何这么做还有几分不解。 “荣书隽”突然换了一幅嘴脸,笑容十分真诚:“嘿嘿,想知道原因,好办得很,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。” 高庸涵猛地后退了一大步,勉力稳住身形,用力摇了摇脑袋,褐纹犀甲随即闪现出来,浑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,暴喝一声:“咄!”一道闪电击了出去。 “荣书隽”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奸笑道:“果然不错,居然不吃老夫的惑心术,那就再试试这个——魇梦迷踪!” “荣书隽”话音刚落,高庸涵就觉得心神一颤,手臂下意识地一抖,垂弦术居然折了回来,闪电划过褐纹犀甲,溅起一窜火花。高庸涵被自己击出了五六丈远,浑身一麻,心中大叫不妙,这个妖魔居然能影响到自己的心神,委实厉害,自学艺以来,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打法! “荣书隽”得意地问道:“怎么样?自己打自己,感觉如何?” 高庸涵不去理会“荣书隽”的嘲笑,抬手又是一道闪电击了出去,结果和刚才一样,闪电仍旧打在自己身上。不过这一次高庸涵留了个心眼,没有使用太多的灵力,所以毫发无损。 “看来,自己一旦出手,便会被对方控制,这么下去毫无作用,那就只有试试武技了!”高庸涵想到这里,猛一发力,朝“荣书隽”冲了过去。 这一次不再像刚才在大厅时那样,可望不可及,竟然真的靠近了“荣书隽”,高庸涵一拳击在他身上。“荣书隽”倒飞出数丈,摔在地上,跟着摇摇晃晃站起来,吐了一口鲜血,狞笑道:“这次你倒聪明了,不过没用的,你打的不过是这具皮囊,就算把他打死也伤不到我的。” 高庸涵很无奈,刚才那一下,他其实悄悄地催动了藏鸦指环,希望能将荣书隽体内的那个妖魔给吸出来,结果毫无反应。幸亏他早有准备,手下留情,不然真的就将荣书隽给打死了。听到这一句话,挥起的拳头猛然顿在空中,遇到这种局面,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 高庸涵渐渐急躁起来,既然不能打“荣书隽”,那么总有东西可以打吧,胸中战意勃然而发,随即一道灵胎阳火重重击到那条水柱上。水柱猛然一晃,无数墨汁飞溅出去,周围的水滴受到墨汁的影响,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猛然朝水柱聚拢过来。 “荣书隽”大笑:“哈哈哈,小子,你中计了!” 高庸涵一怔,难道这妖魔竟不惧纯阳灵力?旋即后退静观其变。 那些飞溅出去的墨汁,迅速凝结成一个巨大的、不断收缩的尖角,尖角上方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,正对着高庸涵。从洞中冒出一股极强的怨念,尖角随即冲天而起,盘旋直上,附近的水滴跟在尖角后面,绵延数十丈,宛如一条巨蟒。巨蟒盘旋到半空,居高临下,恶狠狠地盯着高庸涵。 那个尖角一阵波动,仿佛是诡异地一笑,从上空俯冲下来,高庸涵双手一搓,一道电光化作银蛇迎了上去。两条巨蛇碰在一起,巨蟒突然碎开,散作水滴,从银蛇身边划过,银蛇划空而去,水滴接着又凝聚回巨蟒的模样,毫不停滞地冲到高庸涵面前。 高庸涵身形一闪,跃到半空,一道闪电击中巨蟒腰身。巨蟒复又散成水滴,轻易地躲过闪电重新凝结,不过这次,尖角出现在了刚才断裂的地方,猛地扑向了半空。高庸涵来不及躲闪,危急时刻仅仅来得及把灵力布满周身,就被巨蟒重重地撞了出去。巨蟒虽是水滴凝聚而成,力量却大的出奇,这一下撞得高庸涵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 “荣书隽”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观看,手里把玩着那枚珠子。 那条巨蟒丝毫不停,尾随而至,高庸涵临危不乱,祭出云霄瓶,火螈钻出瓶口摇身一变,回复到原来的大小,一口地火熔浆喷了出来。那条巨蟒不过是普通水滴,还没接触到地火熔浆,便被蒸发的干干净净。 “荣书隽”见状大惊:“好小子,居然还有这等异兽!”跟着连忙念动咒语,手中的那枚珠子腾空而起,倏地钻进那条墨汁水柱中。水柱里面传来一声长啸,跟着从侧面凸起一层水幕,水幕不断扩大,里面似乎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不停翻滚。 此等良机,高庸涵当然不会坐视,急急催动之下,火螈合身扑到那团水幕上,将其紧紧缠住,身上洒落下来的地火熔浆,烤的那团水幕“咝咝”作响,同时不停地撕咬着。水幕还未完全从水柱中脱离出来,无法还击,里面的那个东西暴跳如雷。 “荣书隽”终于露出焦急的神色,连连催动下,那条墨汁水柱忽然扭曲起来,似乎要把那团水幕给挤出来。 高庸涵此时冲到水柱边上,一记聚象金元大法击出,不过这次用的却是阴火之力。起初,高庸涵用对付地府阴魂的方法,用的全是阳火之力,可是却吃了大亏,所以这一次索性换成阴火之力,果然见效。 水柱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,显得沉重无比,从高庸涵击中的地方开始,一层薄冰急速往上下蔓延。“荣书隽”的面容,此刻已经扭曲变形,一团黑雾从头顶升起,连连暴喝之下,那团水幕终于脱离出来。水幕在火螈的撕咬灼烧之下,本已残缺不堪,这时一脱离开水柱的束缚,水幕化作墨汁,全部打在火螈身上。火螈发出一声巨吼,身上腾起数条黑烟,又是一大口地火熔浆喷向那梦魇魔喷去。水幕里面的那团东西,也不躲闪,周身突然显现出一个怪异的镜面,将地火熔浆全部反射了回去。 高庸涵侧头一看,只见火螈明明喷出了地火熔浆,却猛然倒吸了回去,浑身的火焰骤然黯淡下去,竟似要熄灭一般。再定睛朝那团东西看去,看见的却是紫袖消失在茫茫的星空之中,凤五惨死在一名黑衣人之手,叶帆垂着头魂飞魄散,跟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!高庸涵的目光被那个镜面牢牢锁住,内心痛苦之极,一时间万念俱灰;幸好紫府灵台勉强保住了一丝清明,不断提醒他,这只是幻觉而已。 高庸涵趁着灵台尚未迷失,猛地一拳击在自己脸上,生生把自己打的飞了出去,目光这才脱离了那镜面的控制。神智一清,不敢再去看那团东西,吐出一口浊气,倒吸一口冷气,如果没猜错的话,这个东西就是传说中,只有远古时才出现过的梦魇魔!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,梦境都是由本心而来,所以只有自己才能制造属于自己的梦境;后来不知在何时,出现了一种怪物,它们可以潜入人的梦境,并且操纵梦境。起初,这种怪物还没显现出什么危害,但是随着它们对梦境的操控能力越来越强,开始利用梦境为非作歹。因为这种怪物从来没人见过,而且根本没有抵御的方法,所以被人称作梦魇魔! 也正是梦魇魔的出现,世间似乎才有了各种欲望和贪念,所以即便是强如九界道祖之流,对于梦魇魔也是十分的忌惮。真正见过梦魇魔的,寥寥无几,只有那些关于古仙人的零散传说中,才流传下了一些关于梦魇魔的记载。由于梦魇魔没有固定的形态,所以从来无人能描绘出,它倒底长得是什么样子,唯一可以辨别的,就是它可以反射出你心中的恐惧和贪念。 火螈虽是异兽,但是心底也有恐惧和欲望,它看到的,不过是自己渡劫失败,魂飞魄散。所以当火螈面对梦魇魔的时候,完全失去了斗志,仿佛死去一般,趴在地上一动不动。 这一刻,高庸涵记起了关于梦魇魔的那个传说,痛苦地意识到,自己遇到了根本无法抗衡的怪物,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! 第八十三章 觉晓 这时,“荣书隽”的笑声传了过来,不过已经变得疯狂而邪恶:“你个臭小子,非得逼老夫使出绝招,才肯认输?” 高庸涵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,自始至终,“荣书隽”都是自称“老夫”,虽然一直到现在,都不知道梦魇魔倒底是什么样子,但是“老夫”这个称呼,怎么都不像出自梦魇魔之口,难道说? “你是江墨玄?”高庸涵悄悄将一枚楚兰红泪塞进嘴里,却丝毫抵御不住梦魇魔的侵蚀,只能拼尽全力,紧守住紫府灵台,勉强阻止侵蚀,费力地吐出了五个字。 “荣书隽”突然一愣,跟着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,发狂似的自语道:“江墨玄?江墨玄是谁?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?” 高庸涵虽然看不见“荣书隽”有何变化,但是清晰地感觉到,梦魇魔的侵蚀似乎弱了下去,当即大声问道:“你的儿子儿媳怎么死的?” “荣书隽”听到这句话,勃然大怒:“他们是被奸人害死的!”跟着放声大哭:“我的儿啊,你们死的好冤枉啊!”痛哭声中,荣书隽的模样渐渐淡去,另一个清瘦老者的面容浮现了出来,而他犹不自觉。 梦魇魔的那股怨念,似乎又淡了几分,高庸涵几乎可以肯定,这个“荣书隽”就是死去的江墨玄!不给他思考的机会,当即追问道:“你既是江墨玄,为何要害自己的孙儿?” “你胡说!我怎么会去害我的孙儿?他也是被奸人给害死的,我要报仇,我要让天下人都给我儿子、儿媳、孙儿陪葬!”随着最后一句暴喝,荣书隽的面容再度出现,变得无比狰狞,目光中全是怨毒和仇恨。 “你也是奸人,我要你给我的儿子陪葬!”说着,“荣书隽”几步冲到高庸涵身边,随手一抓出现一柄长剑,直刺下去。此时的高庸涵正勉力抵挡梦魇魔的侵蚀,无法躲闪,只能勉强避开要害,任凭长剑刺了过来,而褐纹犀甲也不知为何,全然失去效用,长剑透胸而过,将高庸涵活生生钉在地上。 高庸涵忍住剧痛,咳出一口鲜血,咬牙吐出三个字:“呓江湳!” “荣书隽”一愣,手中的第二柄长剑停在高庸涵喉间,跟着缓缓收了回去,江墨玄的模样又浮现出来。“呓江湳”这三个字,是他临终前的绝笔,所以记忆十分深刻。 高庸涵身躯强悍之极,可是此时却变得脆弱不堪,那一剑伤的很重,几乎耗尽力气,才断断续续说道:“你曾托梦给江湳,叫我们来救他,莫非你忘了么?” 原本怨毒的目光,变得茫然,江墨玄喃喃自问:“江湳没死?江湳没死?”说着说着,突然伸手一抓,钉在高庸涵胸前的那柄长剑猛然拔了出来,高庸涵闷哼一声,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江墨玄根本不理会高庸涵的死活,而是一把将他提了起来,厉声道:“你既然说江湳没死,那他在哪里?我又为何要托梦给他?” 高庸涵神智已经有些模糊,灵台也在重伤之下,几乎完全失守,眼前浮现的全是紫袖、凤五和叶帆等人的身影。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老者,突然笑道:“他没死,可是就快要被你给害死了!” 江墨玄的再度怒喝道:“你胡说!我怎么会去害我的孙儿?” 高庸涵轻轻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他就在这个梦境之中,不过迟早会被你害死的!” 江墨玄随手将高庸涵扔了出去,重重撞到那条水柱上,一个人在那里,拼命地回忆着什么,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。水柱表面早已结了一层薄冰,被高庸涵这么一撞,几声淡淡的脆响过后,数道裂纹渐渐弥散开来。 高庸涵感觉到,从未像眼下这般困倦,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惧意,朝那梦魇魔看去。那层怪异的镜面已然不见,只见一团不住伸缩的黑雾下面,拖着半截身子,漂浮在空中。不禁哑然失笑:“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梦魇魔?怎么这么难看?除了一个塌陷的大脑门,两个大窟窿,既没有五官,也没有四肢,笨笨的一点气势都没有,怎么都比不上魔瞳来的顺眼。” 像是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嘲笑,梦魇魔塌陷的脑门不住伸缩,可是高庸涵却一点也没反应,心中淡淡一笑:“听说人只有将死之时,才真正不会想到恐惧和贪念,也许,我是真的要死了吧!” 转头看了看火螈,火螈的眼中也已了无生气,空洞洞地什么都没有,高庸涵暗自叹息。再转头看了看江墨玄,只见他每拍一下脑袋,便多了一个江墨玄,才不过片刻,至少出现了二三十个身影。 高庸涵觉得眼皮越来越重,终于合上了双眼,昏死过去。 江墨玄犹自拍着脑袋,浑未察觉那条墨汁水柱,已经摇摇欲坠。忽然几声“喀嚓”轻响,水柱轰然倒塌,无数的水流倒灌下来,强烈的冲击力,把高庸涵、火螈一起抛向了半空。水柱下面的那个黑洞中,流光大盛,紧接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也被抛了出来。 其实,单凭高庸涵那一击,根本不可能将水柱弄垮,这一切,不过是江墨玄的心神,出现了几道裂痕,水柱才会垮塌。待到江墨玄悚然醒觉,却已来不及了。 这条水柱源自那个墨壶,墨壶中的梦魇魔,正是以池塘中的墨汁为媒,借助无数的水滴将墨玄庄拖入梦境中的。今天由于审香妍的贸然闯入,惊醒了梦魇魔,在时机尚未成熟之时,强行催动,以墨汁水柱遮掩住天空,使梦境提前启动。所以,水柱一垮,梦境也随之消散,梦魇魔不甘心地被梦境扯回到墨壶之中,只留下江墨玄呆呆地立在原地。 梦境一撤,虽然还在池塘边上,但是周围的景象,还是和先前有着极大的区别。眼前的墨玄庄才露出真正的面目,最多只有先前看到的一半大小,包括江府在内,全都破败不堪。许多房间都已经垮塌,只剩下断壁残垣,原本的青石板路也是杂草丛生,透过残破的围墙,可以看见一大帮子人,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,仍在沉睡。在人群当中,立着十多根斑驳的木桩,其中一根木桩上面,端坐着一个红衣少女,双目紧闭。 火螈一脱离梦境,瞬间回复神智,尽管极具灵性,但是毕竟还没有结出灵胎,所以被迷惑的程度反而要轻的多。察觉到周围的危险降低了许多,火螈一口含住被抛到半空的高庸涵,将他轻轻放到地上,摆摆尾巴钻回到云霄瓶中。 江墨玄对此视若无睹,他的目光中只有一个白衣少年,那个少年眉目间,和他很是相似,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孙子江湳。江墨玄茫然中,一步步走到江湳身边,俯下身去,轻轻抚摸着江湳的脸庞,面色中满是慈爱,口中不住念道:“江湳,江湳!” 迷迷糊糊中,江湳睁开双眼,足足盯了半天,才猛地扑到江墨玄怀里,放声大哭:“爷爷,爷爷!” 两行清泪顺着江墨玄的脸颊流了下来,喉头间发出“呜呜”的哽咽声,不住口地安慰江湳:“好孙子,别哭,爷爷时日无多,你仔细听着——” 原来墨壶中的梦魇魔,只不过是一只墨魇,严格说来,最多算是梦魇魔的一个远支,法力比之真正的梦魇魔来说,差了何止万里。这只墨魇不知为何藏身在一件法器,也就是那只墨壶之中,每日想方设法钻进他人的梦中,伺机寻觅可以操纵的傀儡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无意中闯入到江墨玄的梦中,得知江墨玄酷爱书法,便投其所好,并用尽全部法力,连同墨壶一起,到了江墨玄手中。 墨魇依靠江墨玄对于儿子、儿媳冤死的怨恨,一点一点积攒力量,同时借助江墨玄的梦境,慢慢地影响到周围的人。这样过了三年多,墨魇终于回复了几分法力,开始实施它的计划。利用江湳年幼,一步步将其诱骗到池塘边,然后拐带着江湳一同跌入水中,就此藏身于地下。 江墨玄连番遭遇打击,悲伤、怨恨、委屈、焦躁等等心魔越来越盛,墨魇的法力也就越来越强大,他的影响范围也越来越广,在江墨玄死的那一年,终于将整个墨玄庄,都置在它所营造的梦境之中。真正说起来,江墨玄的死,其实也是这只墨魇捣的鬼。 江墨玄由于是死在梦境之中,所以魂魄去不了地府,被墨魇所控制。但是墨魇本身并无法伤人,只能制造种种噩梦,而这只墨魇不知为何喜欢上了人族的生活,所以就必须得找一个宿主,这个宿主当然非江墨玄莫属。这么一来,两者之间就成了共生的关系,一方面,墨魇利用江墨玄,慢慢蚕食他人的梦境,另一方面,江墨玄则借助墨魇之力,时不时可以在梦中见到孙子,聊以自慰。 这么又过了几年,江墨玄渐渐被控制的越来越死,到了现在,他才明白墨壶是怎么一回事,原来自己是上了大当了。江墨玄本性善良,只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,才变得偏激起来,一见到墨魇居然想借自己,把整个墨玄庄的百姓都变成奴仆,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噩梦之中,永无转世的机会,当即就打算和墨魇同归于尽。墨魇也很怕江墨玄走极端,所以拿江湳的性命相威胁,江墨玄只得忍让,心里却暗自着急。 就在几天前,江墨玄趁着墨魇同地府妖童交谈之时,偷听到高庸涵的事情,找了一个机会托梦给江湳,希望能借助高庸涵等人之手,对付墨魇。万万没想到的是,高庸涵由于不知内情,叫审香妍探察池塘中墨壶的秘密,被墨魇抓住机会,将江墨玄的魂魄控制住,提前营造出梦境。要不是高庸涵灵机一动,问出那句话,使得江墨玄多少恢复了一点神智,后果不堪设想。还好,终究在机缘巧合之下将梦境彻底打破。 说到这里,江墨玄看着随同高庸涵一同被抛出的墨壶,感到自己罪孽深重,一把将墨壶高高举起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“哐啷”一声,墨壶四分五裂,被砸的粉碎。一只硕大的墨魇显现在空中,不甘地挣扎了几下,随风消散。而江墨玄,则在江湳的苦苦挽留之下,也化作一缕清风,消失在空气之中,随即荣书隽的躯体从空中掉了下来,重重摔在地上。 审香妍被墨壶破碎的声音惊醒,一眼就看到躺在池塘边,一动不动的高庸涵,大叫着扑到了高庸涵身边,见到高庸涵血肉模糊的胸口,浑身鲜血的惨状,顿时哭出声来。 高庸涵已经气绝身亡! 第八十四章 地府 高庸涵死了! 高庸涵真的死了! 十天后,审香妍带着高庸涵的遗体,回到了天子城,同行的,还有虚弱之极的荣书隽。审夫人一听说高庸涵的死讯,当场就晕了过去,审良棋则呆呆地守在高庸涵的尸身旁边,枯坐了整整三天三夜。 高庸涵的死讯一经传开,众人起先是不信,接着看到审府摆出灵堂,这才明白,高庸涵是真的过世了。对于高庸涵的死,除了震惊之外,只有极少数人暗自庆幸,大多数则感到十分惋惜,甚至于痛惜。想不到东陵府双杰,在一年之内双双殒命,民心士气可谓是大受打击;许多有识之士,无论是身处南州国还是北州国,均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忧虑,对于人族的前途颇有种黯淡无光的失落。 由于厚土界太大,所以高庸涵的死讯,是通过修真界传送出去的,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,也被后世称作是异数。后人专门对高庸涵做了详尽的记载,称其一生中身背“十三异数”,死讯惊动修真界,便是其中之一。要知道,现在的高庸涵,只不过是天机门下一个普通弟子,传递其死讯时竟然动用到了修真界的传送法阵,在常人来看是无法想像的殊荣。 后人对此的评价是,其时天下大乱,各族各派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,高庸涵以东陵府兵马大元帅之尊,死于非命,恐怕会由此再度引发动荡,所以修真界才对其特别关注。也有人有另外的看法,高庸涵是天人感应,应运而生的圣人,其时世人虽不知晓,但是修真界中却早有传言,故而对高庸涵的死讯才会做出如此的反应。还有人认为,修真界想借高庸涵的死,激起众人同仇敌忾的决心,来对抗日益蛮横的重始宗。种种猜测,不一而足。 远在万里之遥的北州国,在收到消息后,叶厚襄大惊失色,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连呼数声“天道不公”。震惊之余,一面派出使者乘坐雁仙舟,星夜赶往太河源拜祭,一面在悬空岛也摆下水陆道场,公祭叶帆和高庸涵。 这些天来,审府之中吊客盈门,来者身份之复杂,地位之高,世所罕见。除了南州国的诸位重臣,高家历代以来的门生故吏,北州国也专门派出了特使;此外,还有星河屿的千灵族、岭南绿海的栖绵族、熔海崖的炎焱族等,均派出使者抵达天子城。同时还有玄元宗为首的几大修真门派,如丹鼎门、巨擎阁、拙木台、天翔阁等,和四大商家、神工会、丹会等,也派专人前来祭拜。而令人意外的是,篡取了东陵府大权的历山,也派了人来。 致祭当天,祭文由南州国皇帝叶厚聪亲自宣读。祭文出自柳伯庵之手,可谓是情文并茂,叶厚聪读的是泣不成声,读完之后险些晕厥,后由内侍搀扶才勉强走完整个过程。高庸涵身后,称得上是极尽哀荣,礼制上甚至超过了王侯的规制。 期间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,审家大小姐审香妍,当着一众宾客的面,将东陵府来的使者,连人带东西一脚给踹出了审府。门外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,也算是替高庸涵略微出了一口恶气。 丧仪足足持续了一个月,事后,为了何时下葬,审香妍和家人起了极大的冲突。审良棋以为,死者为尊当入土为安,审香妍却认为,高庸涵尸身不腐,面目栩栩如生,不必急于下葬。为此,审香妍第一次言辞激烈地顶撞了父亲,气得审良棋差点背过气去,在审夫人的苦心劝慰下,才交由审香妍处置。只有审夫人才明白女儿的心思,女儿的心中,今生只怕都只有一个高庸涵! 在虚无飘渺的外域,一处仙山之巅,一个道家装束的老者,掐指一算,慨然长叹:“唉!我早就算出高庸涵命中该此一劫,原本指望他能撑过去,可惜,可惜,天数难逃啊!” 就算是自己对上梦魇魔,也会感觉很吃力,更何况以高庸涵的修为,不过才刚刚入门,能破掉墨魇的梦境,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。老者双眉紧皱,似乎有件事令他极其为难,沉思良久,才做出决断,对旁边侍立的一个道童说道:“去,把无庸给我叫来。” “是,上人!”那道童应了一声,躬身施了一礼,驾起一朵祥云飘然而去。不多时,带来一名年轻人,“回禀上人,无庸带到!” “恩,你先下去吧!”老者转头朝那年轻人说道:“无庸,你过来!” “是!”无庸走到老者身前,恭恭敬敬跪在一旁,聆听教诲。 那老者沉默良久,才缓声说道:“无庸,你才来了不到一天的时间,本来我想好好指点你一下,只是天命难违,你还是下凡去吧!” 无庸一愣,随即点头应道:“是!” “你这一走,咱们再要相聚,就要看机缘如何了。”接着话锋一转:“你此次下凡,先去救一个人,这个人与你有莫大的关系,所以必须要把他救回来!眼下他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,所以你时日无多,这就去吧!” “上人,此人是谁?” 老者高深莫测地一笑:“他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能否找到他。” 这句话情理上根本说不通,既然连要找的是谁都不知道,又怎么去找?难道这也是什么天机不成?无庸满腹的疑惑,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,似乎悟出了什么诀窍,当即微微一笑。 老者看在眼里,欣慰点头,继而说道:“仙界一向与地府没有什么瓜葛,所以一切都靠你随机应变,总之一定要记住,尽量不要惊动他人!” 老者交代完之后,大袖一挥,无庸浑身一震,失去了知觉,等他醒转过来,已经身处阴墟之外。 阴墟是虚茫茫的一片,远远望去所有的一切,都似有似无看不真切,但是与外界之间的分界却极其明显,由一条变化莫测的玉带相隔。无庸跨过玉带一脚踏入阴墟,陡然觉得浑身一轻,下意识地回头一看,肉身仍端坐在玉带之外,想来阴墟只有魂魄才能进入,那就是说,现在进入阴墟的,想必就是自己的魂魄了?要是一旦被困在里面,又会如何?无庸洒脱地一笑,把杂念统统抛到了脑后。 无庸进入的地方,似乎一片无垠的旷野,只是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气,只有无尽的死寂,和说不出的压抑。好奇地打量了一下,与外界相比,阴墟之内别有一番天地。头顶是昏黄的天空,除了昏黄的云朵什么都看不到,云朵密集而低沉,似乎伸手可及。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黑雾,透过黑雾,却看不见地面,只有一脚踏上去,才能感觉略微有些松软,随即冒出无尽的寒意,令他一时难以接受。 无庸有些茫然,他并不知道上人究竟要他来救谁,但是他有一个预感,自己一旦见到那人,必定会认出来的。既然上人说时日无多,那就是说此人还未曾转世投胎,或者魂飞魄散,那么依照有关地府的传说,就只有抢在那人进入幽冥界之前,把他救出来。 由于是魂魄状态,无庸跑的很快,而且毫不费力,就是地底冒出的那种阴寒之气,令他有些不适。地府没有黑夜白天之说,始终都是一个样子,无庸粗略估算了一下,这么跑了至少已经有好几天了,怎么说也有几千里了,可是还没看到旷野的尽头,由此可见地府之大,远胜于厚土界。 又跑了几天,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旷野,无庸不免有些疑惑,难道地府果真是大到无边了么?心中这么想着,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极目四望,除了空旷还是空旷,什么都没有,哪怕是一座山、一棵树也见不到。看看头顶昏黄的云朵,再看看脚下薄薄的黑雾,无庸心中闪过一个念头,难道说,幽冥界在天上?又或是地下? 随即脚尖用力一点,轻轻飞了起来,穿过云层,越飞越高。正自狐疑,忽然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,无庸心中一喜,知道找对路了。穿过厚厚的一层云雾,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山峰,在群山之中,有一座山峰极其怪异,上宽下窄,如同倒悬一般,悬浮在高空。山峰之上,是一个极大的气团,缓缓旋转;山峰四周,有数条黑色云雾缓缓流下,形同瀑布一般,倾泻到下面的深渊峡谷之中。 无庸精神一振,当即飞了过去。这些山看上去很怪,看上去就像在画中一样,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随着越飞越近,山体如同活物一般,不停地变幻着模样,连绵不绝的山脉,远远望去如同海浪一样起伏荡漾。这些山大到了极致,足足飞了几个时辰,才到了其中一座山的上方,无庸放眼望去,倒吸了一口冷气! 此时他才知道,为什么这些山远远看上去,会像海浪一样波动,原来山脊上,是密密麻麻的魂魄,魂魄排成三排,沿着山脊飘飘悠悠地行进。这些魂魄都是淡淡的虚影,加上移动的速度都不慢,而每一座山脊上的情形也都是一样,所以看上去,才会给人山脉都在晃动的感觉。无庸看了看魂魄的行进方向,统统指向了那座最高的山峰。 无庸沿着山脊急速飞行,底下那些魂魄似乎都失去了意识,对于头顶上的异样没有一点反应。越靠近那座倒悬的山峰,四周汇集过来的魂魄越多,数量何止千万,无庸心中暗暗叫苦,茫茫“人”海,到哪里去找那个人,更何况还不知道此人是谁!无奈之下,只得先到那座山峰处看看,然后再想办法。 越过无数的高山,无庸自己都不知道飞了多久,总算离那座山峰越来越近。刚刚飞到那座山峰黑色雾气升腾的范围,立刻就感应到,眼前似乎浮现出两个大字:幽界! 第八十五章 无庸 “幽界?怎么不是幽冥界?难道传言有误?”无庸好生奇怪,仔细打量着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地方。 一路而来,所见到的山崖之高,山势之陡,山体之大,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,而这座山峰,比起所有的高山,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山峰顶上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气旋,缓缓转动,气旋由厚重的云朵构成,昏黄的云层内,时不时会闪出一些巨大的光柱,气旋中间是一个方圆数千里的风眼,风眼正好在山峰的正上方。 山峰包裹在厚厚的黑色云雾之中,虽然看不太分明,但是大致形状呈倒锥形,上面仿佛是一个极大的平台,越往下越小,直至成为一根巨大的尖刺。整个山峰就像一个陀螺一样,跟着顶部的气旋一起缓慢转动,高高漂浮在半空,被群山如众星拱月一般,环绕在当中。尖刺所指,是深不见底的深渊,同样有一个巨大的气旋,在深渊之中急速旋转,与山峰转动的方向刚好相反。 从四周的山崖上,伸出无数的铁链,一直延伸到云雾之中,想来是与那山峰相连。而每条铁链之上,都可以见到阴魂那种虚实不定的身影,顺着铁链朝那云雾中走去。 无庸知道,这些魂魄一旦真正进入了幽界,想再出来就难于登天了,不由得大急,到现在,他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。铁链何止成千上万,要一根一根地找过去,没有个三年五载,只怕还不够绕着山峰走一圈,怎么办?无庸看了看缓缓流动的云雾,一咬牙飞了过去。 刚刚一冲进黑色云雾,身子一沉,那种轻盈的感觉瞬间消失,朝下直直掉了下去。无庸大惊,灵力急速运转,但是毫无作用。眨眼间,落到一根铁链的附近,那些魂魄依旧对于眼前的一切,没有一丝知觉,顺着铁链往前走。无庸瞧得真切,堪堪要擦过铁链时,伸手往铁链上抓去,可是一伸出手,才发觉离铁链还差了半尺。心中暗道不妙,无奈之下,顾不得再隐藏行踪,一股细细的闪电挥了出去。 闪电光洁夺目,在黑色的云雾中十分扎眼,如同一条绸带,搭在铁链之上,无庸身子在半空中轻轻一荡,划过一道弧线,终于安然落在铁链之上。铁链宽不过一尺,那些魂魄排的十分紧密,无庸这一下,直接将两个魂魄给撞了下去。那两个魂魄似乎对下面的深渊,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,惊慌失措下,双手乱舞,连带着身边的魂魄一起,给拉了下去。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一般,无庸站定后一看,前后足足空出了十余丈,那些掉进深渊的魂魄,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,但是一股凄厉之极的怨毒从下方升腾起来。周围的魂魄似乎对无庸极度敌视,除了后面的魂魄停下来,死死盯着他以外,就连已经深入到云雾之中的魂魄,也转了回来,两边同时朝无庸慢慢逼了过来。 无庸心中暗暗叫苦,他的本意是要救人,不想大开杀戒,可是看眼前的情形,恐怕不出手是过不去了。当下悄悄张开手掌,一团小小的电光含在掌心,蓄势待发。 就在这时,云雾一阵翻腾,铁链猛然一阵剧晃,那些魂魄猝不及防下,纷纷掉进深渊之中,无庸双脚牢牢站定,任凭铁链如何晃动,死死黏住铁链岿然不动,静观其变。不多时,云雾归于平息,铁链猛地停了下来,说停就停,连一丝摆动都没有,就像根本没这回事一样,唯一不同的,就是身边的魂魄全部消失不见了。 既然到了这般地步,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,况且对于无庸来说,也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性格。当下定了定神,毅然朝前走去。随着逐步深入,透过云雾才发觉,最初看到的那些瀑布,流淌的竟然不是水流,而是无数具尸体!猛然见到这般情景,无庸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,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惨境,这些尸体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,形成了宽逾十数里的瀑布,混合在云雾之中,缓缓向深渊中流去。 铁链从瀑布中穿过,无庸缓缓走到近前,入目更是震撼,那瀑布的源头高高在上,不知从何而来,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。这么多的尸体,要多少条人命来填?无庸来不及多想,一件更令他惊诧的事情映入眼帘,那些尸体似乎都是活人,在缓慢流动的“瀑布”里不住地挣扎,似乎正在忍受无尽的煎熬。这些尸体各式各样,既有人族,也有千灵族、栖绵族、凤羽族等等等等,甚至还有一些灵兽、异兽也在其中,似乎世间所有的生灵,都被囊括其中,而这些生灵,都还没有死! “这就是幽冥界?这就是众生死后的归宿?” 无庸忽然有一种冲动,他很想去找幽冥界的尊主算账,当面质问他为何如此草菅人命?堂堂的地府之尊,一界之主,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,要不是亲眼所见,实在令人难以置信;难怪世人谈论起地府,总是怀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,的确是大有缘故。可是无庸很清楚,以自己的实力,不要说找他们理论,就是能否见到他们也大成问题,也许只有神仙才有能力言及于此吧! 强忍住心头的怒火,无庸硬着心肠不去看那些尸体,一头扎进“瀑布”之中。刚一踏进到“瀑布”里面,一股极大的吸力涌来,似乎要把无庸的三魂和七魄,给硬生生剥离开来。说来奇怪,三魂倒还没什么异样,倒是七魄,似乎被一种奇怪的禁制束缚了起来,竟似要随那“瀑布”一同而去。无庸拼命护住心神,牢牢锁住七魄,全力往前冲去,希望能尽快冲出“瀑布”的范围。 到了此时,从自身的体会来看,无庸才隐隐明白过来,那些“瀑布”中的尸体,其实都是从魂魄中剥离出来的“七魄”。世间生灵,虽然并不是都有灵胎,但是绝对都有魂魄,看来这一层“瀑布”禁制,便是要将魂魄中的“三魂”和“七魄”给分开。世间有一种说法,说人死之后,魂魄回归地府,然后根据前世的所作所为,被划分为善、恶之类,然后重新投胎。这么看来,地府其实是将魂魄剥离之后,不知再用什么方法,重新拼接在一起,再打入轮回之中。 无庸猜的一点都不错,地府又被称作是幽冥界,其实分了两个界:幽界和冥界,一个管“魂”,一个管“魄”,而无庸现在要去的,正是幽冥界之中的幽界。 越往前走,无庸的心不住地沉了下去,四周无穷无尽的吸力,令他感到越来越吃力,他不知道,“瀑布”还有多长。而要救的那个人,是否顶得住这股禁制之力?要是撑不住,魂魄分离,麻烦可就大了。 无庸的脚步越来越沉重,甚至模糊间,他都能见到,有另外的七个自己似乎不断出现眼前。每到这个时候,无庸就不得不拼命催动灵力,把那七个自己给拉回来。他并不知道,临行前上人的那一挥,已经给自己的魂魄加了一层护持,要不是有仙家之力的保护,早就和周围的魂魄一样,被吸去了“七魄”。终于,“瀑布”中的禁制似乎有了减弱的迹象,无庸心中一宽,知道就快要冲出“瀑布”了。 忽然,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,从身后传来,这种感觉熟悉的,几乎令无庸感觉到那就是自己! 猛然回头,就见头顶上方,有七个熟悉的身影,做着无劳的挣扎。这一刻,无庸几乎怀疑,那七个身影就是从自己体内流散出去的。毫不迟疑,一道粗大的闪电挥了出去,在那七个身影旁边炸开,硬生生炸开一个空间,就如同一个气泡一样,将那七个身影包裹在其间。那七个身影顿时愣住,齐齐朝无庸看来,脸上的表情各不一样,喜悦、愤怒、哀愁、欣慰、期望、疑惑、恐惧,可谓不一而足。无庸定睛望去,这一下看的十分清楚,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,那七个身影,赫然和自己一模一样! 这一刻,无庸终于明白了上人的苦心,也明白了上人为什么不直言相告,要救的是谁,因为要救的人根本就是自己!人要靠自己,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,别人只能救你的躯体,而拯救灵魂就只能靠自己,此外没有人能帮你!意会到这一点,无庸也终于明白自己是谁了,原来,自己就是高庸涵! 早在焚天坑墨石洞外,初次和褐甲蠕虫剧斗之后,高庸涵为了应对危局,不得不全力施展聚象金元大法,结果险些走火入魔,灵力也几乎反噬。而后得计穹相助,勉强护住紫府,结果无意中进入到物我两忘,魂游天外的境界,灵胎闯入到一处仙家洞府。事后,高庸涵清醒过来,惊觉灵胎不见,当时,还差点陷入到绝望之中。 其实,一切皆有定数,定数源自何处,就连仙界也弄不清楚。定数虽然无迹可寻难以捉摸,但是亦可改变,高庸涵的这次遭遇,便是如此,颇有些逆天而行的味道。他的灵胎误入仙界,被那座洞府的上仙所察觉,那上仙便是无庸口中的“上人”。这个上人掐指一算,却与高庸涵有着极深的渊源,为了他这一逆天的举动,不至于遭到严厉的天谴,于是将高庸涵的灵胎暂时留在了仙界。 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。逆天而行,当然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,果不其然,高庸涵在与墨魇一战中殒命,魂归地府。幸好,上人留下高庸涵灵胎的举措,还是留下了一线生机。地府中危机重重,这一去可谓九死一生,但是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;因为外人根本无法插手,只能靠他自己的灵胎,才能救回自己。只是这么一来,还有一个难题,高庸涵的灵胎滞留仙界,以前的记忆全部消失,他能救回自己么? 这就让人有些左右为难了,而这也正是上人沉思的缘故。将高庸涵的灵胎送到地府,有两个结果,一个是救回自己,修为更上层楼;一个是魂飞魄散,彻底消亡,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丧失掉。将高庸涵的灵胎留在仙界,以上人之能加以调教,加上高庸涵超乎常人的悟性,数载之后定然也能有所成就,但是渡天劫时,只怕也要凶险上数倍,到时候还是魂飞魄散的结果。 凭上人的修为,也看不穿高庸涵的未来,算不出哪一种选择,才会有最好的结果。不过,他在见到无庸,也就是高庸涵的灵胎时,感受到了无庸的坚定,顿时便有了决定。正是这个决定,让无庸在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下,见到了另一个自己,明白了自己倒底是谁! 正自感触,“瀑布”中的禁制突然变得异常强大,闪电击出的空间,瞬间便被无数的云雾填满,那七个身影虽然极力抗拒,还是被拉了下去! 第八十六章 合体 第八十六章合体 无庸此时反而镇定下来,既然明白了前因后果,自然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,反身往回走了几步,灵力喷涌而出,一道电网朝刚才那个方向击去。“噼噼啪啪”一阵爆响,云雾再次被炸开,那七个身影再次浮现出来,不过他们挣扎的动作,比起刚才明显地弱了几分。 黑色的云雾似乎极具灵性,被无庸接连这么两下激出了真火,开始翻腾起来,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。随着云雾的翻腾,铁链又开始摇晃起来。无庸趁着云雾还未席卷过来的一瞬间,一道细细的电光脱手而出,划出一道弧线,把那七个身影卷在一起,往回猛拉。那七个身影同时发出一声惨叫,好像无法承受电光附着的灵力,拼命地扭动着,反往外猛扯,猝不及防下,无庸倒险些被扯下铁链。 云雾一触即电光,一道满是腐烂的阴气,顺着电光袭了过来,无庸激凌凌打了个冷战,三魂七魄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,灵力竟像是被切断了一般,手下一窒,电光噶然而止。那七个人影此时不但不再理会无庸,反而抱成一团,往“瀑布”深处逃去。 无庸苦笑,看来本体魂魄已经失去了意识,对电光的恐惧,远超过了“瀑布”。到了这种地步,又岂能放任他们逸去,当即大喝道:“都给我回来!” 这一声以玄门正宗法力吼出,就如同一枚石子投进水里,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,以无庸为核心,一圈圈的法力波动向四周蔓延出去。在无庸身前五丈,大部分的魂魄纷纷惨呼着,或者逃或者爆裂,“瀑布”就像炸了锅一般,顿时沸腾起来。 那七个身影被这一声大喝,震得一抖,随后一愣,有三个身影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,仿佛是面带喜悦、欣慰和期望的那三个,回过头来看着无庸。而另外四个身影则变得更加焦躁,拉扯着那三个身影就要逃走。无庸一见,再往前走了几步,又是一道电网打了出去,刚好拦住去路。 云雾再次围了过来,反击也愈加犀利,无庸拼尽全力,将那七个身影勉强留在原地,一步一步慢慢靠了过去。每前进一步,所承受的压力便大了几分,到最后,眼见离那七个身影只剩一丈的距离,却再也挪动不了半分。此时从“瀑布”之外传来尖利的啸声,啸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响,想来一定是这里的异常,惊动了幽界守卫。无庸大急! 可是再急也没有用,单就云雾本身的禁制,就已经十分厉害。要是单凭自身实力而言,以高庸涵眼前的修为,根本无法与之抗衡,开玩笑,堂堂地府幽界的禁制,岂是修真者所能相抗?之所以能撑到现在,而且仅仅只是略微处于下风,还是得益于仙界上人的助力。可是助力是用一分少一分,就在啸声堪堪到达“瀑布”之外时,也是所剩无几了。 从云雾传来的禁制之力,越来越强,“瀑布”中暗藏的幽界法阵,在无庸的全力攻击下,逐渐运转起来。无庸只感觉到,体内的灵力似乎已经到了干枯的边缘,眼下不光要对付云雾中的禁制,想办法把自己另外那“七魄”给救回来,还要对抗法阵的吸力。双重重压之下,无庸眼前一黑,身形摇摇欲坠。此时,不要说救回那七个身影,就是自己的“七魄”也快保不住了。 尽管无庸也算是强悍异常,刚才短短时间内,接连在同一个地方,将“瀑布”炸出了数十个空洞;但是,有谁见过浩浩荡荡的江水,被一颗小小的石块给截成两段,从而断流么?无数的魂魄顺着“瀑布”涌到无庸身边,他们受到黑色云雾的驱使,变得狂躁无比,不断伸出手、爪子、触须、长舌,甚至合身扑过来,死死抱住无庸的“七魄”,要将其活生生拖出来。至于那“三魂”,则没有一个受到攻击,也正是如此,无庸才勉强保住了三分清明。 “难道当真要丧命于此?”无庸不甘心,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,高庸涵内心中所有未完成的心愿,全部闪电般浮现出来。就这么死去,怎么能令人安心?无庸突然暴喝一声:“高庸涵!你当真忘了自己身背的重任了么?” 那七个身影突然顿住,在短短的一瞬间,无庸仿佛看见他们有一种千古艰难的抉择,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! 那七个身影突然流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势,猛地合在一起,变成了一道人影,朝无庸冲了过来。无庸的身边布满了魂魄,无数双奇形怪状的“手”,已经将他体内的七条身影,一点一点地给扯了出来。但是此时的无庸,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,原本的焦急被欣慰所代替,因为高庸涵的“七魄”,已经醒悟! 就在无庸的“七魄”刚刚被完全剥离开来,一道金光迎面而至,那些撕扯的“手”,以及周遭的魂魄,全部被金光击的粉碎。一道人影快如流星,窜到无庸身边,一伸手抄起“七魄”,随即往自己怀里一拉,再度合二为一。 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,伴随着滔天的战意,冲天而起,如同一柄利剑划破长空,“瀑布”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,绕开无庸和那道人影,朝两侧奔腾而下。无庸只剩下三魂,由于七魄被剥离出去,浑身无力,身子一倒,朝铁链外跌了出去。那道人影及时伸手一拦,将无庸拉了回来,一张熟悉之极的脸庞,出现在眼前,不是高庸涵还有谁? 无庸笑了,而且是开怀大笑:“你终于回来了!” 高庸涵也是大笑,笑声还是那么豪爽:“做了一个噩梦,差点把命都给丢了,还好,梦总算是醒了!不过,你也来的太晚了一点!” 无庸“哦”的一声,略微有些吃惊: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 “哈哈哈!”高庸涵再次大笑:“你就是我,我就是你,咱们本就是一个人来的,谁也离不开谁!” “不错,咱们谁也离不开谁,谁也缺不了谁!”无庸的斗志也旺盛到了极致,续道:“我的任务已经完成,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,剩下就看你的了!” 高庸涵点点头:“只要咱们在一起,这天下之大,哪里都去得!” 话音一落,无庸长笑声中,合身扑到高庸涵身上,两者合二为一,重新凝结成一个整体。灵胎再度归来,高庸涵觉得浑身无比舒畅,体内灵力已然完全恢复,忍不住纵声长啸。啸声传遍整个“瀑布”,无数的魂魄,在啸声中拼命往外逃离。啸声透过“瀑布”,传到了外面的群山之中,震彻山谷,回声接连不断;啸声也传到了“瀑布”之内的幽界,令幽界之中的阴魂为之侧目。 一阵掌声从云雾之中传来,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响起:“不错,不错!想不到时隔八百年之后,居然还有人能闯入地府,在九幽冥瀑之中,不但‘七魄’不失,反而还能吸纳别的‘七魄’,有趣,有趣!” 另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接着响起:“我看这小子像是仙界中人,然则他的魂魄如何会出现在这里,着实令人不解!小子,你是何人,胆敢擅闯幽界,不想活了么?” 高庸涵抬眼望去,就见两个身影慢慢从黑雾中显现出来,这两个人丝毫不受九幽冥瀑的影响,就那么随意地站在空中。从这两人身上传来的那种逼人的气势,高庸涵知道,来者定是幽界中供职之人,而且极难对付。但是他刚刚找回灵胎,并与其合体,虽然还有“三魂”被幽界收去,没有找回来,但是气势上却不输半分。 “我来此并不想惹事,只是想找回自己的魂魄,还望尊驾通融通融!” 那个温婉的声音哈哈一笑:“老鬼,这个小子一点都不怕你嘛!” 这时,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年人从云雾背后闪出,阴森森说道:“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,口气好生狂妄!魂魄既然被我幽界所收,岂能说要就要?” 另一个人影随后而至,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,身高在三丈开外,头顶生出一对大大的尖角,一对铜铃巨眼射出寒光,两个巨大的獠牙伸出唇外,背后一对宽约五丈的薄翼缓缓扇动,两个蒲扇一样的巨爪环抱在胸前。此人看着高庸涵傲然站在铁链之上,摇头笑道:“小子,你知不知道,你惹上了这个小心眼的老鬼,可有大麻烦了!”声音柔和之极,不带一丝烟火气息。 高庸涵大讶,原本以为声音如此动听之人,面目一定可亲,哪知竟然如此可憎;倒是那个声音嘶哑难听之人,倒长得这般好看,大大出乎意料之外。只是刚才战意澎湃之下,随口那么一说,没想到反而引起了来人的敌意,当下歉然道:“两位大哥,我绝无恶意,适才言语无状,是我的不对,还请多多包涵!” “你说什么?”那面目狰狞、声音婉转之人,突然厉声喝道。 高庸涵一愣,暗想自己这句话说的很是谦恭,怎么此人的反应,显得如此愤怒? “嘿嘿!我早就给你说了,你这副尊容,哪个能看出你是女人?”那个眉清目秀之人,突然奸笑了几声,说完还不屑地瞅了瞅身边的同伴。 高庸涵这才知道,原来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,当即瞠目结舌。 那个面目狰狞之人闻言大怒,突然一掌打向同伴,口中骂道:“操你奶奶的,我给你说了多少次,别拿我长相说笑,你还要取笑于我,看老娘今天不把你的头拧下来,给你安到屁股上!” 那个眉清目秀之人伸手一挡,将同伴的巨爪拨开,气急败坏道:“鬼母,你别以为我怕了你,怎么说我也是幽鬼明王,你再胡闹的话,别怪我不客气!” 鬼母一听这话,更加恼怒,不住骂道:“你个死老鬼,明王个屁,老娘今天和你没完!”咒骂声中,两人打在一起。 高庸涵看的有趣,两人的变化也太大、太快了,尤其是那个叫鬼母的,开始时说话温文尔雅,哪知转口如同泼妇骂街。再细细一看,两人修为极高,出手尤其狠辣,无一不是取人性命的歹毒法术。不过幸好,两人不但没有攻击自己,反而因为言语上的冲突,自己倒先打起来了,不禁哑然失笑,摇摇头悄悄朝九幽冥瀑外走去。 刚刚跨出九幽冥瀑,身后忽然传来两道阴毒的法力,就听见一声咒骂:“你个臭小子,居然敢跑!” 第八十七章 恶鬼 第八十七章恶鬼 高庸涵闪身避开,哪知那两道法力击中地面后,陡然腾起两股黑烟,地面骤然裂开,数十双“手”从地底伸出,跟着爬出十多个鬼侍,裂缝随即合拢。这些鬼侍虽然是阴魂,但是身形却有些笨拙,摇摇晃晃,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。 高庸涵双手一挥,一道垂弦术击了出去,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鬼侍躲闪不及,被闪电击中,碎裂开来,扭曲着化作几股黑烟。黑烟并不散去,而是又一晃,变成了几个鬼侍,仍旧冲了上来。高庸涵一惊,这些鬼侍果然不愧是不死生灵,垂弦术竟然无用! 高庸涵连连后退,灵胎中的纯阳之力勃然而发,一道细细的金光,宛如利剑一般将一个鬼侍洞穿,那个鬼侍体内喷出一股粘稠的黄色液体,洒落一地,不甘地嚎叫着,逐渐散去。高庸涵心中大定,此时对于聚象金元大法已经运转的极为熟练,挥舞着金光,斩杀着鬼侍。鬼侍虽然数量颇多,但是尚不足以威胁到高庸涵,所以高庸涵在应对的同时,还能趁着空暇之时,朝鬼母和幽鬼明王那里看去。 鬼母和幽鬼明王仍旧斗的十分厉害,但是两人于对方都十分的熟悉,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,而且毕竟都出自幽界,也不至于真正的痛下杀手,所以打的旗鼓相当。 高庸涵眼看就要将那些鬼侍屠戮一空,幽鬼明王偷眼一看,颇有些意外,连连喊道:“鬼母,别打了,那个小子又想跑了,你可别忘了咱们该做什么?” 鬼母乱打一通,气也出完了,一听这话当即停手,语气又变得温婉起来:“老鬼,这小子当真有些门道,不过你的那些鬼侍也太差了点,这么多都拦不住他。” 幽鬼明王瞪了鬼母一眼,冷哼一声:“要不是你在一旁捣乱,这小子哪里会这么轻松?”接着转头朝高庸涵说道:“小子,既然到了幽界,想走是不可能的,我看你修为不错,不如归顺于我,我可以留你一命。” 高庸涵还未开口,鬼母便笑出声来。 “哈哈哈!”一阵娇笑从鬼母口中吐出,十分不屑地说道:“老鬼,你也太没用了,想来是自顾打不过这个小子,才使出这一手的吧!” “放屁!”幽鬼明王大怒,张嘴骂道:“你给老子滚到一边去,看我怎么收拾他!小子,算你倒霉,今天我就打的你魂飞魄散!”说完,喷出一口黑烟,击向地面。 这两个阴魂,一个忌恨别人说她的容貌,一个恼怒被人瞧不起,一旦触及到痛处便会爆发。高庸涵原本还看的有趣,不料两人突然停手,把矛头指向了自己,心中也知道不过了这一关,根本不可能安心寻找自己的那三魂,当即凝神应对。 幽鬼明王一口黑烟喷到地上,也不上前,反而和鬼母一起退到一旁,悠然自得地看着高庸涵。高庸涵知道,地底还会冒出鬼侍,暗暗催动灵胎阳火之力。果然,地面又是一阵晃动,从裂缝中伸出一对鬼爪,跟着钻出一只恶鬼。 这只恶鬼不像刚才那些鬼侍,是虚无飘渺的阴魂,而是一只浑身留着粘稠的黄色汁液,身高一丈开外的无头尸身。刚一钻出地面,那只恶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幽鬼明王一记黑烟打在恶鬼肚腹之间,恶鬼一声惨呼,肚腹上的黏液纷纷被挤到一边,一张鬼脸慢慢显现出来。高庸涵没有急于出手,而是静观其变,就见那张鬼脸和那晚在会间集见到的鬼脸,有几分相似,都是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态,暗暗点头:“那晚见到的鬼脸,果然是出自地府。” 等到鬼脸成形,那只恶鬼张嘴吐出一口黏液,朝高庸涵激射而来。高庸涵往旁边一闪,黏液击空,直直射进九幽冥瀑之中,就听见“瀑布”内传来数声惨叫,随即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传了过来。 “这恶鬼的黏液,当真歹毒!”高庸涵略微有些心惊,打起精神沉着应对。 恶鬼一击落空,毫不在意,舞动着鬼爪朝高庸涵抓来。恶鬼身形极快,比之刚才那些鬼侍迅捷了太多,眨眼间就到了高庸涵面前。 这一下大出高庸涵意料,可是刚刚才和灵胎合体,虽然还少了“三魂”,但是反应却一点也不慢。瞅准鬼爪间的破绽,一低头从恶鬼身边钻了过去,顺手一道金光击在恶鬼手臂之上。这一下纯以灵胎阳火击出,恶鬼自然难以抵挡,手臂猛地爆了开来,无数泛着黄色黏液的血肉朝四周溅落。 高庸涵身形闪到恶鬼身后,跟着又是一记聚象金元大法,击在恶鬼后背。黏液飞溅中,恶鬼闷哼一声朝前冲了几步,才稳住身形,一转身,恶狠狠地看着高庸涵,喉头发出“荷荷”的声音。 高庸涵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,这只恶鬼也太不济了。照这么下去,最多再来几下,就会变成一堆碎肉了,以鬼母和幽鬼明王两人的修为,没有理由,召出的恶鬼这么差劲才对。虽然脑子里满是疑惑,但是手下丝毫不停,一道道金光打在恶鬼身上,一时间血肉横飞,汁液乱溅。 “这小子可上了你的大当了,你个老鬼,就喜欢算计别人。”一旁观战的鬼母,看着恶鬼被高庸涵打的变成了一堆烂肉,叹声道。 幽鬼明王阴森森一笑,不无得意地说道:“嘿嘿!我从冥界捉的修鼻恶鬼,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,你就等着看好戏吧!” 这些肉块一落到地上,和先前那些鬼侍喷洒的黏液合在一起,变成了数十个恶鬼,重新站了起来。这些恶鬼一站起来,便纷纷挤作一团,众多恶鬼一靠近,身上便长出许多触须,互相缠绕在一起,肉团越来越大。 高庸涵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情景,就见肉团长到十丈开外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恶鬼,无数的触须在来回伸缩,像是无数的血肉被缝合起来一样。这次,那张鬼脸更加清晰,而且多了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珠,眼珠中射出浓浓的暴戾。恶鬼大吼一声,那些触须暴涨,朝高庸涵卷了过来。 触须漫天飞舞,把四周封得死死的,高庸涵以指作剑,进守住身前三尺,一团金光包裹在周围。这些触须不想刚才那些肉块,不堪一击,而是坚韧无比,一触到金光,不过是被弹开而已,只有一些细小的触须被金光斩成寸断。恶鬼一步步走近,肚腹间的那张鬼脸,嘴一张喷出一道粗大的黏液,黏液一附着到金光之上,便冒出阵阵黄色的浓烟腾起,周围的那些触须一碰到浓烟,便像是疯了一般,猛烈地击打着金光。 高庸涵在当中大感吃力,触须仿佛能吸取魂魄一般,让他感到极其难受,尤其是“七魄”,像是被什么东西死命地拉扯,令他根本无法击中精神对付恶鬼。聚象金元大法施展出来的威力,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,连开始时的一半都没有。而且令人惊异的是,那只恶鬼不知为何,居然毫不惧怕灵胎阳火之力,一些粗大的触须,已经伸进了金光之内。 由于肉身留在厚土界,而无庸本是高庸涵的灵胎,所以藏鸦指环和云霄瓶,甚至楚兰红泪等法器、仙器,全部没有带来。高庸涵不由得想到,要是尸螟蝠在此,对付这些阴魂,当然要轻松得多,可是此时已经不容他多想,当务之急,是先要设法应对眼前的危局。 聚象金元大法勃然而发,一道夺目的金光绽放开来,离高庸涵最近的触须全部化作浓烟,那恶鬼吃痛不住,一声惨嚎把触须都收了回去。高庸涵借此良机,冲天而起,冲出了触须的包围,飞到半空。 幽鬼明王“咦”了一声,对高庸涵表现出的实力略微有些吃惊,当下悄然祭出一杆白幡,口中念念有词,白幡一挥,一道难以察觉的白光激射而出,击在高庸涵背上。这一切快逾闪电,高庸涵躲闪不及,被白光打的摔了下去。那只恶鬼一见大喜,触须在半空中便将高庸涵给卷了起来,猛地往怀里一扯,鬼脸张开血盆大口,森森獠牙之内,似乎还有数条肉须摆动。 幽鬼明王的这个白幡,是幽界有名的一件法器,乃是九幽神君亲手所赐,名为束魂幡,可禁锢魂魄,尤其是对付阴魂亡灵之类,厉害无比。高庸涵被束魂幡击中,三魂七魄瞬间颠倒迷离,头重脚轻一头栽了下去。神智虽然有些昏聩,但是也知道已被恶鬼缠住,立刻就有性命之忧,无奈灵力一丝都提不起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鬼脸越来越近。那只恶鬼有些迫不及待,往半空中一跃,将高庸涵吞进嘴里,唇间时不时有肉须卷过。 “对付这么一个小子,你放出修鼻恶鬼也就算了,居然还祭出束魂幡,形同偷袭,亏得你还是幽界十八巡察之一,啧啧!”鬼母在一旁冷嘲热讽,一脸的不屑。 “说的好听,你怎么不动手?光动嘴谁不会?”幽鬼明王自知手段有些不太高明,收起束魂幡,还了一句。其实就算是单打独斗,幽鬼明王也不输于高庸涵,只是刚才和鬼母力拼了一场,吃了几个暗亏,怕动起手来无法轻易解决高庸涵,徒遭鬼母耻笑,所以才不惜祭出束魂幡。 幽鬼明王恨恨地想到:要不是这个老鬼婆从旁捣乱,这个小子的魂魄怎么会便宜给修鼻恶鬼?不过幸好,这只恶鬼是自己炼化而来,总算是没落到外人手中。看着一脸满足的修鼻恶鬼,嘴角里不断流出的黏液,幽鬼明王气不打一处来,连连催动法诀,欲将其收回,但是那只修鼻恶鬼却全无反应。 幽鬼明王有些奇怪,又催动了几下法诀,仍旧没有动静。正自纳闷,那只修鼻恶鬼突然暴喝一声,无数的触须反而朝二人袭来! 第八十八章 脱身 第八十八章脱身 这一下出乎意料,幽鬼明王由于不解其中缘故,飘身闪到一边。鬼母冷哼一声,伸出鬼爪一把揪住修鼻恶鬼的一条触须,一拉一扯,接着再一抖,那条坚韧之极的触须竟然断裂开来。鬼母又是一指,一道黑光击了出去,黑光速度极快,眼见就到了修鼻恶鬼身前。 这道黑光刚一打出,旁边的幽鬼明王大惊,连呼道:“鬼母,手下留情!” 鬼母一愣,黑光已然没入修鼻恶鬼体内,随即又是一声冷哼:“不知死活的东西,居然敢对我出手!”她当然清楚,这只修鼻恶鬼花了幽鬼明王不少心血,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,稍嫌过分,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,就是要告诉幽鬼明王,出手完全是逼不得已。说完后,不去看幽鬼明王几乎扭曲的面孔,悄然退到一边。 修鼻恶鬼被那道黑光击中,仿佛被刺中了要害一般,疼得浑身一抖,触须全部缩回了体内。鬼母的这道黑光在幽界极其有名,唤作虚寸断,专门用来碎人魂魄,中者无不日日受到魂魄寸断的煎熬,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,最后一缕魂魄才会消散,端的是狠辣无比。 幽鬼明王见鬼母使出这一招,心中一痛,知道自己辛辛苦苦,从冥界捉回来的这只修鼻恶鬼,是很难保住了。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鬼母,要不是自知修为略逊一筹,只怕当即就会发作。鬼母感受到幽鬼明王的怒气,暗自戒备,可表面上却若无其事。 就在这时,修鼻恶鬼缩成一团的身体,突然再度膨胀,猛然站立起来,一张鬼脸略带着茫然,看着幽鬼明王和鬼母。鬼脸突然金光大盛,一对眼珠子盯着二人,似乎充满了怨毒,一道黑光从嘴里喷出,朝幽鬼明王打来,跟着触须再度朝两人卷来。 起初两人还有些奇怪,这一下变故横生,均自吃了一惊。尤其是幽鬼明王更是讶异,恶鬼喷出的黑光,像极了鬼母的虚寸断法术,知道不能硬挡,连忙避到一边。跟着连连默念咒语,希望能控制住修鼻恶鬼,可是仍无一丝反应。 这一次的触须更多,而且还有一些从身后袭来,鬼母只得先行避让。 修鼻恶鬼其实是冥界中的一种恶兽,专门以魂魄为食,吃的多了逐渐化作恶鬼,它的触须含有能腐蚀魂魄的黏液,十分厉害。在刚才的打斗中,虽然包括高庸涵在内,三人似乎都能应对自如,可是大家都很清楚,一旦被这些触须给卷住,也十分麻烦,就算能顺利脱身,只怕三魂七魄也剩不了多少了。此时这只修鼻恶鬼像是发了疯一般,不断地攻向幽鬼明王和鬼母二人,同时不断从地底鬼侍那里汲取黏液,身形愈发膨胀。 幽鬼明王又是心惊又是欢喜,想不到苦心修炼的这只恶鬼,居然有此实力,能将鬼母的虚寸断给逼出来。一面躲避着漫天飞舞的触须,一面苦思,控制这只恶鬼的咒语为何失灵,口中同时还不忘向鬼母求情:“鬼母,万万不可再伤了我这恶鬼!” 鬼母虽然身形高大,但是在修鼻恶鬼跟前,还是显得十分幼小。一对鬼爪不断挥舞,撕碎了十数条触须,奈何触须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,只得来回躲避。一不留神被触须黏液溅到腿上,一股刺痛袭来,鬼母心中大怒,不再顾忌幽鬼明王的面子,就准备痛下杀手,将这只修鼻恶鬼当场击杀。忽然听到幽鬼明王的呼唤,破口骂道:“死老鬼,赶紧把你这宝贝收回去,不然别我怪下狠手!” 幽鬼明王听得出来,鬼母正在火头上,只得停滞念动咒语,连声应承道:“行,行!我这就亲自动手,收了这畜生!” 话音刚落,幽鬼明王猛然放出了数十个分身,从四面八方攻向修鼻恶鬼。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,幽鬼明王的真实实力,他根本不用任何法术,纯以武技硬拼。每一个分身对付几十条触须,不过片刻的功夫,就把触须全部给逼了回去。不过只有幽鬼明王自己清楚,这一次比起最早收服这只恶鬼时,要吃力的多。 修鼻恶鬼被幽鬼明王逼得连连倒退,怒吼声中,张开大嘴又吐出一道金光。这一下大出意料,其中一个分身被金光打中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,幽鬼明王身形一晃,元神一阵烦闷。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金光,幽鬼明王和鬼母都是一惊,这道金光像极了刚才那个小子施展的法术,难道说,修鼻恶鬼吞了那小子之后,居然将其完全融合?接着,又有几道金光喷出,这一次幽鬼明王早有准备,只有一个分身被金光扫中,随风而逝。 金光愈来愈盛,幽鬼明王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,因为,他很不甘心地发现,对于这只修鼻恶鬼,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。能成为幽界十八巡察,当然也是狠角色,幽鬼明王当机立断,强忍住心中的不舍,分身全部回归本体,跟着祭出了束魂幡。 幽鬼明王刚刚祭出束魂幡,那只修鼻恶鬼突然一发力,所有的触须全部从身上断裂,激射而出。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,倒令幽鬼明王有些措手不及,略显狼狈地左闪右避,高接低挡,总算躲过这一轮猛攻。再定眼看去,那只修鼻恶鬼由于没了触须相连,浑身的肉块一块块脱落下来,身形一晃轰然倒塌。 幽鬼明王从未见过这种情景,修鼻恶鬼竟会如此拼命,目瞪口呆之下,居然忘了催动束魂幡。倒是一旁的鬼母大喝一声:“想跑?给我出来!” 话音刚落,就见鬼母双爪平胸推出,从半空中击出两道绿光,瞬间没入地面。绿光穿透力极强,在半空中可以清晰地看见,地面之下绿光化作寸寸绿芒,如同爬虫一般向四周扩散。跟着一闪地面随即炸开,修鼻恶鬼留下的肉块也被炸得粉碎,数百个鬼侍被抛了起来,这些鬼侍被绿芒击中,在万分痛苦之中,纷纷碎裂。而在地面裂缝之内,似乎有无数的鬼侍想要爬出来。 看着一地的黏液,鬼母摇摇头,惋惜道:“这只恶鬼好生狡猾,居然还是让它给跑了!”说着回头看了幽鬼明王一眼。 幽鬼明王脸色铁青,双眉间一团黑气时隐时现,显然是已经怒到了极点。鬼母见状“娇笑”一声,柔声道:“老鬼,别生气,回头我帮你去抓一只修鼻恶鬼回来?” “不用!”幽鬼明王一个钉子碰了回来,然后气鼓鼓地转身消失在云雾之中。 鬼母看了看一地的狼藉,叹了口气,一挥手,一团黑烟过后,地面恢复到先前的样子,那些意图爬出来的鬼侍,也被禁制在地下。鬼母身形一晃,随即也消失在云雾中。 那只修鼻恶鬼,此时已经变回当初一丈开外的身形,悄然到了百丈之下,躲在一群鬼侍之中。那些鬼侍似乎很怕这只恶鬼,挤作一团,纷纷躲到一边。修鼻恶鬼不去理会身边的那些鬼侍,侧耳倾听,半晌之后才咧嘴一笑,朝前钻了过去,鬼侍自动让出一条通道,恶鬼很轻松地从石壁中钻了出来。 石壁之外就是九幽冥瀑,这只修鼻恶鬼伸手从“瀑布”中抓出一只魂魄,往嘴里一塞,表情轻松而惬意。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珠缩回到肚腹内,鬼脸露出古怪的笑容,轻声说道:“朋友,出来吧!” 修鼻恶鬼的肚子突然鼓起,鬼脸越撑越大,跟着吐出几个身影,这些身影合而为一,正是被修鼻恶鬼吞进肚中的高庸涵! 高庸涵被修鼻恶鬼吞进肚子里时,额头闪现出一粒星芒,无庸体内携带的仙力,使得高庸涵一下子挣脱了触须的缠绕。身处险地,高庸涵本能地一记金光打出,结果与修鼻恶鬼体内的一团黑烟撞在一起,那团黑烟瞬即被击散。这误打误撞的一下,既救了高庸涵自己,也救了修鼻恶鬼。 这团黑烟便是幽鬼明王种下,为的就是操控、炼制这只恶鬼,黑烟一被击散,修鼻恶鬼便脱离了幽鬼明王的控制。只是猛然间,半天没回过神,所以才有了那一刻的呆滞。继而,修鼻恶鬼终于回想过来,当初是如何被人捉住,魂魄惨遭熔炼,新仇旧恨使得它只剩下怒火,这才出手向幽鬼明王和鬼母出手。 鬼母那一记虚寸断,打在修鼻恶鬼体内,直达灵魂深处,使它痛苦万状。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,恰好此时高庸涵调息完毕,直接将拒孽灵符画在它体内,竟然将那道黑光给生生逼了出去。修鼻恶鬼精神一振,这才醒觉,原来自己体内还有一个极强的魂魄,随即感受到高庸涵的善意,便放手相攻。到了后来,也是得到高庸涵相助,才击碎了两个幽鬼明王的分身,并在高庸涵的提醒下,提前发动,才躲过了鬼母的最后一击。 修鼻恶鬼一见高庸涵现身,咧嘴笑道:“你是谁?” 高庸涵靠在石壁之上,长舒了一口气,答道:“我是来找‘三魂’的,被人发现,所以就打了起来。” “你居然不是幽界的人?”修鼻恶鬼大感诧异,一对眼珠又冒了出来:“你可知这幽界一旦进来,要想再出去可就很难了?” 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我的魂魄被地府给收了进来,只能到这里来找了。” 修鼻恶鬼抬眼仔细看了看高庸涵,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:“你居然敢闯入地府找魂魄?没有通天彻底的神通,怎么可能?” “此事说来话长,不提也罢,只是我既然来了,总不能空手而归!”高庸涵一自指,傲然说道:“此地虽然凶险,但是我已经把自己的‘七魄’给夺回来了,所以一定要找到‘三魂’在哪里。不然,就算安然离去,回到阳间还是活不了。” 修鼻恶鬼啧啧道:“传说八百年前,有一个女子大闹幽、冥两界,找什么人的下落;想不到今天,又有人私闯地府,要找回自己的魂魄。嘿嘿,有意思!” 高庸涵听到这话,心中一动,修鼻恶鬼口中的那个女子,难道是凝愁仙子不成?想来除了她以外,再没人能有这等修为了,不禁颇有些感慨,自己能到这里,其实也和凝愁仙子多少有些关联。 正自出神,那个修鼻恶鬼突然说道:“既然这样,我就陪你一起去找‘三魂’,顺便也好好闹腾闹腾。”接着恨恨地骂道:“他妈的,幽界那个杂碎,趁我蜕皮时暗施偷袭,拿我当魔宠,说什么也要出了这口恶气!” 第八十八章 脱身 第八十八章脱身 这一下出乎意料,幽鬼明王由于不解其中缘故,飘身闪到一边。鬼母冷哼一声,伸出鬼爪一把揪住修鼻恶鬼的一条触须,一拉一扯,接着再一抖,那条坚韧之极的触须竟然断裂开来。鬼母又是一指,一道黑光击了出去,黑光速度极快,眼见就到了修鼻恶鬼身前。 这道黑光刚一打出,旁边的幽鬼明王大惊,连呼道:“鬼母,手下留情!” 鬼母一愣,黑光已然没入修鼻恶鬼体内,随即又是一声冷哼:“不知死活的东西,居然敢对我出手!”她当然清楚,这只修鼻恶鬼花了幽鬼明王不少心血,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,稍嫌过分,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,就是要告诉幽鬼明王,出手完全是逼不得已。说完后,不去看幽鬼明王几乎扭曲的面孔,悄然退到一边。 修鼻恶鬼被那道黑光击中,仿佛被刺中了要害一般,疼得浑身一抖,触须全部缩回了体内。鬼母的这道黑光在幽界极其有名,唤作虚寸断,专门用来碎人魂魄,中者无不日日受到魂魄寸断的煎熬,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,最后一缕魂魄才会消散,端的是狠辣无比。 幽鬼明王见鬼母使出这一招,心中一痛,知道自己辛辛苦苦,从冥界捉回来的这只修鼻恶鬼,是很难保住了。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鬼母,要不是自知修为略逊一筹,只怕当即就会发作。鬼母感受到幽鬼明王的怒气,暗自戒备,可表面上却若无其事。 就在这时,修鼻恶鬼缩成一团的身体,突然再度膨胀,猛然站立起来,一张鬼脸略带着茫然,看着幽鬼明王和鬼母。鬼脸突然金光大盛,一对眼珠子盯着二人,似乎充满了怨毒,一道黑光从嘴里喷出,朝幽鬼明王打来,跟着触须再度朝两人卷来。 起初两人还有些奇怪,这一下变故横生,均自吃了一惊。尤其是幽鬼明王更是讶异,恶鬼喷出的黑光,像极了鬼母的虚寸断法术,知道不能硬挡,连忙避到一边。跟着连连默念咒语,希望能控制住修鼻恶鬼,可是仍无一丝反应。 这一次的触须更多,而且还有一些从身后袭来,鬼母只得先行避让。 修鼻恶鬼其实是冥界中的一种恶兽,专门以魂魄为食,吃的多了逐渐化作恶鬼,它的触须含有能腐蚀魂魄的黏液,十分厉害。在刚才的打斗中,虽然包括高庸涵在内,三人似乎都能应对自如,可是大家都很清楚,一旦被这些触须给卷住,也十分麻烦,就算能顺利脱身,只怕三魂七魄也剩不了多少了。此时这只修鼻恶鬼像是发了疯一般,不断地攻向幽鬼明王和鬼母二人,同时不断从地底鬼侍那里汲取黏液,身形愈发膨胀。 幽鬼明王又是心惊又是欢喜,想不到苦心修炼的这只恶鬼,居然有此实力,能将鬼母的虚寸断给逼出来。一面躲避着漫天飞舞的触须,一面苦思,控制这只恶鬼的咒语为何失灵,口中同时还不忘向鬼母求情:“鬼母,万万不可再伤了我这恶鬼!” 鬼母虽然身形高大,但是在修鼻恶鬼跟前,还是显得十分幼小。一对鬼爪不断挥舞,撕碎了十数条触须,奈何触须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,只得来回躲避。一不留神被触须黏液溅到腿上,一股刺痛袭来,鬼母心中大怒,不再顾忌幽鬼明王的面子,就准备痛下杀手,将这只修鼻恶鬼当场击杀。忽然听到幽鬼明王的呼唤,破口骂道:“死老鬼,赶紧把你这宝贝收回去,不然别我怪下狠手!” 幽鬼明王听得出来,鬼母正在火头上,只得停滞念动咒语,连声应承道:“行,行!我这就亲自动手,收了这畜生!” 话音刚落,幽鬼明王猛然放出了数十个分身,从四面八方攻向修鼻恶鬼。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,幽鬼明王的真实实力,他根本不用任何法术,纯以武技硬拼。每一个分身对付几十条触须,不过片刻的功夫,就把触须全部给逼了回去。不过只有幽鬼明王自己清楚,这一次比起最早收服这只恶鬼时,要吃力的多。 修鼻恶鬼被幽鬼明王逼得连连倒退,怒吼声中,张开大嘴又吐出一道金光。这一下大出意料,其中一个分身被金光打中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,幽鬼明王身形一晃,元神一阵烦闷。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金光,幽鬼明王和鬼母都是一惊,这道金光像极了刚才那个小子施展的法术,难道说,修鼻恶鬼吞了那小子之后,居然将其完全融合?接着,又有几道金光喷出,这一次幽鬼明王早有准备,只有一个分身被金光扫中,随风而逝。 金光愈来愈盛,幽鬼明王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,因为,他很不甘心地发现,对于这只修鼻恶鬼,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。能成为幽界十八巡察,当然也是狠角色,幽鬼明王当机立断,强忍住心中的不舍,分身全部回归本体,跟着祭出了束魂幡。 幽鬼明王刚刚祭出束魂幡,那只修鼻恶鬼突然一发力,所有的触须全部从身上断裂,激射而出。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,倒令幽鬼明王有些措手不及,略显狼狈地左闪右避,高接低挡,总算躲过这一轮猛攻。再定眼看去,那只修鼻恶鬼由于没了触须相连,浑身的肉块一块块脱落下来,身形一晃轰然倒塌。 幽鬼明王从未见过这种情景,修鼻恶鬼竟会如此拼命,目瞪口呆之下,居然忘了催动束魂幡。倒是一旁的鬼母大喝一声:“想跑?给我出来!” 话音刚落,就见鬼母双爪平胸推出,从半空中击出两道绿光,瞬间没入地面。绿光穿透力极强,在半空中可以清晰地看见,地面之下绿光化作寸寸绿芒,如同爬虫一般向四周扩散。跟着一闪地面随即炸开,修鼻恶鬼留下的肉块也被炸得粉碎,数百个鬼侍被抛了起来,这些鬼侍被绿芒击中,在万分痛苦之中,纷纷碎裂。而在地面裂缝之内,似乎有无数的鬼侍想要爬出来。 看着一地的黏液,鬼母摇摇头,惋惜道:“这只恶鬼好生狡猾,居然还是让它给跑了!”说着回头看了幽鬼明王一眼。 幽鬼明王脸色铁青,双眉间一团黑气时隐时现,显然是已经怒到了极点。鬼母见状“娇笑”一声,柔声道:“老鬼,别生气,回头我帮你去抓一只修鼻恶鬼回来?” “不用!”幽鬼明王一个钉子碰了回来,然后气鼓鼓地转身消失在云雾之中。 鬼母看了看一地的狼藉,叹了口气,一挥手,一团黑烟过后,地面恢复到先前的样子,那些意图爬出来的鬼侍,也被禁制在地下。鬼母身形一晃,随即也消失在云雾中。 那只修鼻恶鬼,此时已经变回当初一丈开外的身形,悄然到了百丈之下,躲在一群鬼侍之中。那些鬼侍似乎很怕这只恶鬼,挤作一团,纷纷躲到一边。修鼻恶鬼不去理会身边的那些鬼侍,侧耳倾听,半晌之后才咧嘴一笑,朝前钻了过去,鬼侍自动让出一条通道,恶鬼很轻松地从石壁中钻了出来。 石壁之外就是九幽冥瀑,这只修鼻恶鬼伸手从“瀑布”中抓出一只魂魄,往嘴里一塞,表情轻松而惬意。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珠缩回到肚腹内,鬼脸露出古怪的笑容,轻声说道:“朋友,出来吧!” 修鼻恶鬼的肚子突然鼓起,鬼脸越撑越大,跟着吐出几个身影,这些身影合而为一,正是被修鼻恶鬼吞进肚中的高庸涵! 高庸涵被修鼻恶鬼吞进肚子里时,额头闪现出一粒星芒,无庸体内携带的仙力,使得高庸涵一下子挣脱了触须的缠绕。身处险地,高庸涵本能地一记金光打出,结果与修鼻恶鬼体内的一团黑烟撞在一起,那团黑烟瞬即被击散。这误打误撞的一下,既救了高庸涵自己,也救了修鼻恶鬼。 这团黑烟便是幽鬼明王种下,为的就是操控、炼制这只恶鬼,黑烟一被击散,修鼻恶鬼便脱离了幽鬼明王的控制。只是猛然间,半天没回过神,所以才有了那一刻的呆滞。继而,修鼻恶鬼终于回想过来,当初是如何被人捉住,魂魄惨遭熔炼,新仇旧恨使得它只剩下怒火,这才出手向幽鬼明王和鬼母出手。 鬼母那一记虚寸断,打在修鼻恶鬼体内,直达灵魂深处,使它痛苦万状。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,恰好此时高庸涵调息完毕,直接将拒孽灵符画在它体内,竟然将那道黑光给生生逼了出去。修鼻恶鬼精神一振,这才醒觉,原来自己体内还有一个极强的魂魄,随即感受到高庸涵的善意,便放手相攻。到了后来,也是得到高庸涵相助,才击碎了两个幽鬼明王的分身,并在高庸涵的提醒下,提前发动,才躲过了鬼母的最后一击。 修鼻恶鬼一见高庸涵现身,咧嘴笑道:“你是谁?” 高庸涵靠在石壁之上,长舒了一口气,答道:“我是来找‘三魂’的,被人发现,所以就打了起来。” “你居然不是幽界的人?”修鼻恶鬼大感诧异,一对眼珠又冒了出来:“你可知这幽界一旦进来,要想再出去可就很难了?” 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我的魂魄被地府给收了进来,只能到这里来找了。” 修鼻恶鬼抬眼仔细看了看高庸涵,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:“你居然敢闯入地府找魂魄?没有通天彻底的神通,怎么可能?” “此事说来话长,不提也罢,只是我既然来了,总不能空手而归!”高庸涵一自指,傲然说道:“此地虽然凶险,但是我已经把自己的‘七魄’给夺回来了,所以一定要找到‘三魂’在哪里。不然,就算安然离去,回到阳间还是活不了。” 修鼻恶鬼啧啧道:“传说八百年前,有一个女子大闹幽、冥两界,找什么人的下落;想不到今天,又有人私闯地府,要找回自己的魂魄。嘿嘿,有意思!” 高庸涵听到这话,心中一动,修鼻恶鬼口中的那个女子,难道是凝愁仙子不成?想来除了她以外,再没人能有这等修为了,不禁颇有些感慨,自己能到这里,其实也和凝愁仙子多少有些关联。 正自出神,那个修鼻恶鬼突然说道:“既然这样,我就陪你一起去找‘三魂’,顺便也好好闹腾闹腾。”接着恨恨地骂道:“他妈的,幽界那个杂碎,趁我蜕皮时暗施偷袭,拿我当魔宠,说什么也要出了这口恶气!” 第八十九章 幸运 第八十九章幸运 有了修鼻恶鬼这一句话,在高庸涵来说,可谓喜出望外,这是固所愿耳不敢请耳的事情。从进入地府以来,所遇到的种种,无一不令人惊心,而幽鬼明王和鬼母展现出的实力,也足以说明幽界绝非等闲。高庸涵自然不会认为,幽鬼明王两人就是幽界的顶尖高手,因为九幽冥瀑这里,才刚刚踏进幽界之中。虽然修鼻恶鬼来自冥界,但是幽、冥二界并称,就算不是识途老马,也肯定比自己乱闯要好多的。 当下拱手谢道:“多谢,多谢!” “不用客气!”修鼻恶鬼摆摆手,反而朝高庸涵施了一礼:“应该是我谢你才对,要不是你,我还懵然不知呢!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我叫高庸涵,老兄是?” “我的名字太长,你就叫我灵童吧!” 高庸涵有些好笑,这么一个长相凶残的恶鬼,名字却这么“秀气”,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。 灵童一看便知道高庸涵心中所想,急忙摆手说道:“别笑,别笑!这是我家公主给我取的名字。”跟着哈哈大笑:“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。” 高庸涵一愣,随口问道:“公主?什么公主?” 灵童面容一整:“高老弟,不是我不告诉你,实在是不能说,还请见谅!” “哪里,哪里!”高庸涵也有些失悔,连声道:“我只是随口一问,没有别的意思!” 灵童由于刚刚恢复神智,加上被幽鬼明王炼制多年,所以要调息一下,两人便在石壁上找了一处不大的平台,各自打坐。从这几句交谈中,高庸涵感觉出这个恶鬼,尽管面目可憎,但是心思却极其灵敏,而且不失豪爽,倒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念头。只是转念一想,灵童胸前的鬼脸,很像会间集所见的那个地府妖童,没来由地又有些忧心。 高庸涵甩甩头,抛开杂念,趁着这个机会,用心体会灵胎合体后的变化。灵胎一去有半年之久,初一融合,还有些许的陌生,而灵胎回归之后,似乎也陷入到短暂的迷茫之中,端坐在灵台之上,一遍一遍地探察紫府。 由于连番奇遇,连番变故,加上聚象金元大法已经突破到地发杀机的境界,紫府和灵台已经大不相同。对于灵胎而言,虽然感觉只分开了短短的半天时间,但是身处仙家洞府,尽管无缘聆听到什么仙家妙法,也多少受到仙气熏陶,有了几分变化,两厢不免有些疏远。通过几个大周天的运转,灵胎与紫府两者之间,终于消除隔阂,完全融会贯通。高庸涵只觉得畅快淋漓,连带这魂魄也飘飘欲仙。 等到睁开眼,灵童已在一旁等候多时。灵童一手抚着肚子,一手捏着一个阴魂,嘴里伸出几条肉须,吮了吮嘴唇,打着饱嗝说道:“这里的‘魄’刚刚同‘魂’分开,味道鲜美,你要不要尝尝?” 高庸涵知道他是以魂魄为食,虽然难以接受,也只得装作视而不见,摇头道:“我不需要,你请自便。” 灵童一笑,手一松,把那个阴魂随手扔进“瀑布”之中,那个阴魂死里逃生,急忙朝“瀑布”深处钻了下去。灵童站起身来,拍拍手说道:“走吧!” 高庸涵跟在灵童身后,又钻进石壁内,在地底穿行。走了约莫上百里,灵童停了下来,扭头说道:“不能再往前走了,这里上去,就是幽界的末都庐难城。咱们先歇息一下,等下再上去。” 高庸涵还是初次听说末都庐难城,当即问道:“灵童老兄,这末都庐难城名字好生奇特,便是幽界的皇城所在么?” “这末都庐难城的来历,我也不知道,不过像这样的城池,在幽界还有很多,总计有九九八十一座。” “有这么多?”高庸涵一听,倒吸一口冷气:“那咱们岂不是要一座一座找下去?这要找到什么时候?” “这还算多?咱们冥界可是有五百座城池呢!”灵童显然对幽界很是不屑,无论说起什么,都是冥界比幽界的好,随口损了幽界几句,继而为高庸涵解释道:“要找‘三魂’,倒也没那么复杂,其实——” 幽界虽然有八十一座城池,可是在这地府门口的,却只有这一座末都庐难城,其余的,分布极广,都在幽界深处。便是灵童自己,也只是听说过九九八十一这个数字,剩下的城池不要说在何处,就连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。 这个末都庐难城,扼守着九幽冥瀑,和冥界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,所以为冥界所熟知。凡是阳间生灵死后,其魂魄便被吸入地府,在九幽冥瀑之中,“魂”与“魄”便被一种古老神秘的禁制,给强行剥离开来。“魂”穿过九幽冥瀑,从末都庐难城进入到幽界,受九幽神君管辖;“魄”则顺着“瀑布”,一直流进深渊内的那个气旋之中,过五座生死桥进入到冥界,受五冥神君管辖。 地府本来自成一统,不在五行之中,可是自从九界坍塌以来,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,甚至出现了许多破损。一些阴魂亡灵趁机逃出幽冥界,在世间游荡,而世间生灵死后,许多魂魄也无法到达地府,便开始肆虐凡间,令世人闻之色变。为此,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联手,开始修补地府破损之处。可是,在八百年前,来了一个神秘女子,把地府搅得天翻地覆,两位神君一起出手,才重创那女子,将其逼退。而修补地府一事,也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。 听到这里,高庸涵对凝愁仙子好生钦佩,以一己之力大闹地府,还能全身而退,这是何等的修为,不禁为之神往!同时,对救出叶帆和魁豹等人,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,这其间要面对何等的艰险,不过事在人为,高庸涵并不因此而丧失信心。 灵童继续说道:“自那个女子大闹地府之后,不知为何,两位神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,这幽、冥两界也就越来越乱了。” 尤其是近几十年来,魂魄大量滞留阳间,致使地府大为忧虑,而幽界依仗地利之便,时不时地会扣留一些魂魄,由此引来冥界的不满。另一方面,有一些修为颇高的阴魂,不知如何探听到了地府的破损方位,时常有人私自逃出地府,也令幽、冥两界大为头疼。 “如果猜的不错,恐怕地府之中,大乱将至啊!”灵童说到这里,忍不住长叹连连。 灵童知道的地府掌故很多,有些甚至可以说是隐秘,而他却如数家珍,同时于事理方面,也十分的明了,高庸涵不由得想到,眼前的这个灵童,只怕大有来历。不过事涉地府密闻,也不便多问,所以只听不说,只是不住点头。 看到高庸涵一言不发,灵童猛然醒觉,一时不察说的有些多了,当即尴尬笑道:“高老弟,这些话说过就算了,请勿外传!” 高庸涵面容一整,肃然答道:“我明白,出你口,入我耳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敬请放心!” 高庸涵的这个态度,让灵童十分满意,继续说道:“从阳间来的魂魄,过了九幽冥瀑,便被送到末都庐难城中,要在城中待上至少一年,将尘世中的俗缘洗干净之后,才会被送往其他各处。” 高庸涵一听这句话,心中一宽,因为他刚刚从九幽冥瀑中找回了“七魄”,想来“三魂”不过才刚刚到达末都庐难城,有一年的时间,尽可以从容一些。 灵童转而询问道:“高老弟,你都已经有了如此高深的修为,已经是修真者了,怎么魂魄还会来到地府之中?” 高庸涵一惊:“怎么?修真者的魂魄不归地府管么?” 灵童挠挠肚子,是那种不敢肯定的语气:“我也说不清楚,听说很久以前,修真者死后,魂魄是归地府管辖,像你刚才见到的那两位幽界巡察,便是由修真者魂魄所化而来。只是九界坍塌之后,便越来越少,近五百年来,再也没有一个修真者的魂魄,来到地府,这却是不争的事实。” 高庸涵满腹疑问,将自己如何同墨魇争斗,以至于身死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,由于灵胎无庸的经历,太过不可思议,便避而不谈。一想到无庸,突然醒觉,也许正是灵胎的失踪,才令魂魄飘到了地府。不过也正是如此,自己才可以在地府之中有机会找回魂魄,获得重生的机会。一时间,不知是该抱怨还是庆幸,颇有些感慨。 灵童想了半天,也不明所以,一摆手道:“这些事情太复杂了,不是我所能明白的,这且不去管他,我们这就上去吧!” 跟着又细细叮嘱了一遍,朝上走去,高庸涵跟在灵童身后,看他不停地吸气,像是在闻什么气味一般。堪堪到达地面,灵童突然回头厉声道:“你们给我听好了,若是让我知道有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,我定然会将他的魂魄吸的干干净净!”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,灵童如此声色俱厉,是说给谁听的?这么大声,也不怕被地面上幽界的人听到?高庸涵愕然,随即才想起一路之上,所见到的那些鬼侍似乎很怕灵童,恍然大悟。果然,身边的那些鬼侍不停点头,一阵阵“呜呜”的鬼哭传来,灵童点点头,冷哼一声钻出了地面。 后来高庸涵才知道,这些鬼侍全都是末都庐难城中,那些怎么洗都无法了却俗缘,被幽界弃置在地底,遭受万人践踏的的“魂”。而灵童曾被幽鬼明王关在地底炼制数年,每日都以这些“魂”为食,故而具有绝对的威望。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地面,恰好是在一处密林之中,透过林中间隙,可以看到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阴魂,排着队朝前走去。 高庸涵朝四周望去,眼前的景象当真是诡异之极,有种说不出的血腥! 第九十章 三魂 第九十章三魂 极目四望,幽界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,瓢泼大雨倾盆而下,雨水落到地上,把地面染得血红,赫然竟是血雨。雨势太大,目力所及不过数十丈,空中全是血红色的水雾,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。 再看身边这些树木,全都没有树冠,如同被砍掉头的尸身一般,扭曲挣扎。血雨沿着树干流淌下来,树干之中也似乎有血水渗出,不时伸出一只只“手臂”,随即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。虽然看不清远处的景象,但是高庸涵知道,这才是传说中的地狱。 灵童对此见怪不怪,仔细看了一下四周,没有发现什么异样,摇身一变,变作一只阴魂,一招手,带着高庸涵混进到长长的队伍之中。 这只阴魂队伍很是庞大,并没有传说中的渡魂引看护,两人混在当中一点也不显眼。高庸涵留意了一下身边的这些阴魂,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表情呆滞,目光空洞,只是默默地朝前行进,想来是刚刚在九幽冥瀑中被剥去了“七魄”,才会变成这样。血雨仍旧在下,一些阴魂被雨水淋湿,走着走着便惨叫一声,随即消失。 灵童悄悄为高庸涵解释道:“这个血雨,据说是第一层考验,凡是前世为非作歹的,便会被雨水带入地下,这些阴魂都是没有资格进入末都庐难城的。” “什么是善,什么是恶,又有什么放之四海的标准?也许一个人的举动,对一人来说是善,未必对他人而言不是恶,又如何评判?”高庸涵不由得想了想自己的生平,只怕在无意中也曾做了一些错事,有心为之和无心之过,又该如何界定?不知道地府的这套规矩,是何人而定,高庸涵很是好奇,心想有机会倒要好好讨教一番。不过还好,自从学艺以来,还未做过一件昧着良心的事情,也算是可以聊以自慰的了。 往前行了约莫十多里,来到一个极大的岔路口,汇聚了四面八方来的阴魂,然后沿着一条大路朝前走去。这么多的阴魂,把宽逾百丈的大路挤得满满当当,高庸涵和灵童紧紧靠在一起,免得被冲散,混在人群中亦步亦趋。 一过了路口,又是另外一番景象。血雨完全停了,取而代之的,是从地底冒起的一股股黑烟,黑烟在半空凝成乌云。一阵阵阴风吹过,乌云在天上不断变幻出各种图案,全是狰狞之极的面孔,周围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子冰冷起来,透出那么一股子阴寒之气。 随着离末都庐难城越来越近,大路两边,在黑烟之中时不时有渡魂引巡视,即便是半空之中,也渐渐出现了渡魂引的身影。渡魂引乃地府中原有的生灵,与阴魂不同的是,他们拥有幽冥界少见的实体身躯,躯体外有淡淡的黑烟围绕,专门负责引导阴魂入末都庐难城。这些渡魂引个个神情肃穆冷漠,手持一盏勾魂灯,看管着底下成千上万的阴魂,四处游走,将游散的阴魂一一抓起,丢回到队伍当中。 渡魂引的模样很是可怖,半蹲的躯体上顶着一个大脑袋,大脑袋张着一张大嘴,大嘴里又鼓出一个小脑袋,小脑袋嘴里吐出细如丝发的触须。胸前背后都有一种奇特的符篆,符篆的纹理与厚土界完全不同,蓝光流转,高高鼓起。高庸涵见猎心喜,暗暗放出神识试探了一下,这些符篆内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灵力流动,显然是地府独有。 高庸涵正自体会地府符篆的独特,突然一阵骚动从阴魂中弥漫开来,定睛看去,原来一大队渡魂引,每人牵着一只怪兽突然出现在半空。这种怪兽身形不大,其形貌似飞鸟,不过尾巴极长,由于只有淡淡的残影,看的并不真切,只有一对眼睛异常明亮。这些怪兽一出现,便扑向阴魂,如同虎入羊群一般,吓得那些阴魂四散奔逃,一下子激起了极大的混乱。 灵童悄声对高庸涵说道:“这种鸟名叫鬼羽,据说是由超脱轮回的魂魄所化,来去无踪,十分凶残。后被收服,和渡魂引一起,成了幽、冥两界的护卫。” 高庸涵点点头,低声问道: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?” 灵童远远望去,就见许多阴魂惨呼着,被鬼羽叼了起来,吞进嘴里,皱眉道:“我也不清楚,鬼羽虽然和我们修鼻恶鬼一样,靠吸食魂魄为生,但是这些鬼羽被驯化的时间很长,尤其是就在末都庐难城外,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做才是。而且,那些渡魂引居然不闻不问,毫不理会,奇怪的很呐!” 说话间,高庸涵突然生出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,那种感觉在九幽冥瀑中也曾有过,他知道,自己的“三魂”就在不远处。 正打算循着感觉找过去,突然一道身影跃到半空,伸手将一只鬼羽的长尾攥住,跟着往回一扯,那只鬼羽挣扎不掉,被那人捉在手里。这一下突生异变,几只鬼羽见同伴遇险,猛地朝那人扑去,那人把手中的鬼羽当作流星锤,舞的风雨不透,将那几只鬼羽砸到一边,傲然立在半空。那些渡魂引见状,纷纷举起手中法器,围了过去,将那人的退路全部堵死。 灵童突然惊道:“高老弟,那不是你么?”回头看时,高庸涵已经冲了出去。灵童大急,顾不得暴露身份,一条触须从口中吐出,将高庸涵拦了下来。 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,此刻身陷重围,要想夺回自己的“三魂”并不难,可是要想全身而退,便要伺机而动了。不禁感激地朝灵童点头示意,灵童却十分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,身边的阴魂惊恐之下,无人注意到两人刚才的异动,至于那些渡魂引,则被高庸涵的“三魂”完全吸引,也无人发觉,灵童这才舒了一口气:“看看再说,不着急出手!” 高庸涵答应了一声,和灵童一起慢慢朝前挤了过去。 走到近处,高庸涵抬头看着半空,那人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,只是神色中带着那么一股迷茫,摆弄着手里奄奄一息的鬼羽,对于逼过来的渡魂引视而不见。 渡魂引排好阵势,一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走了出来,指着高庸涵的“三魂”大喝道:“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在此撒野,来啊,给我拿下!” 四个渡魂引应声上前,举起手中的勾魂灯,分四角将“高庸涵”围住,跟着嘴里的触须伸了出来,慢慢拂拭勾魂灯。勾魂灯渐渐散发出幽幽蓝光,蓝光一起,周围反而暗了下来,只有四盏蓝灯异常夺目。以高庸涵的眼里,居然也无法看透黑暗,只能借着蓝光,勉强辨认“三魂”方位。 “高庸涵”静静地站在场中,不受蓝光所惑。一阵阴风吹过,传来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一阵时断时续的歌声飘起,那些本来惊恐不安的阴魂,在歌声中渐渐安静下来,昏昏欲睡。突然几道电光一闪而过,划破夜空,蓝光登时一暗,随即又有几盏勾魂灯被点亮,闪电越来越急,蓝光也越来越多。 此时,至少有数十个渡魂引,点亮了手中的勾魂灯,场中蓝光大盛。高庸涵看着自己的“三魂”,傲然立在场中,手中垂弦术不断挥出,不过目标并不是渡魂引,只是朝天上信手挥洒。蓝光越盛,闪电的光芒便越弱,“高庸涵”冷哼一声,目光渐渐变得暴戾起来,双手一搓,一道粗大的闪电如同银蛇一般,在场中游走。银蛇骤然化作数十个电芒。朝四周击了出去,数十盏勾魂灯同时炸碎,蓝光一闪全部熄灭,场中顿时恢复光亮。 勾魂灯一碎,那阵歌声也随即停止,数十个渡魂引尽皆变色,口中的触须也都垂了下去。那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,一脸的愕然,良久才颤声道:“你究竟是谁?” “高庸涵”摇摇头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,沉声道:“我是谁并不重要,这些魂魄既然来到地府,你们为何还要对他们百般摧残?” 那个渡魂引此时才反应过来,眼前这个阴魂,前世肯定是个修真者,这在幽、冥两界是几百年未曾有过的事情,知道这一次发达了。如果把这件事禀报上去,自己定然会获得重赏,心情激动之下,有些口不择言地答道:“这些阴魂微不足道,被鬼羽吞食也是前世的报应,阁下何必为他们出头?请随我去参见城守大人,大人一定会对阁下委以重任的!” “高庸涵”眉头一皱,不去理会那个渡魂引的胡言乱语,指着底下的阴魂说道:“我没兴趣见那个什么大人,你先把这些手下和鬼羽撤走,不准再滥杀无辜!” 那个渡魂引一愣,以为自己没说清楚,续道:“阁下初次来到幽界,想来定然对许多事情还不清楚,容我慢慢道来。我的职责便是在城外甄别善恶,鬼羽乃是我地府灵兽,一定不会弄错的,就算偶有差错,吃了也就吃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阁下……”他根本没有注意到,“高庸涵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犹自沉浸在获取赏赐的幻想之中,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。 “够了!”“高庸涵”厉声暴喝,打断了那渡魂引的话,森然说道:“你是说,这些魂魄的生死,根本不值一提?” 那渡魂引已经看出几分不妙,勉强点头道:“是啊,这些阴魂数量这么多,况且迟早是要被打入轮回,所以——”偷眼看了“高庸涵”一眼,声音越来越小:“所以里面一些前世作恶的,就拿来喂鬼羽了……” “高庸涵”不怒反笑,朗声道:“那我问你,何谓善,何谓恶?善恶是谁订下的规矩?” “这个……” “答不出来了?我告诉你,善恶是靠实力来定的!”说完,一道电光当头打了下来,这道电光与先前大不相同,竟然带着妖异的血色,煞气凌厉之极。一众渡魂引哪里见过这等阵势,被电光气势所慑,纷纷四下散开。 那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,没想到“高庸涵”翻脸如此之快,首当其冲,被电光击了个正着,一声惨呼被烧成了焦炭。随即从焦黑的躯体里,飘出一个蓝色的身影,惊慌失措地往回跑去,没跑出两步,一道犀利的金光打来,将蓝色身影活活钉在地上。跟着,“高庸涵”将手中的鬼羽,一点一点地捏成一团,鬼羽疼得连连惨叫,没几下便没了声音。“高庸涵”双手一用力,鬼羽化作一团血雨,洒落到地面上。 那些阴魂早已远远避了开来,渡魂引和鬼羽,则被“高庸涵”的煞气吓得连连后退,场中只有他一个人漂浮在半空,闭着眼睛,露出一脸的惬意。 高庸涵见状,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,因为自己的“三魂”,表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戾。而且从他嘴角的笑容来看,似乎很享受这种杀戮的感觉。难道说,自己的“三魂”经历了九幽冥瀑之中的魂魄剥离,心中残忍嗜杀的一面被激了出来? 第九十一章 煞气 第九十一章煞气 这一刻,高庸涵对于自己的“三魂”,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,灵童却在一旁低笑道:“高老弟,你的‘三魂’很威风嘛,痛快,痛快!” 高庸涵还来不及回答,就见前方黑烟翻滚,知道末都庐难城派人来了,灵童也收起笑脸,神色变得凝重起来。只有场中的“高庸涵”,仍是一脸笑意,直到一大群人出现在面前,才缓缓睁开了双眼。 来的是一大队渡魂引,不过与刚才的那些有天壤之别。这些渡魂引身形高大,身上的符篆十分显眼,在身前缓缓流动,时不时喷出一股蓝色的火焰,杀气腾腾。个个脚下踩着一只鬼羽,这些鬼羽体形也要大得多,除了眼睛之外,双翅也晶莹透亮,长长的尾巴带起漫天的烟雾。 鬼羽冲到阵前倏地飞到半空,绕了个圈子定在空中,随后往两边一闪,其上的渡魂引齐齐拔出一柄骨纹巨剑,举向空中。这一队人马不过数百,但是进退有据声势惊人,竟如同有万马千军一般,丝毫不逊于当初虻尊手下的十万虫人大军。 在渡魂引中间,从烟雾中缓缓出现了一只巨兽,这只巨兽两条好长的触须冲天而起,扁长的躯体一点一点露了出来,足足有三十余丈,长着二十多对细足,居然是一只极大的蚰蜒。蚰蜒上面坐着一个阴魂,这个阴魂一身白袍,面白如玉,扁平的面孔上,长着长长的胡须,对比周围阴暗的环境,十分醒目。 灵童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,悄声说道:“高老弟,据说末都庐难城的城守,曾收服了一只异界蚰蜒,想必这个人就是此地城守了。” 场中的“高庸涵”却夷然不惧,只是看到那只蚰蜒时,微微皱了几下眉头。 那白衣阴魂上下打量了“高庸涵”几眼,开口问道:“阁下生前是修真者?” “算是吧!” “那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 “地府!” “既然知道是地府,当遵守地府的规矩,为何又杀了我的属下?”那白衣阴魂的口气并不算严厉,但是言语之中隐隐流露出一股阴寒之气。 “你的属下滥杀无辜,我只不过是帮你管了管。”语气也很平淡,但是针锋相对,没有丝毫退让。 那白衣阴魂突然放声大笑,笑声远远传了出去,震得地面上的阴魂东倒西歪,又是一阵骚动。先前的那些渡魂引在同伴来了之后,胆气一壮,又渐渐散了开来,这时一见底下阴魂出现混乱,在一旁不停喝阻,同时,几只鬼羽趁机飞掠而过,吞食了几个乱跑的阴魂。 “高庸涵”手中一道闪电击出,缠住一只靠的较近的鬼羽,往回一收,捏住那只鬼羽的脖子,鬼羽大惊拼命挣扎。 那白衣阴魂见状笑声一顿,森然道:“在我面前,你还敢如此放肆?当真是不要命了么?” “我早就没命了,要不然怎么会到了这里?”“高庸涵”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看来你这个身居上位的,水平也不怎么样,纵容手下肆意残杀,也不知你怎么管教的,真正是岂有此理!” 那白衣阴魂怒极,当即就要发作,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大笑:“哈哈哈,说得好,说得好!妙笔仙,连外人都看出来了,看来你这个城守实在不怎么样!” 看着烟雾隐隐显现的一个身影,妙笔仙眼睛突然变得异常犀利,咬牙道:“幽鬼明王,你不在你的千魂洞里呆着,跑到末都庐难城做什么?” 这时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,从另一边传了过来:“没办法,我们忝为幽界十八巡察,哪里有那么多空闲享清福啊!” 妙笔仙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,涩声道:“银姬鬼母,你也来了?” 一阵娇笑声中,鬼母高大狰狞的身形也从烟雾中,缓缓走了出来。 妙笔仙长吸一口气,从蚰蜒背上站起身来,朝两人作了一揖,苦笑道:“末都庐难城好大的面子,居然同时迎来了两位巡察使,二位大驾光临,真正是蓬荜生辉!” 银姬鬼母笑道:“妙笔仙,用不着那么紧张,我们两人办完事就走,你仍旧当你的城守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” 三人之间的这几句话,充满了猜忌,高庸涵和灵童对视了一眼,看来幽界之内并不平静,似乎明争暗斗的很厉害。至少末都庐难城的城守妙笔仙,和什么十八巡察之间的关系,里面就大有文章。高庸涵这才知道,自己前不久遇到的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,其地位居然如此之高,还在堂堂一城城守之上;虽然败在了幽鬼明王手中,但也算得上是虽败犹荣了。 妙笔仙听到银姬鬼母这么一说,略略放下心来,试探着问道:“不知二位巡察使,到末都庐难城有何公干,可需要我从旁协助?” “那倒不必,咱们两人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子!”银姬鬼母说完,指了指“高庸涵”。 妙笔仙一听,心中大定,接口道:“那就不劳二位巡察使了,此人杀了我手下,我正要将其拿下治罪,既然他还得罪了两位,干脆将他当场格毙算了。” “高庸涵”冷笑道:“大言不惭,鹿死谁手还未可知,要打便打,哪儿来那么多废话!” 妙笔仙一怒,随即一笑,对银姬鬼母说道:“鬼母、明王,请在一旁稍歇,看我把他给灭了。” “还轮不到你!”久久未出声的幽鬼明王,一闪身到了场中,对“高庸涵”和颜道:“你跟我们走,我保你无事!” 妙笔仙脸上不动声色,其实心头大怒,当着一众手下,幽鬼明王连番削了他的面子,要不是碍于幽鬼明王的身份特殊,和旁边的银姬鬼母,早就动手了,心中暗想:“你个老鬼,有机会一定让你知道我妙笔仙的厉害,否则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?” 这边高庸涵和灵童,对于幽鬼明王态度的转变,也是有些诧异,不久前在九幽冥瀑之外,幽鬼明王还要杀了自己,哪知现在居然完全转变。他们不知道,就在银姬鬼母追上幽鬼明王,刚走了几步,就接到幽界神殿的法谕,要他们将这个修真者的魂魄,安全带回神殿。 接到神殿法谕后,幽鬼明王先是一愣,怎么神殿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?随即想起高庸涵已经被修鼻恶鬼给吃了,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,人都没了,怎么带回去?幸亏银姬鬼母还算清醒,两人一商量,记起高庸涵曾说过,要去寻找失散的“三魂”,总算松了口气,只要能找到那“三魂”,便可交差,当即赶往末都庐难城。说来也巧,恰恰碰到“高庸涵”正和妙笔仙对峙,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当下一合计,由银姬鬼母缠住妙笔仙,防他从旁干涉,幽鬼明王则亲自对付“高庸涵”,不过这次,他可不敢再冲动了。 “高庸涵”看了看幽鬼明王,摇头道: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 “你闯了大祸,妙笔仙不会放过你的,你先跟我走,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。” “那他们怎么办?”“高庸涵”指了指底下那些瑟瑟发抖的阴魂,看到远处一个提着勾魂灯的渡魂引,正在狂殴几个阴魂,将手中的鬼羽狠狠扔了过去,将那个渡魂引砸倒在地。这一下,吓得那些渡魂引躲得远远的,妙笔仙双眉一抬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。 幽鬼明王暗暗摇头,怎么这个“三魂”,比起他的“七魄”来脾气更大,起初遇到的那个“七魄”至少还会讲一点道理,可是这个“三魂”却如此暴躁?暗暗压住心中的不快,继续说道:“这些阴魂千百年来都是这样,凭你根本插不上手,休要多言,快些跟我走!” “高庸涵”神情一变,一句话顶了回去:“我偏要插手,你待怎样?” 幽鬼明王气的鼻子都歪了,要不是神殿法谕不容违背,早一个巴掌打的他魂飞魄散了,面容数变才耐着性子说道:“你跟我走,我带你去见一个人,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,肯定和你大有渊源。” 幽鬼明王实在很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,愤然出手,因为一旦出手,极有可能又会把眼前这个“三魂”打死,到时就没法向神殿交差了。又气又急之下,灵机一动,打算用言语将“高庸涵”骗走。 “高庸涵”一听到这句话,心乱如麻,一时间无数的念头纷沓而至,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,一一浮现在眼前。当日死在墨玄庄后,魂魄晃晃悠悠到了地府,浑浑噩噩跟着一帮子亡灵,一路辗转到了这里。在经过九幽冥瀑时,被“瀑布”内的禁制,硬生生将“七魄”剥去,前世的记忆也被封存了起来。 经过了一大段血雨的荡涤,眼睁睁看着大批的阴魂,在惨叫声中随着血雨没入地下,高庸涵的“三魂”便已经对所谓的地府,生出了极大的反感。踏上前往末都庐难城的大路,更是感觉到幽界对于阴魂的漠视,所以一看到鬼羽肆虐,随意吞食阴魂,便忍不住对渡魂引出手惩治。其实,这更多的是基于一种天性,一种本能。 此刻明白了前因后果,回忆起前世听到的,关于地府的种种不好的传言,再和所见一印证,自然对那些传言深信不疑,对幽鬼明王口中的幽界,也是心生厌恶。而“七魄”的丢失,意味着再也不可能重返阳间,再也不可能去实现此前的种种抱负,自然再也见不到紫袖、凤五、叶帆等人,这令他怒火中烧! 再看看身边,妙笔仙阴阴魂毒辣的目光,幽鬼明王略含威胁的邀请,银姬鬼母狰狞的面孔,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暴戾,被彻底激发出来! 幽鬼明王看到眼前的这个阴魂,听了自己的话以后,头垂了下去,还有些得意,认为自己的这句话说的很聪明。可是突然感觉到不对劲,眼见“高庸涵”的双手不住地颤抖,等到他把头抬起来,幽鬼明王也自吃了一惊,扭曲的面庞上,一对眸子变得赤红,目光中全是血腥和暴戾,不禁心中大叫不妙。 一股怨毒到了极点的煞气,向四周弥漫开来! 第九十二章 归位 第九十二章归位 这股煞气如此强烈,连潜伏在一旁的高庸涵本人,都察觉到大为不妥,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,似乎自己的“三魂”有暴走的趋势。受到“三魂”煞气气机的影响,突然感觉到体内刚刚找回不久的“七魄”,也是怒气勃发蠢蠢欲动,不禁暗暗叫苦。高庸涵终于理解了狂尊的异变,一旦心神中阴暗的一面被激发出来,的确极难控制,眼下要不是尚有灵胎压制,自己肯定按耐不住“七魄”的躁动,早就冲过去了。 高庸涵在这边,苦苦压制心中的杀意,场中的“三魂”,已经出手了。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,比起普通的修真者而言,已经高出了许多,所以“三魂”残留的意识中,对于局面的把握也极其准确。身形一晃,并不攻向幽鬼明王等人,反而朝四周的渡魂引下手,因为他们手中的勾魂灯,颇能惑人耳目。 就见一连窜的闪电,朝四周挥洒出去。那些渡魂引不过是幽界寻常的小喽啰,岂能与垂弦术相抗衡?先前就被“高庸涵”的煞气所震,此时一见闪电袭来,亡魂大冒,电光闪过之后,渡魂引倒了一大片,连带着鬼羽,也被电光击中,化作一片血雨。 幽鬼明王见状大惊,谨守住神殿法谕,犹豫着要不要出手,那边妙笔仙已经忍不住大喝一声,麾下数百名渡魂引,驾着鬼羽冲了过来。银姬鬼母也是大感头疼,只得密语幽鬼明王,暂且退到一边,静观其变。 渡魂引排出一个阵势,分成上下两队,以扇面环绕过来,上下夹攻。“三魂”内的暴戾之气,似乎从刚才的杀戮中,变得更加亢奋,血红的眼珠几乎凸了出来,一道电网铺天盖地当头砸下。 这些渡魂引乃是末都庐难城正规的鬼兵,实力自然不弱。眼见这道电网来势甚猛,留下一小队,约莫三十余人,迎着电网冲了上去;其余的渡魂引,阵型一变,避开电网,改成左右夹击。一声炸雷,电光骤然亮到极致,将周围的烟雾都驱散一空,借着电光,高庸涵远远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,虽是惊鸿一瞥,也可见到其雄伟之极。电光一闪而没,那三十余个渡魂引被炸得尸骨无存,三十余道蓝色的身影,也被炸得魂飞魄散。 妙笔仙吃了一惊,没想到这个阴魂居然有如此修为,一抬手就毁去手下三十余名精锐,一跺脚,驾着那只异界蚰蜒飞到高空,双目紧盯着场中。 幽鬼明王与银姬鬼母相视摇头,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深深的忧虑。“高庸涵”这一下虽然威猛绝伦,却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,因为妙笔仙此人最是护短,而且睚眦必报,这么一来只怕很难善了了。 银姬鬼母有些不知所措,低声问道:“万一妙笔仙亲自出手,我们怎么办?” 幽鬼明王双眉紧皱,半天才悄声回道:“不管那么多了,总之此人不能死,否则我们无法向神殿交代。” “这么一来,不是把妙笔仙得罪到家了?”银姬鬼母仍有些疑虑,说心里话,十八巡察虽然与各城城守之间暗斗已久,但是毕竟面子上还是一团和气,这么一来,只怕立刻就是撕破脸的局势,当下迟疑道:“神殿这些年来愈加势弱,一旦再和城守之间对立,只怕于咱们的大计,有很大的影响,老鬼,你可要想清楚了!” 幽鬼明王反问道:“神殿法谕有多久没用过了?我记得至少已经有三百年了吧,这次神殿如此看重这小子,想来一定有极其重要的原因,否则不会让我们不惜一切,要将此人带回神殿。”跟着看了看场中,不住游斗的“高庸涵”,悠悠说道:“也许,咱们的大计,希望就在这个小子身上,也未可知!” “既然如此,干脆我拦住妙笔仙,你去劫了此人便走?”遇到这种大事,银姬鬼母终究有些拿不定主意,继续问道。 “不着急,我们先看一看,等到两边打的差不多了,再相机而动!”两人才说了几句话,场中情势又是一变。 妙笔仙虽然没有直接出手,但是居高临下,于战局看的十分清楚。渡魂引在妙笔仙的指引下,化整为零,分作数队,连破两道电网,从四面八方不断攻向“高庸涵”。这么一来,“高庸涵”顿时陷入被动,无暇再施展垂弦连疆法术。所幸那些渡魂引十分忌惮他的闪电,不敢正面硬拼,数队人马只是轮番游斗,尽管应付起来十分头疼,但还不至于太过吃力。 高庸涵的“三魂”由于恢复了大部记忆,对付这种攻击也自有一套办法。他瞅准时机,使出聚象金元大法,击伤了几只鬼羽,趁着这一队渡魂引阵型混乱之际,尾随其后冲出包围,反过来也以游斗的方式,斩杀渡魂引。要论单打独斗,渡魂引哪里是他的对手,一时间,数百鬼兵人仰马翻,死伤惨重。 数百名渡魂引死伤几近一半,妙笔仙脸色愈发难看,但是他还不能出手,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机会。因为旁边的那两个巡察使,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,从他们刚才的言辞中,不难看出,一旦一击之下不能将这个阴魂击杀,两人一定会向自己出手。 妙笔仙虽然不惧任何一个,但是两人联手,他自忖绝非敌手,所以他必须等,除非使出那件宝物,只是那么一来,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。可是这么下去,自己的这些精锐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,妙笔仙不由得心中大恨,要不是神殿在前些年,突然抽调了自己的乌魂师,哪里会有今天的捉襟见肘? “高庸涵”越打越顺,这些鬼兵虽然悍不畏死,但是也经不住这般杀戮,阵型渐渐混乱起来。灵童推了推身边的高庸涵,赞道:“高老弟,想不到你这么厉害,难怪能击破那老鬼在我身上的禁制!”说着回过头去,才发现高庸涵满脸痛苦的表情,脸涨得通红,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,大惊道:“高老弟,你怎么了?” 随着“三魂”杀的人越来越多,对于“七魄”的影响便越大,高庸涵几乎已经快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,直想大砍大杀,以发泄心中的烦躁。 妙笔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,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下惨死,也抹不开面子退兵,不再顾及旁边的幽鬼明王两人,一声暴喝,手中突然出现一个铜钟,奋力朝铜钟一击,“当”的一声,一道声波荡了出去。 “高庸涵”被声波击中,手下一缓,随即身形摇摇晃晃,从半空跌落下来。一个渡魂引恰好守在下方,一催鬼羽迎了上来,手中的骨纹巨剑吐出一道惨白剑芒,朝“高庸涵”刺了过来。 这一声钟声,浑厚之极,响彻天地,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脸色大变,同时喷出一口黑血,从半空中跌落,相顾骇然:“大音荡魂钟!” 大音荡魂钟是地府中的一件宝物,相传是地府的一名鬼仙,在升仙前的一件法器,可以夺人心魄,后来落入九幽神君之手。可惜在八百年前,九幽神君同闯入地府的那名神秘女子一战中失落,此后再无人见过,想不到竟然落在了妙笔仙手中。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都知道,眼下妙笔仙已经动了杀心,不光是要杀死场中的那个阴魂,连自己二人也不会放过。 九幽神君的法器,在幽界没有人敢私吞。妙笔仙隐忍这么多年,此时拿出来,自然会把场中的所有人都灭口,否则传入神殿耳中,凭一个妙笔仙,一个末都庐难城,根本抵挡不住神殿的惩罚。 幽鬼明王甫一落地,当机立断,祭出束魂幡,一片白光弥散开来。此时第二声钟声再度响起,白光被击的粉碎,幽鬼明王又是一口黑血喷出。与此同时,银姬鬼母也拔出一支发钗,朝虚空一阵乱画,一朵极大的紫莲挡在两人身前。受到钟声的撞击,紫莲花瓣纷纷凋落,银姬鬼母脸色铁青,连连催动,就见身旁的阴魂不断被紫莲吸了进去,花瓣又一点一点长了出来。幽鬼明王面色更加惨白,躲在紫莲后面,拼命催动束魂幡,朝四周涌来的渡魂引攻去。 银姬鬼母见紫莲勉强挡住了钟声,总算松了口气。她的这朵紫莲也是大有来历,乃是用地府难得一见的异宝紫气幽莲炼制而成,由于紫气幽莲汲取地府幽魂怨气而生,只要方圆百丈之内,有魂魄存在,便可以假借魂魄的怨气,生生不息。不过虽然两人暂时保住了性命,可是那个阴魂想必已经魂飞魄散了,黯然转眼看去,却见那人依然傲立当场。 “高庸涵”被大音荡魂钟击中,从半空跌落下来,眼见就要被渡魂引利刃穿身,突然旁边一道金光打来,那柄骨纹巨剑轰然碎裂。随即一个身影欺到身前,抓住那个渡魂引,一道灵符打在身上,那个渡魂引体内蓝影被生生打了出来,直接撞到另一个渡魂引身上,蓝光一闪化作一缕黑烟散去。这时,两个渡魂引的尸身才寸寸碎裂,死状极惨。那人一把将“高庸涵”抱在怀里,沉声问道:“你怎么样?” “高庸涵”看着那人,勉力笑道:“你总算出手了,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看下去呢!”这句话一出,高庸涵才知道,原来“三魂”早已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。 “怎么会?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体,你要是死了,我不也得跟着死?”高庸涵被钟声一震,心神大乱,已然控制不住“七魄”的杀意,恰逢“三魂”出传来极其危险的感觉,当即出手,杀了两个渡魂引。 “呵呵,那还等什么,还不让我元神归位?” “三魂”显得十分虚弱,高庸涵不敢怠慢,把“三魂”往体内一收,三魂七魄终于全部找了回来。短短一瞬间,所有经历过的惨痛、愤怒、无奈全部涌上心头,高庸涵发出一阵惨烈之极的笑声:“哈哈哈!” 笑声与妙笔仙的第二声钟声撞在一起,高庸涵吐出一朵血花,倒飞出去,重重砸到地面上,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。深坑中,无数鬼侍伸出双手,拼命撕扯着他的躯体。 妙笔仙一声冷笑,手一挥,剩余的渡魂引,全部攻向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二人。 高庸涵浑身金光一闪,那些鬼侍纷纷惨呼,撕扯高庸涵的手臂纷纷化作一片飞灰。高庸涵颤颤巍巍站了起来,随手从地底抓出一只鬼侍,三把两把把那个鬼侍撕成碎片,一片一片往嘴里塞去。然后瞪着血红的眼珠,盯着妙笔仙又是一阵怪笑。 第九十三章 再分 第九十三章再分 妙笔仙心中一惊,大音荡魂钟的威力,他很清楚,如果没有相应的法器抵挡,除非修为高到了极致,否则根本不可能撑得住。他还记得当年,那个神秘女子,便是被九幽神君出其不意地用钟声偷袭,才败退而去。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,居然有此修为,令他一时都有些失悔:“也许不该如此强硬,到现在弄成这个局面,就算能杀了三人,如何应对神殿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,唉!” 高庸涵自然不会知道,妙笔仙已经有了几分后悔,此刻魂魄同灵胎刚一结合,便隐隐凝出实体,居然有再度突破的趋势。 通过简单的修行,可以使人灵胎恢复清明,进而神清气爽益寿延年。再往下修炼,灵胎渐渐结出紫府有了居所,这时算起来,便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修真大门了。而真正的修真者,是要灵胎结成本体的形态。此时,灵胎才能真正做到吸收日月精华、天地灵气,等到灵胎完全实化,就可以完全抛弃掉肉身,从此自由自在地修行。高庸涵此时,便有了灵胎实化的趋势。 要是凤五或者紫袖在场,一定会为高庸涵的这一变化,大感欣慰。不过,他们要是看到眼前高庸涵的模样,也一定会担心不已。因为此时的高庸涵,已经完全沉浸在仇恨之中,几欲入魔,正如同当日的狂尊。 此刻,高庸涵根本没有察觉到自身的这一变化,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妙笔仙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杀,杀,杀!杀死所有的仇敌,杀光所有看不顺眼的生灵,把心中所有的杀气都释放出来! 刚才那两声钟声,其实已经令他受了极重的内伤,而且伤在魂魄,要不是有灵胎全力支撑,恐怕魂魄早已烟消云散。他的灵胎其实也挡不住大音荡魂钟,完全是靠那位仙界上人的仙灵之力,帮他护住周身,他才能重新站起来。但是,他也知道,仙灵之力连番经受九幽冥瀑、幽鬼明王和灵童的攻击,已经所剩无几,以眼前的情形来看,最多再有三声钟声,自己便会彻底消亡。所以,一定要将对面的妙笔仙击败,将他杀死,否则绝对无法离开这里,回到阳间。 高庸涵喉头发出宛如狼嚎的凄厉笑声,笑声中宛如鬼哭一般吐出八个字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一道金光勃然而发,金光照耀之下,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,远处末都庐难城高大的城门,和缓缓渗出鲜血的城墙。 妙笔仙被金光刺的闭上了双眼,这道金光的阳火之盛,连身后数十丈的那些阴魂,都难以承受,在金光照耀之下纷纷魂飞魄散。虽然闭上了双目,但是眼珠仍旧有一丝刺痛的感觉,妙笔仙朝铜钟又是一击,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声波和金光迎头相撞,金光被震得朝四周激散开来,掀起一阵狂风。四周的黑烟完全被吹散,地面上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痕,地底的鬼侍也被震得魂飞魄散。 高庸涵挟聚象金元大法之威,朝前冲出十余丈,离妙笔仙只有不过二十丈的距离。那边紫莲再度凋谢,银姬鬼母吐出一口黑血,大吼一声,从体内射出一缕魂魄,注入紫莲之中,一时间紫光大声,紫莲花瓣虽然少了许多,但是却更加娇艳。 其实,倒不是高庸涵的修为比银姬鬼母高深,而是大音荡魂钟本就出自地府,对于地府亡灵来说,威力更大。而高庸涵有仙灵之力护体,所以在钟声中,反而显得更加强悍。 高庸涵毫不停留,聚象金元大法再度出手,这一次,金光中竟然夹杂了几丝血光,金光击出时,隐隐传来白象的啸声。 妙笔仙情知不妙,高庸涵一下比一下来的猛烈,不用猜就知道这一道金光霸道无匹,当下横了一条心,目光变得凶残无比。一咬牙,一口黑血喷在大音荡魂钟上,随即一缕魂魄从体内射出,重重击在铜钟之上,钟声更加响亮,与金光再次撞击。 这一下就连漆黑的天空,都被震开了一道口子,一道白光从裂缝中照射下来,白光所到之处,阴魂、鬼侍全部消散的无影无踪。地面一阵颤抖,无数黑烟如泉涌一般,激射到天空,将那条裂缝重新弥合。 与此同时,幽鬼明王已经将残余的渡魂引全部击杀,而银姬鬼母的紫莲,则一寸一寸碎裂,只留了一个花蕊,两人被强大的金光和音波震得倒飞出去。此时,他们已经近乎绝望,大音荡魂钟在妙笔仙舍命催动之下,威力远不是他们所能抵挡。 高庸涵的魂魄此时再也无法承受,这一声钟声后,被震得飞了出去,只留灵胎仍旧站在原地。 灵童从一开始,便被钟声所伤,他的修为比起幽鬼明王等人,还要差一些,而且又没有什么法器防身,情势之危急可想而知。不过,幸好钟声不是直接攻向他,所以在第一声钟声响起之后,他强忍住钻心的疼痛,翻身钻进地底躲了起来。接着又是几声钟声,把他震得东倒西歪,魂魄都险些被震碎,大骇之下,一口气吞食了十多个鬼侍,才勉强挺了过来。他原本想逃,最好是逃回冥界,但是他又很担心高庸涵,毕竟自己能摆脱幽鬼明王的操控,可以说完全拜高庸涵所赐。一时间,心中矛盾重重。 灵童从外面的钟声,隐隐感知到高庸涵还在硬撑,连吃了十来个鬼侍,令他总算是缓过劲来。想了想,一咬牙重新钻出地面,如果高庸涵实在无力抵挡,那就拼了性命,也要拖着他一起逃走。刚一露头,就看见高庸涵的魂魄飞了过来,大惊之下,急忙伸手将他拉了过来,随后看都不看一眼,拖着高庸涵的魂魄撒腿就跑,往地底拼命地逃去。 逃了没多远,一声更加响亮的钟声响起,一股巨力袭来,危难之际,灵童将高庸涵的魂魄拉进自己体内,随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省。恍惚中,灵童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,不断下坠,似乎没有尽头。一股熟悉的气息将灵童惊醒,睁眼一看,原来自己被钟声震出了石壁,掉进了九幽冥瀑里面,眼看着离进入冥界的气旋越来越近,心下一阵轻松,终于快要到家了。 可是体内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挣扎,灵童一呆,随即醒悟,高庸涵的魂魄还在自己体内,如此贸然进入气旋,只怕“三魂”都会被挤得粉碎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灵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,大急之下手忙脚乱拼命挣扎,将身边的“瀑布”搅得一团糟,可是身子仍旧急速下坠。透过“瀑布”,眼见在气旋上方,有一段石壁伸了出来,灵童稳住心神,一点一点朝那个方向游去。总算在掉进气旋之前,跃到那截石壁上,定睛一看连呼侥幸,这里也就在气旋上方不过百丈的高度,生死可谓悬于一线。 灵童抬头向上望去,看不清上面有多高,也不知高庸涵的灵胎现在如何了。灵童思量再三,还是决定回去看看,如果事不可为,那就想办法带高庸涵的魂魄进入冥界,以他的修为,想来一定会蒙公主收留。如果高庸涵福大命大,灵胎没死,就将其魂魄还给他。这么想定以后,灵童朝上爬去。 足足爬了好几天,才到了两人初次交谈的那个地方,幸亏他能在地底自由穿行,这一路上来还算顺利。不过越接近地面,鬼侍越少,到后来,一个鬼侍也见不着,可见当日的争斗有多激烈,破坏之大委实令人胆寒。 终于钻出地面,那些阴魂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,依然排着队默默前行。灵童悄悄来到那日打斗的地方,地面上的巨大裂缝仍旧历历在目,周围的几座小山岗,也完全崩塌,一片狼藉。可就是见不到高庸涵的影子,更不要说幽鬼明王二人和妙笔仙了,甚至连渡魂引、鬼羽也没有出现。 灵童叹了口气,将高庸涵的魂魄从体内释放出来,默默地说道:“高老弟,看来你的灵胎凶多吉少,我无力救他出来,你不要怪我!” 高庸涵的魂魄显得十分虚弱,这几天,灵童不断地拿鬼侍喂他,总算是将险些散去的三魂七魄,给凝结了回来。朝灵童摇摇头说道:“不关老兄的事,遇到这种局面,谁也不会料到。”随即惨然一笑,暗暗想到:“想不到魂魄先被灵胎所救,现在反过来灵胎却不知生死,难道注定魂魄与灵胎要分开么?” “高老弟,你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,我去末都庐难城里给你找点灵水来。” 高庸涵一愣:“什么灵水?” “我忘了告诉你,只有用灵水洗去你尘世间的俗缘,魂魄才能进入冥界,否则,‘三魂’肯定是保不住的。” 高庸涵一听就明白过来,所谓洗去俗缘,便是要抹去前世的记忆,哪里肯干?虽然知道灵童是好意,想接自己去冥界,但是怎么也接受不了,当即谢道:“不劳老兄,我不打算去冥界。” 话还没说完,灵童急道:“你不去冥界又能去哪里?幽界肯定不会容你!你不必担心,我曾随幽鬼明王到过末都庐难城,知道灵水存放在哪里,况且前几天的打斗,他们一定会认为你已经死了,怎么着也不会猜到有人去盗灵水,你只管放心!” 高庸涵的确有些担心灵童此去的安危,不过他实在是不想留在地府,只得直言道:“老兄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只是我一定要回到阳间,因为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办!” “你说什么?”灵童一脸的诧异,强自压低声音怒道:“你不要命了么?以你现在的状况,单是九幽冥瀑就会要了你的命,你可知道——” 九幽冥瀑对于魂魄而言,是准进不准出。魂魄自外而入,只不过被抹去大部分记忆,魂与魄分离而已;但是要想从里面退出去,立刻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。就算高庸涵的修为,足以抵挡九幽冥瀑的禁制,但是从地府如何能到阳间,也是一个难题,至少灵童就不知道,出路在哪里,其中有没有凶险。 “高老弟,我劝你还是认命吧!再者说了,我们冥界比起幽界来,要好过百倍,我保证,你到了冥界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。”灵童一拍胸脯,很有几分得意地说道:“不瞒你说,我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,到了冥界我去求一下公主,把你分配到我那一队,到时候再给你介绍一帮朋友,未必没有阳间快活。” 高庸涵缓缓摇头,语气中流露出无比的坚定:“老兄,我信你,但我还是要想办法回去,否则,我宁愿魂飞魄散!”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,灵童一呆,良久才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也不便强求,让我好好想想,看怎么才能帮你返回阳间。” 高庸涵长揖到地:“灵童老兄,大恩不言谢,高某记下了!” 第九十四章 醉酒 第九十四章醉酒 太河源,天子城,审府,后花园。 离高庸涵辞世,已经整整过去三个月了,灵堂早已撤去,但是审香妍依然守在这里。在后花园的空地上,也就是两人曾经比试的地方,审香妍结草为庐,整天守着高庸涵的棺材。棺材是上好的楠木,四角镶有四颗月萤石,高庸涵躺在里面宛如睡着了一般,一点都看不出已经过世的样子。 审香妍眼里已没了泪水,整日守在棺材旁,每天从早到晚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,至于说的是什么,没人能听懂。三个月下来,审香妍整个人瘦了一圈,憔悴之极。对于女儿的这种状态,谁劝也没有用,审夫人每日以泪洗面,审良棋固然嘴上不说,但是心里也是十分忧虑。就连审原棠也匆匆从外地赶了回来,百般劝慰,依然无济于事,幸好审香妍神智还算清醒,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 审香妍生性倔强,乃是至情至性之人,在她心中,高庸涵的不幸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。她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,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,要不是当初自己过于任性,哪里会身陷死镇之中,哪里会到了墨玄庄,也不至于后来被墨魇的梦境所困。审香妍甚至有一个念头,高庸涵的死,从某种角度来讲,可以算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,这个念头如毒蛇般,每日吞噬着她的心灵,令她悔恨交加。 起初,她还奢望高庸涵能忽然醒转过来,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游戏,不过是一场噩梦,但是人死不能复生!高庸涵虽然面容依旧,但是僵硬的身躯,始终都是冰冷没有一丝生气,她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是这么呆呆地守在一旁,盼望着那渺茫的奇迹出现。 可是,这世间会有奇迹么? 五月十九这天傍晚,审原棠领了一个老者到了后花园,这个老者满脸的皱纹,一头稀疏的白发,最显眼的就是他那个又大又红的鼻子。 审香妍的目光一直望着高庸涵,连头都没回,冷冷说道:“大哥,你怎么带了个外人进来,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?我不想有人打搅高大哥,叫他走吧!” 审原棠一声苦笑:“妍儿,这个老丈自称是阿涵的故交,特地带来了阿涵最喜欢喝的酒。” 审香妍仍旧没有回头,口气依然冷漠:“那就把酒放下,赶紧走吧。” 审原棠面色有些尴尬,那个老者倒是毫不在意,笑着冲他摆了摆手,径自走到棺材旁看了一眼,摇头道:“天天躺在棺材里,就算没死也给晦气熏死了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审香妍一下子跳了起来,一把抓住老者的手,一脸的难以置信,大声说道:“你再说一遍?高大哥没死?” 那老者不答,轻轻挣脱审香妍,拉了一张椅子过来,坐在棺材旁边,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,自顾自地先喝了一口,才缓缓说道:“他死没死还用问?不过我老人家心里始终还记得他,所以从来不认为他已经死了,就当他是睡着了。” 审香妍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,刚才的那分光彩转瞬流散,喃喃道:“原来,你说的没死,却是这么一回事,”跟着惨然一笑:“既然睡着了,怎么还不醒来?” “能醒来自然会醒来,醒不来就让他继续睡,可是哪有睡在棺材里的?这不是胡闹么?” 审香妍点点头应道:“没错,是不应该睡在这里,大哥?” 审原棠接口道:“妍儿!” “你帮我把高大哥搬到我房里,好吗?” 审原棠暗暗松了口气,朝那老者颌首示意,当即招来两个家人,将高庸涵的尸身从棺材里搬出来,一路抬进了审香妍旁边的一座空房之中。审香妍跟在后面,总算是离开了后花园的草庐。 至于那个老者,自然也尾随而来,一进了房门就直嚷嚷:“有酒菜没有?赶紧弄点过来,我陪高老弟和审大小姐喝两杯!” “有,有!”审原棠忙不迭地答应着,转身出门,亲自去照料酒菜。等到酒菜端进房中,那个老者将就坐在床边,将酒菜摆好,拉着审香妍一起坐好,倒了一杯酒递给审香妍,笑道:“来来来,我们先敬高老弟一杯!” 也不知老者使了个什么法子,居然真的给高庸涵灌了一杯酒,酒顺着喉咙流进了高庸涵的肚子里。审香妍眼前一亮,这才仔细打量了老者几眼,可是这个老头怎么看,都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,尽管心里还有几分疑虑,但是也多少抱了几丝希望。一时间,觉得这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,仿佛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一般,跟着也不知不觉喝了一口酒。 三个月来,审香妍每日最多喝一碗粥,这也是一家人最为担心的事情,此时见到妹妹真的开始吃东西,审原棠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,悄悄退了出来,赶紧跑去给父母报喜。 “这么说,妍儿开始吃东西了?”审良棋和审夫人同声问道。 “没错,我亲眼所见!”审原棠兴奋地说道:“这个老丈果然有些本事,三言两语,就劝得妍儿回心转意,不光是从后花园搬了回来,而且还有了胃口。” 审夫人双手合十,不停地祈祷,然后向审原棠交代:“到时候,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,阿棠,这份礼物不能轻了!” “我知道,娘,你就放心吧!” 审良棋对于两母子的话,不太在意,倒是对这个老者的身份,尚有几分疑虑。今日下朝回家,刚到府门口就被这个老者给拦住了,老者一嘴的酒气,说什么也要进去跟高庸涵喝一杯。审良棋本来就因为担心女儿,心情很不好,再一看是一个醉酒的老头,虽然不至于立刻就将他赶开,但是也没怎么理会,只是命手下将他拦在外面,好言相劝。哪知老者疯疯癫癫,死活赖在门口不走,说什么也要进去。 审良棋当即就要发作,那个老者看看势头不妙,冷冷说了一句话转身便走:“我老人家好意救你女儿,却这般不识好歹,罢了,罢了!” 审良棋听得分明,心中一动,连忙追了上去,好言向老者讨教,老者这才说出原委。老者自称是高庸涵的故交,听闻他遭逢不幸,所以特来祭奠。审良棋仍有疑虑,问老者如何说出要救自己女儿的话,老者便开始装疯卖傻,顾左右而言他了,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,审良棋将老者带进府中,命儿子审原棠将其带到了后花园。 从眼前看来,女儿总算是有了几分变化,令人欣慰,但是对于这个老者,还是不能不有所防备。于是审良棋悄悄把儿子叫道一旁,低声吩咐道:“阿棠,你今天辛苦一下,多陪陪妍儿,顺便再多留意一下那个老者。” 审原棠颇有些意外,但是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,也就不再多问,点点头向内堂走去。还没到审香妍的房门口,就见到一些下人拥在回廊拐角处,窃窃私语,不禁有些奇怪,张嘴喝道:“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?” 一众下人回头,见是少爷,唯唯喏喏支吾着,众人中有一个下人壮着胆子回道:“回禀少爷,我们本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,可是一股酒香远远飘了过来,所以大家顺着香味就过来了。” “胡闹!赶紧都散了吧。”审原棠皱了皱眉头,把下人遣散,然后用力闻了闻,却什么味道也没闻到,摇摇头走到审香妍的房门口。刚推开门,一股极其浓冽的酒香迎面扑来,这股香味从未闻过,简直是妙不可言。审原棠也是好酒之人,一闻之下先就醉了三分,当即看去,就见那老者正拿出一个玉瓶,仰头喝了一口,随即又将瓶口塞住。说也奇怪,瓶口一被塞住,香味也就骤然消失。 审原棠几步冲到老者身边,抿了抿嘴唇,笑道:“老丈,敢问你这酒——” 老者一笑,说道:“我这酒是仙酒,常人不能喝的。” 审原棠大奇,接着赞道:“我喝过无数好酒,却从没听说过什么‘仙酒’,不过刚才只是这一股香味,便胜却了世间所有的美酒,倒也担得起‘仙酒’两个字!” 那老者不理会审原棠的艳羡之色,夹了一个肉丸送到嘴里,含混不清地说道:“小丫头,别光顾着喝酒,你也吃啊?” 审原棠这才想起自己该干什么,转头看了看审香妍,惊奇地发现,审香妍已经喝的醉眼朦胧了。当下急道:“妍儿,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?”跟着扭头对那老者苦笑道:“老丈,你怎么叫我妹妹喝酒啊?” “嗨!”老者一脸的不以为然,撇撇嘴说道:“小子,我看你也是好酒之人,难道不知道酒的妙处么?这世间要是没酒的话,岂不少了太多的滋味了么?” “我知道,可是你老也不该灌一个小女孩啊?” “小女孩?”老者不住摇头,又夹了一块火腿送进嘴里,边吃边说:“你这个妹子性格爽直,犹胜须眉男儿,但是这次事情对她打击太大,郁结始终横亘心中,长久下去难免会伤及肺腑,再严重一点,灵胎都会有所损伤。” 说到这里,审原棠一惊,终于可以肯定,这个老者绝非常人,否则焉能说出“灵胎”二字?不过老者的话着实令他有些心惊,急急问道:“那该如何是好?” 老者笑笑不答,又掏出那个玉瓶,拧开塞子,一股香味再次溢了出来,看着审原棠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,不禁哑然失笑,取过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,递给审原棠。 审原棠接过酒杯就要往嘴里送,老者摆摆手制止道:“这酒是给你妹妹喝的,你要喝,回头再说。”跟着嘿嘿一笑:“正所谓一醉解千愁,我这酒一下去,就能将这个小丫头的烦恼,全部去得干干净净。” 审香妍听到二人的对话,勉强抬头,看着哥哥递到嘴边的酒杯,闻了一下浓郁的香味,随口说道:“酒怎么可能真的能消愁?那不过都是骗人的!”嘴里虽然这么说,但是仍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。这酒虽说异香扑鼻,但是入口却辛辣无比,酒一下肚直沁心神,突然一股心酸涌了上来,随即放声大哭。 这一哭,哭得死去活来,直把这三个月来的种种委屈和悔恨,全部哭了出来。酒劲上涌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迷迷糊糊间,仿佛感觉到高庸涵走了过来,又惊又喜之下脑子“轰”的一声,就此人事不知。 第九十五章 还阳 第九十五章还阳 恍恍惚惚间,审香妍感觉到了一处虚空,这里的虚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,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。她不知道这是哪里,只是隐隐觉得在这一片虚空之中,似乎有自己一直挂念的东西,一种熟悉的感觉传了过来,迷茫之中不知不觉地朝前走去。 透过层层迷雾,隐隐传来一阵低沉婉转的琴声,审香妍一愣,顺着琴声慢慢寻了过去。走不多远,便看见两个人影,高坐在一辆辇车之上,任凭她再怎么往前走,始终离那两人都有七八丈的距离,再怎么用力看,也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。从外表上看,抚琴的是一名女子,坐在一旁倾听的则是一名男子,而这个男子,审香妍几乎可以肯定,此人便是高庸涵! 审香妍浑然忘了身处何方,她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喊着:“高大哥,高大哥!”但是那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喊声,没有发现她的存在,依旧沉浸在琴声之中。审香妍的心都几乎碎了,她日思夜想的高庸涵,居然是和另一个女子呆在一起,似乎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的一片苦心。愤而出手,用的是丹鼎门的绝学“灵光夕照”,但是这道灵光却在两人身前三尺的地方,噶然而止。 那名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琴声一滞,“叮”的一声琴弦断开,猛地站起举目望了过来,一旁的高庸涵则茫然不知所措。那女子手一挥,从虚空中闪现出数十名无头恶鬼,张牙舞爪地朝审香妍扑了过来,这些恶鬼浑身留着粘稠的黄色汁液,肚腹间一张恐怖的鬼脸,鬼脸中伸出无数的触须。审香妍一时被惊呆了,恶鬼堪堪到了身前才发出一声尖叫,正待施法却已不及,被恶鬼抓了个正着。 这些恶鬼倒也没怎么伤着审香妍,而是把她带到了辇车跟前,向那女子回禀。审香妍心神全放在了高庸涵身上,只依稀听到那些恶鬼称呼那女子什么“公主”,而高庸涵对于眼前的事情却无动于衷,只是呆呆地看着车下的审香妍,眼神中说不出的漠然。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,审香妍缓缓闭上双眸,脸色惨白,胸口不住起伏,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化作一朵凄美的血花。 那个公主对审香妍颇为好奇,问了几句,但是审香妍此时已是心如死灰,只是惨笑摇头。那公主有些为难,挥挥手,恶鬼将审香妍松开,然后护卫着辇车往虚空深处走去。审香妍呆在原地,目送辇车远去,然后仰天倒了下去,掉进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中。忽然一声清啸,一道人影奔了过来,一把将她抱在怀里,不是高庸涵是谁? 审香妍心中一宽,刚要开口,就听见一声轻吒,接着一道流光划过,高庸涵突然消失不见。审香妍大惊之下跳了起来,从梦中苏醒,一个身影就站在身后,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。审香妍回头一看,正是魂牵梦萦的高庸涵,这一惊非同小可,猛地站了起来连连后退,犹自不敢相信,连桌子带椅子都给撞翻了也不自知,瞪大了双眼,一手掩着樱唇,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高庸涵。 高庸涵满脸的怜惜,柔声道:“妍儿,是我,我是你高大哥!” 审香妍尚来不及说话,就听见“咚”的一声,审原棠结结巴巴说道:“阿涵,是,是你?”原来审原棠不知什么时候,竟然睡到了床上,被桌子翻到的声音给惊醒,醉眼惺松地看见高庸涵站在房子当中,登时就弹了起来,头重重地撞到床沿上也浑然不觉。审原棠看到高庸涵转过头,朝自己点头示意,嘴巴大张,双眼一翻倒在床上,竟自昏了过去。 这时,从房门口又传来两声惊呼,跟着是人摔倒的声音,却是房间中的异响惊动了两个婢女,急急赶来照应,不料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高庸涵,当场给吓晕了。 此时,审香妍才缓过神,审原棠和婢女的反应,足以证明眼前看到的不是幻象,当下颤声道:“高大哥,真的是你么?” 高庸涵的脸上继而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,皱着眉头既有些欢喜,又似有些茫然失落,重重说道:“妍儿,是我!” 审香妍极力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慢慢地,神色间由惊转喜,继而变成狂喜,一下子扑到高庸涵怀里,死死拽住高庸涵的后背,生怕再次失去他,略带哭腔地嘶声道:“高大哥,你知不知道,你要是再不回来,我也不打算活了!” 惟其这种低沉、嘶哑的声音,才更加令人心碎,更加能打动人。高庸涵的脑子现在仍是乱糟糟地,他还不能确定发生了些什么,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审香妍的情意,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:“这样的女子,这样的情意,怎能狠心离弃?” 当下双手紧紧抱住审香妍,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,柔声道:“妍儿,你这般对我,我岂能辜负?你放心,我一生都不会离开你的!” 审香妍终于失声哭了出来,三个月来所受的万般委屈,和内心中的种种煎熬,总算换来了这句话,突然间,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一句话给融化了。抬起头,犹自有些难以置信地强颜笑道:“这是真的么?高大哥,你不会——” 话音未落,一双红唇便被封住了,高庸涵猛然俯身探了下来,鼻息暖暖得喷到脸上,审香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,“嘤”的一声身子软了下来。唇分,审香妍良久才从迷醉中醒来,发觉自己正依偎在高庸涵怀里,不禁有些娇羞,但是这次却没有松手,反而更紧地抱住了高庸涵。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,彼此沉浸在幸福之中,半晌才被一声“咳嗽”打断,审香妍回头一看,原来审原棠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,当即羞的满脸通红,赶紧扭头走到一边。高庸涵站在原地手足无措,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。 审原棠脑子一片混乱,眼睛一睁便看到高庸涵和妹妹相拥在一起,看着两人缠绵了良久才清醒过来,愣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,高庸涵是真正活过来了!顾不得打断二人,嗓子有些发干地问道:“阿涵,你,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?” 这句话问的有些好笑,登时把审香妍给逗乐了,横眼看了哥哥一眼道:“哥,有你这么说话的么?” 高庸涵也是自嘲地一笑,缓声说道:“阿棠,我也不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,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。” 审原棠一下子蹦到高庸涵身前,伸手在高庸涵手臂上捏了捏,又确定了一下才点头道:“嗯,回来就好,你不知道你这三个月和死人一样,弄得妍儿也像发了疯,可把我们一家给折腾坏了。” 审香妍有些不依地跺了跺脚,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,直看的审原棠招架不住,心里打鼓,才把目光移到一边,左右看了看,突然醒觉:“咦,那个老大爷呢?” “老大爷?”高庸涵一头雾水,愕然道:“什么老大爷?” “就是——”当下审原棠杂七杂八地,把那个老者如何上门,如何说服审香妍,随身带的酒如何妙不可言,如何把审香妍灌醉等等,为高庸涵说了一遍,审香妍则在一旁不停地补充。 两兄妹也许是太过兴奋,说的很乱,但是高庸涵还是听明白了,随即醒悟:自己的性命,只怕就是这个老者救回来的。急急问道:“这个老丈呢?” “就是啊,我反正是喝醉了,后来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。哥,你应该知道吧?”审香妍转头问道。 审原棠抿了抿嘴唇,嘴里似乎还残存了一点酒香,脸微微有些发红,摇头道:“我见你醉了,本来想扶你去休息,可是——” 可是那个老者摆摆手,示意他不要去管审香妍,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酒瓶,说是看在审原棠也是爱酒之人,便给他倒了一杯。审原棠什么都好,称得上是年轻有为,算是南州国年青一代中的俊彦,只有一个毛病,就是一见到酒便忘了自己是谁,为此曾被审良棋严斥过好几次,甚至动用家法严禁他喝酒。可是此时一闻见酒香,又忘乎所以了,腆着脸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 “酒是好酒,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酒,啧啧!”审原棠仿佛意犹未尽,不住咂着嘴续道:“不过这酒劲真大,我才喝了一口,就醉的人事不醒了,我一醒来不就看见你们——”说到这里,坏坏地一笑,不再说话。 “阿棠,你又背着我喝酒了?”话音未落,审良棋和审夫人走了进来。他们得知高庸涵死而复生,当时就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,本来还不敢相信,一路赶来远远就听见几个人的笑语,然后将信将疑趴到门边一看,这才完全相信。 由于已经经历过一次高庸涵的死讯,审良棋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惊喜,借训斥儿子来平复内心的激动。审夫人就顾不得那么多了,几步冲到高庸涵身前,仔细看了一眼,然后一个巴掌打在高庸涵脸上,继而靠在女儿怀里哭道:“你个臭小子,是不是要吓死我才甘心!” 高庸涵当即跪下,连连认错,审良棋也是痛骂了几句,然后扶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直喘气,审原棠和审香妍则在一边不住地劝慰,一番忙乱,总算是平复下来。审府的下人听说了高庸涵死而复生的消息,也都纷纷赶到内堂,就连外房的下人也偷偷跑了进来,拥在门边看稀奇。 审原棠心里十分高兴,也不管现在已是深更半夜,兴奋地手舞足蹈,放开嗓门连声催促:“快,快!告诉厨房,弄上几个好菜,今天阖府上下痛痛快快的吃一顿,再把我爹藏的那几坛好酒都拿上来。” 审良棋也不阻拦,这么大的喜事,当然应该好好庆贺一番。只有审香妍心细,担心高庸涵这么多天没吃东西,大鱼大肉的伤了身子,悄悄告诉贴身丫鬟:“赶紧熬一点粥,把火腿和虾仁切细加进去,粥熬的越黏越好。” 高庸涵一直暗自留意审香妍的一举一动,听见她如此安排,心头一暖。其实他刚刚活转过来,对于这三个月的经历不怎么记得了,但是受到魂魄转变的影响,性格也无形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。首先就是对待审香妍的态度上,不再像以前那般瞻前顾后,而是放开胸怀坦然面对,况且审香妍所做的一切,也实在令他无法辜负。至于日后见到紫袖,他相信以紫袖的温婉善良,即便是有些不高兴,也一定会理解他的做法。 高庸涵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,只是觉得有这种念头是顺理成章;他也不知道,魂魄中的暴戾阴暗一面已然被激发出来,在日后会为他带来极大的麻烦。如果说以前的高庸涵心胸开阔深明大义,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话,那么如今的高庸涵,内心深处已经多了几分阴鸷、暴戾。 仙家洞府中的那个道装老者,默然摇头,他也算不出,高庸涵的这一变化,究竟会给厚土界带来什么。他要是能算出来,正是高庸涵这一次地府中的遭遇,导致了日后厚土界血流成河,只怕当初就不会将无庸派出了。只是冥冥中,人算又哪能算得那般清楚? 第九十六章 婚约 第九十六章婚约 席间,审家四口,都刻意回避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,谈论的最多,反而是匆匆而来,后又神秘消失的那个老者。通过审原棠和审香妍的描述,高庸涵心中一动,直觉地认为这个老者,极有可能便是自己在牧野原东池镇,遇到的那个酒馆老板。从那次的点化之情,到今天的救命之恩,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,那么此人无疑是隐于世间的高人,不过这种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,无迹可寻,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叹。 倒是审原棠,对老者怀中的美酒念念不忘,竟然说到,如果能天天喝到这种佳酿,情愿弃官不做,引来审良棋一顿斥责。也多亏了审原棠不断说着小笑话,才冲淡了三个月来的愁苦。 当说到三月前的丧仪如何风光时,审良棋大感为难,因为世人均知道高庸涵的死讯,突然就死而复生,未免太过惊世骇俗。但是又不能不说,至少也应该向皇上禀明,可是该如何措辞,就有些费思量了。 “爹,我看压根就不必将高大哥活过来的事情,透露出去。”在一旁一直静静端坐的审香妍,突然插嘴道。 “哦?”审良棋大为惊讶,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 几人的目光齐齐望了过来,审香妍微感羞涩,随即面容一整,朗声说道:“高大哥以前的名头太过响亮,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眈眈相向,别的不说,只怕一听到这个消息,立刻就有说客上门了。再有,高大哥的这一场大难,甚至惊动了修真界,他们听到这个消息,还不把高大哥当成怪物一样看待?” 高庸涵想起叶厚聪和陶慎言,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死而复生,只怕又会极力拉拢,而且北州国的叶厚襄,搞出那么大的场面,想来也不会放任自己悠游林下。审香妍说的极有道理,就是修真界一旦得知此事,肯定会对自己的经历倍感好奇,不只是拿自己当怪物看那么简单,只怕拿自己当作研究对象都未可知。 看到父、兄和高庸涵不断点头,审香妍越说越有信心,续道:“况且高大哥已经对官场无意,还有别的事情要办,名头太大反而引人注目,多了无谓的牵绊。另外,十二叠鼓楼的人不可不防,要是他们得知消息,定然会卷土重来,只怕很难了结。所以,眼下这般情形,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!” 这番话一出,高庸涵和审原棠相视一笑,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几分惊讶,没想到一向风风火火,跳脱飞扬的审大小姐,居然有如此缜密的思路,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。 审良棋哈哈大笑,抚掌道:“吾家有女如此,真正是老怀宽慰啊!” 审原棠随即摇头:“只是阿涵这件事,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,就算让他们闭口不谈,只怕也难免会泄露出去。此事终究会被皇上知道,到时候让爹何以自处?一个欺君之罪,咱们家是担待不起的。” 审香妍虽然心思敏捷,但是毕竟于官场一窍不通,很轻松地说道:“家中的下人容易得很,我这里有忘情丹,给他们一吃就会忘掉今晚的事情,根本不用担心。” 审原棠还要再说,被父亲的眼神给制止了。审良棋知道,女儿想的过于简单,而高庸涵对于这些事情也极为生疏,便不愿他们为此担心,所以才示意儿子不必多说。审良棋久谙官场,于官样文章十分老到,自信足以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,所以不再于此纠缠。朝窗外望去,看看天色将明,打了个哈欠:“都散了吧,阿涵刚刚醒来,先好好休息一下,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。” 又是一番忙乱,高庸涵仍旧歇息在那间客房里,回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经历,恍如梦中。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,仿佛就在眼前,但是要去捉住它时,却又飘然而去,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;而在这一片痕迹之中,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倩影,挥之不去。高庸涵尽力拍打着脑袋,就是想不起这个倩影是谁,只隐隐感到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。 这么长时间的心力交瘁,高庸涵终于沉沉睡去,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,才被满窗的红光照醒。就见审香妍侧坐在窗前,手支着下巴,看着窗外一动不动,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,在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涂了一层霞光,修长的颈项,略显单薄的削肩,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。 “妍儿?” 审香妍从沉思中惊醒,一回头喜道:“高大哥,你醒了?”说完起身走到桌子旁,端起一碗莲子羹,走到床前:“这碗羹熬了两个时辰了,快趁热吃了吧!” 高庸涵接过碗时才发现,审香妍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,腰间系着流苏,一头秀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,垂在两边,犹如一朵淡淡的幽菊。不再是那种耀眼的红色,不再是那种飒爽英姿的劲装,突然变成这般优雅模样,令高庸涵颇有耳目一新之感。 被高庸涵盯的有些不好意思,审香妍垂下头,心中却暗暗欢喜,看来母亲说的没错,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温柔。 看到审香妍的这般模样,高庸涵一时间有些痴了,紫袖的笑颜又浮现在脑海中,不过这次却是和审香妍的娇羞相映成趣,不禁生出了几分柔情。没过多久便警醒过来,果真是儿女一旦情长,英雄就难免气短了,当下定定神说道:“妍儿?” “嗯!” “明天一早,我还是要先去师门一趟,然后再做计较。” 审香妍一愣抬头,掩饰不住地失望:“高大哥,你刚刚醒来,不再多住几天么?” “不了,”高庸涵看了看审香妍,把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中,笑道:“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,不过这次我要问你一句话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妍儿,你对我情深意重,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,所以我一定会娶你的!” 这句话一出,审香妍大羞,本能地就要抽手转身而去,可是高庸涵牢牢抓住她双手,诚恳地说道:“但是我此去要办的事情,其中的凶险,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。我知道自己,在我心里面也不想再和你分开,所以我要问你一句——” 经过这一场变故,审香妍性子中的飞扬洒脱,无形中也沉稳了几分,听到这里,知道高庸涵有极重要的话要说,当即抬起头沉静地看着高庸涵。 “说实话,我不愿你跟着我一起冒险!”审香妍出奇地没有说话,仍旧静静地倾听,高庸涵暗暗点头,看来这一场遭遇,的确令她学到了一些东西,当下续道:“但是你也一定不愿呆在家里,不过跟着我,肯定会遇到比会间集、墨玄庄更加可怖、更加危险的事情,你怕不怕?” “不怕!”樱唇微启,轻轻吐出两个字。审香妍缓缓摇头,动作虽然缓慢,却有那么一股子坚定和倔强。 “好,我再问你,这一路之上,咱们可能要隐姓埋名,所以行事不能声张,你的大小姐脾气能不能收束得住?” 审香妍想了想,说道:“高大哥,性格是天生的,很难改变,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,一点脾气都不发;但是我会尽力约束自己,时时提醒自己!” “好,好妍儿!”高庸涵猛然间握紧审香妍的纤纤玉手,不胜惊喜,他实在没想到,审香妍竟然如此明事理,说出这番话来。正所谓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高庸涵本来就没打算审大小姐能收得住性子,只是希望她遇事别那么冲动。如果一口答应下来,高庸涵倒还真的不怎么放心,而这种说法,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。 “妍儿,你放心,此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,我都会拼了性命护住你的安全!” “嗯,我相信!”审香妍喃喃说道,缓缓依偎到高庸涵怀里。其实就算没有这句话,她也知道,高庸涵肯定会这么做的。 当夜,高庸涵如同三个月前,再次辞行,不过这一次,他向审良棋及审夫人提出了,要带着审香妍一起走。对于高庸涵的这个要求,审良棋倒没怎么多说,反而是审夫人有些担心,因为上次两人一道出去,却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,这次又是一路同行,未免令人放心不下。但是高庸涵与审香妍之间的婚事,是她心中所默许的,又不便阻拦,尽管默不作声,但是犹豫不决的神色却一望可知。 审香妍冰雪聪明,自然能明白母亲的忧虑是什么,于是拉着审夫人的手,低声哀求道:“娘,你别担心,上次是我不好,都怪我太过鲁莽,连连闯祸,才连累了高大哥,为此我十分后悔。这次我想的很清楚很透彻,也答应了高大哥,尽力收敛,而且还有高大哥在旁指点,定然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。” “唉!”审夫人长叹一声,缓声说道:“我也不是说不准你去,只是这一路之上,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,叫我怎么能不担心?” “审伯母!”高庸涵正容道:“我不是不明白其中的艰险,就是妍儿也很清楚。但是经历了这一场生死,我知道,妍儿一定不会离开我,我也不愿与妍儿分开,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。” 审良棋看着女儿深情地望着高庸涵,知道两人已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,女儿的性子自幼便十分倔强,而且任性,即便是把她拦下来,只怕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了。与其让她一个人出去乱闯,还不如放到高庸涵身边,有个照应。再说了,高庸涵能从地府捡回一条命,就很能证明他的修为委实不弱,不管是不是那个老者的功劳,其自身的实力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。转念又想起女儿昨夜的分析鞭辟入里,比起三个月以前可以说变化极大,可见吃一堑长一智,说的一点都没错。 “阿涵经历颇丰,妍儿跟着他不会有什么事的!”这话是对审夫人说的,所以审良棋有意轻描淡写,显得十分轻松:“你可别忘了,阿涵是第一个从地府安然回来的人,修为只怕还在一般的修真者之上,况且还有神仙帮忙,怎么都不会出现大的意外。就算是遇到些小灾小难的,对于年轻人来说,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。你看,咱们家的妍儿,昨天不是看的比我这老头子还要通透?” “再者说了,当初智薇散人不是也说了么?咱们这个女儿啊,命中有贵人相助,一生虽不怎么平坦,但是却无什么大碍,到头来必然会有圆满的结果。” “既然妍儿走上了修真之路,咱们作父母的,自然也希望她能有所作为,阿涵此去是为了天下苍生,妍儿跟着一起去,也会学到很多本事,有一番作为,这不是咱们最想看到的么?” 知妻莫若夫,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,审夫人想了想,也就释然了,不过还是有些不舍:“儿大不由娘,我也不管了。总之,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,凡事多想一想,给自己留点余地,切不可任着性子蛮干!” 审香妍知道父母已经准了,欢喜之余也有几分难过,不住地点头答应。 审原棠憋了半天没说话,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:“娘,瞧你说的,又不是生离死别,弄得那么伤感做什么?其实我也想跟着阿涵一起去看看,这个官当的实在没什么意思,还不如阿涵这样周游天下来的爽快。” “才喝了几口,就开始胡说八道,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!”审良棋知道儿子的意思,是想尽力冲淡离别的忧伤,所以故意大声呵斥,惹得大家欢然一笑,离别的愁绪也就一扫而空。 高庸涵感激地朝审原棠看了一眼,端起酒杯站了起来,肃然说道:“审伯伯,审伯母请放心,一旦事情办完,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妍儿迎娶进门,有违此誓,人神共诛!”说完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 第九十七章 故地 第九十七章故地 第二天一早,高庸涵和审香妍悄悄离开审府,朝天机峰进发。鉴于不便声张,审良棋和审夫人,以及审原棠等人,只是送到侧门门口便止步,目送两人疾驰而去。由于已经有了婚约,审夫人的心结也迎刃而解,只是从今往后,每日在家中为两人祈福,逢初一、十五便到城外的青牛观烧香颂祷。 由于是一大早出门,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,两人得以纵马狂奔。上次的那匹霜足兽,彻底失陷在死镇之中,所以两人此次骑的是马,不过都是产自牧野原的好马,一路上速度也自不慢。不到半天的功夫,就到了高庸涵初次遇到鬼脸的那处密林边,审香妍曾听高庸涵说过,当日如何救的暮云飞鹤,好奇心大起,非要去看一看那个地府法阵。自从昨夜婚约一定,高庸涵对审香妍也是十分呵护,当下一笑,带着审香妍到了林中的那一片空地。 如今,入眼全是绿草如茵,那一片焦黑早已被青草覆盖,只有略显稀疏的绿色,才依稀留下了那座法阵的痕迹。审香妍一挥手,一道淡淡的白光从半空中飞了下来,白光一闪化作一只通体雪白,头上长着一个碧绿尖角的仙鹤。 原来这只暮云飞鹤,当日被阴魂之气伤了灵角,不得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,一点一点将阴气逼了出来,直到一个月前才飞回审府,找到审香妍。此时故地重游,忆起当日的凶险,犹自心有余悸,不敢落在地面上,而是轻飘飘站在审香妍的肩头。不过它倒还记得高庸涵的救命之恩,将碧绿的灵角伸过来,在高庸涵的脸上蹭了几下,而后化作一缕白光,缩回到审香妍手中。 两人也想起了那日的惊心动魄,不禁感慨万千。良久,高庸涵走上前拍了拍审香妍的手,笑道:“妍儿,别想那么多了,走吧,现在是我的肚子有些饿了。” 审香妍嫣然一笑,想起那晚高庸涵的有意捉弄,害得自己饿了一宿,不禁笑道:“既然出门,就得时常挨饿,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,怎么了,这就受不了了么?”这一句话正是高庸涵当日对她而言,审香妍学的惟妙惟肖,就连高庸涵说话时的神情都学的像模像样,此时说了出来别有一番滋味,两人相视一眼,同时哈哈大笑。 出了密林,前面离会间集已然不远,艳阳当空,两人骑在马上缓步而行。审香妍说道:“高大哥,你猜猜看,会间集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 高庸涵也一直在想,对于审香妍的这个问题,微微一笑答道:“我猜会间集现在一定很热闹,有很多人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高庸涵一语中的,审香妍有些惊奇。 “很简单啊,就算那晚会间集的人全被地府妖童给害了,但是这里地处冲要,而且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,无论是朝廷,还是过往的客商,怎么也不可能任其闲置吧?” 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审香妍一脸的得意,俏皮地说道:“结果没错,但是原因嘛——”这一声拖得极长,卖足了关子才大摇其头:“大错特错!” “哦?”这下轮到高庸涵讶异了,“难道这里由禁军接管了?” “也不对!这里根本一点事都没有,除了咱们四个,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。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 “我回来以后,把会间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爹,我爹感觉事情重大,连夜进宫禀明皇上,皇上——” 叶厚聪大惊,南州国刚刚建国,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局面,恰逢这几年重始宗复归于平静,正是百废待兴的大好时机,如果被地府这么一闹,几年心血将毁于一旦。会间集离天子城不过八十余里,肘腋之间有此极大的隐患,一旦有变当真是措手不及,岂能坐视?当即派出内廷高手前往,探访详情。但是探访的结果,令人诧异,会间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,岂不怪哉? 虽然没有什么异变,但是叶厚聪并不因此掉以轻心,因为审良棋绝对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,而且高庸涵也是因此才导致了后来的丧命,于是特意请来大名鼎鼎的渊云法师,详察此事。渊云法师是千灵族人,但并非丹鼎门人,据说师从一游方道人,学的一身高明法术,尤其于阴魂亡灵之术极其精通。法师在会间集转了一圈,据说神情严峻之极,后来特意在集镇中心做了一场法事,然后向叶厚聪秘密回禀之后才飘然而去,叶厚聪这才放下心来。 渊云法师倒底说了些什么,审良棋也不清楚,只知道会间集的确没有什么异常,审香妍在听到结果后,也是惊诧莫名。听审香妍说完,高庸涵同样大为不解,而此时,会间集已是遥遥在望了。 远远地就看到人来人往,不断地有小股商队从集镇里出来,经过身边时,高庸涵仔细看了看,的确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。当下摇摇头,和审香妍慢慢进了镇子。要说如今的会间集和当初有什么变化,那就是在镇子周围多了一圈栅栏,栅栏每隔十步,便有一杆经幡高高竖起,隐隐有丝丝的法力波动。 看来,不是没有异变,而是这种异变常人根本感受不到而已。只是高庸涵始终都想不明白,那晚地府妖童那般强横,没有可能会放过这些普通百姓,除非他的目标就是四人中的某一个,又或者就是四人?想来想去总不得要领,只好先丢到一旁。 进到镇子里,又传来熟悉的叫卖声: “烧饼,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,来尝一尝啰!” “苏记的甜糕,香甜可口,来买一块喽!” “何鸭子的烧鸭,保证你吃了忘不了!” “……” 听着同样的吆喝声,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,仍旧来到那天的那间客栈,一进门,高庸涵就看见了正中间的那张桌子,登时想起了扶风余岳,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到九重门,取自尸头蝠王的那些瞑尸果有没有用。 点了几个小菜,用完饭后两人匆匆结账走出了客栈,高庸涵环顾四周,总感觉有些不对劲,一拍脑袋突然记了起来,低声说道:“妍儿,那根旗杆不见了,你可还记得?” 审香妍四下看了看,有些迟疑地说道:“我也记得是有根旗杆,而且很高,那晚我就是被困在旗杆下面,现在真的不见了!” 高庸涵隐约觉得,可能那地府妖童和那根旗杆之间,藏着某种关联,不再多说,牵了马和审香妍一道朝集镇中心走去。绕过一排房舍,就见到一个不大的空地中间,竖着一根石柱,这根石柱材料很是奇特,隐隐泛出紫气,表面居然有极清晰的纹理,但是看上去又非金非木。石柱高不过两丈,呈椭圆形,上窄下宽,就像是一枚石卵半截插进土里。 审香妍拉住身边的一个农妇,甜甜一笑,问道:“大婶,请问一下,这里以前不是有一根好高的旗杆么,现在怎么不见了?” 审香妍本就姿容艳丽,这一笑更如同鲜花一般,那农妇不由得生出好感,笑道:“姑娘你不知道,差不多两个多月前,朝廷请了一个大法师,把原来的旗杆给拆了,换成了这个石桩子,说是能保来年风调雨顺,户户出入平安呢!” “那再请问大婶,这原来的旗杆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?又是何人立的?”问话的是高庸涵,此时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,那根旗杆就是症结所在,于是接口问道。 “哎呦,这个嘛——”农妇仰头想了半天,懊恼地摇头道:“我还真不清楚,好像一直就这么立着,又像才立了没几天,你看我这个记性!”跟着扭头看了看,走到一个老头身边问道:“二叔,咱们镇子里原来的那根旗杆,是什么时候立的?” 老头也是一脸的茫然,想了想摇头道:“你这一说,我一点也没注意,谁知道什么是时候立的?”说完嘀嘀咕咕走开了。 农妇歉然笑道:“姑娘,我是真不知道,反正现在也给拆了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 “没什么,谢谢大婶!” “嗨,客气啥?”农妇摆摆手转身走了,远远还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:“这么大的旗杆,我怎么就没看见是谁竖起来的呢?” 高庸涵扭头看了审香妍一眼,缓声说道:“看来,的确是这根旗杆作祟!” 审香妍深深点头,是那种恍然大悟的神色。 “妍儿,我刚才仔细探察了一下这个石柱,要是没看错的话,这根石柱很不简单,竟像是一个法器,石柱里面深藏着一个极厉害的法阵,这个渊云法师果真了得!” “这么说来,旗杆一毁,会间集便不会遭受地府的侵袭了?” “希望如此吧!”虽然有这个石柱将阴魂禁制,但是高庸涵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,联想到当日的种种,不由得对地府深怀忌惮。会间集的旗杆虽然被毁,但是保不准别处还会不会受到地府的侵袭,如此乱世之秋,令人无奈。 突然,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,高庸涵猛然间对地府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,只觉得自己似乎和地府有着莫大的关系,这根旗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。高庸涵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,旗杆当然见过不少,然而仔细回想之下,会间集的这根旗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,除了那晚见过这种旗杆外,的确再没见到过,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又是从何而来?恍惚间,似乎到了一片迷雾之中,透过迷雾,隐隐看到了无数的旗杆,旗杆之上悬挂的,竟然像是阴魂组成的黑幡,顿时脸色就变了。 审香妍在一旁,就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阵红,一阵青,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,当下焦急地喊道:“高大哥,高大哥?” 高庸涵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突然身形一晃,仰天倒了下去。审香妍大急,一把扶住高庸涵,认定会间集不是善地,也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,手上一使力把高庸涵扶上马,一路狂奔出了会间集。一直跑出五六里远,一根断木横在路中间,两匹马一跃而过,落地时一颠,高庸涵才大叫一声,醒转过来。 第九十八章 夜话 第九十八章夜话 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?”对于高庸涵突然的失常,审香妍极其担忧。 高庸涵摇摇头,也对刚才的情形大惑不解:“我也不知道,只是恍惚间似乎到了一处虚空,不过现在没事了。”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来,适才魂魄就像是被剥离出去了一样,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,这种状况当然很危险。联想到那种感觉是由旗杆引发的,高庸涵不禁有了一种忧虑,难道说从地府出来以后,还会受到某些控制不成?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,知道他有所隐瞒,也明白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,幽幽叹了口气,不再追问。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,走了大约四十余里到了一个岔路口。从这里如果一直往北,走上大约两百多里,便逐渐进入山区,也就是厚土界鼎鼎有名的天机山脉;再往北穿过天机山脉,就到了太河源的北疆边关:古堰雄关。古堰雄关之外,便是胏om藜实奈髁敫瓯冢缃癖辉词逅季荨8哂购サ氖翘旎澹宰叩氖橇硪惶醯溃硬砺房谡鄱显谌章渲埃搅颂颖呱系囊桓龆煽冢钡厝顺莆椒侄煽凇?br/> 之所以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,是因为在河对岸有几块岩石,岩石虽然都不算高大,但错落有致,加上周围的草木搭配在一起,一眼望去极像一张人脸。这张脸有鼻子有眼,面带笑容憨态可掬,栩栩如生,完全是天然形成,当地人称之为笑脸石。笑脸石座北朝南,朝南的一面,一年四季都像是夏天,虽然湿热难耐但是草木却极其茂盛;笑脸石北面则完全不同,枫叶似火,一年到头入目一片金黄色和红色,秋高气爽完全是一派秋天的景致。两边以笑脸石相隔,却是两种不同的季节,令人称奇,所以这里才有了“两分”这个名字。 这个两分渡口,是通往天机峰的唯一通道,此外再无任何用处,所以根本看不到客商行旅的足迹,比起会间集那种热闹来,要冷清得多。加上天机门现在封山,更加没人来此,只有一些当地人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。 两分渡口的人家不怎么多,但是客栈、酒楼却一样也不缺,当夜高庸涵和审香妍用过饭后,沿着河堤缓步而行。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,照的整条太河波光粼粼,河中似乎有无数的月亮。站在岸边朝对面望去,只见一片淡淡的山峰,从对面一直往北延伸,直至隐没在夜空之中。河面极其宽阔,足足有七八里,这里再往北不过十里,就是天机山脉,河水从山间刚刚流入平原,所以水流十分湍急。 一轮弯月,凉风送晚,加上浩浩荡荡的太河水,不禁令人心胸为之一宽。尤其是审香妍,说起来家虽安在本地,却还没真正见识过太河,此情此景下,心情也不由得十分平和。 审香妍挽着高庸涵的手臂,默默走了一会,想起即将前往的天机门,好奇地问道:“高大哥,天机门是什么样子?好玩么?” 高庸涵一笑:“天机门是我们人族的修真门派,位列九大门派之一,又是机关学的发源地,数千年的经营,自然是雄伟大气。不过修真圣地,讲究的是庄严肃穆,怎么能用好玩来形容?”虽然审香妍前晚表现出了难得的眼光,但毕竟还是脱不了女孩子的娇憨,这句话在高庸涵看来,问的实在有些幼稚。 审香妍吐了吐舌头,有些炫耀地说道:“这有什么?我在星河屿学艺时,曾跟着师父去过道祖崖,那里的景致很美,每次都玩的十分尽兴。” 高庸涵知道,道祖崖是九界道祖的道场,是整个厚土界的圣地,而丹鼎门就在道祖崖上,所以审香妍说那里的景致极美,可想而知。审香妍自昨夜以来,一直很温顺,所以也不反驳,一笑了之。 审香妍继而问道:“高大哥,我听师父说过,天机门曾是厚土界第一大门派,曾经盛极一时,是真的么?” “没错!”高庸涵幼年在天机峰学艺时,曾跟着师父权思真人几进天机阁,在哪里翻阅了许多典藏,因此了解了天机门的许多秘辛。回想起天机门曾经的辉煌,言谈中大为感慨:“天机门历史久远,比之大衍国还要早数千年——” 相传,人族在厚土界的历史,足有数百万年,经过无数岁月,人族从星象的变化中获得灵感,部分心智极高的人仰观天象,并按照其规律吐纳天地灵气,成为最初的修真者。此后历经数代,这些修真者逐渐依照修行法门的不同,演化成三个修真门派,分别称为天术宗、地势门和灵诀府。这三大门派的弟子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世间之事,但是其影响却很大,在厚土界各自有相当数量的追随者。 而那时的厚土界,也极其松散,大大小小数十、乃至上百个国家林立。人族生来就有灵胎,只是根器有极大的差别,心思细腻擅于思考,但是复杂且多变,由于部族和信仰的不同,时常为了各种原因而争斗,因而上演了许多分分和和。 大约一万多年前,天术宗门下出了一个奇才,此人凭借超凡的天赋,很快便崭露头角,声名鹊起。但是此人一心向道,根本不在乎当时的门户之别,居然脱离天术宗,先后投在地势门和灵诀府门下,甚至因此还引发了三大门派的纷争。随后,此人自创天机道法,在太河源天机峰设立道场,称之为天机门。三大门派当然不能容忍此人的行为,尽弃前嫌,联手对付天机门,可是却铩羽而归,天机门也因此名声大噪,从者云集。 九界坍塌前约千余年,本为富家子的天机门弟子叶怀远,因为根器不足限制了修为,转而准备在凡间做出一番事业。鉴于三大门派在世间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,叶怀远生出了统一厚土界,将天机门作为国教的雄心。由于有天机门在背后支持,加上叶氏家族豪据一方的实力,叶怀远用了整整三十年统一厚土界。选中了易守难攻的浮云颠,修建浮云城,并迁来数万富户,创立大衍国。 大衍国的建立,正式确定了天机门在厚土界的地位,昔日三大门派日渐没落。地势门因为过于激烈地反抗,而被灭门,天术宗选择归顺天机门,灵诀府则流落民间,逐渐消亡。天机门作为国教被世人供奉,大衍国皇室弟子也必须在天机门修行,达到一定境界后方才有资格担任相应职位,这样的举措足以保证天机门与大衍国同进退,共生死,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。 “原来是这么回事,难怪天机门对大衍国这般青睐。不过,那个创立天机门的高人,道号是什么?”审香妍的随口一问,触发了高庸涵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。 天机门的开山祖师,自号道一真人,但是天机门的诸多典籍之中,居然连只言片语有关他的记载都没有,这也未免太不和情理了。 高庸涵还记得,由于当时年幼,喜欢四处乱跑,在天机阁顶层的一处角落中,无意触动了一个法阵。从阵中飞出一个残破的玉柬,玉柬式样十分古朴,虽然布满灰尘,但是从流转的异彩中,仍能看出其中的精巧。好奇之下,拿在手中把玩,这一段密闻便映入脑海之中,随后好奇地问师父,这个道一真人是谁?怎么玉柬中说的,和平日里听到的区别那么大? 天机门现今的典籍对于前事的记载,和玉柬上的出入并不大,唯独不同的是,将道一真人换作了万化真人。权思真人初时还以为徒弟得了失心疯,追问之下,高庸涵才拿出了玉柬,权思真人看了之后大惊失色。因为以权思真人在天机门中的地位和身份,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。在天机门内部,从无人提起道一真人这四个字,门人弟子每日跪拜的,也是万化真人的神像。可是,以权思真人的眼光,当然能看出这枚玉柬,至少是九界坍塌前就存在的,比起现在的典籍早了不下千年。如果玉柬上的记载是真的,毫无疑问,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! 权思真人沉思片刻,将那个玉柬放回原地,随后又加了一层禁制,并一再叮嘱高庸涵,绝对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,神情之严厉,高庸涵现在仍是记忆犹新。也正是在发现这个玉柬不久,权思真人闭关数日后,将高庸涵托付给其他师兄,独自一人离开了天机峰,云游天下。几年间,只是在高庸涵出师的前几天,才匆匆赶了回来,并将随身佩戴的敛眉剑赐给了高庸涵。 高庸涵已经十分清楚,师父下山,一定是去探访事情的真相,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,会不会在山上。同时想到权思真人的反复叮嘱,对审香妍淡然说道:“天机门的祖师是谁,你上山后不就知道了?” 审香妍小嘴一撅,白了高庸涵一眼:“不说就算了,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。不过,我听我爹说,天机峰现在封山,我们能上的去么?” 高庸涵微微皱眉,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师门,也是有原因的。因为自九界坍塌以来,天机门也曾有过一次封山的举动,不过那次还是在六百年前,第一次天下大乱的时候,当时发生了一场极大的变故,以至于不得不封山作为防范。此次封山,虽然从叶厚聪那里得知,是因为权机真人等一辈,闭关苦修而做出的决定,但是高庸涵心中总有一点心惊的感觉,他直觉地认为,应该是有事发生。 不过自己横遭不测,凭空耽误了三个月,从时间上推算,距离封山之举已有差不多十个月之久,不知道如今情况有没有好转。虽然以叶厚聪之尊,都被拦在山门外,但是高庸涵却并不担心此行会同样受阻,因为他体内有权思真人留下的印迹。这种印迹就如同凤五在他体内留下的一样,是核心弟子的标志,有了这种标志,当然不虞上不了山。 当下笑道:“我们当然可以上去,别忘了,我可是人族之中鼎鼎大名的高帅哦!” 高庸涵忽然有此十分轻松的戏言,自然是乐观和自信的表现,在审香妍看来十分欣慰,伸手在脸颊上轻轻刮了几下,笑道:“不害羞,到时候要是被拦在门外,看你怎么办?” 笑声中,两人回到了客栈。 只是,他们决没有想到,审香妍的笑言居然不幸言中,而且还面临着又一场恶战! 第九十九章 悬殊 第九十九章悬殊 第二天一大早,两人渡过太河,在岸边不远,高庸涵带着审香妍专门来到笑脸石旁,审香妍一见之后,不禁大叹自然的神奇:“高大哥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笑脸石,果真是惟妙惟肖!”驻足良久,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径问道:“这条小路通向哪里?” 离笑脸石不远处,有一条两人宽的小径,一直往南,沿着山坡蜿蜒而下,最终掩于一片密林之中。高庸涵看了一眼,也不甚在意,摇头道:“我十多年没回来了,记忆中,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,想来是本地人开出来的吧!” 审香妍不再多问,跟着高庸涵顺着大路往北而行。说也奇怪,如今是五月底,正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时节,可是一过了笑脸石,气候立刻变得清凉无比,一阵阵清风拂来,令人倍感凉爽。 审香妍大奇道:“高大哥,怎么这里的气候如此奇特,仅仅是一石之隔,反差如此之大?” 高庸涵曾在天机门呆了整整五年,对于笑脸石两边的气候差异,也是百思不得其解,还曾专门问过权思真人,权思真人对此同样一无所知,只能归结于造化神奇。当下无奈说道:“妍儿,世间有太多的神奇,我又哪能知道那么多?这笑脸石自古便有,倒底是何原因,令这里宛如夏秋两季,只怕只有上天才清楚其中的玄机,我们这些世俗之人,是难以穷究的!” 这番话倒是令审香妍颇有感触,她遇事总喜欢问个究竟,就连智薇散人也曾说过,说她太过执着容易着相,对于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。今日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似乎隐隐有所感悟,跟在高庸涵身后低头沉思,不住点头。 走了大约五十里进入到山区,大路渐渐变成了崎岖小道,沿着山路走了没多远,两匹马越走越吃力,到最后实在是寸步难行。两人只得下马,将马留在一处山谷内,徒步而行。这些山路对于高庸涵来说,自然是毫不费力,可是审香妍却是第一次吃这种苦,开始时还感觉十分新鲜,东张西望,走了没多久就叫苦连天了。山里天黑的早,看看四周逐渐暗了下来,高庸涵无奈,只得找一处避风的山谷歇息。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忙忙碌碌,心中一阵甜蜜,坐在火堆旁,吃着干粮喝着山泉,惬意地说道:“高大哥,这种日子逍遥自在,有趣的很啊!” 高庸涵苦笑道:“你才出来了两天,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,当然觉得有意思,要是几个月,甚至几年几十年,都是这样子奔波忙碌,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。” “不会的!”审香妍看着高庸涵,低声道:“有你在身边,就不会了!” 高庸涵一笑,伸手过去握住了审香妍的手,重重一捏,点了点头。正要说话,突然心生警觉,抬头大喝一声:“什么人,出来!” 审香妍一惊,抬头看去,就见对面山崖上一个身影一晃,人还没到,一股浓烈的杀气逼了过来。高庸涵脸色凝重严阵以待,周身放出一股浑厚的气势,堪堪抵住那道杀气,左手将审香妍拉到身后,右手轻轻一抓,一团电光含在手心蓄势待发。 来人冷哼一声,周身光华大盛,轻飘飘落在地上,也不说话,犀利的目光在高庸涵身上游走,随后定在审香妍身上,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烈。 来人周身白光吞吐不定,高庸涵定睛细看,可是目光被白光所阻怎么也看不透,只能依稀察觉来人是一名女子。以他此时的修为,在来人逼视之下,胸中的斗志竟然一点一点被击碎,可见此人修为到了何等程度。高庸涵尚且如此,更别说审香妍了,虽然躲在高庸涵身后,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,令她几乎难以承受,感觉灵胎就像要被挤碎了一样,口鼻之间渗出丝丝红线。 高庸涵清晰地感觉到,身后的审香妍起初还瑟瑟发抖,可是渐渐地瘫倒到地上没了动静,知道她此刻已到了生死关头。要命的是,自己已经斗志全无,蓄势待发的垂弦术,竟然击不出去,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,即便是当初对上狂尊、魔瞳,到后来硬撼地府妖童,也没有说不敢出手。可是今晚,头一次连出手的勇气都消失了! 高庸涵心性坚韧无比,但是到了此刻,他也知道,遇到了平生连想都不敢想的高手。从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杀气,就知道今夜无法善了,他不甘心束手待毙,可是却被来人压制的一点办法都没有。体内灵力似乎被完全压制,连动上一分一毫都十分吃力,此时不要说垂弦闪电,就是藏鸦指环、云霄瓶、狂尊石笋等法器,也无法催动。 来人仍旧一动不动,但是杀气越来越盛,高庸涵觉得无比的憋闷,体内那股暴戾的血腥被激发出来,忍不住仰天长啸,啸声令风云为之变色。一股熟悉之极的感觉流转全身,“呀”的一声暴喝,手中闪电终于击出,跟着喷出一口鲜血,跪倒在地上。 这道闪电居然是一片血红,血光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杀戮,连月光都随之变得妖异;闪电声势威猛绝伦,击出后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,产生了一连窜的幻影。来人“咦”了一声,屈指一弹,一道淡淡的白光,闪电被击的粉碎,一圈法力波动朝四周扩散,周围的山石被波动划过,纷纷爆裂开来,一时间尘土飞扬。 漫天尘土中,来人身边的白光丝毫不受影响,依旧晶莹绚烂。白光中,那人似乎举起了右手,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,像是犹豫不决。过了片刻,那人一声长叹,缓缓垂下手臂斥道:“枉我家公主一心对你,你却如此薄情,罢了罢了,暂且留你一条性命,望你好自为之!”说完,就此凭空消失,无影无踪。 尘埃落定,高庸涵接连又吐出几口鲜血,胸中的那股闷气才淡了许多,转身看去,审香妍早已昏迷多时。高庸涵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株楚兰红泪,一点一点喂到审香妍嘴里,然后催动灵气,帮助她化解药力。良久,审香妍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红润,高庸涵这才放下心来,开始调息凌乱的灵力。 直到旭日东升,高庸涵才运功完毕,在刚才神游紫府之时,他才猛然发现,自己的灵胎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回来了。对于地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情,在他还魂时早已被抹去,所以并不知道有关灵胎,也就是无庸的一切,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此后发生的种种变故。不过灵胎的失而复得,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欢喜,昨夜那人的实力,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,那种修为远非人力所及,即便是紫袖,只怕都要差了一半不止。 此人是谁?难道是仙界中人?要不是仙界之人,哪能这般强横,强横的连高庸涵都几乎丧失了斗志?而且此人临别时的那句话,实在令人费解。公主,到底是哪个公主?薄情,自己何尝辜负过谁? 这一切都令高庸涵无所适从,直到审香妍悠悠醒转,才打断了他的思路。“高大哥,你没事了吧?” 审香妍醒来后的第一句话,不是考虑自己,而是挂念高庸涵的安危,这令高庸涵十分感动,加上昨夜那个神秘人的那句“薄情”,令高庸涵愈发珍惜眼前的佳人。当即走到审香妍身边,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道:“我没事,妍儿,你呢,你感觉如何?” 审香妍试着运转了一下灵胎,皱眉道:“没什么大碍,只是觉得灵胎有些虚弱,浑身乏力。”跟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,倒了四粒丹丸,递给高庸涵两粒,然后自己又服下两粒,盘膝运功。不过片刻,审香妍周身香雾缭绕,雾气升腾到头顶便凝聚在一起,最后关头,仰面一吸,那些雾气全部被吸进嘴里。然后蹦了起来,在空中轻巧地翻了几个跟头,又惊又喜:“高大哥,你是不是还给我服了什么灵丹妙药,我现在不但伤势全好了,就是灵力也感觉比以前要精纯了许多。” 在经历了昨夜前所未有的凶险后,能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审香妍,高庸涵猛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,笑着说道:“我另外给你服了楚兰红泪。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一下子窜到高庸涵身边,一脸的兴奋:“你说是楚兰红泪?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仙果?快拿出来给我看看!” 高庸涵从怀中摸出一株楚兰红泪,递了过去,审香妍拿在手中,轻轻抚摸着色泽温润、宛如翡翠的火红果子,不禁啧啧称奇:“高大哥,这些楚兰红泪都是从哪里采来的?” 高庸涵回忆起和紫袖相识时的情景,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,轻声道:“是从一处洞府里采来的,那是无意中,得人相助才到了那里。”说到这里,一个念头划破长空一般,闪现出来,高庸涵突然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身份了。 那人的杀气虽浓,但是事后想来,似乎怨气更重一些。以来人的修为,可以肯定不是来杀自己二人的,因为高庸涵还不至于自大到,以为自己能招惹到这种程度的高人。这个道理,就正如一个陌生的普通人,会让自己一见面就起了杀心,并用法术去压制他么?而且,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,那人丢下的那句话,显然是指责自己对不起某一个女子。 这个世上,令高庸涵真正动情的,第一个人就是紫袖,而紫袖也和审香妍一样,对自己称得上一往情深。也只有紫袖和她的亲人,才有资格说自己“薄情”,尤其是看到自己和审香妍在一起,才会如此的愤怒。紫袖离开自己不过三个多月,不可能修为突然精进到这种程度,那么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了,来人极有可能是紫袖的亲人。 还有一点,来人口称紫袖为“我家公主”,难道说紫袖的失踪,是因为她的家人将她带走?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,紫袖还是大有来历之人,而且还贵为公主。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,暂时无法亲自来找自己,所以才派了身边的某个侍从,来寻找自己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悔恨交加,要不是昨夜的这场误会,也许自己已经了解了紫袖的下落,可是如今,已然是一无所知。 人就是这样,一旦对一件事,有了一个自认为道理上说得通的解释,便会反复给这个理由,寻找更多的支持。一时间,高庸涵脸色大变。 审香妍也发觉到不对劲,以为高庸涵又像在会间集那样,陷入到一种古怪的失常之中,连连急呼: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,别吓我啊?” 高庸涵沉声道:“妍儿,有件事,我要告诉你!” 第九十九章 悬殊 第九十九章悬殊 第二天一大早,两人渡过太河,在岸边不远,高庸涵带着审香妍专门来到笑脸石旁,审香妍一见之后,不禁大叹自然的神奇:“高大哥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笑脸石,果真是惟妙惟肖!”驻足良久,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径问道:“这条小路通向哪里?” 离笑脸石不远处,有一条两人宽的小径,一直往南,沿着山坡蜿蜒而下,最终掩于一片密林之中。高庸涵看了一眼,也不甚在意,摇头道:“我十多年没回来了,记忆中,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,想来是本地人开出来的吧!” 审香妍不再多问,跟着高庸涵顺着大路往北而行。说也奇怪,如今是五月底,正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时节,可是一过了笑脸石,气候立刻变得清凉无比,一阵阵清风拂来,令人倍感凉爽。 审香妍大奇道:“高大哥,怎么这里的气候如此奇特,仅仅是一石之隔,反差如此之大?” 高庸涵曾在天机门呆了整整五年,对于笑脸石两边的气候差异,也是百思不得其解,还曾专门问过权思真人,权思真人对此同样一无所知,只能归结于造化神奇。当下无奈说道:“妍儿,世间有太多的神奇,我又哪能知道那么多?这笑脸石自古便有,倒底是何原因,令这里宛如夏秋两季,只怕只有上天才清楚其中的玄机,我们这些世俗之人,是难以穷究的!” 这番话倒是令审香妍颇有感触,她遇事总喜欢问个究竟,就连智薇散人也曾说过,说她太过执着容易着相,对于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。今日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似乎隐隐有所感悟,跟在高庸涵身后低头沉思,不住点头。 走了大约五十里进入到山区,大路渐渐变成了崎岖小道,沿着山路走了没多远,两匹马越走越吃力,到最后实在是寸步难行。两人只得下马,将马留在一处山谷内,徒步而行。这些山路对于高庸涵来说,自然是毫不费力,可是审香妍却是第一次吃这种苦,开始时还感觉十分新鲜,东张西望,走了没多久就叫苦连天了。山里天黑的早,看看四周逐渐暗了下来,高庸涵无奈,只得找一处避风的山谷歇息。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忙忙碌碌,心中一阵甜蜜,坐在火堆旁,吃着干粮喝着山泉,惬意地说道:“高大哥,这种日子逍遥自在,有趣的很啊!” 高庸涵苦笑道:“你才出来了两天,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,当然觉得有意思,要是几个月,甚至几年几十年,都是这样子奔波忙碌,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。” “不会的!”审香妍看着高庸涵,低声道:“有你在身边,就不会了!” 高庸涵一笑,伸手过去握住了审香妍的手,重重一捏,点了点头。正要说话,突然心生警觉,抬头大喝一声:“什么人,出来!” 审香妍一惊,抬头看去,就见对面山崖上一个身影一晃,人还没到,一股浓烈的杀气逼了过来。高庸涵脸色凝重严阵以待,周身放出一股浑厚的气势,堪堪抵住那道杀气,左手将审香妍拉到身后,右手轻轻一抓,一团电光含在手心蓄势待发。 来人冷哼一声,周身光华大盛,轻飘飘落在地上,也不说话,犀利的目光在高庸涵身上游走,随后定在审香妍身上,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烈。 来人周身白光吞吐不定,高庸涵定睛细看,可是目光被白光所阻怎么也看不透,只能依稀察觉来人是一名女子。以他此时的修为,在来人逼视之下,胸中的斗志竟然一点一点被击碎,可见此人修为到了何等程度。高庸涵尚且如此,更别说审香妍了,虽然躲在高庸涵身后,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,令她几乎难以承受,感觉灵胎就像要被挤碎了一样,口鼻之间渗出丝丝红线。 高庸涵清晰地感觉到,身后的审香妍起初还瑟瑟发抖,可是渐渐地瘫倒到地上没了动静,知道她此刻已到了生死关头。要命的是,自己已经斗志全无,蓄势待发的垂弦术,竟然击不出去,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,即便是当初对上狂尊、魔瞳,到后来硬撼地府妖童,也没有说不敢出手。可是今晚,头一次连出手的勇气都消失了! 高庸涵心性坚韧无比,但是到了此刻,他也知道,遇到了平生连想都不敢想的高手。从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杀气,就知道今夜无法善了,他不甘心束手待毙,可是却被来人压制的一点办法都没有。体内灵力似乎被完全压制,连动上一分一毫都十分吃力,此时不要说垂弦闪电,就是藏鸦指环、云霄瓶、狂尊石笋等法器,也无法催动。 来人仍旧一动不动,但是杀气越来越盛,高庸涵觉得无比的憋闷,体内那股暴戾的血腥被激发出来,忍不住仰天长啸,啸声令风云为之变色。一股熟悉之极的感觉流转全身,“呀”的一声暴喝,手中闪电终于击出,跟着喷出一口鲜血,跪倒在地上。 这道闪电居然是一片血红,血光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杀戮,连月光都随之变得妖异;闪电声势威猛绝伦,击出后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,产生了一连窜的幻影。来人“咦”了一声,屈指一弹,一道淡淡的白光,闪电被击的粉碎,一圈法力波动朝四周扩散,周围的山石被波动划过,纷纷爆裂开来,一时间尘土飞扬。 漫天尘土中,来人身边的白光丝毫不受影响,依旧晶莹绚烂。白光中,那人似乎举起了右手,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,像是犹豫不决。过了片刻,那人一声长叹,缓缓垂下手臂斥道:“枉我家公主一心对你,你却如此薄情,罢了罢了,暂且留你一条性命,望你好自为之!”说完,就此凭空消失,无影无踪。 尘埃落定,高庸涵接连又吐出几口鲜血,胸中的那股闷气才淡了许多,转身看去,审香妍早已昏迷多时。高庸涵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株楚兰红泪,一点一点喂到审香妍嘴里,然后催动灵气,帮助她化解药力。良久,审香妍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红润,高庸涵这才放下心来,开始调息凌乱的灵力。 直到旭日东升,高庸涵才运功完毕,在刚才神游紫府之时,他才猛然发现,自己的灵胎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回来了。对于地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情,在他还魂时早已被抹去,所以并不知道有关灵胎,也就是无庸的一切,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此后发生的种种变故。不过灵胎的失而复得,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欢喜,昨夜那人的实力,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,那种修为远非人力所及,即便是紫袖,只怕都要差了一半不止。 此人是谁?难道是仙界中人?要不是仙界之人,哪能这般强横,强横的连高庸涵都几乎丧失了斗志?而且此人临别时的那句话,实在令人费解。公主,到底是哪个公主?薄情,自己何尝辜负过谁? 这一切都令高庸涵无所适从,直到审香妍悠悠醒转,才打断了他的思路。“高大哥,你没事了吧?” 审香妍醒来后的第一句话,不是考虑自己,而是挂念高庸涵的安危,这令高庸涵十分感动,加上昨夜那个神秘人的那句“薄情”,令高庸涵愈发珍惜眼前的佳人。当即走到审香妍身边,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道:“我没事,妍儿,你呢,你感觉如何?” 审香妍试着运转了一下灵胎,皱眉道:“没什么大碍,只是觉得灵胎有些虚弱,浑身乏力。”跟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,倒了四粒丹丸,递给高庸涵两粒,然后自己又服下两粒,盘膝运功。不过片刻,审香妍周身香雾缭绕,雾气升腾到头顶便凝聚在一起,最后关头,仰面一吸,那些雾气全部被吸进嘴里。然后蹦了起来,在空中轻巧地翻了几个跟头,又惊又喜:“高大哥,你是不是还给我服了什么灵丹妙药,我现在不但伤势全好了,就是灵力也感觉比以前要精纯了许多。” 在经历了昨夜前所未有的凶险后,能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审香妍,高庸涵猛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,笑着说道:“我另外给你服了楚兰红泪。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一下子窜到高庸涵身边,一脸的兴奋:“你说是楚兰红泪?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仙果?快拿出来给我看看!” 高庸涵从怀中摸出一株楚兰红泪,递了过去,审香妍拿在手中,轻轻抚摸着色泽温润、宛如翡翠的火红果子,不禁啧啧称奇:“高大哥,这些楚兰红泪都是从哪里采来的?” 高庸涵回忆起和紫袖相识时的情景,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,轻声道:“是从一处洞府里采来的,那是无意中,得人相助才到了那里。”说到这里,一个念头划破长空一般,闪现出来,高庸涵突然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身份了。 那人的杀气虽浓,但是事后想来,似乎怨气更重一些。以来人的修为,可以肯定不是来杀自己二人的,因为高庸涵还不至于自大到,以为自己能招惹到这种程度的高人。这个道理,就正如一个陌生的普通人,会让自己一见面就起了杀心,并用法术去压制他么?而且,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,那人丢下的那句话,显然是指责自己对不起某一个女子。 这个世上,令高庸涵真正动情的,第一个人就是紫袖,而紫袖也和审香妍一样,对自己称得上一往情深。也只有紫袖和她的亲人,才有资格说自己“薄情”,尤其是看到自己和审香妍在一起,才会如此的愤怒。紫袖离开自己不过三个多月,不可能修为突然精进到这种程度,那么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了,来人极有可能是紫袖的亲人。 还有一点,来人口称紫袖为“我家公主”,难道说紫袖的失踪,是因为她的家人将她带走?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,紫袖还是大有来历之人,而且还贵为公主。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,暂时无法亲自来找自己,所以才派了身边的某个侍从,来寻找自己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悔恨交加,要不是昨夜的这场误会,也许自己已经了解了紫袖的下落,可是如今,已然是一无所知。 人就是这样,一旦对一件事,有了一个自认为道理上说得通的解释,便会反复给这个理由,寻找更多的支持。一时间,高庸涵脸色大变。 审香妍也发觉到不对劲,以为高庸涵又像在会间集那样,陷入到一种古怪的失常之中,连连急呼: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,别吓我啊?” 高庸涵沉声道:“妍儿,有件事,我要告诉你!” 第一百章 红颜 第一百章红颜 审香妍一看高庸涵的表情,就知道是极重要的事情,不再惊慌反而冷静下来,坐到高庸涵身边用心倾听。 “妍儿,你可知道,昨夜那人是什么来头么?” 审香妍摇头,对于昨夜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去想,只要一想到那股令人胆寒的杀气,她就不寒而栗,自小到大,她还从未感受过离死亡如此接近。昨夜的情形不同于墨玄庄,墨魇只是令人恐惧,但还不至于令人丧失反抗的力量,而昨夜,充斥于肺腑的只有绝望,没有一丝生机的绝望。 高庸涵自顾自说道:“那人的来历,我多少猜到了一点,这且不去说她。”沉默了良久,才续道:“在遇到你之前,我曾倾心于一个女子,这个女子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际,我也曾答应她,这一生都与她不离不弃,她叫紫袖!” 当下从头说起,自己如何在被逼无奈的情形下,闯入焚天坑,又如何遇到了凤五,如何遇到了紫袖,紫袖又如何莫名失踪等等,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。审香妍出奇地没有插嘴,只是心中的震惊已然无法形容,她没有想到,自己心中的高大哥,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磨难,遭遇了这么多艰险,许多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。 对于紫袖,审香妍起初还有些妒忌,她并不认为,还会有那个女子会比自己更深爱着高庸涵。可是随着高庸涵的叙述,渐渐地,审香妍对于紫袖生出了一种敬佩,而紫袖对于高庸涵的那份深情,比之自己毫不逊色。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如果没有紫袖,高庸涵只怕早就葬身在焚天坑了,更遑论今日今时?当听到紫袖的莫名失踪时,她也不禁为之潸然泪下,在这一刻,她完全理解了紫袖在高庸涵心中的地位,然而自己呢?自己不管是性情还是德工,乃至修为等等,无论哪一方面,似乎都远不及紫袖,除了刁蛮任性以外别无所长。想到这里,审香妍不觉黯然神伤。 高庸涵虽然于感情方面并不精通,但是人情世故却是不差,他当然知道,自己这么一说,必然会令审香妍感到难过,但是这件事不能不说,与其这么避而不谈,还不如爽爽快快坦然相告。尤其是昨夜那人的那句“薄情”,更是令他揪心,他怕紫袖一旦生出误会,当真是铸九州之铁也难以挽回。与此同时,他也终于明白,有些事是无法逃避,一定要去面对的,所以才毫不隐瞒地向审香妍讲明。 高庸涵并不因为自己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子,而感到有什么不妥,因为他十分清楚,这种爱慕之情均是发自内心,无论是紫袖还是审香妍,他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。看到审香妍的神情,他既有一种内疚,又有一种直言不讳的坦然:“妍儿,并非是我有意隐瞒,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你明言,我原以为——” 高庸涵原本的意思是,紫袖这一走,不知何时才能重逢,正所谓渺渺无期。而紫袖的事,是他内心中极深的伤痛,许多时候他都不愿提及,甚至是刻意回避,一个人心中的隐痛,难道会没事就挂在嘴边么?高庸涵虽然行事堂堂正正,光明磊落,但那只是针对是非恩怨而言;类似于感情这种极隐秘的事情,在他看来,纯粹是个人的私事,实在没有必要对外人谈及。 “我明白,高大哥,你不必自责!”审香妍此时已经想的十分透彻,她相信高庸涵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辈,之所以不告诉自己,的确是情有可原。 “妍儿,我现在最怕的,就是你不原谅我,但是我可以告诉你,你和紫袖是我高庸涵一生中,难得的红颜知己。高某何幸?能得两位佳人垂青,自当万分珍惜!” 这番话说的极其恳切,审香妍动容道:“高大哥,你言重了,我哪里会怪你?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找回紫袖姐姐,与她团圆!另外,我对紫袖姐姐十分仰慕,也想早日拜见。” 审香妍有此表示,既出乎意料之外,又在情理之中,高庸涵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:“妍儿,妍儿,你如此待我,叫我惭愧万分呐!”神色间又是惭愧又是欢喜,一时间竟不能自己。 “高大哥!”审香妍正容道:“我虽然自幼受到父母师长的宠爱,性子难免任性了一些,但是并不代表我不明事理,所以紫袖姐姐和你之间的感情,我没有丝毫的不快。我要是真的不高兴,也一定不会藏在心里,所以你不要多想了。” 审香妍本性善良,是敢爱敢恨的性格,要不也不会为了当日安葬高庸涵一事,不惜顶撞父亲。所以她这么一说,高庸涵是真正放心了:“好!总之,我不会辜负你的!” 心结一解,高庸涵愈加觉得,上天待自己不薄,与审香妍的感情则更近一步。此时已是时至正午,两人再次上路。 一路上,两人宛如游山玩水一般,心情十分轻松。在山间穿行了七八天,此时,就连山路都已经断了,横亘在眼前的,是一道万丈深渊,前面则是茫茫云海,什么都看不见。 审香妍环顾了一下四周,却并无任何道路,迟疑道:“高大哥,我们没走错吧?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:“怎么会?” 天机门立派达万年之久,经过历代高人的布置,自然是机关重重,禁制多多,岂是那么容易被外人闯入?此处深渊,相传是上古时期开凿而成,为的是避免受到尘世中的打扰,普通人到了这里再也不能前行半步,只能调头原路返回。 审香妍咋舌道:“这么深的山谷,如此大的工程,居然是人力开凿出来的,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!”山谷深不见底,沿着山崖向两边望去,无尽的绝壁远远绵延到云海之中,不知有多少里。仔细看去,有一些石壁光滑如镜,还依稀可见刀凿斧劈的痕迹。 高庸涵每次到了这里,都会为眼前的景色所迷醉,遥想当年开凿山谷时的盛况,总被师门前辈高人的风采所折服。到了这里,只要跨过云海,就是天机峰的所在,故地重游,心情很是激动,忍不住纵声长啸。啸声远远传了出去,在群山之中回荡,惊起无数的飞鸟,山中的异兽也吼声连连,此起彼伏。 审香妍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大块石壁喊道:“高大哥,快看,那些是什么东西?” 顺着审香妍的手指看去,一片极大的石壁上,无数条藤蔓以看似缓慢,实则极快的速度,自下而上铺陈上来,原本裸露的山石,瞬间被绿色所覆盖。在藤蔓之间,似乎有许多什么东西在来回跳跃,迅捷无比。 “哦,那些是栖绵族人,没事的!” “栖绵族?这里怎么会有树人的踪影?难道天机门不管么?”审香妍十分奇怪,因为栖绵族人在厚土界九大种族中,名声并不是太好,因为善变而被其他族所鄙夷。 “这些栖绵族人因为一场变故,在这里定居已有六百多年了,早已和岭南绿海断了联系,倒是与我师门相处融洽。这么多年来,他们一直生活在山谷的最深处,从不与外界来往,想来是我刚才的啸声惊动了他们,所以特意上来查看一番。” 这时,那些藤蔓已经慢慢延伸过来,到了近处,审香妍才看清楚,原来那些藤蔓十分粗大,如同百年古树一般粗细,藤蔓纠缠交错在一起涌了过来。在这些藤蔓之间,有一些身高仅有两三尺的绿色身影穿梭,待到藤蔓一直到了两人身前三十余丈,那些绿色身影才停了下来。其中一个人手一抬,藤蔓不再伸展,而是围在那人身边缓缓摆动。 栖绵族人长得十分矮小,通体绿色,一颗硕大的脑袋加上颌下的须茎,看上去有些可笑。自颈间长出一些宽大的树叶,包裹着上身,腰部以下则是藤蔓扭结在一起形成的两条腿。 审香妍趴在高庸涵耳边轻声说道:“高大哥,我们星河屿也有一些树人,无论是体形和样貌,都和这里的不一样,这些树人怎么看着这么古怪?” 审大小姐就是审大小姐,要是让她不说话,只怕还真不容易,高庸涵急忙说道:“嘘,小声一点,栖绵族人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是树人。” “这有什么,他们本来就是树上长出来的,还怕别人说?”审香妍说的不错,栖绵族人的确是树上长出来的,不过那种树来自于元木界,如今在厚土界只有一棵,就是岭南绿海的元木神树。 高庸涵一阵苦笑,审香妍这话要是被对面的栖绵族人听见,肯定少不了一番口舌,看来审大小姐心直口快的性子,日后要是不惹点是非出来,只怕也是很难的办到的一件事。 果不其然,对面的那个栖绵族头领怒道:“我们是栖绵族人,不是什么树人!” 语气十分恼怒,高庸涵回头看了审香妍一眼,无奈答道:“舍妹不知,言语中有得罪的地方,还望海涵!” 审香妍撇撇嘴,把头摆到一边,心中大不以为然,心想:“明明长得就像灌木丛一样,还偏偏不承认,真是没有道理!” 那个栖绵族头领哼了一声,不再追究,转而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,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机门的禁地么?岂能如此放肆!” 高庸涵心中微微不快,这些栖绵族本来就是客居于此,怎么十多年没回来,居然变得如此蛮横?况且,也从来没听师门说过,把守山门之事交予了栖绵族人,深吸了一口气说道:“我是天机门弟子,返回师门拜见师父,还用的着要你们通融么?” 虽然语气平淡,但是话却说的很不客气,那人身旁的一个栖绵族人当即就要发作,那个首领手一挥,沉声道:“我们遗木寨六百多年来,一直得蒙天机门照应,所以自当为天机门尽些心力,护住这条通路的安全。你既然说你是天机门弟子,可有什么凭证?” 这些话倒也说的有几分道理,高庸涵点了点头,灵力运转,一点星芒自体内激射而出,在天空中划了一道符纹,随后飞回体内。 这道符纹是天机门独有的印迹,旁人是万万不会有的,那栖绵族的首领见状,躬身施了一礼,连声道:“阁下果然是天机门的高人,失敬,失敬!”跟着话锋一转,有些犹豫地说道:“不过天机门的诸位师长,如今都在闭关,所以我还是奉劝阁下,隔上些时日,等师长出关之后才来吧!” 高庸涵先是感到有些诧异,继而十分不快,冷冷说道:“天机门的事情,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栖绵族插手了?怎么,难道阁下还要拦我不成?” 那栖绵族首领连连摆手,口称:“不敢,不敢!”跟着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,叹了口气,一招手带着族人迅速退去。那些藤蔓来得快去得也快,随即隐于云雾之中。 审香妍这时才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高大哥,这些树人好生无理。” 高庸涵“嗯”了一声,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栖绵族人,觉得颇多诡异之处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,心中暗自揣摩,只怕天机峰真的有事发生了! 第一百零一章 封山 第一百零一章封山 想到这里,不敢再做耽搁,高庸涵默默吐出几个咒语,等了片刻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;心中一沉,灵力灌注之下,那些咒语宛如一朵朵莲花,没入到云海之中。云海内似乎有了回应,云雾跟着翻腾起来,往两边卷了过去,远远就见到一座银白色的山峰,在云海中若隐若现。一条白练从远方蔓延过来,直到离山崖十余丈处才止住,三个身影如流星一般,从白练尽头飞了过来。 审香妍略微有些吃惊,悄声问道:“高大哥,你们天机门的弟子好厉害,把守山门的都可以踏空而行,啧啧!” 高庸涵轻声道:“这条白练是传自上古的一件法器,是专门用来接引宾客的。” “哦——”审香妍恍然大悟,高庸涵话中的意思,是说来的这三个人并没有那等修为。不过对于天机门的实力,总算是有了初步的印象,源自上古的大派,果然不同凡响。 三人来到跟前,均是清一色的淡青色长袍,长袍上用云丝绣成的云朵呼之欲出,大袖飘飘自有一股仙气。这些云丝乃是取自于云薪木,云薪木据传是上古时由仙界流传而来,不畏刀剑能避水火,非修真者不能使用。 当中那人背后插着一杆杏黄令旗,颌下有一缕短髯,年纪大约四十多岁,走上前来单掌竖在身前,微微稽首道:“来者是何方道友?” 高庸涵性喜交游,当年在天机峰时,和一众师兄弟大多认得,但是眼前这个中年道人却从未见过。但是从三人长袍上的云朵所构成的符纹来看,与自己是平辈,都是“静”字辈。天机门弟子按照祖上流传下来的《天符经》排列,近几代沿用的是:“万象天成,神机难藏;权静观始,悉化当往”一句。而在天机门中,是不许用俗家姓名的,所以高庸涵还有一个法名,唤作静璇,除了本门中人,外界并不知晓。 高庸涵当下还了一礼,朗声回道:“权思真人门下弟子静璇,拜见师兄!” 那中年道人眉头一抬,看了高庸涵一眼说道:“原来是静璇师弟,我法名静通,忝为权雍真人门下。失礼,失礼!”口中虽然说失礼,但是语气却十分冷淡,而且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:“不知师弟此来为何?” 高庸涵感到有些奇怪,既然知道自己是同门,为何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?尽管疑惑,但是不敢造次,恭恭敬敬回道:“弟子十年未归,今日特地回来叩拜万化真人神像,并向师门长辈请安。同时,还有要事回禀,请静通师兄容我们通行!” 静通丝毫不为所动,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非是我不让你们进去,只是如今正是诸位师长闭关的紧要关头,所以才有此封山之举,师弟可待师长出关之后再来。” “然则,什么时候才能出关?” “这个就不清楚了,我们这些做弟子的,哪能过问师长的事情?” 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禁心头火气,一句话就顶了回去:“我们辛辛苦苦赶到这里,难道静通师兄就这么把我们给打法回去么?就算师长都在闭关,我就不能进去了么?哪有门中弟子回来,不让进反而堵在外面的道理?” 静通眼中流出一丝寒光,转瞬即逝,也不和高庸涵争辩,一招手,身侧一名“静”字辈弟子走前一步,大声说道:“奉掌教法谕,闭关期间,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放入山门之内,违者——”话声一顿,语气突然变得森严:“格杀勿论!” 高庸涵听了以后,没有任何不快,反而躬身说道:“谨遵掌教法谕!”说完转身拉着审香妍朝来路走去。 审香妍大为不解,急急问道:“高大哥,咱们这就回去么,你不见你师父了?” 高庸涵用力捏了捏审香妍的手,示意她不要多说,审香妍立刻会意,当即噤声,跟着高庸涵一路下山。 待两人身影远远消失在山石之间,静通才冷哼一声:“你们要多加注意,我看来人一定不会甘心,只怕不久之后还会再来,如果他们敢再来的话,就全部杀了!” “是!”其余两人低头应了一声,随即白练一闪,三人消失在云海之中,两边的云层也瞬间将通道填满,没有丝毫痕迹。 足足走出数里之遥,高庸涵才停了下来,面色变得沉重无比:“妍儿,只怕被你不幸言中了,师门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!”从刚才静通身侧那人说出“格杀勿论”四个字的时候,高庸涵就隐隐感觉到了阵阵杀气,可是在没有真正确定以前,他不可能违背掌教权机真人的法谕,冒然出手,所以打算先退下来再作道理。 刚才的情形,在审香妍看来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,联系到种种怪异之处,不禁有些担心:“高大哥,你准备怎么办?” “我一定要进去探察一番,否则于心不安,只是——”如果真有的有变故发生,只怕又是一场恶战,所以高庸涵对审香妍很不放心,踌躇着说道:“这一去,恐怕很难善了,妍儿,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?” 审香妍摇头道:“高大哥,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!”看了看高庸涵脸色并没什么变化,进而解释道:“你放心,我怎么说也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,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,如果事不可为,我肯定会退出来,在这里等你!”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是担心自己,之所以极力要和自己在一起,也是出于好意。高庸涵现在的修为,就算比之天机门中普通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只怕都要高出一筹,自然也十分清楚,静通等人的修为比起审香妍来,还有些许的差距。再者说,如果当真不让她同行,只怕自己前脚一走,她就后脚跟了上来,倒不如呆在自己身边放心。 “好!咱们一起去!不过,一旦遇险,你一定要先行退回来,知道么?” 审香妍重重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!” 此时,夕阳西下,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高庸涵也不着急,索性等到天黑以后方才动身。临行前,高庸涵将一缕神识刻在审香妍灵胎之上,说道:“等会不要离我太远,这缕神识可维持两个时辰,只要不出方圆百里,我都能感知到你在哪里。” 高庸涵这般细心,审香妍心中很是欢喜,一言不发,趁着天黑突然凑上去,轻轻吻了高庸涵一下,然后一路跑了出去。高庸涵一愣,笑了笑跟了上去。 两人再次来到山崖边,高庸涵毫不停留,拉着审香妍沿着山脊,往南疾奔,一路上对地形十分的熟悉。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,审香妍透过夜色,隐隐看见山崖两侧怪石林立,形态各异宛如一只只怪兽。身子不断随着高庸涵跃起、落下,感觉十分好玩,忍不住都想纵声长啸,幸亏记得此行的目的,总算忍了回去。林间偶尔被惊醒的宿鸟,扑簌簌飞起,更添别样的味道。 这样的悬崖峭壁,对于常人而言自然是无法逾越的天险,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,没有丝毫的危险。审香妍在星河屿学艺时,常常跑到海边玩耍,倒是很少有这种在崇山峻岭间穿行的经历,新奇之下轻轻挣脱高庸涵的手,猛然加速冲到了前面。 天机峰倒底是什么样子,有多大,审香妍并不清楚,但是从脚下连绵没有尽头的群山就可以想见,天机峰的规模何其磅礴。因为高庸涵曾给她说过,这些山脉如屏风一般,将天机峰团团围住,与外界隔了开来;并且还给她举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,这些山脉与天机峰的关系,就如同护城河与城池。这些山脉的范围这么大,里面的天机峰能小么? 这么一路疾奔,足足跑出三十余里,前面是一道宽逾二十丈的峡谷,审香妍一提气脚尖一点,轻盈地跃到半空中,姿态优美之极。得意地回头一看,就见高庸涵离自己大约十余丈的距离,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。人在半空,突然自谷底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,拉着审香妍往下坠去,审香妍猝不及防下,轻呼一声直直掉了下去。 高庸涵也自一惊,这一带他十分熟悉,之所以赶到这边,就是为了避开静通等人。 天机峰四周的云海大有讲究,里面藏着历代先师不断完善的法阵,硬闯是根本闯不进去的,这么多年来,除了当初的原界帝君,再无人能强行冲破云海。而出入云海,有好几条路径,但即便是天机门中的大多数弟子,也只知道两条路:前山门的连云桥,和天机峰后山的密云洞。但是这两条路都是由法器的法力而成,至于法器,当然是在天机峰内,所以外人不经允许,根本无法进入。 高庸涵选的这条路,还是权思真人告诉他的。自从在天机阁中发现那个玉柬之后,权思真人便陷入到犹豫不决之中,甚至一度闭关冥想,出关之后避开旁人,带着高庸涵专门走了一趟所谓的“密道”,并告诉他,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这条路。高庸涵当时年轻气盛,所以无法理解师父的苦心,心中还以为权思真人太过谨慎,以天机门的强盛,怎么可能会遇到借用密道的那么一天。可是今夜,高庸涵多少理解了一些权思真人的苦心,从当日的布置来看,莫非在那时,师父就已经估计到日后会有不测发生,所以才告之密道所在? 这条路高庸涵尽管只走过一次,但是却记得很清楚,在他的记忆中,一路上没有什么禁制,所以在看到审香妍笔直跌进山谷时,大吃一惊。体内灵力急速运转,高庸涵猛然将速度提到极致,如流星一般扑了出去,在半空中将审香妍抱在怀里。此时两人已下坠了将近百丈,谷底的吸力愈加强烈,令高庸涵也感觉到十分难受,两人抱在一起下坠的势头更加难以遏制。 高庸涵临危不乱,一式聚象金元大法朝下击出,那股吸力微微一窒,趁着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空隙,垂弦术挥洒而出,击在一旁的石壁上,深深插了进去。电光形同实质,就像锁链一般,牢牢抓住石壁,高庸涵单手一抓,借势荡了过去,紧紧贴在石壁之上。此时,那股吸力似乎发现了异常,猛然击向两人俯身的石壁。 高庸涵来不及应对,又不愿被那股吸力重新卷住,只得灵力一收手一松,搂着审香妍朝下跌去! 第一零二章 怪兽 第一零二章怪兽 高庸涵一路下跌,不断地以掌击向石壁,以缓解下跌的速度。而那道吸力则尾随而至,把两人头顶的石壁搅得支离破碎,大块大块的碎石向两人头顶砸来。高庸涵躯体强悍无比,自然不惧碎石,但是怀里的审香妍当然不能和自己相比,既要应对那股吸力,又要躲避头顶轰隆隆砸下的石块,一时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。 从审香妍突然下坠,到现在不过才短短的几个呼吸,两人已经下落了三百余丈。幸好,审香妍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,眼见情势危急,来不及拔剑一指点出,一道灵光朝头顶击出。那股吸力似乎颇具灵性,居然往旁边一躲,堪堪闪了过去。 审香妍见状,连忙催动灵力,靠在高庸涵怀里,灵光接连击出。高庸涵一手插进石壁之中,躲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下面,待头顶的石块落的差不多了,脚尖往石壁上一点,身形陡然拔高数丈。两人合作,转瞬往上行进了五六十丈。 谷底突然传来一连窜的闷响,一时间地动山摇,两人俯身的石壁,也自摇晃起来,无数的碎石泥土夹杂这断折的草木,激射而出。跟着,一股浓烈的腥臭从谷底喷出,朝两人上方涌来。腥臭一触及石壁,石壁竟然如同腐化了一样,纷纷剥落。高庸涵眼见这股腥臭歹毒无比,无奈只得向一旁横移出去,而审香妍的灵光,似乎对腥臭也失去效力,反而受其影响变得黯淡下来。 一阵阵剧烈的颤动,从谷底传来,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两人都知道,此处山谷中只怕藏着什么怪兽。高庸涵的心不断地下沉,堂堂天机门根本所在,居然冒出了这么厉害的怪兽,而无人发觉,这在以往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。纵观天机门的历史,还从来没听说过就在山门之外,有什么怪兽存在,数百年来,就连整个太河源都没有听过什么怪兽的消息,更别说这里还是天机峰。出现这等反常,只有一个理由,那就是天机门已然无暇,甚至是无力应对这种异样。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,石壁也抖动的更加厉害,吸力虽然消失,但是那股腥臭却愈发的浓烈。审香妍忍不住连连发呕,灵光也越来越弱,眼见是无法再回到山崖之上了。高庸涵当机立断,不再往上硬冲,反而朝谷底闯去。 他的想法是,这只怪兽不知是何来历,一味的闪避反而不易摆脱,就算能冲上山崖,可是一旦惊动了旁人,也是不愿看到的事情。况且那股腥臭显然含有剧毒,一个不慎被喷到身上,只怕就是蚀皮腐骨的下场;自己有血凝大法防身,只要灵胎不灭尚可复原,但是审香妍就危险了。与其这样,倒不如反其道而行,索性潜入谷底,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。 往下一看,审香妍只见到两盏硕大无比的铜灯,散发出幽幽绿光。高庸涵看的却很清楚,一见那怪兽的模样,不禁大吃一惊。 那只怪兽体形巨大,身体扁平,高不过七八丈,方圆却足足有一百余丈。长相极其古怪,脑袋是四方,身体大致也是四方,体表有十多个同样是四方的凸起,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十几幢大小不一的房屋,所组成的院落一般。不过那只怪兽看上去十分的肮脏,通体墨绿色,夹杂着磨盘大小的褐斑,其中还有一些破损,裸露出来的骨头全被泥土杂草所掩盖。 高庸涵虽然从未见过这种怪兽,内心中却隐隐感觉到,这只怪兽似乎看上去有些眼熟,但是此时不容多想,双脚连连发力,斜着朝谷底奔去。这一下,大出那只怪兽的意料,转身太急险些从石壁上跌落,一脚将一大块岩石踢的粉碎,才借势稳住身形,然后尾随在高庸涵身后追了下来。 这个山谷极深,足有上千丈,高庸涵紧抱着审香妍,疾奔了小半炷香的时间,才隐隐望见谷底。谷底极大,一眼望不到头,地面铺着厚厚一层枯枝腐叶,无数尸骨散落一地,一股说不出难闻的味道,集聚在谷底,形成了浓重的瘴气。 高庸涵看准一处高台,灵力运转从半空中跃了过去。那只异兽一见,也高高跃起,重重地朝那高台压去。高庸涵人在半空,眼见那怪兽从头顶处砸了下来,情急之下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一道浑厚的金光砸到怪兽的肚子上,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,“叮”的一声震彻山谷。这一招是高庸涵的全力一击,聚象金元大法第二层境界,地发杀机的威力非同小可,就连地府妖童的那些鬼脸都难当其锋,更何况是一只怪兽? 那只怪兽被击的翻转过来,落到一旁,重重砸到地上,周围的枯枝腐叶连同那些尸骨,被震得四处飞扬,谷底瘴气也被搅动起来。高庸涵刚刚落到那处高台之上,瘴气夹杂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,不及防备吸了一口,就感到胸口一窒,脑袋一晕险些摔倒,急忙运转灵力,强行将胸中的闷气驱散。再看怀里的审香妍,已然被熏得晕了过去。 审香妍自幼锦衣玉食,哪里遭过这等罪,就是会间集的那些阴魂,已经令她倍感憋闷,更何况这等毒瘴?本来就被那只怪兽喷出的腥臭气息,弄得昏昏沉沉,眼下再被毒瘴侵袭,哪里还坚持得住,秀目一翻便人事不醒。高庸涵见状大惊,一股灵力送进审香妍体内,先护住她的灵胎再说。 与此同时,那只怪兽一声咆哮,昂起四四方方的脑袋,作势欲扑。高庸涵不待那怪兽做出反应,又是一招聚象金元大法,朝那怪兽的脑袋击去。那怪兽似乎知道金光的厉害,朝一旁闪去,但是奈何身躯太大,聚象金元大法又迅捷无比,堪堪躲过脑袋,身子就被金光击中。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被打的皮开肉绽,无数腥臭的黏液溅了出来,黏液溅落的地方,瞬间腾起股股黑烟,混杂着瘴气,愈发的臭不可闻。 那怪兽痛极,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一阵啼叫,说来也怪,这么大的体形,叫声却细密绵长。叫声一落,一股极强的吸力朝两人袭来。 高庸涵一挥手,大喝一声:“垂弦无疆!”一道粗大的电网击了出去,电网之间爆起无数的细小霹雳,显见垂弦术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境界。但是高庸涵根本来不及欢喜,身子一晃,闪到一边,总算勉强躲过了那股吸力。 那怪兽反应极快,眼见电网袭来,改吸为喷,一股腥臭猛地迎了上来,电光一黯,电网间的霹雳随即炸开。一片亮光,霹雳虽未伤到那怪兽,但是也把它逼退了几步。 两人一兽遥遥相对,那怪兽呼吸极重,似在积蓄力量,而高庸涵把审香妍往背上一背,也是凝神应对。那怪兽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逼了过来,高庸涵一动不动,紧盯着前方。这个怪兽皮粗肉厚,虽然体形极大,反应却很灵敏,不过行动稍显笨拙。高庸涵倒是行动迅捷,但是以聚象金元大法的威力,对这只怪兽造成的伤害却略显不足,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。 过了片刻,怪兽似乎不耐,朝高庸涵一吸,跟着又一喷。因为聚象金元大法和垂弦连疆两式,耗费灵力甚巨,所以高庸涵不再轻易出手,而是围着怪兽游斗,四处寻找机会,又是两招地发杀机,在怪兽身上留下两道极深的伤口。 怪兽愈加疯狂,强大的吸力在山谷内形成了数道强大的气旋,将枯枝腐叶卷到了半空中,瘴气也随着气旋弥漫开来,空气变得混浊不堪。气旋越来越强,高庸涵的身法渐渐有了凝滞的感觉,同时毒瘴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二人,审香妍的呼吸越来越弱。高庸涵焦急之下,好几次都险些被怪兽咬中,一咬牙,祭出云霄瓶,打算放出火螈。 就在这时,由于空气过于混浊,高庸涵视力受阻,分神之下被怪兽悄悄掩至身旁,待到惊觉时,一股浓烈之极的腥臭已经到了身边。来不及祭出火螈,高庸涵就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拉扯着自己,本能地扭动身躯勉力往一旁闪去,不料背上一轻,审香妍已经被扯了出去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高庸涵一转身,顺着吸力的方向激射过去,赶在怪兽嘴边一把抓住审香妍,拼尽全力一甩,将她甩到了对面的山石之下,而自己则被怪兽一口吞进了嘴里。 腥臭味几欲将高庸涵熏得晕过去,犹自挣扎间,一条滑腻之极的长舌伸了过来,到了身前嗖地分成两根,一下子把他裹得紧紧的,直接卷进了肚子里。那两条长舌力量极大,将高庸涵捆得死死的,一动都不能动,只感觉掉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肉囊之内,四周无数的黏液瞬间将他淹没。这些黏液的腐蚀性极强,高庸涵感觉到全身上下,自皮肤开始,然后是肌肉一层层被溶化。 他知道,自己很快就会被这只怪兽给消化掉,当即连连暴喝,暴喝声中,那些黏液被炸得四处溅落,但是很快又重新汇集过来。危难时刻,高庸涵魂魄深处的暴戾之气,和灵胎同时被惊醒,与肉身融合在一起,一股熟悉的感觉闪电般涌现出来。恍惚中,高庸涵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相识,这种感觉就和十多天前,看到会间集那个石柱时一样,一瞬间魂魄仿佛是要离他而去,在这要命的关头,似乎又将陷入到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。 心中陡然警觉,知道此时若是陷入到那种状态,不光自己会成为怪物的食物,就连审香妍也会命丧于此。猛地一咬舌尖,精神一振,魂魄回归体内,暴戾之气勃然而发,一低头张嘴咬住那怪物的长舌。那长舌一被咬住,血凝大法即刻运转起来,受损的身体,靠着怪兽的血肉急速回复,由于是怪兽的血肉弥合了躯体的创伤,所以很快地,那些黏液便无法再继续侵蚀身体。 那只怪兽做梦都没想到,自己吞下的,居然是一个更加邪恶的怪物,就感觉体内一阵剧痛,腰腹间一用力,就要把高庸涵给吐出来。可是高庸涵此时几乎已经丧失了神智,双手死死扣住肉壁,嘴上仍咬住那长舌不放。 怪兽疼得满地打滚,惊惧地发现,浑身的精气不断流失,想尽办法也无法将高庸涵吐出,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,才停了下来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 由于怪兽这一阵折腾,山谷内可谓是天翻地覆,毒瘴反被它吸的一干二净,审香妍惊醒过来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虚弱地喊道:“高大哥,高大哥!”可是四下却并没有高庸涵的身影,正自焦急,朦胧中就见那怪物的背脊猛地突出一块,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钻了出来。 那个身影像极了高庸涵,可是他嘴里发生的笑声,却显得异常的阴森恐怖:“哈哈哈!” 第一零三章 金辰 第一零三章金辰 这股笑声可以确信,是高庸涵的声音,但是笑声太过邪恶,以至于审香妍都产生了一丝疑惑:“高大哥,是你么?” 听到审香妍的问声,笑声一顿,那个身影猛地转过头,死死盯着审香妍。审香妍就觉得两道凶残之极的目光,堪比那怪兽紧紧盯在自己身上,令人不寒而栗,这丝目光既熟悉又陌生,一时间吓得呆了。 那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,周身隐隐有黑色烟雾环绕,喉头间发出嘶哑的吼声。审香妍只觉得一股暴戾的邪气迎面而来,心头灵光一闪,猛然间觉察到大事不妙,高庸涵极有可能被那只怪兽,激发出了心魔。不过幸好,千灵族的法术恰恰可以克制心魔,审香妍不敢怠慢,双手捏出一个法诀,一道祥和中正的灵光从指尖弹了出来,“祭如灵光,疾!” 那个身影被祭如灵光击中,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,周身的黑色烟雾逐渐散去,那股暴戾血腥之气也渐渐消褪,露出了高庸涵的本来面目。高庸涵魂魄中的那股暴戾之气,比起灵胎来说毕竟要差了许多,刚才只是受到怪兽的影响,才一时神智不清。而丹鼎门的祭如灵光,对于魂魄有极强的禁制作用,加上灵胎的压制,将心魔逼回了魂魄深处,心神很快清醒过来。 高庸涵急忙走到审香妍面前,关切道:“妍儿,你没事吧?” 审香妍尽管不清楚刚才的激斗,但是单从高庸涵自那怪物体内钻出,就可以想见其中的凶险了,更别说因此而差点走火入魔。看着高庸涵一身的血污,鼻子一酸,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:“高大哥,我是不是很没用,总是会变成你的拖累?” “哪有的事?”高庸涵柔声道:“要不是你及时出手,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?” 这么劝慰了几句,审香妍才止住哭泣。高庸涵明白,因为接二连三所遇到的地府妖童、墨魇以及昨夜的那个神秘人物,和今夜的这只怪兽,都称得上是极难对付的角色。高庸涵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,开玩笑,可以和十二叠鼓楼顶尖的杀手相抗衡,而且还隐隐处于上风,放眼整个修真界,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。真正说起来,审香妍的修为也不错了,至少在年轻一辈中绝对不算弱者,只是在这些经历中遭遇的挫折太大,以至于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,所以才会有这种认为自己是拖累的想法。 “妍儿,还记得三个多月前,在你家后花园我给你说的话么?” 审香妍当然记得,因为那次比试,是她自学艺修真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,当下回忆道:“你当时说,我的修为还算不错,不过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日后行走世间之时,要多多收敛才是。”跟着神色一黯,有些懊恼地说道:“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,这世间厉害的人有很多,有些人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,就能致人于死命。高大哥,你说我还适合修真么?” 高庸涵暗暗摇头,当初那番话是想让她知道,行事不可太过任性,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,可是现在看来,一连窜的强敌反而令她没了信心,又未免有些过犹不及了。当下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妍儿,修真固然不能固步自封,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。我说过,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,这不是泛泛之辞,而是我的真心话!你高大哥向来是什么脾气,你应该很清楚,莫非对我的话都不相信?” 审香妍听到这里,脸色稍稍好了一些,但是心结并未完全解开。 “你知道么?刚才要不是你的祭如灵光,只怕我已然入魔,就算事后靠着灵胎能恢复心神,也一定元气大伤。所以,你并非是一个拖累,反而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。” 这一说,审香妍总算释怀了,破涕为笑,原来自己还有这么重要,倒真是没想到。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来回变幻的神情,知道她心情虽然开朗,却没有理解自己的真正用意,当下正容道:“修真本就是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,要想达到更高的境界,除了勤修苦炼之外,最重要的是心境,是对道法、天地的一种体认!” 审香妍听完赶忙点头:“嗯,嗯,我明白了!”随即又流露出几丝狡黠,笑道:“不过高大哥,你说的这句话,还有说话时的语调,和我师父倒有几分相像。” 高庸涵哈哈一笑,心下颇有些无奈,不过转念一想,一个十八九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,要她事事都想的那么深远,倒也有些强人所难。至于这些道理,以她的聪明,日后定然会明白的。 其实世间的每一个人,都会在各种阶段听到前人的经验之谈。这些人或是父母,或是师长,他们总想将自己所知道的道理,传授予你,但是你听进去的又有多少呢?也许直到事后,你才会感慨,要是当初怎么怎么样,今天也许就不会怎么怎么样了。一个道理,哪怕是极其浅显的道理,只有当你真正做到的时候,才能说你懂了,否则不过是嘴上功夫,算不得真懂。 说来也怪,那只怪兽一死,山谷中的瘴气便消散一空。高庸涵仰头夜观天象,发现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时辰,时间无多,打量了一下高耸的绝壁,想找一条出路。熟料,那个怪兽又发生了异变,体表的那层兽皮纷纷裂开,那些凸起的部分慢慢立了起来。原来这怪兽竟然还没死,这一变故令两人刚刚放下的心,再度提起。 就见那些凸起的部分,隆隆作响中带着血污聚拢来,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,重新拼接在一起,而后缓缓站了起来。那怪兽站定后,俯身抓起瘫软的皮囊,用力一撕将干瘪的躯体撕成两半,一颗耀眼的光球滚落出来。 高庸涵猛然感觉到一股妖气,心知这个光球定有古怪,当即一道闪电击了出去。那怪兽庞大的身躯不知为何,突然显得十分笨拙,眼见避不开闪电,干脆朝前一扑,用后背硬扛了这一击。闪电划过,那怪兽不知是什么体质,竟然将电光吸收进体内,瞬间化作无数条电流,如同水蛇一般迅速游走全身。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一愣,相顾骇然,不敢再冒然出手,紧盯着这诡异的情景。 电光过后,那怪兽趁机将那团光球抓在手中,往胸口猛地一拍,光球随即没入体内。随后一团妖异的白光,自体内射出,体表的血污纷纷剥落,露出了本来面目。高庸涵一见之下,大惊失色,失声喊道:“原来是师门的机关傀儡,金辰!” 原来在张道恒之后,鸿铸天工流弟子根据巨衡的成就,开始着手研究更加强大的机关傀儡,可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已有的成就,更别说超越巨衡了。其后过了一百多年,精铸鬼工流创立,以极其精巧的构思,为丹鼎门造了一座炼丹炉,由此声名大噪。继而又造出了几样巧夺天工的器物,隐隐然凌驾于鸿铸天工之上。 由于精铸鬼工流奉为经典的《鬼工神算》一书,是天机门弃徒百里轻乔所撰,加上其开山祖师燕孤斋,曾和鸿铸天工门人斗过法,所以两派虽然源出一脉,但是却形同陌路,而且相互之间很是瞧不起对方。面对精铸鬼工流咄咄逼人之势,鸿铸天工门下弟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,于是才有了今天的金辰! 鸿铸天工认为一力降十会,而且巨衡本身就是身高十余丈的大型机关傀儡,所以造出的傀儡愈发的高大。在此过程中,综合了传统傀儡学与近代出现的符灵技巧,并对已有的一些做法做出了调整,使得这种得名为“金辰”的机关傀儡,拥有了完全不同的制作理念。金辰外形古朴,关节均由小型法阵构成,身体也由法力加持过的特殊材料构成,前胸后背均刻有符纹,以保护内中的核心法阵。 这些特点尚不足以惊世,比之巨衡而言,金辰最大的成就,是在保持了巨衡原有的恐怖战力之后,它还能飞行。虽然飞行纯由体内法阵提供灵力,飞不了多长时间,但是这一项突破,足以令鸿铸天工力压对手,扬眉吐气。 高庸涵当然知道机关金辰,金辰后来成为一系,鸿铸天工弟子,曾为天机门和大衍国造了数百个之多。由于这些机关金辰的实力非常强劲,而且绝对没有忠诚方面的担忧,所以天机门将这些机关金辰,均布置在天机阁,以及万化神殿之内,用来看守诸多法器、宝物和典籍。 难怪刚才那么眼熟,居然是鸿铸天工的杰作!只是作为高庸涵而言,更加可以确定,天机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,而且变故肯定不小,不然从未离开过天机峰的金辰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同时还有一个疑问,也令他大惑不解,机关金辰为何变身为一只怪兽,而且还学会了吸食血肉? 可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,因为金辰将那颗光球按入胸中之后,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冲了过来。高庸涵无奈,只得拉着审香妍四下游走闪避,而且压根就没有施法的打算。 金辰体内的法阵,是天机门数十位修真高手,穷毕生之力苦心设置出来的。机关傀儡根本不惧武技重击,因为其躯体的坚硬,就连浑身上下都是由岩石组成的源石族人,也不敢硬撼的。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内的那个法阵,极易被高明的修真者看破,以法力将其摧毁,一旦法阵被毁,傀儡也就失去了功用。天机门擅长法阵世所公认,合数十人之力,研制出的这个法阵,不但经受得住法力的攻击,而且还能将外来的法力吸收,这才是金辰最令人恐怖的能力。如此一来,金辰可以说近乎完美,不惧任何敌手。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些内情,对于机关金辰了解的一清二楚。所以眼下,别无他策,只能先避其锋芒,伺机而动。其实,他在等一个机会,一击制敌的机会! 第一零四章 内奸 第一零四章内奸 高庸涵当初由于灵胎有异,所以天机门的许多厉害法术都无法修习,故而转头研习法阵之学。当他得知机关金辰的来历后,对于金辰体内的法阵十分好奇,所以专门做了一番研究,竟然被他找到了一处破绽。 法阵据说是由星象之学而来,其中蕴含着极其神秘的天道,最初只有上古仙人才能窥得其中玄机。后来逐渐演化,在修真者之间广为流传,虽然威力远逊于从前,但是却给修真界带来了诸多新的修行法门。法阵用最简单的话说,就是借助符篆,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组合在一起,由此来汲取天地灵气,或者激发法器所蕴含的灵力。 任何法阵,就算再厉害,也有破绽可循,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,也没有牢不可破的法阵。机关金辰体内的法阵,其实是阴阳两个小型阵法组成,每个阵法都由符篆催动,所以关键就在这些符篆之上。 高庸涵心思转的很快,身法也自不慢,牵着审香妍在谷底来回闪避,但是拖了个人,难免会有些滞碍。一边躲避着金辰的重击,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,高庸涵扫视了一遍谷底,随后抬头看到一处凸起的岩石,顿时有了主意。几个起落跃到那处高台上,手一松急道:“妍儿,你呆在这里别动,我马上回来!” 话音刚落,金辰已经追到身后,呼啸着一条铁臂砸了下来。高庸涵转身一招聚象金元大法击出,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声若洪钟,金辰被震到一边,他自己也被击的倒飞出去。高庸涵不待落地,在半空之中,又是一道闪电狠狠击向金辰面门。这个金辰毕竟才刚刚重新组合起来,许多地方都还不怎么顺畅,行动也显得较为笨拙,躲闪不及,被闪电击的一个趔趄,当即大怒,抛开审香妍朝高庸涵冲了过来。 高庸涵既然将金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,兼且知道其命门所在,当然不愿再多费力气,仗着身法灵巧,围着它游斗。由于谷底比之平日,突然多了许多碎石堆,金辰在进退之间,更显步履蹒跚。 高庸涵仍在耐心等待,他深知金辰的实力,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修真者,而且其强悍的躯体,更是普通修真者远远不及的。所以,金辰的攻击力较之其防护力而言,虽然要差了一筹,但是两者结合在一起,丝毫不亚于修真高手,绝对不容小觑。 这么游斗了一炷香的时间,金辰愈发的暴躁,每一次举手投足都带着破碎的山石和飞舞的枝叶,声威极大。所谓盈不可久,这般威猛的打法,必不能坚持太久,但是高庸涵并没有太多的欢喜,反而愈加奇怪了。金辰是机关傀儡,不是那种有着三魂七魄的生灵,怎么可能会有愤怒、狂暴的情感?难道说,眼前的这个机关金辰已经结出了灵胎,有了灵性? 高庸涵手下丝毫没有停留,瞅准时机,右手一道垂弦击在金辰胸前。电光刚一接触到那些符篆,符篆闪过丝丝白光,金辰体内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吸力,将电光牢牢锁住。高庸涵不但不收束法力,反而加速催动,灵胎阳火之力如潮水一般,喷涌进金辰体内。 金辰胸前刻着的那些符篆,由于瞬间吸取了大量的灵力,突然大亮,放出一抹刺眼的白光,金辰浑身一震,朝高庸涵当头砸去的几条铁臂,也猛然停滞,悬在半空。高庸涵不躲不闪,大喝一声,左手抡圆了猛地朝右手一拍,电光瞬间变得更加夺目。片刻之后,电光突然一暗,高庸涵缓缓坐倒在地上,审香妍见状,从高台上一跃而下,奔到他身边,把他抱到一旁,远远监视着金辰。 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接连爆起,金辰庞大的身躯急剧颤抖,几条铁臂发疯似的朝自己胸前击去,如同擂鼓一般“嗵嗵”作响。每捶打一次,符篆发出的白光便更亮一分,照的整个谷底如同白昼。白光渐渐在胸前形成一个漩涡,透过白光,可以清晰地看见,金辰体内的一个阵法急速膨胀,而另一个阵法则被压制到一旁,拼命抵挡。 到了此时,高庸涵才长出一口气,知道这个机关金辰已经完了。因为任何法阵,都讲究的是顺乎天道,而天道最基本的一点,便是要阴阳调和。从刚才金辰的狂暴中可以看出,其体内两个阵法已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,所以高庸涵找准时机,一举击中其中的一个阵法,全力灌注灵胎阳火之力,以引发两个阵法之间的争斗。这一招果然奏效,法阵的阴阳平衡一被破坏,单凭其反噬就足以将金辰毁掉。 其实,这个道理说穿了也极其简单,但是如果不知道其体内法阵的奥秘,也决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将其击溃。这一战,对于高庸涵的心智、眼力、判断以及决断来说,要求极高;而且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修为不断提升,单以他从前的水平,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。可见,修为固然重要,其他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。 金辰仍旧击打着胸前,白光终于膨胀到极致,超出阵法的极限爆裂开来。只见无数的白光,沿着机体间的缝隙射出,每一处缝隙附近的玄铁都急速熔化,缝隙也越来越大,跟着“轰”的一下,整个机体炸成粉碎。白光一闪随即熄灭,就见一团光球漂浮在空中,晃晃悠悠朝山谷另一侧飞去。 “快拦住那个光球,把它抓住!”高庸涵本想亲自去将那团光球抓过来,但是刚才短短一瞬间,消耗的灵力极大,就像是全力施展了一招“地发杀机”一样。而且这种方式还有一个极不好的后果,就是短时间内,气血翻腾之下居然无法再度出手。 审香妍身形一晃追了上去,那团光球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,拼命朝上方飞去。审香妍跃到空中之时,已经赶不及了,当即一道灵光打了出去,那团光球倏地往旁一窜,躲过灵光继续朝上逃命。审香妍此时心志已坚,一击不中也不气馁,祭出暮云飞鹤,翻身骑到仙鹤背上追了上去。 暮云飞鹤乃是智薇散人驯服的异兽,战力虽然不强,但是速度极快,翅膀扇动了几下就到了光球跟前,审香妍这次看的极准,灵光再次出手,将光球的退路全部封死。光球失去了机关金辰的依托,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,乖乖地束手就擒。 审香妍自和高庸涵一道,这还是第一次对敌时手到擒来,尽管只是一个光球,心里还是十分欢喜。驱使着暮云飞鹤在半空飞舞了一圈,才回到高庸涵身边,手一伸,娇笑道:“高大哥,给你!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:“妍儿,刚才那一招叫什么,好生漂亮?” 审香妍俏脸一红,摇头笑笑。两人不再说话,仔细看着被灵光包裹着的光球,感受到光球内传出一股股微弱的妖力。审香妍心中一动,一道祥和的灵力轻轻点在光球之上,光华退尽,原来是一颗鹅卵般大小的内丹! “难怪这个机关金辰有了一丝灵性,原来是这颗内丹的缘故。”高庸涵暗暗点头,放出神识,探进内丹之中,良久之后才双目一睁,慨然长叹道:“天机峰果然出事了!” 审香妍大惊,一脸的不可思议:“高大哥,你说什么?” “妍儿,我们这一次来的很不凑巧,天机门已于去年八月,就被人攻陷了!”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,把审香妍惊得面容数变,犹自有几分不信,急声问道:“怎么可能?”她直觉地认为,攻上天机峰的必然是重始宗,跟着立刻想到,要是天机门都被重始宗所掌控,那么南州国只怕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。这么一来,包括叶厚聪在内的所有南州国重臣,都危在旦夕,自己的父亲也是在劫难逃。 内丹中虽然并没有主使人的任何信息,但是除了重始宗又能有谁?高庸涵沉声道:“这颗内丹,是诡门中狂蟒族一个修真者所有,从内丹中残存的灵念来看,极有可能是重始宗所为。没想到平静了不过几年的时间,重始宗又开始暗中布置了——” 重始宗自攻陷浮云巅,灭掉大衍国后,又驱使源石族、蕴水族、凤羽族等爪牙,强攻太河源。不料,太河源还有一个救命的招数,就是传自上古的太河古阵!太河古阵是天机门祖上传下来的,又历经数代高手加持,远非现在的修真者所能抗衡,以此之故重始宗大军铩羽而归,太河源才得以保存下来。 重始宗自受阻于太河源,便偃旗息鼓,开始经营辖下各地,厚土界的战乱也渐渐归于平息。世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看法,经此重创,重始宗即便是要卷土重来,怎么也得要上个十年八年;加上这三年多以来,重始宗再无什么大的举动,更加证实了这种局势判断。令人没想到的是,重始宗无所不用其极,明着虽然无力破解太河古阵,却在暗中蓄谋已久。 就在去年七月,东陵道受到蕴水族攻击之时,这帮修真者不知如何,与天机门的权雍真人暗中勾结在一起,秘密潜入太河源。这些修真高手大多是游离于九大门派之外,加上一路行来昼伏夜出,极其隐秘,所以直到天机峰下,都没有被人发现。权雍真人做内应,巧加掩饰掩人耳目,将这些人暗中带上天机峰,趁着权机真人等“权”字辈高手闭关之时,一举控制了天机峰。 “这么说,天机门师长一辈,确实是在闭关了?” “没错!”高庸涵点头道:“也正是由于闭关,才在权雍这个叛徒的引领下,被敌人长驱直入,占了天机峰。” “既然如此,咱们还要上天机峰么?” 高庸涵缓缓站起身来,神情十分凝重:“上!” “高大哥,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审香妍看到高庸涵如此坚决,不禁有一些担心。 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!”高庸涵摆摆手,示意审香妍少安毋躁,续道:“这个诡门的修真者,是在攻打天机阁时,与机关金辰缠斗在一起,一路打到了这里——” 机关金辰虽被这个诡门修真者打的几无还手之力,但是却始终不曾伤及根本,反而趁着他渐渐力竭,逐渐占据了上风。这个狂蟒族修真者打到最后,被逼无奈现出原形,竟然强行将金辰吞进肚子里,也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,两者竟然合二为一,丧失掉心神,变成了一只怪兽。半年下来,就一直呆在这个山谷中,每日以飞禽走兽为食。今夜正在吞吐之际,恰好感应到审香妍修真者的气息,所以才有了这一场争斗。直到后来,金辰虽然得脱桎梏,但是也被这个狂蟒族修真者的内丹掌控,最后落的粉身碎骨的下场。 从这个内丹中的灵念得知,当日权雍真人在伙同外人,攻打万化神殿时受到重挫,所以高庸涵才决定上山一探详情。 “妍儿,天机阁中藏宝无数,历代都是师门中最重要的地方,防范极其严密,而且还有张天师的元门仙石镇守,一定不会失陷。”跟着深吸一口气,周身散发出无穷的战意:“妍儿,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上山!” 第一零五章 回山 第一零五章回山 其实从静通三人的表现来看,权雍等人极有可能还未完全掌控天机峰,否则不会只是封锁通路这么简单。仔细一想就会明白,如果重始宗真的控制了天机门,一定不会放过南州国,至少也应该有所举措。 想通了这一点,审香妍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高大哥,我们要不要先告诉我爹,也好让朝廷有所防备,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?” 高庸涵想了想,缓缓摇头:“先别着急,等我探明之后再做打算,否则泄露出去,只怕会引起极大的恐慌。”接着为审香妍细细梳理了一遍,眼前的形势。 从去年八月至今,已有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,重始宗仅仅是派出了一些修真者,打算假借权雍真人之手掌控天机门,期间并没有接到异族大军开拔的消息。这就是说,重始宗的目的只是天机门,只要将天机门掌握在手中,太河源自然会不战而降。天机门和大衍国的关系,修真界大都比较清楚,如果没有了天机门的支持,南州国也就没了凭仗,就算叶厚聪不肯投降,不过是多费些手脚而已。这便是重始宗的如意算盘,他们打的是“擒贼先擒王”的主意。 此时重始宗毫不声张,固然是因为还没彻底拿下天机门,其实他们多少也担心这种做法,会引来包括玄元宗在内的,一些门派的反对。虽然不至影响到最终的结果,但是无疑会多出许多麻烦,而且一旦被南州国获知,定会倾尽全力驰援天机峰。大衍国怎么说立国也有两千余年,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如果叶厚聪不顾一切拼尽老底的话,恐怕还真就拿不下天机门。基于此,高庸涵判断,重始宗至少在眼下,没有强行攻打太河源的迹象。 而重始宗的这一做法,也正和高庸涵之意,毕竟天机门被人闯进了根本之地,传出去除了有损颜面之外,最重要的,对于民心士气是极其沉重的打击。所以他才示意审香妍,先不要急着回家报信,至少应该对天机峰此时的局势,有一定了解之后,再做道理。 审香妍听了高庸涵的分析,恍然大悟,不禁对高庸涵遇事时的冷静、周到、长远、透彻大为佩服,同时不断警醒自己,此时此地不可率性而为。有了这么一种心态,自然而然就想到,自己如果跟去,极有可能会成为累赘,反而于事无补,所以当即说道:“那好,高大哥,你一个人小心些,我就在这里等你!” “哦?”对于审香妍的这个态度,高庸涵先是一愣,随后笑道:“妍儿,你能这么想,我很高兴。不过这处山谷不宜久留,先到别处看看,把你安顿好以后,我再上山一趟。”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是好意,但是却不能接受,当然,她自有一番道理:“高大哥,这一耽误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,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去吧。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,你放心,有事的话我一定先求自保。” 短短三个多月,审香妍有此转变,高庸涵十分欣慰,当下说道:“好,咱们就以十天为期!十天之后如果我安然返回,自然没有话说,如果还没出来,你立刻回天子城,将此事密禀朝廷,叫他们千万不可声张。”踌躇了一下,继而说道:“另外,你还要再跑一趟星河屿,找到你师父,尽力说服丹鼎门和北州国,放弃成见,对南州国加以援手。同时通知他们小心提防,以免不测。” 审香妍应道:“我知道!我会告诉师父,南州国与北州国,天机门与丹鼎门,是唇亡齿寒的关系,一定会设法说服师门派人相助。”跟着关切道:“高大哥,你一定要小心,我可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噩耗了!” 高庸涵轻轻将审香妍拥在怀里,深情道:“妍儿,我会的!”说完,重重地一吻,然后沿着峭壁攀爬而上。 看着高庸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,审香妍仍旧回味着刚才那一吻,良久才将手中的内丹往怀里一收,顺着谷底,朝天机峰的方向走去。 高庸涵回到山崖上,没有丝毫停留,继续前行,前路越来越高越来越陡,又狂奔了大约半个时辰,到了一处危崖边上。面前是宽逾两里的峡谷,连绵的天机山脉在这里,就像被利剑劈成了两半,完全断开。万仞绝壁,狂劲的山风迎面吹来,坚硬的岩石被切出无数的裂痕,在山风的吹袭下发出刺耳的鸣叫声。两块巨大的岩石临空伸展出去,其形犹如两只作势欲扑的猛虎,盘踞在两边悬崖之上,隔空相对。 高庸涵跃上岩石,走到最前端,手捏法诀低声念动咒语,任凭山风把长衫一条条撕裂。随着咒语一声声传出,一道道符篆伴随着法诀,一直飞到了对面。对面山崖上同样突出的那块岩石,仿佛活了一般慢慢直立起来,周遭的山石不断被震落,带着巨大的轰鸣声,一路跌进峡谷之中。那块岩石完全直立起来,竟然与机关金辰看上去有几分相似,仰身猛地一道白光从胸口处喷出,直冲天际,跟着白光划破长空,直射过来。 脚下的岩石随即动了起来,在白光堪堪照到时,低头咆哮了一声,一道青光从嘴里喷出,和白光混合在一起,一闪没入到云海之中。云海突然有了几丝异动,不断地喷涌出大团大团的云朵,从远处一直蔓延过来。高庸涵早已等候多时,不待云朵到达崖边,就跃了过去,随后又催动咒语,云朵缓缓缩回到云海之中,而那两块岩石也慢慢回复到初时的形态。 因为这条通路隐秘无比,所以不像前山的连云桥,和后山的密云洞,有专门的法器可以抵挡云海中的杀意,所以高庸涵一进入云海之中,便把本门印迹的那点星芒祭了出来。云海中不时有流光划过,那点星芒游移在额前,流光进入身前三尺,便感受到星芒内的印迹,悄然无息地隐入云中。其间也有几股暗含杀机的灵力波动掠过,每次都是星芒内射出一道白光,才避让开来。高庸涵小心翼翼,暗自戒备,不过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障碍,顺顺利利地穿过云海,落到了天机峰半山腰。这么顺利,倒是大出意料之外。 天机峰不仅仅是整个天机山脉中,最高的一座山峰,而且也是整个南洲大陆中,仅次于天堑山脉天绝岭的第二高峰。天机峰终日白雪皑皑,层层云海环绕在山腰,云海之下的风貌,从来无人得缘一见,相传那里已非人力所及。云海之上高逾百里,天机门自开宗立派时起,山门便建在云海之上,其上又分三处平台,每层平台方圆均超过数百里,其上楼台林立,自下而上依次为归来观、聚心楼和天机阁。 归来观是天机门的门户,扼守着上山的必经之路,也是门中低级弟子修炼的场所,由修为有成的梅园弟子负责看管。往上六十里,是聚心楼,这里是天机门掌教所在,而供奉着万化真人神像的万化神殿,便在此处。再往上,就是峰顶的天机阁,乃是天机门最神圣、看守最严密的地方。 这条密道的出口,便是在归来观和聚心楼之间的冬戟崖上,冬戟崖得名自山崖尽头,斜插的那柄珍珠画戟。自冬戟崖以下,雪水消融后汇成涓涓细流,顺势而下流入天机山脉,再汇合无数的支流而成为太河,所以冬戟崖被认为是太河的源头。 高庸涵一踏上冬戟崖,便施展幻术隐去身形,环顾四周,居然没见到一个同门,更加确信形势已然危急万分。因为冬戟崖这里,由于珍珠画戟的存在,天地灵气十分充盈,是同门汇聚的修炼场所,此时空荡荡的平台上,一个人都没有,自然是大为异常。归来观肯定已经落在重始宗之手,高庸涵不再迟疑,径自朝聚心楼而去。 高庸涵将神识扩展至极处,沿着山路疾奔,到了一处冰崖边,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,连忙止住身形,化作一堆积雪伏在一株雪松下,将紫府内所有的灵力都收束起来,屏住呼吸一动不动。不多时,两个身影一前一后,顺着一条冰梯缓缓走了过来,边走边谈,高庸涵定睛看去大吃一惊。 当先一人身形异常高大,身高在七丈开外,浑身隐在火光和雾气之中,尤其是自肩部以上冒出炽热的火焰,十分的怪异。火焰中隐隐可见其相貌宛如龙头,一条长长的火尾拖在地上,但是那些火焰似乎极其收敛,只是在擦过冰雪时才带起丝丝水雾,看上去如同被薄薄的水雾包裹着一样。 高庸涵的心不断地往下沉,如果没猜错的话,此人是炎焱族的修真者! 炎焱族一向游离于世外,很少离开熔海崖,所以不怎么为世人所知,虽然也曾被卷入过六百年前的那场大乱,但是其超卓的实力,至今仍被修真界所忌惮。高庸涵还清楚地记得,当初下山时,权思真人就一再交代过,遇到炎焱族人能忍则忍,要尽力避免与其发生冲突。从那时起,他就有了一个概念,炎焱族人极不好惹;此时在天机峰,居然见到了很少露面的炎焱族修真者,看来重始宗是志在必得! 在那个炎焱族修真者身后,是一个俊美之极的男子,一只碧绿温润的尖角高高竖起,额前又伸出四片虽小但是花纹艳丽的茸角,双目中是一片晶莹如玉。一身剪裁极其精致的锦袍,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,加上旁边那个怪异的炎焱族人衬托,更显玉树临风。此人,竟然是一个千灵族修真者! 高庸涵不禁为重始宗的实力,有了更新的认识,因为炎焱族和千灵族,一个异常自负,一个洒脱不羁,最是受不得约束的两个种族。玄明盛世以来,以玄元宗和重始宗的强盛,其门下都几乎从未听说过,有这两族的弟子,更何况这两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,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,可见重始宗隐藏的有多深。 以这两人的身份,尤其是这个千灵族修真者,即便是他大摇大摆出现在天子城,也不会有人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怀疑。因为千灵族自九界坍塌以来,就和人族异常亲近,他们也是九大种族中,唯一可以和人族通婚的异族。而且,丹鼎门和天机门之间,虽然近两年来由于北州国的事情,生出了隔阂,但是两派却始终未曾恶语相加,更别说兵戎相见了。 难怪他们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天机山脉,果然是有备而来! 高庸涵正自揣测,两人随后的一番话,却将他惊得险些暴露行藏。 第一零六章 围困 第一零六章围困 此时天色渐明,冰雪之中,天机峰显得异常洁净,可是有多少人知道,就在这洁净的天地间,正在上演着一场惨烈的杀戮? 两人显然没有发现高庸涵的存在,背对着他藏身之处停了下来,那个千灵族修真者走到冰崖边,看着云海中隐约可见的红日,悠悠说道:“我于六十年前曾来过天机峰一趟,那时就觉得这里的日出,比之悬空岛都要壮观。现在看来,景色依旧,可是却物是人非,昔年的好友,今日却反目成仇视同水火,唉!” 那炎焱族修真者却无如此雅兴,哼了一声,有些不耐地说道:“智宇真人,就算是念旧,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吧,倒底什么时候动手?” 这句话一出,把高庸涵惊得几乎跳将起来,这智宇真人乃是丹鼎门中有数的高手,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,均在审香妍师尊智薇散人之上。而且从他的感叹来看,他与天机门之间,应该是有一点渊源的。难道说,丹鼎门已经归顺了重始宗? 智宇真人仍自感叹:“我们此次的目的,并不是要大开杀戒!天机门的阵法机关太过厉害,强攻损失太大,况且这半年来,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,你急什么?” 那个炎焱族修真者性子十分火暴,大声道:“还说不急?我们已经拖了大半年了,你始终横加阻拦,倒底是何用意?” 智宇真人淡淡说道:“用意自然是有的,不过暂时不便明言,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,可以回去问你师尊。”顿了一顿,看着对方越来越愤怒,几欲陷入狂暴之中,智宇真人续道:“火龙铭昊,你师尊临行前吩咐你,到了天机峰后所有的事情听我安排,难道忘了么?” 火龙铭昊又是一声冷哼,鼻子中喷出一团火光,击在地下,瞬间将冰雪熔化,烧了一个大洞,不满道:“可是你也太过小心了,凭咱们这些人的修为,就算将天机门灭门也不在话下,哪有围而不攻的道理?” 智宇真人仍旧不紧不慢,语气十分的从容:“灭掉天机门?笑话!连当年的原界帝君,都不能做到,你以为咱们加起来比得过他么?”跟着一声冷笑,不屑道:“炎焱族都是这么狂妄么?” “你说什么?”火龙铭昊大怒,当即就要发作,也不知智宇真人做了个什么手势,火龙铭昊强忍住怒气,低声吼道:“你避开众人把我叫到这里,就是要说这些废话么?如果今天再不动手,我就带着门下弟子回熔海崖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说完,手一甩径自走了。 智宇真人看着远去的火龙铭昊,一脚跺在地上,地面一阵抖动,一大片悬冰被震碎,掉进山谷之中,轰轰作响。跟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杀意,冷冷吐出一句: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,今天便要你们好看!” 待智宇真人走远,高庸涵才现身,心中大为疑惑。智宇真人的目的倒底是什么?难道并不是要占据天机峰,降伏天机门?而且围困天机峰长达半年,都不愿出手,倒底是有何用意,还是有什么顾虑? 从两人的交谈中,可以看出,智宇真人很像是这些人的首脑,而火龙铭昊是受命前来相助的。不过至少有两个好消息,一是师门只是被围,情势虽然危急,但是还不至于全军覆没;二是两人之间,存在着极大的分歧,其中似乎另有隐情。这么想着,便不急于露面,而是打算悄悄潜到聚心楼附近,见机而动。 放眼当今世上,要说到建筑之精美,匠心之独到,无出人族之左右,而人族当中,又以天机门的建筑为其中翘楚。聚心楼的规模极大,丝毫不亚于天子城,整个建筑群以万化神殿为中心,分为左、右、前、后四大部分,有数万间房屋,层峦叠嶂,可谓美轮美奂。四百多年前,千灵族智者智行一游历到此,对于天机门的建筑,尤其是聚心楼推崇备至,认为其构思之巧妙,已到了极致。 在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,智行一将聚心楼推举为天下第一楼,通篇不吝溢美之词,一时间连带着天机门也名声大噪。不过数百年来,不要说尘世中人,就是修真界中,也鲜有人能一睹天下第一楼的风采。这么一来,口口相传之下,反倒更增添了聚心楼的神奇。 就是这么一个被世人推崇和向往的地方,集数千年人族建筑之大成的地方,如今却是满目疮痍!高庸涵一到聚心楼所在的平台,触目之下大感心痛,整个建筑群被毁的七零八落,遍地都是断壁残垣,许多地方甚至还在冒着滚滚黑烟。天机门数千年的积累,被毁于一旦,无论是谁看到眼里,只怕都难以相信眼前所见,难以接受。 高庸涵在废墟中穿行,心中的悲痛难以名状!他还记得,第一次跟着师父踏上天机峰,见识到天下第一楼时是很等的震撼,而权思真人当时又是何等的自豪。可是如今,这些建筑都已变成了瓦砾,再不复当日的雄伟壮观,想来山门处的归来观,也必然不保,高庸涵心中怒火升腾! 想来是智宇真人和权雍等人,以为控制了进出天机峰的两条通道,根本未曾想到会有人潜上天机峰,一路行来,居然没有任何防范。高庸涵很顺利地,潜伏到了万化神殿附近,在一处坍塌的大殿废墟,隐藏了下来。 万化神殿高三百三十三尺,方圆七百二十丈,内中供奉有万化真人神像,是平日举行大典、祭祀、传道的地方。这里连同神殿后面的道龛楼一起,是聚心楼的核心建筑,还没有受到什么破坏,总算是保留了下来,当属不幸中之大幸。其实在天机门内部,由于有四周的云海法阵护持,又有归来观扼守住上山的必经之路,所以聚心楼反而没有设置什么法阵防护,这也是损失如此之大的一个重要原因。 说起来,万化神殿和道龛楼之所以得以保全,还得归功于自权机真人以下,一帮子“权”字辈高手的闭关行为。闭关的场所是在天机阁,而道龛楼内的法阵,是通往天机阁的唯一通道,每次闭关之前,权机真人都会启动法阵,将道龛楼连同万化神殿一起禁制起来。 这个法阵源于上古,名雷鸣风柔阵,取“雷鸣猛烈而刚,风吹渐远而柔,风雷相搏,两而合一,刚烈中柔缓,柔缓中藏刚烈,刚柔相济”之意。阵法中暗含天高地厚,日月归临,四时交替等诸多妙用,端的是厉害无比,所以才一直撑到了现在。 在雷鸣风柔阵外是一个极大的广场,差不多有大约三百多或站或坐,三三两两看似杂乱无章,实则暗含玄机的修真者,似乎也排出了个什么阵法。这些修真者的种族很杂,高庸涵挨个看过去,九大种族中除了七虫族之外,每个族的人都有,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诡门中人。三百人中,高矮胖瘦,五颜六色,长相也是稀奇古怪各不相同,这么多异族之人凑在一起,倒也委实难得。 高庸涵仔细感应了一下,这些人的修为均自不弱,以智宇真人和那个火龙铭昊为首,有一少部分修为已臻化境;更有几个站的远远的修真者,几乎感觉不到有灵力波动,想来也是高手。高庸涵暗暗心惊,什么时候重始宗网罗了这么多高手助阵,看来这次的事情异常的棘手。 这时,智宇真人走到万化神殿跟前,朗声说道:“权机真人,念在咱们是旧识,这半年多来我给了你们许多机会,可是你却始终食古不化,莫非真的不在乎天机门的千年基业?” 过了半晌,从万化神殿里传出一声冷哼,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四周回响:“智宇真人,我门下弟子,你杀的还少了么?天机门虽然屡遭劫难,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能断我传承,我劝你还是回头吧,以免遭受天谴!” “哈哈哈哈!”智宇真人仰天大笑,指着万化神殿说道:“权机,你以为我这半年来围而不攻,就当我真的破不了你的雷鸣风柔阵么?我只是念在咱们两族的渊源,才对你们手下留情,如今已是仁至义尽。倒是我要奉劝一句,不要再执迷不悟,只要你交出那东西,我们立刻撤走,日后大家仍是同道,岂不善哉?” 话音一落,从智宇真人身后走上一人,一身打扮却是天机门的装束,合掌朝神殿施了一礼,接口道:“掌教师弟,如今大势已去,还是把那东西交出来吧,反正那东西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用处,何必要门下弟子陪着你一起遭罪呢?” “呸!”一声怒喝,殿内一人破口大骂:“入你奶奶的,你个叛徒,要不是你开门揖盗,引狼入室,敌人哪里会这么容易攻进来?等我逮着你,看我不活剐了你,咳咳!” 高庸涵从第一句骂人的话就听出来了,这正是师父权思真人的声音,心下大喜,师父在外云游了十余年,居然已经回到了天机峰。只是从他的咳嗽中,听出灵力十分虚弱,似乎受了重伤,不禁又有些担忧。转眼看了看那天机门装束的道人,知道没猜错的话,此人便是权雍真人。他在山上学艺的那几年,正是权雍真人闭关之时,所以一直没见过这个师伯,如今倒要好好看一看。 此人正是权雍真人,一缕长髯随风而动,一派道骨仙风。他的涵养极好,对于权思的怒骂,毫不介意,反而关切道:“权思师弟,你的伤势怎么样了?只要你把那东西交出来,智宇真人这里有丹鼎门的灵丹,足以治愈你的灵胎,要是晚了,只怕一身修为就废了。你是师兄弟中天赋最好的一个,要是灵力尽失,岂不可惜?” “放你妈的屁!少在这里假惺惺。”权思真人毫不领情,继续骂道:“凤羽族的那个杂碎修为太差,还要不了老子的命,这半年来,老子能吃能睡,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,不信等会咱们走着瞧。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看来师父这十多年来,脾气越发暴躁了,张口闭口都是粗话,不过这两句骂的十分过瘾,听得大为痛快。 智宇真人有些不耐,挥挥手,权雍真人自行退了下去,接着森然道:“权机,我最后问你一句,你倒底是交不交?” “祖师在上!”那声浑厚的声音再度回荡:“今日面临生死存亡之际,天机门门下弟子听令!”突然一声暴喝,半空如同打了一个炸雷,将周围废墟上的黑烟震得四散飞射出去。 “谨遵掌教法谕!”数百人齐声大喝,语声中流露出同仇敌忾的决心,和慷慨赴义的豪气。 “今日不用再留任何余地,一旦雷鸣风柔阵被破,全力迎敌,将所有进犯之敌击杀,不得有误!” 接着,从万化神殿内,传出一阵高呼:“杀!” 第一零八章:宝鼎 第108章:宝鼎 智宇真人拂袖而退,一旁早已等候不及的火龙铭昊朝他看了一眼,跟着大手一挥,一道火柱击了出去。那些三三两两站立的修真者,立即动了起来,排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,然后同时祭出各种法器,色彩斑斓的各种法术也随即轰了出去。但见天空中,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光柱,或轻柔,或狂暴,或迟缓,或迅疾,或贴地而行,或临空而下,交织在一起,将整个天空都印得异彩纷呈。 万化神殿连同道龛楼外面,突然闪现出一层光晕,晴空之上猛然出现无数的闪电,伴随着雷鸣直击了下来;同时从光晕中隐隐可见无数波纹缓慢流动,一股和风荡漾开来。雷鸣风柔阵已然全力发动! 三百多位修真者同时出手,内中包含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等等各种法力,同时还夹杂着各种幻化出来的异兽嘶吼,威力可想而知。而雷鸣风柔阵乃是天机门最厉害的阵法之一,其威力也是非同小可,阵法中的天高地厚、日月归临、四时交替等妙用,在气机牵引之下,全部运转起来。两股法力迎面相撞,声势之浩大,场面之壮观超乎想像。先是劈里啪啦一阵轻响,跟着天色一暗,如同末世降临,接着一道闪光照亮天地,一层巨大的光晕一层层荡了出来,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,整个天机峰都一阵剧晃。 这一下交手,只怕在厚土界的历史中,都称得上独一无二,即便是六百多年前的寥廓熔城之战,和五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,也得屈居下风。在那两次大战中,虽然修真者出动的数量,远胜于今日,但是也没有说,三百多人同时对准一个目标出手。就算是强如原界帝君、玄元、重始两位道尊,只怕在此等威力之下,也要避其锋芒。 这一刻,高庸涵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!他所在之处,被两股法力撞击后产生的劲气波及,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废墟,轰然倒塌。而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,因为他也要运力抵挡这股霸道的法力波动。 尘土飞扬中,那些离万化神殿最近的修真者,竟然被活活震死,至少有三五十人被震得倒飞出去,一直摔到了聚心楼外的范围。站的稍远的修真者,一些修为较弱的,也在比拼之后口吐鲜血,纷纷坐在地上,急忙掏出各种灵丹妙药吞食,然后打坐疗伤。那些奇形怪状,原本流光异彩的法器,大部分都被震落当场,即便是少数几个勉强留在空中,支撑下来的法器也色彩黯淡,悲鸣着飞回到主人的手中。至于那些幻化出来的异兽,则因为冲的最靠前,全部被震得粉碎。 这一下,这帮修真者损失惨重,死伤加在一起,十停中去了三停。但是那层光晕,除了变得黯淡无光,从表面上看去,和刚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。 火龙铭昊自恃修为极高,所以也是站位靠前,在阵法反击之下,灵胎受到了很大的损伤。但是他强横无比,硬将已经冲到嘴边的火苗给吞了回去,然后扭头死死盯着智宇真人,咬牙道:“你不是说以阵破阵,咱们三百多人同时出手,一定能一战而下,怎么会这样?” “急什么?”智宇真人仍旧是那种不愠不火的腔调,淡然说道:“论阵法,我们谁都比不过天机门,但是他们的阵是死的,我们的阵却是活的,而且——” “而且什么?”火龙铭昊追问道。 智宇真人心中十分得意,从最早开始攻打聚心楼,受阻于雷鸣风柔阵开始,他就知道这个阵法厉害得很,所以他才宁愿等上这么长的时间。一方面,如果能说服权机真人,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,自然是最好,就算不行也不用担心,因为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权雍真人。权雍真人怎么说,也是堂堂天机门掌教的师兄,对于天机门的诸多法阵同样了如指掌。智宇真人相信,只要给权雍一点时间,他一定会想出办法,破掉雷鸣风柔阵。而在此之前,智宇真人不顾属下一众人的疑惑和不满,始终坚持围而不攻。 历时半年之久,权雍真人终于想出一个办法,就是以阵破阵。以三百多位修真者,按五行方位,布下天机门镇山之宝的天机大阵,同时出手合力攻击。但是权雍真人对此却并无十足的把握,因为这些修真者来自各门各派,修为的方式大为不同,能否完全发挥天机大阵的威力,纯属碰运气的事。他十分狡猾,只是悄悄告诉了智宇真人一个人,而智宇真人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,让权雍以花言巧语说服火龙铭昊,由火龙铭昊来主持攻击。 火龙铭昊从一开始,就对智宇真人屡屡冷言相讥,最近更是变本加厉。智宇真人城府极深,表面不动声色,似乎浑不在意,但是内心里已经对其恨之入骨。所以授意权雍编出一番说辞,又在众人面前极力推崇火龙铭昊,果然火龙铭昊上了两人的大当,心甘情愿地充当了炮灰。同时,故意把火龙铭昊手下的一帮子修真者,放到了最前面,现在果如所愿,智宇真人怎不洋洋自得? 看着火龙铭昊浑身火光近乎熄灭,就知道他遭受了重创,虽然犹自强撑,却已形同强弩之末。智宇真人得意之下险些失言,他原本想要说的是:“而且如此一来,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打擂台?”幸好悚然醒觉,及时收口,当即面容一整改口道:“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全力一击,你以为他们就很好过么?” 智宇真人猜的不错,刚才的惊天一击,万化神殿里自权机真人以下,也自受到了极大的损失。尤其是退守进神殿的二代“静”字辈弟子,和三代“观”字辈弟子,被狂暴的法力波动震死了不少。要不是有雷鸣风柔阵抵挡,卸掉大部分力道,只怕“权”字辈的高手,也会有一些人难以幸免。 火龙铭昊正要反驳,智宇真人突然提高声调,大喊道:“权机,只要我再来这么一下,你的这个雷鸣风柔阵必破无疑,阵破之际,就是你阂门上下毙命之时。我再问你一次,交,还是不交?” 权思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,嬉笑道:“智宇老匹夫,你每个月都这么嚎上几次,你不烦我都嫌烦,有本事你先破阵再说。对了,忘了问一句,你一下少了近一百名爪牙,这第二下还有几分威力?” 智宇真人也不着恼,平静地说道:“谁说我破不了你这阵法,我一个人就足矣!”说完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鼎,往空中一抛,随即捏动法诀,一连窜法印叠加到小鼎之上,那个鼎随即变大,顶内伸出十多片碧绿的贝叶。 “贝叶宝鼎!”权机真人失声喊道。 这句“贝叶宝鼎”一出,不要说广场上的这些修真者容颜大变,就连远远在场外的那几个修真者,也倏地站了起来。而万化神殿内的权机真人等人,相顾骇然,随后脸若死灰,均知道这件宝器一出,再无任何机会。高庸涵此时方才明白,原来这一切的主谋,居然不是想像中的重始宗,而是一直视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丹鼎门! 在所有的修真者心中,有一个神一样的人物,他是所有仙人,包括修真者共同的祖师,其地位至高无上,即便现在的仙界之主,也与之有天壤之别。这个人,就是九天十地,三界共尊的九界道祖! 相传九界道祖乃是千灵族人,得道于数十万年前,手撰《阴阳道鉴》,为整个宇宙苍生指明了修行的方向。并以无上之神通开出一片虚空,亲手建立天庭创设仙界,接引修真者无数,被后世尊为九界道祖。丹鼎门就是九界道祖所创,是为所有的修真门派中,历史最为久远的一派,而这个贝叶宝鼎,相传便是九界道祖当年所用之物。 九界道祖所传之物,哪怕就是一个扫帚,一个簸箕,甚至一双草鞋,都被世间奉为圣物,更何况还是他当年修炼的法器?当今世上,没有那个人会胆大到妄图抗衡贝叶宝鼎,因为厚土界之所以能在天变之中保存下来,据说就靠了这个贝叶宝鼎之力。 贝叶宝鼎虽然珍贵无比,但是却被修真界所熟知,因为在每个甲子年,千灵族丹鼎门都会在悬空岛道祖崖,也就是九界道祖的道场,举行盛大的祭典。在祭典上,丹鼎门都会把贝叶宝鼎供奉于道祖神殿之内,供世人顶礼膜拜。其间,曾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修真者,妄图盗取贝叶宝鼎,但是均被宝鼎给收了进去,再以后,就没有人敢打贝叶宝鼎的主意了。 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后,并不急于发动,他还在等。他相信权机真人一定会被降伏,因为作为一派的掌教,不会笨到连形式都看不清。同时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,从周围那些修真者的眼神中,他感到了无数的艳羡、热切、臣服、惊惧,当然最令他满意的,是火龙铭昊的神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颓丧。 这时,火龙铭昊才恍然大悟,自己是被人给利用了。难怪智宇真人这半年来,显得智殊在握,竟然是把贝叶宝鼎都带在了身边,可恨他还要装模作样,以至于葬送了这么多同伴的性命,心中不由得对智宇真人的怨恨,又多了几分。只是他却不知道,智宇真人之所以迟迟没有亮出这个杀手锏,其实是受到了丹泰常的严词警告,不到万不得已,绝对不能亮出贝叶宝鼎,否则将会和天机门结下死仇。 今时今日,智宇真人自认为亮出这个宝器,于情理上绝对说得过去,因为他根本不怕天机门会由此,而对丹鼎门产生丝毫的不敬。 贝叶宝鼎悬浮在空中,放出耀眼的光华。智宇真人毫不担心,这里会有人出手抢夺宝鼎,因为没有丹鼎门的秘法,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哪怕是触摸到宝鼎。否则,自道祖崖祭典开始以来,贝叶宝鼎早就被人给盗走了,可结果呢?那些心怀叵测的修真者,甚至强如风行厚土界,横行无忌的狂魔道人,不也被宝鼎给收了,直接炼化成金丹了么? 从万化神殿内,隐隐传来一阵争吵,显然是天机门内部,为了交不交那东西的问题,发生了分歧。争吵声越来越响亮,智宇真人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,权雍真人趁机走到身边,神色愈发的恭敬,低头谄笑道:“真人,权机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,我的事,你看——” 智宇真人微微一笑,轻声说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连你的事情一起办妥。” 权雍真人当头一揖,谢道:“多谢真人成全,日后天机门必唯真人马首是瞻,不敢有丝毫的怠慢!” 智宇真人志得意满,哈哈大笑中,目光如刀锋一般,飘向万化神殿。 第一零九章 托付 第109章:托付 在万化神殿内,权机真人等人的确是在争吵,但是争吵的内容,并不是如智宇真人所想像的那样,他们争论的是,是否应该退回到天机阁中。能坚持到此时仍不动摇的,当然都是天机门中最坚定、最虔诚的弟子,又怎么会为是否归降而争执不下呢? 其中一派,以近乎归隐的长辈,老成持重的“藏”字辈高手藏默真人为首,认为雷鸣风柔阵根本挡不住贝叶宝鼎,不如全体退守天机阁,实在不行就启动元门仙石。因为天机阁入口处的元门仙石,乃是一代宗师张道恒所造,以天外仙石为基,并刻录了九九八十一道符篆阵法,即便是当年出自仙界的原界帝君,也在元门仙石面前无计可施。这一派对于元门仙石的威力,深信不疑,认为一定可以挡得住贝叶宝鼎。 另一派则以性烈如火的权思真人为首,他们的观点恰恰相反,认为元门仙石虽然能挡住原界帝君,但是未必能挡住贝叶宝鼎,因为九界道祖的神通广大,早已映入每个人的心中。一旦元门仙石被毁,那么天机门数千年来的传承,便会毁于一旦,而且天机阁中珍藏的历代祖师遗物,也会被洗劫一空,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。所以,他们主张拼个鱼死网破,借助天机阁中的诸般法器,就算是全部战死,也必定能重创进犯之敌。 其实,权思真人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讲出来,他觉得天机门今天遭此横祸,自己难逃其咎。从一开始,看到相亲相近的同门师兄弟,以及二三代弟子相聚惨死在敌手,他就不想独活了,要不是掌教师兄严加看管,他早就冲出神殿,和敌人死拼了。 争执不下,两方的目光,都集中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权机真人身上。权机真人能接掌天机门,当然有他独到之处,用心倾听完两派的观点之后,沉声道:“我很了解智宇真人,其性情有别于其他的千灵族人,行事明为洒脱,实则非常固执,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。所以就算我们躲进天机阁,开启了元门仙石,他也一定会死缠烂打,这么一来,天机门就真的保不住了!” 权机认识智宇,已经有六十多年了,从他突然出现在天机峰,肆意屠杀天机门弟子,并放纵火龙铭昊等人焚烧聚心楼开始,权机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撕破脸了。以他的性格,真的会不惜一切,哪怕是将天机峰夷为平地,也一定要将那东西抢到手。为了天机门的存亡大计,权机不得不做出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。 “他既然敢亮出贝叶宝鼎,看来我们都想错了,这一次只怕不是重始宗的意思,而是丹鼎门在背后主使,所以一个应对不好,后果不堪设想!” 丹鼎门因为九界道祖的缘故,地位在修真界中十分超然,这也是历次大乱中,悬空岛和星河屿都能置身事外的原因。即便是在今天,重始宗如此强势,都不敢对丹鼎门有何举措,因为害怕引来整个修真界的声讨,更怕招来仙界的干涉。本来,单一个重始宗,已经不是天机门所能应对的,现在再加上一个丹鼎门,以及其背后的影响力,天机门可谓是腹背受敌,已然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。 权机真人的这个看法,立刻被大家所认可,权思真人听了以后却是愧悔难当。 这还得从去年六月二十八那天说起,那天,也正是叶帆和权变真人等,一道离开太河源后的第十天。权思真人在外云游十余年后,突然赶回师门,带回了一件极其神秘的东西。作为掌教的权机真人,一见之下大惊失色,随即封闭山门,将天机峰外云海中的法阵,悉数开启,同时严令门下弟子不得外出。接着打开天机阁,率领一众“权”字辈高手闭关,合众师兄弟之力,布下一座法阵,打算参详其中所蕴含的隐秘。 权机真人的应变之力,不可谓不快,不过很不幸,这个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。 当时,刚刚出关不久的权雍真人,在得知此事后,自告奋勇,一力将护卫山门安危的重任承担起来。又有谁能想到,仅仅隔了一个月,到了八月初四这天,一伙神秘人突然闯进聚心楼,大肆烧杀。等到权机真人等人闻讯,从天机阁下来时,已经大势已去,不得已退守万化神殿,凭借雷鸣风柔阵苦苦抵挡。 当时大家还担心权雍的安危,熟料几天后,就发现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欲,自绝于师门;也正是此时,所有闭关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才发现莫名其妙中了毒,以至于修为大打折扣。否则堂堂的天机门总坛,单凭智宇真人等人,就算有权雍做内应,也不可能势如破竹,如此顺利地攻占天机峰。后来众人才得知,权雍早在闭关之初,就在茶水之中下了一种慢性毒药,可见其用心之狠,心机之深。 一直苦撑到今日,终于还是未能挽回败局,权思真人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的这一举动,会给师门带来灭门之祸,当下痛心疾首:“都怪我,着实不该将这个物事带回来!” 权机真人摆手道;“师弟,你无须自责,要不是你带回来的这个东西,咱们都会成为师门的罪人,所以你不但无过,反而有功!”跟着叹道:“今天这个局面,我的责任最大,我太不小心了,以至于消息泄露;而且我识人不明,误信了权雍师兄,才导致如此困境。如果能渡过今天这场危机,我将辞去掌教一职,下天机峰底面壁思过!” 众人齐齐跪倒,双掌合十,口中连呼:“掌教!” 声音传到外面,众人都认为权机真人屈服,只在眼前,智宇面露喜色,权雍则在暗自窃喜。只有高庸涵知道,且不说掌教会不会低头,自己师父权思真人就一定不会束手,当即暗暗运转灵胎,准备伺机出手,直接偷袭智宇真人。 大殿内,权机真人止住众人,转头对藏默真人说道:“师叔,我要拜托你一件事!” “你说!” “我希望师叔您老人家,带着所有的二三代弟子,先行退到天机阁。如果我们全部战死,那么你就要向智宇真人屈服,为天机门留下薪火!” “不行,我不干!”藏默真人大摇其头,颌下的白须甩来甩去:“你们都去拼命,我这个老头子岂能袖手旁观?再说,这么重要的事情,我做不来!” 话还没说完,所有的“静”字辈弟子也跟着喧闹起来,三代的“观”字辈弟子辈分太低,不敢乱说话,只在一旁不住磕头,一时乱成一团。 “师父,我不会离开你!”一些弟子围在自己师父身前,连连呼喊。 “师叔,你们都能拼命,为何会我们就不能?”还有一些弟子激动之下忘了尊卑,大声质问权机真人。 “师兄弟们,我们岂能让师长涉险?都跟我一起出去杀敌!”再有一些弟子,十分冲动,当即就要冲出去。 只有少数弟子尚能保持冷静,要么劝诫同门,要么静静呆在一边。 “你们这样子是做什么?”一声怒喝,藏默真人须发皆张,怒目圆睁,扫视了一下四周,大殿中中一下子安静下来。“哼,你们这帮小兔崽子,难道忘了尊卑有序了么?长辈说话,哪里轮到你们插嘴了?” 眼下危机时刻,连修行数百年的老道,都肝火大盛,忍不住破口大骂,可见局势有多严重。不过这一通火发的很及时,将众人几乎失控的情绪,又骂了回来。看看小辈都不敢在说话,藏默真人续道:“我说掌教师侄,我都一把年纪了,论修为比你们高出不少,可是要说这种忍辱负重的事,可不是我老人家干的下来的,所以你啊,另外派人吧!” 藏默说的一点都没错,权机的确没存生还的念头,其实智宇真人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他,所以必须得把后事安排妥当。自己一帮子人拼死之下,如果仍不能重创来敌,那就只有一条路走了:投降!只有如此,才能保住这些弟子的性命,才能保住天机门的命脉,而这个活下来的人,比即将赴死的人更加艰难,担子也更重! 藏默真人既然很明确地表示,不愿苟活于世,那么也不必强求,只得转头看向权思。权思真人一见,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:“师兄,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你,这件事你别找我!” 权机还没来得及说话,藏默真人插嘴道:“权思这个小子,天分虽然极高,可是脾气太倔,比我老头子的火气还大,我看就不必找他了!” 权机真人一阵苦笑,只得对旁边一人说道:“权乡师弟,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了,”跟着抬手止住权乡说话,续道:“你就不要推脱了,众师兄弟中,属你的性子最为坚忍,虽然你修为不算太高,一向又沉默寡言,但是除此之外再无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!” 这时,所有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包括藏默真人在内,全部朝权乡真人躬身道:“权乡师兄,师门香火传承的重担,就全靠你了!” 权乡真人长得矮小肥胖,一张圆脸极为普通,要不是穿着一身道袍,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修真者。可就是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人,却在此时表现出了难得的镇定,当即团手一圈,口中应道:“权乡谨祝各位师兄弟旗开得胜,我自带领二三代弟子,在天机阁中为诸位祈福!大家放心,只要我不死,天机门就一定不会灭绝!” 这番话一出,众人齐齐唱道:“祖师保佑!” 就在这时,万化神殿四周的光晕,突然出现了数道裂痕,裂痕越来越大,一阵闪光落在地面之上,雷鸣风柔阵已然消失!原来,却是智宇真人等的不耐烦,一道灵力拍在贝叶宝鼎上,宝鼎轻飘飘飞起一片贝叶,轻轻贴到光晕之上。三百多名修真者合力都未击碎的雷鸣风柔阵,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此破去,甚至都没激起法阵一丁点的反抗,更别说法力波动了。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,权乡真人急忙带着二三代弟子,走到后面的道龛楼,通过法阵进入到天机阁中。 雷鸣风柔阵一被破掉,万化神殿也轰然倒塌,大殿中突然传出一股强大的气势,这股气势将掉落下来的废墟全部挡在一边。尘土散去,就见一座高大的神像下,围坐着五六十个道士,正自施法护住神像。 智宇真人朗声笑道:“权机真人,就算你们护着万化真人的神像一尘不染,也挽回不了今日的气数,我看你就认命吧!”随即一伸手,笑道:“拿来!” 第一一零章 斗志 第111章:斗志 智宇真人手下的这些修真者,自一路杀上聚心楼,大多都没怎么遇到真正的天机门高手,心里未免就有些轻视,认为天机门不过是依仗阵法机关,颇有些名不副实。海天阔曾在刚开始围攻万化神殿时,将一个机关金辰轰碎,他的修为得到了自智宇真人以下所有人的认可,就连心高气傲的火龙铭昊,都对其实力赞不绝口。所以看到海天阔被权思真人差点当场格杀,大家这才知道,天机门果然不愧为名门大派。 智宇真人则暗暗心惊,要知道,权思真人先是中毒,后来又被凤羽族的一名修真者击伤,在这等情形下,犹能重挫海天阔,修为的确不凡。 只有权雍真人心里清楚,这一下交手,权思和海天阔其实是两败俱伤。权思身为“权”字辈中,天赋最好的一位,修为在一帮师兄弟中也是拔尖的,海天阔输得并不意外。不过从其他人的表情来看,他们显然以为其余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也有这等水平。权雍真人并不打算将此事挑明,因为这对于他来说,绝对是一件好事,日后轮到自己接掌天机门时,也会为人所重视。 权雍真人身为这一辈的大师兄,当年也曾有当掌教的机会,不过后来输给了师弟权机真人,所以心里一直很不服气。他的城府很深,尽管心怀不满却隐藏的极深,一等就是四十年,而且平日里极其低调,连同手下的弟子,也都埋头苦修,很少与其他门人来往,这也是高庸涵初遇静通等人时,互不相识的原因。 当权思突然回山,将那东西一拿出来,权雍真人便明白了,苦等了四十年的机会,终于到来。只是当时,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,出于敏锐的直觉,以自己刚刚出关为由,一力承担起了看护山门的重任。包括权机真人在内的所有人,都没有想到,权雍其实是另有打算,反而对他的这一举动很是赞赏。 果然不出所料,没过多久,权雍真人就察觉到,天机山脉中来了一大帮修真者,于是他悄然下山,颇经历了一番周折遇到了智宇真人。他与智宇真人早就认识,两人密议之后一拍即合,权雍负责做内应,帮助智宇拿到那东西;智宇则帮权雍除掉权机等人,将他扶上天机门掌教的宝座。权雍随后返回天机峰,一番巧妙布置,开启连云桥放智宇等人顺利通过云海,并一举控制了归来观。 权雍真人对已经被俘获的门下弟子,谎称权机真人触犯天条,将为天机门惹来杀身之祸,幸亏被修真界同道及时发觉,由丹鼎门智宇真人,带领各派高手前来阻止权机真人的逆天举动。这番话说的颇为高明,门下二三代弟子,包括负责看护山门的梅园弟子,大多将信将疑。但是丹鼎门和天机门历年来的渊源,以及人族和千灵族世代交好的情谊,还是令天机门弟子放弃了反抗,只有极少数人,由于想给聚心楼通风报信而被杀。 权雍真人的目的只是掌教的宝座,并不想门下弟子有太多的死伤,所以才在送往天机阁的茶水中下毒,这种毒不过是令修真者的灵力,在运转时有所减弱而已。说实话,权雍真人真正视为眼中钉的,也就权机那么几个人,实不愿在和智宇真人的对抗中,师兄弟也有太多的伤亡。当然,这么做除了能保留一些实力以外,也有那么一点私心,否则等他接掌天机门时,只有自己的亲传弟子寥寥数人,岂不与天机门的名头大为不符? 但是风声倒底还是走漏了,在聚心楼,智宇一行遭到了激烈的反抗。只是由于权机真人等高手,还在天机阁中闭关,才被敌人趁虚而入,门下弟子也是死伤惨重。权雍真人虽感无奈,也有几分痛心,但是为了能当上掌教,情知一将功成万骨枯,也就硬着心肠视而不见了。 这个海天阔在聚心楼杀了不少的天机门弟子,权雍看见他被权思打的奄奄一息,心下十分痛快。再看着身边这些修真者,个个脸现惊骇之情,暗暗得意:“天机门的厉害,这下你们总算是见识到了吧,看你们还敢不敢一个个大言不惭?” 一个身影远远地飘了过来,悄然闪现在场中,跟着随手一挥,将其他几道身影全部给震了出去,口中喝道:“你们这些三流角色,也想和权机真人动手,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!”然后转身朝权机真人说道:“早就听说天机门的天觉云龙变幻莫测,我今日就领教领教!” 此人正是起初一直站在场外的那几人中的一个,他身材瘦小,尖尖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,裸露着上身,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,鱼尾周围全是柔软的薄翼,随风轻轻地摆动。 权机真人将权思交给藏默真人,朝来人看了一眼,沉声道:“道友是御风族天翔阁的人?敢问怎么称呼?” 那人摇头:“我只是一个无名剑客,至于姓名么,说出来也没人知道,不提也罢。” 对方既然不说,那就不必再多问了,权机真人正要举步,变故突生。一道人影突然从一旁的废墟中飞了出来,直奔场中而来。那个御风族修真者大感不耐,轻飘飘一掌挥出,口中斥道:“还要我说多少遍,你们这些人才能听明白?” 那人手中一道电光击出,笑道:“我可不是来跟你抢功的,而是来赶你们走的!” 话音未落,电光已经到了眼前,那个御风族修真者突然感觉不妙,手中一晃,一柄细长的长剑直刺出去。长剑轻盈之极,只晃了一晃,“哧”的一声轻响,电光就被斩成了几段。不过闪电来的太快,那个御风族修真者,不防之下还是被电光震得倒退了一步,定睛看去,却是一个年轻人,有些奇怪地问道:“咦,你是‘权’字辈哪位高手?” 那人微微一笑:“我可不是‘权’字辈的。”然后转身朝权机真人走去,到了三人跟前跪了下去,朗声说道:“弟子静璇,参见师叔祖、掌教师伯、师父!” 权思真人先是一喜,随即骂道:“你个小王八蛋,早不回来晚不回来,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,不是送死么?”接着又笑道:“不过你小子的修为大进,看来灵胎的问题被你找到办法了?” 权机真人倒还记得高庸涵,只是高庸涵从满头银发变成了黑发,还是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,权思真人这一骂,方才回过神:“阿涵,你怎么回来的?” “弟子原本只是想回山拜会一下师门,没想到遇到了这场变故,所以就一路潜了回来。” 藏默真人这些年来一直呆在天机阁,对于高庸涵多少还有点印象,皱着眉头想了一会,突然插嘴道:“我想起来了,你和你师父到过几次天机阁,你个小家伙的灵胎古怪的很,我们一帮子人都束手无策,看来现在是好了?嗯,不错,不错!”跟着又叹道:“可惜,可惜!” “不错”是指高庸涵现在的修为不错,“可惜”是指他不该明知道危险,还硬要跑回来送死。这句话的意思,权机、权思和高庸涵都听明白了,高庸涵当即回道:“师叔祖,师门有难,弟子怎么袖手旁观?” 权机真人笑道:“师叔,这个静璇和权思师弟一个德性,两师徒都是性情中人,这种情形不要说想管住他,只怕你拦都拦不住的。” 高庸涵嘿嘿一笑:“掌教师伯说的是,遇到这等关头,我要是一走了之,事后给我师父知道了,还不得罚我去天机峰底下面壁思过?”说完,将神识探进权思真人紫府之内,暗察他的伤势,脸色越来越凝重,面露忧色。 三人见高庸涵居然已经能用神识察人紫府,均自大为震惊,尤其是藏默和权机二人,不约而同地点头,心想高庸涵此时的修为,只怕已经可以位列高手之列了,就算比起权思也恐怕不遑多让。 要知道权思真人乃是近七十年中,最具天赋的一人,其修为放眼同门,只怕除了藏默和自己以外,就只有权雍真人等极少数的师兄弟,能与之抗衡。而高庸涵自幼灵胎便十分古怪,可以说除了一些入门的法术之外,根本就没有修习过什么高深的法术,可是从他刚才施展的法术,以及对神识的运用自如,莫不显现出高深的灵力。 一个是天分极高,有着六十多年修为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一个是灵胎先天不足,加起来也不过才修行了二十余年,其中还基本没怎么学过法术的“静”字辈弟子。两者的差距之大,一目了然,可是现在,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却已经高的有些惊人,其精进的速度放眼整个修真界,恐怕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。 权思真人自知伤得极重,却毫不为意,笑道:“我的伤不碍事,”跟着眼中闪现出一丝慈爱和怜惜,叹道:“既然来了,我也知道赶不走你了,你就替你师伯出场吧,一切小心!” “是!”高庸涵转头对权机真人大声说道:“掌教师伯,你且先在一旁歇息片刻,看我去把这些人打发走!” 这句话说的豪气干云,那些守在万华真人神像旁的一众“权”字辈高手,再也忍不住,一起走了过来,站在了权机真人身后。 权机真人望了一眼众位师兄弟,从众人坚毅的神情中,看出了大家的拼死一战的决心,突然大喝一声:“好,今日咱们就决一死战!” 这一声吼出,所有的“权”字辈高手,齐声道:“谨遵掌教法谕!” 众志成城的决心,随着回荡在广场上的回声,顿时变成一股滔天战意! 智宇真人心中一懔,眼看就要大胜的局面,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,给彻底改变了。他无奈地意识到,眼前的情形虽说于大局无碍,但是随之而来肯定会有一番恶斗,只怕自己一方就算是胜,也极有可能是惨胜,不由得朝权雍真人一招手,低声问道:“这个年轻人,倒底是谁?” 权雍真人也很无奈,同时对高庸涵恨之入骨,眼见大功即将告成,却被他这么一搅,登时变得棘手了许多。当下恨声道:“这个人是权思的弟子,俗名叫高庸涵。” “哦?”智宇真人倒是有些诧异:“这个人就是被智锺大师品介,与东陵王叶帆并称双杰的高庸涵?” “不错,他就是高庸涵!”权雍真人随即不屑道:“不过他一个二代弟子,修为高不到哪里去,不足为虑!” “一个二代弟子,居然能激起师长的斗志,果然不愧有‘人杰’之称!”智宇真人跟着摇头道:“不过你可能看走眼了,这个高庸涵颇不简单啊!” PS:最近由于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而耽误了更新,希望大家多多谅解!不过从今天开始,将恢复到至少每日一更的进度。再次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,谢谢!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剑意 其实现在最重视高庸涵的,既不是权机真人,也不是智宇真人,而是场中的那个御风族修真者。从高庸涵一现身,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高手才有的自信,尤其是看到高庸涵居然将天机门众人的斗志点燃,更觉得此人绝非易与之辈。 高庸涵看着那个御风族修真者,很自然地想到了曾并肩作战的扶风余岳,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,当下歉意地对权思真人说道:“师父,我不小心把你赐给我的敛眉剑,给弄掉了。”跟着回头朝众位师叔师伯团团作揖:“哪位师叔伯,可否借小侄宝剑一用?” 一名“权”字辈高手当即解下佩剑,捧到高庸涵面前:“静璇师侄,这把剑剑名临风,今日我就赠与你。” “多谢师伯!” 看到高庸涵拿着一把剑走过来,那个御风族修真者眼睛突然一亮,他是一名剑客,以剑入道,对剑已经陷入到一种痴迷状态。他跟着智宇真人来到天机峰,就是为了能领教一下天机门的武学,所以对高庸涵充满了期待。待到高庸涵站定,手中长剑剑尖向下,神情肃穆地说道:“御风族风如斗领教了!” 高庸涵知道这是御风族的起手礼,当即也还了一礼,口中应道:“御风族都是用剑的高手,今日能与风先生一战,大快平生,请!” 高庸涵从早上智宇真人和火龙铭昊的对话中,就看出对方其实并非铁板一块,所以有意将话题往切磋上引。他也知道,今日之事必然是刀光剑影,但是血流的越少,对于处劣势的天机门越有利。 智宇和权雍对望了一眼,均从对方的眼里,看到了一丝忧虑。审时度势,对于高庸涵来说,当然不在话下。 风如斗薄翼轻摇,突然飞临到半空,整个身子弓起,散发出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气。 这股剑气将整个广场都笼罩在内,权机、藏默等人暗暗吃惊,没想到这个风如斗修为如此之高,权思不由得有些担心高庸涵了。智宇和火龙铭昊也是一愣,那几个游离在场边的修真者,始终未曾出手,没想到实力强悍如斯。放眼望去,其余那几人面容犹如古井,对于场中的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,给人高深莫测之感。 剑气直逼过来,高庸涵首当其冲,气机牵引之下,体内灵力喷涌而出,褐纹犀甲随即显现出来。高庸涵想起了那夜在会间集时,扶风余岳刺来的那一剑,单论杀气比之风如斗虽然犹胜半分,却没有这种强大的压迫感,看来此人修为犹在扶风余岳之上。当下不敢怠慢,临风剑缓缓抬起,剑尖直指对方,聚象金元大法透过长剑蓄势待发,竟然爆出三尺长的金色剑芒。 这时,高庸涵突然隐隐有了一种顿悟,身心完全沉浸到物我两忘之中,从灵胎内传来无数的剑意。灵胎曾经在仙家洞府领略到的那种境界,被风如斗剑气逼迫之下,完全激发出来。一阵浑厚之极的气势,将漫天的剑气竟然像要融化掉一般,仿佛此刻,高庸涵已经和整个天机峰融为一体。 众人皆惊! 风如斗细长的双眼,突然眯成一条缝,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,尖利的声音猛然从嘴里吐出四个字:“万里惊风!” 话音一落,风如斗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把剑,如流星一般,卷起一道夺目的光华,从天而降。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犀利,不过事后,许多经历过此战的修真者,都对御风族多了一种无形的敬畏。而风如斗的大名,也在这一战之后,被广为流传,由一个籍籍无名的修真者,一下子跃升为厚土界最有名的剑客之一。 风如斗这一剑已经超脱了生死,只是纯粹的一剑,纯到了连剑都被收回体内,只剩下了剑意。这种单纯的剑意,正是风如斗梦寐以求的,如果还握着剑,岂不落回到下乘? 在高庸涵如山的气势之下,风如斗的剑道也突破了桎梏,达到了更高的境界! 在旁观者眼中,风如斗的身影都已然模糊,更何况是那柄长剑?他们的眼中,只有那一道光华。所有的人,无论是谁,此时最想知道的,是高庸涵怎么抵挡这一剑;甚至连智宇真人,都忍不住希望,高庸涵能接下这一剑。 天与地的碰撞,又有谁不想看到结果呢? 高庸涵身在局中,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,对于这惊天动地,前所未见的一剑,他反而自认为可以接下。因为这一剑的厉害,不在于剑的本身,而是那股摧枯拉朽的剑意。所以他只做了一个动作,就是将手中的临风剑横在胸前。 临风剑忽然绽放,金光猛地一收,结出了一张网,将高庸涵整个包裹起来。 光华还未到,剑意先至,狠狠地刺进金光结成的网,那张网柔软之极,深深地凹了进去。此时光华才至,金光包裹着高庸涵,居然被生生砸进了地底。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一般,光华一闪而过,风如斗浑身宛如脱力了一般,从半空中悠悠飘了下来,淡蓝色的面孔竟然有了几分苍白。这种境界对于他来说,才刚刚领悟,还远未达到运用自如,这就好比高庸涵第一次使出聚象金元大法时,灵力难以为继一样的道理。 众人急忙朝场中看去,就见地面凹陷出一个深坑,深坑之内的情景,一时还看不见。深坑周围的裂缝蔓延到整个广场,可以想见风如斗的这一剑,如何的犀利。 “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么?”所有人都几乎这么想,就连场边的那几个游离在外的修真者,都不免往前凑了几步。 天机门一众“权”字辈高手,也都目瞪口呆,权思真人更是紧张的不得了。 终于,一阵笑声从深坑内传出,一个赤红色的身影跳了出来。虽然有些狼狈,身上的褐纹犀甲也被划出了一道好长的口子,但是仍可看出,高庸涵没什么大碍,反而一脸的兴奋。 权思真人等齐齐唱了一声:“祖师在上!”如释重负的喜悦,溢于言表。 智宇真人也忍不住一声暗赞,随即又有些失望。倒是其他修真者惊叹不已,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试着将自己换成是高庸涵,结果大多数人,都自认不可能挡住风如斗的这一剑,更别说反击了。 刚才那一剑,使得高庸涵对于剑道,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。其实剑意和法术一样,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,究根到底还是靠境界——心神的境界,只有境界到了,才能看的更高,看的更远。他之所以能在风如斗的剑意之下毫发无损,其实完全是将剑意看成了一种境界,以境界对境界,而境界只有高下之分,并不能伤人。 当然,如果风如斗没有将手中长剑收回,只怕高庸涵也很难全身而退,所以严格算起来,他还是输给了风如斗。 高庸涵本就是法术和武技双修,武技修习的时间虽长,但是却没什么长进,终于在此刻有了突破,怎能不兴奋?他急于验证领悟所得,刚一跃回地面,就迫不及待地朝风如斗施了一礼:“风先生,这一战我输了,但是我有一剑,你帮我评一评?” 说完也不待风如斗回答,而是俯身将临风剑猛地刺进地面。这一下令所有的人都大为诧异,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只有风如斗的面色,突然变得更加惨白,然后又变得红润起来,再后来居然抚掌大笑。 风如斗是剑道高手,自然能觉察到临风剑异样的剑意,这股剑意他从未遇到过。如果说整个天翔阁的剑法中,蕴含的种种心得和剑意,都是以击杀为主,那么高庸涵的这股剑意,可以称得上是暖如春风了。姑且不论这股剑意是否在对敌时有没有用处,但只这股和煦的感觉,就足以令风如斗大感钦佩了。 高庸涵将剑插在地上,随后在剑柄上轻轻一弹,临风剑“铮”的一声轻鸣,从地面弹出飞到天空。然后一股柔和的暖风从深坑中轻轻拂过,连周围的冰雪都有了一分暖意。广场突然一阵摇晃,那个深坑渐渐隆起,最后竟然平整如初,要不是那些龟裂的地缝,只怕没人会知道刚才风如斗的那一剑,曾造成的破坏。 要说用法术将深坑填平,在场的高手基本上都能做到,不足为奇。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有多难,难就难在,高庸涵纯以剑意催动,这一点连风如斗都做不到。 风如斗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高庸涵的那道剑意,直到临风剑从半空落下,才睁开双眼,平静地问道: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?” 高庸涵手指一动,临风剑如同活了一般,径自飞回到手中,脸上说不出的惬意:“不知道,在先生的剑意逼迫之下,好像是自然而然就体会出来了。” 风如斗由衷赞叹道:“你能在这等关头,体悟出全新的剑意,殊为难得,不错,不错!”说完,右手一晃,一柄长剑显现出来。风如斗仔细地擦拭着长剑,目光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,有怀念也有不舍,“你这剑意可有名字?” 高庸涵想了想,忽然笑道:“就叫‘生机’吧!” “生机?好,很好!”风如斗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坚定,双手一发力将长剑猛然折断,如同弃履一般随手抛在地上,整个人神情变得轻松无比:“这把剑已经不适合我了,我要回山重新铸剑,铸一柄心剑!” 高庸涵点头称是:“我虽不怎么懂剑,但是也很想见识先生的心剑,想来一定不同凡响!” 风如斗仰天长笑,笑声中从怀里掏出一把细沙,手掌一张,那些细沙旋转起来,渐渐凝成一块令牌,慢慢飞到高庸涵身前。风如斗笑声一歇,诚恳地说道:“风某有个不情之请,想请阁下有空到天翔阁一坐,可否?” 高庸涵一把将令牌握在手中,也自笑道:“待此间事了,我必亲上天翔阁,拜见先生!” 风如斗点点头,续道:“这里面还有几位极道高手,你可有把握对付他们?” “没有!” “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!” 这话一出,智宇真人大怒,喝道:“风如斗,你别忘了临来时,风长老是怎么交代你的?” 风如斗冷然回道:“我只是一名剑客,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!” 智宇真人还要说话,高庸涵却摇头道:“谢谢先生好意,天机门的事情,还是由天机门自己来解决!” 风如斗一愣,接着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,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,依旧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:“我在蜃楼等着你,可别爽约啊,哈哈哈!” 高庸涵大声应道:“我一定来!”接着朝智宇真人笑道:“还有哪位高人来指教在下?” 第一百一十二章:藏鸦 智宇真人还没来得及答话,就听见一声粗哑的呼喊:“我来!” 仍旧是那几名游离场外的修真者中,一个身影走了过来。那人座下一头巨大的云豹,云豹鼻孔中喷出粗大的气流,身前三丈之内飞沙走石。此人豹头人身,显见也是诡门中人,看上去身高不过两丈,虽然比起场中的源石族人和炎焱族人,显得十分矮小。但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,和座下威猛的云豹,却平添一股威猛之气,令人不敢逼视。经过人群时,身遭的修真者竟然被他气势所迫,纷纷让开一条通路。 权机真人突然想起了一个人,皱眉道:“师叔,这个人你认得么?” 藏默真人仔细看了看,大惊失色:“这个人是狂君上人!” 周围一众“权”字辈高手,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狂君上人,急忙轻声询问,一问之下才知道此人大有来历。 六百年前,狂君上人曾跟随诡鹏一起创建诡门,做出了好大的一番事业,在原界帝君神秘失踪之后,也和诡鹏一样,遭到了九大门派高手的围剿。这个狂君上人机敏无比,屡次从正派的围攻中逃脱,直到玄明盛世之初,才有传言说他最终在极北之地,被闻讯而至的修真者打落玄冰裂隙之内。当时还是一名小道童的藏默,也曾适逢其会。 可是没人想到,这个六百年前便已成名的高手,居然会出现在天机峰?丹鼎门当年也曾参与到追杀狂君上人的行列中,又怎么能请来此人?狂君上人的威名,虽然远不及贝叶宝鼎来的震撼,但是其修为之高,以天机门目前的实力,绝对没人可以与之相比。更何况,那边还有几个神秘人物。 狂君上人走到智宇真人面前,很不屑地说道:“除了那边的几个人,其他人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,还是我来吧!” 智宇真人低头施了一礼,恭恭敬敬说道:“那就有劳上人了!” 狂君上人哼了一声,一驱坐骑,慢慢走到高庸涵身边,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,才冷冷说道:“小子,我看你不错,就不要搅和进来了,只要你退下,劝权机交出那东西,我保证这一帮人立马掉头下山,绝不啰唆半句!” 权雍真人在一旁听的心中暗骂,心说这个豹头人什么来头,竟然自作主张,如此一来自己岂不都落空了?况且明明是自己这一方占尽优势,却给他说的很是不堪,仿佛要输了一样,就算高庸涵再厉害,也还远没到那种凭一己之力,就足以应对全场两百多位修真者的实力。再怎么说,贝叶宝鼎不是还悬在半空么? 权雍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智宇真人,也是一阵腹诽,眼看就要功成的局面,非要充什么好汉,答应权机一个一个地打,这不是自找麻烦么?同时也对风如斗咒骂不已,一个小小的天机门二代弟子,虽然修为不错,但是明明赢了,却偏偏自行离去,这叫怎么一回事? 还好,高庸涵的出现虽说平添了几许麻烦,但是于大局却无任何作用,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。权雍这么想着,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,勉强将焦急的心态往后压了压。 高庸涵看到这个豹头人,眼前顿时浮现出魁豹的身影,不知道魁豹和此人是否相识?心中感慨之下,语气也显得颇为恭敬,参照智宇真人的称呼回道:“多谢上人美意!如果这件东西真的没那么重要,想来这么多道友也不会闯上天机峰,既然我掌教师伯誓死相抗,我就是去劝也没用,还是请上人赐教吧!”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,狂君上人不住点头:“好,既然如此,我就给你个机会。不过你要小心,我出手从来不留余地,就先让你三招,出手吧!” 高庸涵收起临风剑,右手微抬,有意露出了藏鸦指环。他知道此人既然是诡门中人,连魁豹都认得的藏鸦指环,他不可能不知道,所以希望藉此能攀上些渊源。高庸涵并非一味的狂妄,他知道此时能出手的,绝对都是一流高手,能保留一分气力当然最好。 果然,狂君上人一见藏鸦指环,脸色一变,急道:“你这指环从何而来?” 高庸涵肃容道:“得自诡门先宗主,诡鹏先生!” “哦?你见到我们老宗主了?他现在何处?” “诡鹏先生已经坐化多年,我也是无意中得缘一见。”接着将如何遇到诡鹏,以及如何获得“藏鸦”等事简单说了一遍。 当听到诡鹏留言“你既到此,份属有缘,当承我衣钵,以偿夙愿”时,狂君上人当即跃到半空一声暴喝,然后落到地上,双目中满是泪水:“以偿夙愿,嘿嘿!宗主,你可知这些年来,诡门四分五裂,有多少人还记得你的大志?” 跟着说出了一句和当日魁豹所言,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:“你既是老宗主的传人,而且身怀藏鸦指环,便是我诡门的贵客,且有望成为门中长老。今日之事,我不再插手,但是也不便帮你,你要好自为之!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破空而去,那头云豹跟在他身后,瞬间没了踪影。 这一下更出意料,智宇真人的眼睛都快直了,一直以来的淡然也带了几分气急败坏:“这个小子倒底是什么来头,竟然不动声色,就退走了两位高手?” 那边权机真人等也是大感诧异,转头询问权思:“你这弟子究竟有何经历,竟然有诡门的法器,将狂君上人都给说退了?” 权思真人也是一阵苦笑:“这小子我有十多年没见,现在连我都看不穿了!” 一众“权”字辈高手对这个静璇,不禁刮目相看,因为高庸涵表现出的异常,无形中给了众人极大的信心。就连权机也生出了一种感觉,兴许今日的危机,真的能被他化解也未可知,转念又有些慨然,莫非自己这一帮人,已经老了? 权雍真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,大步走到场中,大声喝道:“静璇,师伯来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!” 高庸涵脸现鄙夷之色,而是扭头看向权机真人。权机真人当即大声说道:“自今日起,权雍被开革出天机门,凡我门中弟子,均可对其出手清理门户!” 天机门极为看重长幼,所以没有权机真人这番话,高庸涵是万万不敢使出杀招,这一来再无顾虑,当即指着权雍真人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权雍,我今天誓将你拿下,以敬惨死的同门在天之灵!” 权雍真人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,知道这么一来,就算自己成功接掌天机门,只怕也要将在场的师兄弟,全部杀掉,否则必然是寝食难安。他只是想夺回掌教之位,并不想对所有的同门下手,可是眼前再无半分回旋余地,怎能不恨?仰天一阵狂笑,怒道:“我要杀了你!” 话音刚落,一身道袍突然鼓起,绣在道袍上的两条云丝天龙骤然活了过来,呼啸着飞上半空。此时早已是月上枝头,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权雍一连窜法诀击出,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,突然卷起了大片的云雾。云雾按照九宫之数排成一个阵法,每团云雾陡然放出白光,云丝天龙猛地钻进了云雾之中。这团云雾,便是天觉法阵,加上云丝天龙,合起来便是天觉云龙。 这一下快如闪电,权机真人连声大喊:“静璇小心,这是天觉云龙!” 旁观众人这才知道,原来权雍使出的法术,就是天机门至高无上的绝学:天觉云龙!但见那法阵玄妙无比,隐含生死、离合、喜怒、爱怨等等世间尘事,每团云雾之间都暗含相生相克的玄机,当下都聚精会神在旁观看。 高庸涵虽是天机门弟子,还从未见过天觉云龙,但是总听说过,知道这个法术能被称为绝学,威力可想而知。“垂弦连疆!”双手一搓,无数条银蛇划破夜空,汇聚成一张电网,朝云雾罩了过去。 权思真人已经被这个徒弟,层出不穷的怪招给惊呆了,口不择言道:“这个小兔崽子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,我看该我叫他师父了?” 权雍真人见到这张电网,也自微微一惊,随即狞笑道:“臭小子,受死吧!” 口中晦涩难懂的咒语缓缓吐出,每吐出一个字,就有一团云雾射出一道白光。白光虽然是射向阵中,但是电网却去势受阻。等到咒语念完,电网已被定在半空,离天觉法阵不过十多丈的距离,此时就见九道白光汇集在一起,形成一个巨大的法轮,朝电网当头砸下。电网如同被烈焰炙烤的薄冰一样,转瞬被熔化,那个法轮仍不停歇,继续朝高庸涵砸来。 本想闪身躲开,但是法轮覆盖的范围之内,空气都似乎被凝结起来,高庸涵大骇,情急之下反手一剑,将临风剑插在地上,大喝一声:“生机!” 地面陡然隆起,高庸涵只觉得从地底涌出勃勃生机,体内灵力奔腾如怒流,灵胎隐隐有冲出体外之势,滔天战意奔涌而出,一股令天地变色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,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 金光带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,化作一条金龙直冲霄汉,迎着法轮猛撞了过去。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,不由得闭上双眼,饶是如此也觉得眼珠一阵刺痛。 周围随即一暗,一股沛然无匹的灵力激荡开来,然后才是一声炸响。整个天机峰似乎都被震得微微有些晃动,众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,然后纷纷运转灵力,抵挡扑面而来的法力波动。这一下足足持续了片刻,待法力消失之后,再睁开双眼,才发现方圆数百丈之内的废墟,竟然被扫荡一空。 权机真人等顾不得察看万化神像是否还完好,定睛急忙寻找高庸涵。法轮和金龙都已不见,就见那个隆起的土包,已经变成了一个浅坑,碎石散落一地。高庸涵的那件褐纹犀甲破烂不堪,浑身血肉模糊,但是仍站的笔直。其实刚才风如斗的剑意,还是伤及了他的灵胎,这时全力拼击之下,灵胎已然遭受重创,魂魄中的暴戾之气失去了灵胎的压制,陡然升腾。 权雍真人也好不到哪里,身上的道袍裂成数条,披头散发狼狈之极,狂吐了几口鲜血,森然道:“这才刚刚开始,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?天、觉、云、龙,疾!” 权雍突然咬破右手食指,虚空画了几道符篆,血红的符篆倏地被云雾给吸了进去,法阵中那两条云丝天龙,张牙舞爪地钻了出来,呼啸着扑了过来。 高庸涵纵声大笑,笑声陡然变得邪恶无比,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,“啪”地一拍瓶底,一道红光激射而出,迎风一变,化作一条长逾百丈的异兽。这只异兽浑身冒着火光,大片大片的熔浆从身上掉落下来,张嘴喷出一股浓烈的熔浆,卷向那两条云丝天龙。 这只异兽,正是焚天坑地火熔浆深处,被紫袖降伏的那条火螈! 第一百一十三章:心魔 火螈身躯太大,每动一下,就有大片的熔浆洒落,不过片刻的功夫,整个广场就变成一片火海。众人再度被震撼了,在场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修真者,谁没见过几只异兽?但也没人见过这么大,体态这么凶悍的。瞠目结舌之下,惊呼声连成一片,众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念头:“这莫非是上古洪荒巨兽?” 火龙铭昊死死地盯着火螈,他从未想到,当世之上除了炎焱族之外,还有对于“火”如此贴近,运用的如此娴熟的生灵。炎焱族源自离火界,灵胎来自天火,信奉火才是天地的源头。骤然见到这么一种同样由火生出的异兽,火龙铭昊不禁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,虽然火螈体内乃是地火,与天火颇有不同之处,但是仍令他心潮澎湃。他忽然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,赶回熔海崖,向师门禀报此事,想来师尊也一定会大为心动的。 这只火螈自从上次被墨魇惑动心神之后,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呆在云霄瓶内,苦心修炼。其实那次经历对于火螈而言,意义十分重大,在成功祛除心魔之后,它顺利地凝结出了灵胎,不过灵胎刚刚成型,还不足以幻化形态。即便如此,这只火螈的实力仍然是云丝天龙无法对抗的,除了体形上的优势,和地火熔浆的毒辣之外,云霄瓶内绵绵不绝的仙气,对于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。真正说来,就算是以高庸涵此刻的修为,也根本不是火螈的对手。 和火螈相比,两条云丝天龙实在太过幼小了!而且火螈躯体全由地火熔浆组成,云丝天龙哪里敢靠近,只是借助天觉法阵之力,围着火螈不断吐出白色的灵力。火螈动作虽然也很迅捷,但是和云丝天龙比起来,不免就有些笨拙,接连被云丝天龙击中,大怒之下,径自攻向半空的天觉法阵。 火螈原本就很厉害,有了灵胎之后当然更加可怕,它已经看出,这个天觉法阵才是关键,所以围着云雾,大片大片的熔浆喷了过去。 权雍的面容已经扭曲,他实在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异兽,而且还是出自一个修真没几年的毛头小子手中。从天觉法阵传来的压力,在一点一点的击垮他的信心,他悲哀地发现,自己还做梦想成为天机门的掌教,但是连一个“静”字辈的二代弟子都打不过,还谈什么雄心壮志?现在,他只想尽力撑下去,不要让自己输的太难看。 火螈仗着身强力大,毫不理会不断从身旁掠过的云丝天龙,狂攻之下,终于将云雾硬生生砸散。天觉法阵一破,云丝天龙顿失凭仗,被火螈一口一个给活吞了。权雍真人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高,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。 火螈俯冲下来,高庸涵跃到空中翻身站在火螈头顶,双手伸向天空仰天长啸,形象醒目夸张之极。茫茫夜空之中,一条身长百丈长相凶猛的异兽,浑身冒着灼热的火光,盘旋在空中不断地扭动着身躯。在它头顶上,是一个矮小的人族修真者,两者之间体形的差异,几乎都可以将他忽略。可就是这么一个人,散发出一股迅猛之极的霸气和杀气,竟然使得所有人的目光,乃至天地间的光芒,都朝他聚了过去。 长啸声中,就见无数的死灵气息,从四周那些死者的身上被吸取出来,一下子汇集到他身旁。黑色的烟雾缭绕中,有些残破的褐纹犀甲缩回体内,取而代之的,竟然是大块大块黑色的鳞甲,鳞甲瞬间将他完全遮盖住,只余了一双眼睛射出寒光。 一众修真者均瞪大了双眼,他们都在等,看看这个年轻人还会带来什么惊喜,因为他今晚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。在许多年之后,这当中的许多人还不停对自己的后辈,讲述着今夜的天机峰,今夜的高庸涵! 在场众人中,只有智宇真人大感不妙,他从四周的死灵阴魂之气,就觉察到局势似乎已经失控,此时他来不及去想,高庸涵怎么会使出地府的法术,当下急忙催动灵力,法诀不断翻飞。 可还是晚了一步,高庸涵一声怪笑,大手一挥,火螈已经感知到他的意思,张口就是一股火柱喷洒而出,目标自然是那两百多位修真者。烈焰过处,惨呼连连,一些来不及躲闪的修真者,竟然被瞬间化为了灰烬。地火熔浆的毒辣狠烈,就连长年生活在焚天坑的七虫族人都忍受不了,更何况还是来自地火熔浆深处,已然结出灵胎的火螈喷出的烈焰? 这一瞬间,就连天机门这边的一些人,都恍惚中觉得是到了地狱一般。为了抵御炙热的熔浆,情急之下,就见法器、法术漫天飞舞,更平添了一股混乱。 高庸涵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杀,杀光眼前所有的人!狞笑着,催动火螈不住地追赶四处奔逃的修真者,每杀一人,便将其血肉撕碎涂抹在周身,仿佛是恶魔一般,收割着性命。 藏默、权机、权思等人惊恐万状,他们知道,高庸涵已经成魔! 智宇真人终于出手,法诀打到贝叶宝鼎之上,一片贝叶从宝鼎内轻飘飘飞出,将火螈和高庸涵挡在一边。贝叶所到之处,地面上流淌的地火熔浆瞬间凝固,四处的烈焰也随即熄灭。高庸涵此时完全陷入到疯狂之中,见到贝叶拦路,哪里还管这是什么东西,聚象金元大法不留丝毫余地,全力击出,不知为何,贝叶居然被金光打的连连倒退,有不支之势。 智宇真人大惊,双手捏出一个法诀,一片祥和中正的灵光迎了上去:“祭如灵光!” 高庸涵只顾对付贝叶,而智宇真人这一下出手悄无声息,当即被灵光击中,一个倒翻摔了下来。火螈连忙张嘴将他含住,轻轻放在地上,然后朝智宇猛扑过去。智宇真人知道火螈的厉害,当下再度催动贝叶宝鼎,又是一片贝叶飞出,轻轻朝火螈贴了过去。火螈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,身形猛地拔高,朝天上飞去,两片贝叶一前一后尾随而去。 智宇真人见把火螈逼退,身形一晃朝躺在地上的高庸涵奔去。权机真人突然踏前几步,一道白光击了过去,智宇不及躲闪,勉力一挡,被击退数步。 “权机,你敢违背约定?” “是你出手偷袭在先,我岂能坐视!” 智宇真人早就是怒火连连,横空出世的高庸涵,把整个局面搅得一团糟,以至于自己带来的人,死伤惨重。这也就罢了,可是还召了一只异兽助阵,甚至连他自己也已经入魔,今天要是不把他除去,怎能消这心头之恨?权机真人的横加阻拦,更令他恼怒,当即厉声叱道:“这个人根本就是邪魔外道,难道你还要维护他!” “他就算是成魔,也是我天机门的弟子,自然由我天机门来处置,岂容外人插手?”权机真人虽自知理亏,但却针锋相对,丝毫不退。 “想不到一向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天机门,今天也会维护一个邪魔,你对天下同道如何交代!” “放屁!”权思真人再也忍不住,破口大骂道:“你们丹鼎门背信弃义,勾结我门中叛徒,偷袭天机峰,杀我门下弟子,就是正派了么?你们就不必向天下同道交代了么?” 智宇真人面色铁青,森然道:“好,你们既然不讲规矩,就别怪我无情,杀!” 一声令下,剩余的一百多位修真者朝场中扑了过来。藏默真人也是一声大喝,带着天机门的“权”字辈迎了上来,眼见就是一场混战。 突然一声暴喝:“且慢!” 众人一惊,齐齐看去,却见高庸涵已经站了起来,身上的黑色鳞甲尽数退去,回复到本来的模样。千灵族的灵光类法术,天生就能克制心魔,而智宇真人的修为,比之审香妍来说,无疑要高出很多。尽管高庸涵这次入魔,比起昨夜被吞进怪兽肚子里时,要强烈的多,可还是及时清醒过来,一发现混战将起,当即发声阻止。 这边权机真人见高庸涵无碍,急忙挥手示意,身后的一众师兄弟遂停了下来。那边的修真者,见此情形,也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,纷纷聚拢在智宇真人身后。 高庸涵当头一礼,朝智宇真人一揖到地,口中谢道:“多谢真人出手相助,才使晚辈得以驱除心魔,心神恢复清明!” 智宇真人满脸狐疑,盯着高庸涵喝道:“你不是已经入魔了么?”随即面容一懔,厉声道:“不论你倒底是什么邪魔外道,今日都不能留你!” 权机真人早已趁着这一点点时间,和一帮师兄弟摆下了天机大阵,见势不妙,挥出衣袖,衣袖暴涨十余丈,把高庸涵一卷带回到阵中。 智宇真人虽然不懂阵法,可是这几天一直看着权雍在那里忙活,当然知道这个天机大阵的厉害,此时纯由“权”字辈高手布阵,其威力自然不容小觑。双手一捏法诀,就要催动贝叶宝鼎,将在场的天机门一众高手全部轰杀。 就在这时,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,众人抬眼望去,那条硕大的火螈从半空直直摔了下来,显然是遭受了重创。 高庸涵大急!这条火螈其实寄托着他对紫袖的思念,虽然相处的时日不久,但是感情极深,岂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跌落?当即不顾权思真人的呼唤,一纵身跃到空中,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得住火螈,也照样扑了过去。 与此同时,智宇真人已经催动贝叶宝鼎。这次同时飞出了两片贝叶,一片轻飘飘卷向高庸涵,一片飘到天机大阵上空,眼见就是雷霆一击! 第一百一十四章:宝瓶 那片贝叶看似缓慢,实则迅疾如风,转眼间就到了高庸涵身旁,而此时仍离火螈有几十丈的距离。高庸涵在半空之中避无所避,只能闭目等死,突然自怀中飞出一物,瞬间将所有的一切都定在那里。 众人皆惊,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整个天机峰似乎都被一股浑厚安详的大神通,给禁制了起来。每个人都发觉,除了心神之外,就连灵胎都已凝固,包括空中乱舞的法器,各种法术击出后的法力、灵力,而贝叶宝鼎似乎也一动不动。许多人都想抬头看一看,倒底是什么人,又或者是什么法器,才能具有这般广大的神通? 可是除了极少数的人恰好面对此处以外,其余的人却怎么也动不了,只有这几个人才看的最清楚,这个东西居然是一只玉瓶。这只玉瓶,便是从前凝愁仙子的仙器——云霄瓶! 其中,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智宇真人,他绝对没有想过,居然还有什么法器能斗得过贝叶宝鼎,就算是仙器都不能。贝叶宝鼎是什么,是九界道祖用过的法器,是整个厚土界,包括仙界都视为圣物的法器。可是眼前出现的情景,却令他感到绝望! 从云霄瓶中流出一片柔和的霞光,火螈沐浴在霞光之中,似乎无比的惬意,本来被贝叶击伤的躯体,瞬间恢复了活力,化作一道红光飞进了瓶中。高庸涵身边的那片贝叶,在流光照耀之下,竟然缩回到宝鼎之中,一起缩回去的还有另一片贝叶。原本高悬在半空的贝叶宝鼎,在收回了两片贝叶之后,也变回了原来大小,慢悠悠地飞到智宇真人面前。 霞光轻柔地划过广场的每一寸地方,一瞬间,在场的所有人,都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无奈,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疲惫,胸中的斗志也罢,野心也罢,仇恨也罢,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。跟着,众人都隐隐听到一声叹息,这声叹息中包含了无尽的酸楚,令人闻之心酸。 这时突然红光满天,原来太阳已经升起,晨光穿过云朵,给白雪皑皑的天机峰,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霞光一收,云霄瓶随即钻回高庸涵怀里,那股奇异的禁制突然消失,众人均感身上一松,手脚、灵力和灵胎也恢复正常。悬浮在空中的各种法器,突然之间直直掉了下来,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收回灵力和法器,再无争斗的念头。 智宇真人默然收回贝叶宝鼎,脑子近乎一片空白,他怎么都想不通,为什么胜券在握的局面,转瞬就变成这样,以至于功亏一篑?经过数月的筹划,尽起丹鼎门一流高手,一路上汇集了两百余位异族修真者,长途跋涉数千里,结果却落的这么一个下场,到头来一无所获,叫他怎能不感到无比的失落?不要说没拿回那东西,白白损失了差不多四成的人手,而且还凭空得罪了天机门,单是贝叶宝鼎的神话被打破,就足以令他茫然不知所措。 直到火龙铭昊走到身旁,默默地对他说:“咱们走吧!”他才回过神来,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高庸涵。 权机真人一声长叹,悠悠说道:“智宇真人,这次的事情暂且不提,那东西无论如何你也拿不去了,你们还是走吧!” 智宇真人踉踉跄跄转身,在同门的搀扶下,带着剩余的修真者下山,径自离去。每一个天机门弟子,也出奇地没有任何言语,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身影,消失在云海之中。 高庸涵转身对权机真人说道:“掌教师伯,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山外,麻烦你派人将她带回天机峰。” 权机真人自然一诺无辞,当即吩咐弟子,按照高庸涵的嘱托,寻访审香妍,然后带着高庸涵回到了天机阁。权乡真人等早已得到了消息,除了大感庆幸之外,和其余的师兄弟一道,纷纷承担起了善后的诸多事宜。 重伤的权雍真人并没有被智宇带走,而是留在了原地,自然被擒获。当权机真人听闻弟子禀报之后,沉默良久,才命人将其安顿妥当,悉心照料,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被严加看管。 经此这场劫难,众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,虽然每个人都对最后发生的那一幕,感到不可思议,但是都没有向高庸涵进行询问。高庸涵自己也不甚清楚,他当时也只是隐约感觉到,云霄瓶似乎又回到了凝愁仙子手中,至于凝愁仙子是否真的现身,又为何会出手相助,那就非人力所能知了。 其实,凝愁仙子化作相思树之后,仍旧留下了一分神识在云霄瓶之中,正是这分神识,她才能一直默默地呵护着紫袖。当紫袖遇到高庸涵之后,她几乎凭着本能,对两人进行潜移默化,从旁促和了两人的这段情缘。当紫袖突然离去,她十分清楚,紫袖不会有什么危险,倒是高庸涵日后会遇到重重劫难,所以才悄然返回厚土界,以便能随时暗中保护高庸涵,因为高庸涵多少与她也有些渊源。 此后,高庸涵迭逢大难,凝愁仙子的神识总能算出,他可以遇难呈祥,所以并不出手干涉。直到高庸涵身死,魂归地府,她都没有出手,因为那时还有灵胎无庸的缘故。而这一次面对贝叶宝鼎时,云霄瓶感应到了极其危险的讯息,凝愁仙子的神识终于发动,因为她发觉,高庸涵根本抵挡不住贝叶宝鼎。 真正说起来,这个贝叶宝鼎只是个赝品,然而这件事除了寥寥的几个人之外,当世再无人知晓。就连丹鼎门门中,地位超卓的智宇真人都不知道,更遑论外人?也幸亏是赝品,云霄瓶才能在凝愁仙子神识的操纵下,将其法力破掉,怎么说云霄瓶也是如假包换的仙器;不过要是真正的贝叶宝鼎,就算凝愁仙子亲至,也不可能取胜的。这些内情,所有参与此事的修真者,无论种族门派,都没有想明白,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。 在第二天,权机、权思二人,在天机阁中特意布下一座法阵,以防止有人窥测,然后详细询问了高庸涵的一切。这一讲,足足讲了三天三夜,高庸涵才讲了一个大概,而其中牵扯到凤五的那个托付时,由于太过重大牵连太广,高庸涵有意省去不提,其余的,包括和紫袖以及审香妍的感情之类,便一语带过了。 这三天来,听得权机和权思二人常常瞠目结舌,因为高庸涵的经历,只怕大多数修真者终其一生都难以遇到,而他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经历了个遍。除了异数,还能说什么?听完之后,权机只觉得头绪太多,太过纷繁复杂,一时反而不知从哪里入手。倒是权思真人,兴奋之余,想到哪里就问到哪里。 “阿涵,你说你死而复生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你可曾到过地府,又在地府之中见到了些什么,经历了些什么?” “具体的我也记不起来,只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,梦中似乎有无数的阴魂、恶鬼,但是——” 权思本来有些失望,听见高庸涵突然这么一顿,就知道定有内情,当即追问道:“但是什么?” 依稀中,高庸涵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倩影,模模糊糊感觉有些亲切,待要仔细看时,却什么也没抓不住,那个倩影一闪而过没了踪影。当下摇了摇头:“我实在是记不清了!” “哦?”权思转口又问道:“你前几天夜里,怎么突然会入魔,而且还化身为魔?” “我也不知道,只是当时心中涌起无穷的杀意,只想将眼前看到的所有生灵,全部杀光,”跟着叹道:“要不是智宇真人的祭如灵光,只怕我真的就成魔了!” 权思听到这里,和权机对望了一眼,神情突然变得肃穆起来:“阿涵,你精进的太快,以至于心魔大盛,如果你不能克制住内心的暴戾之气,只怕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形!” “啊!”高庸涵大惊,他当然不愿再出现这种情形,因为事后听师父对自己述及当日的种种,仍心有余悸,连声低呼:“那该怎么办?” “为今之计,只有稳住心神,以玄门正宗心法,固其根本,然后再设法寻求解决之道。” “这么说,还是没有什么办法根除心魔?” 权机真人接过话题,语重心长地道:“心魔根植于内心!从古至今,除了那些得悟‘道体’,身具大智慧的仙人之外,无人能摆脱心魔的干扰。天之道有阴就有阳,无论何种生灵,自有灵胎那日起,便随之会产生种种颠倒妄想,所以世间才有了修真一说。这世间——” 这世间有无数修真者,修为已经很高,但是却鲜有人能成功渡过天劫,其中相当一部分,便是败在了心魔之下。天劫固然可怕,但是心魔也极其厉害。心魔一起,眼前便会出现各种幻象,能激发人心中的贪婪、欲望、恐惧、杀戮等等阴暗面,一个把持不住,在天劫中就会落的形神俱灭的下场。 不过高庸涵的心魔来的确实有些诡异,至少权机真人就没听说过,有哪个修真者在遇到天劫之前,能在心魔的影响下,化身成魔。这一点实在很危险,因为一个不慎,就有可能引来修真界群起而攻之的局面,到那时,当真是无可挽回了。 说到这里,权机真人突然面露喜色,随即神情又是一黯:“本来千灵族的修行法门,最重心性修为,是克制心魔最好的选择,要不然九界道祖也不会出自千灵族。只是——” 只是刚刚才和丹鼎门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冲突,丹鼎门又岂能将这些修行法门传授于高庸涵?这么一来,就连最后的这点希望,也就此断绝。 高庸涵本人倒不是很在意,反正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,只要能完成朋友的嘱托,找回紫袖也就心满意足了。看到权机和权思二人,为了自己的安危眉头紧锁,感动之余爽然笑道:“师伯,师父,你们不必对此事如此牵挂!要说起来,我早就死了十多次了,可是每次不都是活得好好的?如果天意真是这般安排,就算祛除了心魔,照样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,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!”既然再怎么想,都没有用处,还不如不去想它。 权机真人点点头,赞道:“好一个顺其自然,难怪你小小年纪,便有人杰之称,单凭这点洒脱,足矣!” 高庸涵口中连连谦谢,不愿再在这件事上纠缠,转而问道:“师伯,我有个疑问,丹鼎门大动干戈,倒底想要什么东西?” 第一百一十五章:期望 这句话一出,权机两人均是一愣。良久权机朝权思点了点头,权思这才沉声说道:“阿涵,你可记得,当日在天机阁中你曾找到一枚玉柬,这枚玉柬上的内容,你可还记得?” 权思真人的这一问,勾起了高庸涵尘封已久的记忆,当即回道:“怎么不记得?那枚玉柬上,提到了我们天机门的开山祖师,道号是上道下一。” “不错,我正是在看到那枚玉柬之后,心生怀疑才下山寻访真相。没想到十余年的苦行,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些线索——” 当初权思下山,并不敢将此事对任何人言及,怕引起极大的误会,故而找了个很常见的理由:云游。下山之前,他曾查遍了天机阁的所有典籍,发现九界坍塌之后,有大约十余年的记载,前言不搭后语,细想之下更觉矛盾重重,所以他把寻访真相的切入点,定在了这十余年的历史上面。 当年的高手,如今都已化作了尘土,而且都被放进特制的机关之中,安置在天机峰底部。天机峰高耸入云,其底部却深埋于九地之下,有一股天然形成的禁制,常人根本无法抵达,所以被用来埋葬列位先祖。而权机真人所说的面壁之处,其实在山门下不过几里的地方,并未深入到底部。 为了探寻真相,权思下山之后特地绕了个大圈子,从那条密道回山,想悄悄进入到天机峰的底部。在他看来,既然记载中有那么多的疑点,惟有设法查询当年那些师门长辈的遗骸,兴许能从他们的遗物中,找到一些蛛丝马迹。想法没错,可是那里的禁制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,根本就进不去,只有作罢。 但是还有一条线索,就是九界坍塌之后的第三任宗主,神果真人的下落。在所有的典籍之中,都说神果真人病逝于外地,后来尸骨运抵天机峰,葬于峰底。在一次闲谈时,藏默真人无意中说起门中的典故,谈及当年的一段秘辛,恰好就是关于神果真人的。据藏默的描述,他的师尊曾言及,神果真人的确是死于外地,不过却是遭人暗算,而他的尸骨,至今仍没有找到,毫无下落。权思一再追问之下,藏默才勉强回忆起,当初神果真人似乎是去了北洲大陆的帘川。 彻底放弃搜查天机峰底部之后,权思真人就踏上了寻访神果真人之路。事隔六七百年,俗世间早已物是人非,寻访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。起初几年,根本没有任何进展,权思几乎都想放弃,无意中听到一名苦行者说起了一段往事,似乎在数百年前,天机门曾有一位无机上人,行走于世间。这在权思来说,简直是难以置信。因为天机门近几代的辈分排名,是取自《天符经》中的一句话:“万象天成,神机难藏;权静观始,悉化当往”,根本就没有“无”字这一说,所以这个无机上人又是从何而来? 几经周折,他终于可以肯定,这个无机上人真是要找的神果真人。有了这种近乎奇怪的道号,可以想见其背后的确隐藏着一些秘密,权思大感振奋,又花了几年的功夫,历尽艰险,终于在天堑山脉的一处峡谷之中,找到神果真人的遗物。遗物中最珍贵的,是刻有神果真人神识的一块指骨,权思欣喜若狂,粗粗探察了一下,果然发现了关于道一真人的记忆。只是要再往下探寻,却被指骨中的禁制所阻,这才连夜赶回天机峰,希望能借助师门的力量,将其中隐藏的真相给揪出来。 “后面的事情,你也知道了。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,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,从不敢向任何人提及此事,丹鼎门又是如何得知?”权思真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,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,这其中处处透露出一股阴谋的味道,所以他越往后越小心,自虞不会泄露出去,所以对丹鼎门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。 追查泄露出去的原因,已经没有什么意义,关键是神果真人指骨内,倒底记载了些什么内容,这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。 权机真人接过话题,为高庸涵作解答:“这块指骨中记载的,是事关天机门兴衰的大秘密,也可以说为后世留下了诸多真相。可以说,这些隐秘,是神果真人用性命留下的,所以我们岂能交给外人!” 神果真人曾亲身经历了那场变故,由于不得已的原因,无奈之下修改了相关典籍,但是却故意留下种种瑕疵,就是希望后人能从这些前后矛盾中,寻找出真正的答案,可谓是用心良苦。本来他还有一个计划,准备一点一点把真相流传下去,但是在天堑山脉遭受到一伙修真高手的伏击,重伤之下被打落山崖。临死前,将神识灌注到自己指骨之中,由于担心死后尸骨被毁,以至于真相泯灭,又用符篆将其封印,想的极其周到。 权机真人特地讲了一下神果真人的这些往事,就是为了要告诉高庸涵,天机门的历任掌教,都是何等的大智大勇,所以后人更应珍惜前人的心血。 高庸涵肃然起敬,看到权机真人取出那块指骨,晶莹剔透,宛如珍珠一般,当即跪了下去,重重地磕了三个头。 “好了,起来吧!”权机真人一抬手,继续说道:“九界坍塌之时,幸赖仙界布下万仙大阵,才保住了厚土界,保住了九界生灵。当时——” 当时仙界之主为了厚土界众生的安危,称得上是费尽心思,呕心沥血,随后运无上神通造悬空岛,并将悬空岛作为九界道祖的道场。 “原来每到甲子年,悬空岛道祖崖上祭典,是这么来的。”高庸涵此时才真正明白,难怪丹鼎门在修真界中地位如此超然,原来是由仙界定下来的规矩。 “丹鼎门确有其独到之处,可是我们天机门也毫不逊色,丝毫不必他们差!”权机真人十分自豪,语气之中自有一股豪迈:“这且不去说他,我们继续。” 仙界于厚土界以及修真界,有莫大的恩情,而且一直为世人所敬仰,随后厘定修真界一事,自然也受到了各方称颂,可是到了天机门这里,却情形大变。其他门派虽不知仙界作何处理,但是均喜气洋洋,一望可知得了仙界许多好处,而在天机门内则是惊恐万状。因为仙界不知为何,把天机门许多修行法门收缴一空,并将所有修习了这些法术的天机门弟子,全部废掉其修为;同时,清除关于道一真人的所有记载。 天机门时任宗主天阅真人为此数度苦求仙界,几欲泣血,一位负责处理天机门事务的仙人,实在看不过去,悄悄告诉天阅真人,日后不可再提道一真人四字,否则会引来灭门之祸。天阅一惊之下就此病倒,没几天就已不治,临死前命弟子将道一神殿,改名为万化神殿,神殿内供奉的神像,自然也被改称为万化真人神像。 “我明白了,所谓‘道而一,一而二,二而三,三生万物’,道一便是万化,万化便是道一!” 权机真人点头称是:“不错!不过后来为了这个称呼,还是起了一些风波,幸亏有仙人从旁疏导,‘万化神殿’四字才沿用至今。” “同为修真门派,为何仙界厚此薄彼,做出这等处置?”听到这里,高庸涵对于仙界的敬意,不由得也减轻了许多。 “这也是颇费思量的地方,我和一众师兄弟闭关,除了参详指骨中留下的一些修炼法门,最主要的就是想分析出仙界这么做的原因,也好做个防范,以免日后再触及禁制,遭到不测。”那些修行法门固然重要,但是在没弄清楚原因之前,权机还是忧心忡忡。 “仙界既然这么做,莫非是祖师在仙界惹下了大祸?” 权机真人知道高庸涵毕竟刚修炼不久,修为虽然不弱,但是对于修真界和仙界的关系,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,于是耐心地解释道:“自古以来,只要一踏入仙界,俗缘便了。无论那个仙人在仙界中做出什么事情,都不会殃及修真界,反过来亦然。仙界的层次太高,他们都是突破心魔桎梏之人,哪里会做出什么株连的事情?” 这话说的极其透彻,就像高庸涵和智宇真人之间有了过节,难道还会冲到星河屿,将与智宇有关的普通百姓,拿来出气么?连修真者都不屑做的事情,仙界又岂能连修真界都不如?可是这么一来,就愈发显得事态严重了,究竟道一真人做了什么,以至于仙界如此不顾身份,这般对付天机门? 三人都沉默了,想了诸般可能,但都经不起推敲。 过了不知多久,高庸涵悚然心惊,涩声道:“师伯,师父,难道这次丹鼎门的举动,竟然是受了仙界的指派?” 这个道理很简单,一点就透,要不是仙界下令,以两派、两族的渊源,丹鼎门岂能做出这等事来?要不是仙界下令,如何各派都派出了高手参与其中,甚至连几百年前就已成名的狂君上人,都抛弃成见,也置身其中?否则,以狂君上人之能,又如何说出“不便插手”的话来? 这么想着,高庸涵不禁对风如斗大生好感,他的那句“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”,可以想见是何等的豪迈、不羁。 权机等人是当局者迷,他们均沉浸在神果真人指骨内的记载,对于突然出现的智宇真人等修真者,出于对背信弃义的愤怒,以至于忽略了这个如此浅显的道理。现在想来,智宇真人的某些话,似乎也隐含了一些意味。 明白了这一点,权机和权思二人,不但没有那种恍然大悟的酣畅,反而愈加的沉重了。权思想了片刻便有了决断:“师兄,还是我拿着指骨投到悬空岛去吧,是死是活都不重要,只要他们能放过天机门!” 权机真人一阵苦笑:“这怎么行?要去也是咱们两个一起去!” 高庸涵大急,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,要是出言阻拦,那么其余的同门又该怎么办?情急之下大喊着: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?” “有!”权思真人说的斩钉截铁。 “是什么?”高庸涵急得已经忘了叫师父。 “就是你也修仙,把那个仙界之主的位子抢过来,就足以保住天机门上上下下数千名弟子!” 高庸涵震惊之下,一个踉跄,颤声道:“师父,你说什么?” “仙界之主有什么了不起,别人做的,你也就能做的!”权思真人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。 “我?”高庸涵一自指,犹自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“阿涵,你真正开始修行,还不到一年,就有了这等修为,放眼天下,有谁比得上你?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你精进的速度堪比当年的道一祖师,只要你苦心修炼,成仙指日可待!” 权机开始还对权思的话有些不以为然,可是一句一句听下来,觉得也并非不可能,当即高呼一声:“祖师在上!”跟着一指,说道:“静璇,天机门未来的生死存亡,就靠你了,你过来!” 高庸涵依言走到权机身边,权机将一个玉柬塞到他手里,用不容推辞的语气重重说道:“神果真人指骨中记载的所有内容,我都录了一份藏在这个玉柬里,里面还有天觉云龙的心法,你下山之后,要勤加修炼,不得懈怠!” “这几日,我处理好门内的事情,就和你师父亲自去悬空岛。你趁着这几天,可以任意从天机阁中挑选一样法器,同时好好参详一下玉柬内的各种心法,有什么不懂的,可以向你藏默师祖请教,我会特别叮嘱他,这几天不准任何人来打搅你!” “我们走了之后,你不要久留,尽快下山去吧,日后切记要小心谨慎!” 权机和权思离去时,都知道这个愿望虽好,但是实现起来实在是太难了。他们发现高庸涵之所以精进如此之快,是因为他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压力,不管这种压力来自何处;既然如此,就不如再多加一层,这样对于他来说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天机门值此大变,无论高庸涵是否真的能修仙成功,这么做总算是留下了一个希望,无论如何,有一个希望总是好的! 看着琳琅满目的法器,高庸涵百感交集,想不到一步一步走来,无论是哪一方面,救叶帆,救七虫族,寻访目桑,一直到今天的师门重担,全部汇集到一点,就是拼命修行!修仙之路何其艰难,除了需要不断提升修为,提高境界顺乎天道,最重要的一点,还要看机缘! 机缘可遇不可求,否则千年来,怎么会只有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成仙?但是高庸涵并不气馁,他知道,只要一心向道,苦心修炼,就算不能成仙,也至少可以为至亲、好友、师门,乃至天下苍生,尽一份心力! 高庸涵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豪情,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! 第一百一十六章:篇外:写在第二卷之后 《九界》从开始在网上连载以来,前后差不多有四个多月的时间,这四个多月对于我来说,颇有几分感慨。说实话,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网络写手,而且写出来的内容基本上还得到了读者的认可,这一点我十分欣慰。因为任何事情,并不是说你主观上想做好就能做好的,中间牵扯到的方面,实在是太多了。 首先,说一说写作态度吧! 做任何事情,最重要的就是态度,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,所以我就不用多作赘言了。我还记得以前一本没有完成的小说,是描写明朝“靖难之变”的一本正史小说,虽然到目前为止,进度非常缓慢,才不过五万余字。之所以要提到这件事,是因为想要表明我对于写作的态度。在动笔之前,我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收集和整理各种史料,包括正史、野史和网上的相关资料,然后对于其间所有的疑问,都尽可能地去考证、推断,为的就是写出来的东西,至少要让自己满意。一本书,无论是写什么内容,如果连作者本人都觉得不好,那就不可能指望会得到读者的认可。这便是我对于写作的态度! 这本《九界》也是如此!在进行写作之前,我同样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,包括各种相关的设定,就至少写了十多万字。我以为,一部小说并非是兴之所至,然后动笔,洋洋洒洒一路写下来就能写好的。因为一本好的作品,除了情节上的精彩之外,还要在逻辑上、情理上说的通,至于文字么,那是最基础的,毋庸多言。 其次,是情节的编排。 在写作之前,我就在想一个问题,书中的主角,也就是大家已经熟悉的高庸涵,倒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?如果不能确定主角的性格,那么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,都会给人一种随意性和不确定性,并进而影响到整个故事的连贯性,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虽然高庸涵是一个架空世界里的架空人物,虽然他有各种各样的奇遇乃至艰险,但是,我还是希望读者能够从性格上,感觉到高庸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并非无所不能的神,又或是没有瑕疵的圣人。 幸好,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英雄供我参考,这个人也是我非常喜欢和熟悉的,这个人就是《天龙八部》中的萧峰!我还记得,曾经在群里和几个热心的读者朋友聊天,我问他们,高庸涵给了他们什么样的感觉时,有一位读者朋友很明确地告诉我,高庸涵很像萧峰!我很高兴,读者朋友能有这样的认识,证明我在塑造高庸涵性格时,还是比较成功的,因为高庸涵就是参照的萧峰。但是,高庸涵和萧峰还是有所区别,因为萧峰出场的时候,就已经定型,而高庸涵还有漫长的成长历程。 萧峰背负了太多的痛苦和无奈,他的悲剧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清楚。同样地,在第二卷结束时,高庸涵也背负了许多重任,这些重任,有一些其实是基于他急公好义,重然诺、重大义而主动去承担的。在接下来的篇幅中,这样的情节仍然会不断出现,但是高庸涵都能坦然地去面对。萧峰一生中只有阿朱一个红颜知己,此外他完全把自己的感情封闭了起来,这是他的又一个令人叹息的悲剧。高庸涵在感情上要幸运的多,有紫袖,还有审香妍,甚至以后还会有一两个红颜知己。我不会把高庸涵写成种马,动辄出现若干以身相许的美女,但是也不会让他一心一意只喜欢紫袖一个人。因为我们可以仔细想一想,有几个人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?至少,在我们的这一生当中,令你心动的异性,绝对不会只出现一个! 我很不擅于描写感情,因为大家可以看到,一直到了第三十五章,也就是十万字以后,第一个女主角才出现,她就是紫袖!紫袖的出现很突兀,因为照我自己的构思,到第一卷结束时,女主角也不会出现。实在很难想像,在焚天坑那么一个狂暴、焦躁,甚至是血腥的地方,会出现这样一个美女。但是我的几个朋友对此有不同的看法,他们告诉我,现在的网络小说充斥着种马情节,你就算不喜欢这样,也没必要十多万字了还没出现一个女性角色。所以,紫袖出现了,而且一出现就与高庸涵相爱了! 我承认,这段情节太戏剧化了,就像是一些三流言情片段,女主角美丽动人,男主角英明神武,然后两人一见钟情。所以我特意注重了两人的心理描写,以及对紫袖的身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。紫袖从小跟着凝愁仙子,对于凝愁仙子的痴情应该说印象非常的深刻,而她后来一直呆在地火熔浆里,从来没见过外人,所以最初见到高庸涵时,必定充满了好奇。而在第一一四章,我又做了呼应,说紫袖对高庸涵的感情,受到凝愁仙子神识的极大影响,在以后的章节中,我会慢慢将这个伏笔解开,希望能化解掉这个缺憾。同时,高庸涵对紫袖突然生出的爱恋也是如此,由怜生爱本就很正常。如果硬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的话,也很简单:感情这种东西,本来就没任何道理可讲,该来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办法,不是么? 在这里,不得不提到一些读者提出的意见。大家对于高庸涵那么快就和审香妍定情,感到非常的难以接受,这一点我倒有不同的看法。高庸涵是个有担当的人,我以为所谓的“担当”,不光是在面临忠孝仁义等大方面时所做的选择,这种担当同样适用于很私人的情况,诸如感情! 审香妍在高庸涵“死后”,在自己家里的那种作法,其实就是以未亡人的身份。试想,高庸涵活转过来看到这种情况,他该怎么办?难道说为了紫袖,就该拒绝审香妍,令审香妍伤心一辈子么?我觉得爱一个人是幸福的,同样被人爱也是幸福的,在那个架空的世界里,又没有一夫一妻制,而且以高庸涵的性格,他不可能置审香妍的这种深情于不顾。这一点,源于我对萧峰的一丝遗憾,因为他在照顾阿紫的时候,除了没有发生关系之外,想必不该看的不该碰的都做了,既然如此,在当时那么一种道德观念下,你让一个女孩子怎么办?况且这个女孩子还深爱着他,可是他却装作不懂,刻意回避,个人观点,萧峰的这一作法十分不妥,对于阿紫来说很不公平。尽管如果要萧峰娶阿紫的话,可能违背了他的本心,但是这种作法,伤害最深的无疑是阿紫,最终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都太过悲惨。 还有,高庸涵对于审香妍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,别忘了,高、审两家毕竟是世交,两人自小相识,就算不是青梅竹马,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。高庸涵并没有因为审香妍,而完全忘记紫袖,他仍然深深思念着紫袖。再有一点,自我感觉对于审香妍的描写,比紫袖要饱满的多,基于我个人的感情而言,也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。当然,这些感情的处理,不可否认还存在着许多不足,但是我在后续的行文当中,会尽量弥补。 这里说了那么多的感情问题,回过头再说说整体的故事架构。我在每一卷都安排了一个或者两个不同的场景,每一卷高庸涵所要面对的问题也不一样,但是这些问题之间的联系,以及相互影响我个人是心中有数的。第二卷结束之后,想必大家多少了解了一些《九界》的世界,对于出现的种种矛盾,也多少能看出其中千丝万缕的关联吧! 我比较喜欢那种充满悬念的感觉,因为这能吸引你继续读下去,但是关子又不能卖的太多,太复杂,以免令读者产生混乱。所以我在情节发展到一定程度时,会适时地对于以前的伏笔作一个交代,同时再埋下另一个伏笔,而对于其中的逻辑和情理方面,我都会反复地推敲。比如说,在第二卷一开头,我提到了陶氏宗主陶慎言,在第三卷当中,他也出现了,而且关于他当时所说的“大秘密”,也做了一定的呼应。同样,小说一开头就出现的凤匀闲,也在第三卷中登场。我知道,如果一个角色太久没有出场,或者一闪而过,必定会造成一些问题,甚至让人忘记此人是做什么的。但是,我并不会草率地处理配角,会很小心地安排他们的出场时间,因为许多情景和线索,都需要配角来将其展现和穿插起来。 前后文的呼应,以及曾经埋下的伏笔,在何种情况下解开,又如何处理各种伏笔之间的关系,这才是情节展开的核心所在。这里面其实是一个度的把握问题,把握的好自不必说,而把握不好的话,会让故事出现脱节,甚至影响到故事的完整性。这是我一直都非常注意的一点! 我知道,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脉络,但是这里容我卖个关子,不做剧透了。就好比一场足球比赛,一旦知道结果,看起来还会有意思么?当然,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,但是我希望能多给读者一点意料之外,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情节,尽管这个目标实现起来会相当困难。 最后再说一说我最得意的一点,呵呵! 不知道大家注意有没有到,我对于文字的把握情况?《九界》的风格,是中国古典玄幻,既然是古典玄幻,就不应该在文中出现西式的语言风格,也不该看到现代的词汇,比如说一些网络用语,流行语言等等。我看到许多类似穿越、武侠、古典玄幻的网络小说,似乎都没怎么注意这个问题,通篇现代语言,根本不符合小说的历史背景,个人以为这样的描述是非常不合适的。就好比看过的一部中式玄幻小说,明明写的是三皇五帝,可是一张嘴却是满嘴的网络流行语言,除了让人感到好笑之外,就是读不下去的感觉。除非你是特意的恶搞,否则,这种硬伤还是尽量避免的好。 就正如《亵渎》,本来就是西式的魔幻色彩,那么在对白上就完全可以按照西式的习惯。而《新宋》如果也这么做的话,未免就会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,但是阿越深厚的文字功底,在这方面做的非常出色,这是我所佩服的。 同时,在《九界》当中,我除了极力避免这些语言风格的问题外,还极力避免错别字的发生,这一点也得到了大家的褒奖。对于一个作者来说,能得到读者的认可,恐怕就是最高的奖赏了。 最后,我要说说更新的问题。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情,因为我以前也追过很多大作,在看不到下文的时候,的确有过抓狂的经历。但是为了不影响小说的质量,写出我自己满意的文字,我真的无法做到太快的更新速度。我有一个习惯,每天在写作前都会把昨天写的章节细细地读一遍,每次都会找到一些欠缺的地方,然后在新章节的描写过程当中,又会对以前的内容和文字进行反复调整、修改。这个习惯可以尽量保证小说不至于粗制滥造,但是对于进度还是多少会有一些影响。毕竟,要做到《回明》那样的更新速度,我还差的很远,至少现在是这样。 不可否认,我一直保持不低于十万字的存稿,这样做是为了能给自己一个缓冲,这个缓冲不是在更新方面的,而是在质量方面。这一点,我只有请读者朋友多多体谅! 最后,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和关注,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《九界》,继续提出好的建议和意见!谢谢大家! 第三卷 史笔标名画云台 第一百一十七章:落寞 又是一年,七月初四。 站在一处山岗之上,回头望去,但见万山丛中,蜿蜒一线,时断时续终至隐没。那连绵高耸的群山,自山腰往上,全被万年不化的冰雪所覆盖,再往远处,便只能看见大片大片雪白的云朵,与冰雪交融在一起,将视线隔绝。此处地势并不算高,所以只能大致判断出天机峰的方位,高庸涵朝那个方向遥遥下拜,然后仰天长叹。 审香妍看着满怀心事的高庸涵,知道他是为权机和权思两人担心,想要出言劝慰,但是却不知该如何措辞,只有默默地站在一旁静候。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,转眼间风摇万竹,繁响呜咽,半空中扬扬洒洒地飘下细露。山岗一侧的斜坡下,是一个不大的水塘,水塘边几株垂柳禁不住山风催撼,柳絮随风飞舞,纷纷落在水面。 高庸涵由于心境的缘故,只觉得眼前的景色,平添一股愁绪和无奈,就这么站在细雨中,怅然道:“去年的今天,我刚从紫壶关回到东陵府,就遇到了强敌偷袭。那时,王爷还在世,而那一次,则是我们最后一次并肩御敌。” 高庸涵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天,回忆起叶帆的儒雅从容,和临敌时那种壮怀激烈,不禁大是心痛。匆匆已是一年,再过一天就是叶帆的忌日,自己虽有了救他的方法,可是却并无十足的把握,相聚之日遥遥无期,不免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。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这一年来,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经历了太多的艰险,不愿去打搅他,独自撑着伞站在一边,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倾听。 高庸涵仰着头,任凭雨水打湿面颊,沉声续道:“一年过去了,就连掌教师伯和师父,为了师门的安危也不得不奔赴悬空岛,前途未卜。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没有一点办法,妍儿,”缓缓转过头看着审香妍,脸上是说不出的悲凉:“这一年来我一事无成,是不是很没用?” 审香妍心头涌出一股别样的难过,原来在世人眼中顶天立地的英雄,被颂为“人杰”的堂堂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高庸涵,也有彷徨无助的一面,怎不令人感到酸楚?但是却并不能接受他的这个说法,当下摇摇头,柔声道:“高大哥,你错了!” “哦?”高庸涵淡淡地应道。 “这一年来,你的所作所为,哪一样是为了你自己?别的不说,就单说在墨玄庄,你舍生取义,救了多少百姓?再说在天机峰,你以一己之力击退强敌,保住了师门的周全,又救了多少无辜的同门?”审香妍的声音越来越大,语气也越来越急促:“如果这样也算是一事无成的话,那我实在不知道,世上还有什么事情,能称得上的是有所作为!” “可是,目睹师长和亲友一个个遭逢不测,我却无能为力,只能徒唤奈何!” “高大哥,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么?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,不就是为了能尽力帮助他们,救回他们么?” “唉!”又是一声长叹,尽是落寞:“谈何容易?我虽有此念头,可是于前路实在有些茫然。”一时间对何去何从,生出了一丝迷惘。 “高庸涵!” 一声怒喝,高庸涵顿感愕然。在他的印象中,审香妍要么是小女儿样的娇憨,要么是不顺心的委屈,要么是大小姐式的不快,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凛然和这样的满面怒容,不由得一愣。 审香妍可以接受高庸涵偶尔的脆弱,因为再坚强的人,也有内心中不愿对外人言及的伤痛和无助,一旦触及到这些心灵深处的东西,任谁都会出现反常的表现,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但是绝对无法接受他现在的这种状态,信心全无、斗志全消的状态。 审香妍很清楚,对于高庸涵来说,惟有那种不屈的斗志和百折不挠的坚韧,才足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,一旦没了这股信念,高庸涵也就不再是高庸涵了。这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,当即直言不讳,怒斥道:“你难道忘了,下山前是怎么答应你师父的了么?你当时是何等的豪气干云,何等的干脆利落,临别之际又是何等的洒脱?怎么,”审香妍的话愈发的尖锐,把手中的雨伞往地下一扔,续道:“现在才过了不到一个月,就全忘了了么?就这么一场小雨,就让你触景生情,斗志全无了么?” 高庸涵的心情的确是受到此情此景的影响,而有些低落,但是决没有审香妍说的那么严重。只是由于今天,恰好是叶帆过世整整一年的日子,加上师父和师伯已经携带神果真人的指骨,赶赴悬空岛自行请罪,心中大感憋闷之下,才有此一时的失态。不想自己的话语,居然引来了审香妍这帮切责的诘问,倒有些出乎意料。不过转念一想,于审香妍的这番苦心恍然大悟,想来她是见到自己一时的低落,从而担心自己没了信心,才生了这么大的气。 正所谓责之愈切,情之愈深,念及于此,高庸涵歉然笑道:“妍儿,是我不好,让你担心了!不过你放心,你高大哥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,并非你想的那样无用。” 审香妍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也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严重了。本来嘛,那么多艰险磨难都没击垮他,区区一场细雨又能有什么作用?当下也是一笑,微微有些发窘:“高大哥,我不是有意骂你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 “我知道,”高庸涵走上前去,把雨伞捡起来重新撑开,遮在审香妍头上,跟着用手轻轻缕了缕她额前的湿发,柔声道:“你是为了我好,我怎么会怪你呢?” “嗯!”轻轻应了一声,审香妍心头一甜,轻轻靠在高庸涵怀里,从他宽厚的胸膛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。 良久,高庸涵轻声说道:“雨停了!” 审香妍抬头看去,果然是雨过天晴,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,路旁的草木仍带着露珠,愈发的青翠,当即欢然一笑:“高大哥,我们走吧!” 两人再度上路,这一路走来,山势渐渐低缓,天机山脉的一条分支,在这边慢慢变成了起伏的丘陵。当夜,两人歇息在一处驿站之中。 在驿站,遇到了一大队客商,这些客商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队,是由一个源石族人率领的黄氏商队。听口气,这个商队显然是刚刚从太河源出来,打算经西岭戈壁前往夕州的,正好和高、审二人同路。 在天子城时,高庸涵曾和审良棋、审原棠探讨过天下大势,对于游离于各个种族之外的商会势力,也多了一番了解。高庸涵以前接触最多的,当然是人族内的陶氏,而对于其他三家,由于各自经营的范围以及分布不同,所以仅仅只是耳闻而已,并不是十分了解。经过审原棠的一番详加解说,高庸涵才对其他三大商家有了相当的认识,此时遇到黄氏商队,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关于黄氏的种种传闻。 说起来,黄氏在四大商家中,名声是最差的一家,这是因为他们的发家史中,有许多很不光彩,甚至可以说是卑劣的举动。据说玄明盛世之初,千灵族真氏族长真樵,在创立商会之时,本不欲将黄氏纳入其中,只是黄氏的财力以及实力实在是不容忽视,才将其招收进来。 黄氏的创始人,是御风族天翔阁的一名修真者,此人名叫黄千骑。黄千骑在六百多年前的第一次大乱时,带着一部分族中子弟踏出九重门,开始了他所谓的创立家业的大计。凭借御风族可御风而行的天赋,潜踪匿行侦知何处何人藏有珍宝,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,继而趁其不备大肆烧杀抢掠。由于他们每次都做的干净彻底,所以时人只知道有一伙凶悍的强盗,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何人所为。这么着,很快就积攒了一批财富。 黄千骑很见机,当积累到一定身家后,见好就收,十分明智地退出了这种勾当。御风族人天生就是极优秀的刺客,有鉴于时局动荡,黄千骑干起了老本行,以劫掠来的钱财笼络了一批亡命之徒,成立了黄氏商行,其实就是一个杀手组织。其间,黄千骑和其属下,很是做了几笔轰动一时的大买卖。据说,如今杀人无算纵横天下,名头极其响亮的“七大寇”中,便有两位出自黄千骑的门下。 到后来,九重门归顺重始道尊,黄千骑迫于族中压力,也一并依附在重始宗门下。后来在盛世之初,黄千骑借重始宗之手将自身洗白,黄氏商会也摇身变成了四大商家之一,生意越做越大。黄千骑功成身退,将诺大的产业传给后人黄从山后,就此归隐,再无任何消息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!随着时间的推移,黄氏当年的那些恶行,不知从何流传出来,以至于声名大损,但是他们自己却浑不在意。不过那些事毕竟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,加以黄千骑当年没怎么留下活口,也就没有苦主上门一说,而黄氏如今实力极其雄厚,刻意压制之下,喧嚣了一段时间之后,也就没了下文。 高庸涵把黄氏的来历,简单向审香妍陈述了一遍,两人均有些不齿黄千骑的所作所为,于是在第二天一早,不愿和那些商队同行,而是特意赶了个早,天还未亮就上路了。 从驿站往北大约三十余里,是一片规模极大的军营,再往北七十余里,就是太河源北疆的古堰雄关。自前几年叶厚聪等人从浮云巅撤往太河源之时,源石族大军尾随而至,强攻之下攻占了古堰雄关,后来受阻于太河古阵,复又退守关隘。为了应对不测,叶厚聪派了两万精锐驻扎在此处,由当年大衍国的名将,同是身为宗室子弟的叶飘统领。 叶飘此人虽然年事已高,但是久历军中,声望卓著,可以说是大衍国硕果仅存的宿将,叶厚聪特地派他镇守此处,也是为了给国人一个信心。叶飘曾与作为后起之秀的高庸涵,有过几次会面,对高庸涵赞赏有加,算得上是熟识。高庸涵不愿声张,认为此时不宜与叶飘见面,所以路过军营之时,使出幻术变作一名老家人,与审香妍扮作主仆,很轻松地通过盘查,继续往古堰雄关而去。 第一一十八章 雄关 到了日落时分,古堰雄关已是遥遥在望了。 此处的地形很是奇怪,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脉,横亘在面前,自西而东将太河源和西岭戈壁一分为二。其山势之陡峭,在南洲大陆是出了名的,尤其面向西岭戈壁一边,石壁光滑如镜,根本无法攀援,就像是陡然耸起的一道石墙,所以被人戏称为“边墙”。这道“边墙”山脉自古所无,是在九界坍塌时才猛然拔起的,这么一来也就将太河源与北方的通路,给彻底隔断了。待天灾一过,大衍国会同天机门,在山脉中间选了一处略微平缓的地方,硬生生开凿出一条通道,随后又在其上修建关隘,是为古堰雄关。 古堰雄关险峻之极,易守难攻!三年多以前,以源石族为主的重始宗大军,一路杀到关下,虽然关上的人族守军竭力抵抗,并且有天机门的修真者相助,但禁不住源石族疯狂的进攻,坚持了没多久便告失守。此后,叶厚聪也曾派叶飘领军反攻,并一度夺回古堰雄关,无奈机关金辰几乎全部失陷于浮云巅,不及撤回,所以根本抵挡不住源石族的反扑,只得放弃。说来也怪,只要南州国不攻打古堰雄关,源石族也就坚守在“边墙”之下,不再深入。这两年来双方如同有了默契,倒也相安无事。 行至近处,看着破损的城墙,高庸涵不禁暗暗感叹,单从一条条巨大的裂缝,就可想见当日战况的惨烈。现在这里虽由源石族把守,但是并没有做任何的修缮,只有城门上斗大的“古堰雄关”四个大字,在夕阳余晖中还清晰可见,愈是如此便显得愈发残破。 城门口稀稀拉拉地站着十多个石头巨人,对走近前来的高庸涵和审香妍毫不在意。也许他们认为,这两个如同蚂蚁一般的人族,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吧! 这些石头巨人,便是源石族人。源石族最早由朔金界的一种精石所生,其身体由岩石组成,自然强悍异常,而寿命也可达千年,是九大种族之中,活的最久的一族。其族人身高均在十丈开外,体形最为高大,所以尽管占据了古堰雄关,却无法在关隘上驻扎,惟有守在出关的通路上。 古堰雄关在夕阳照耀下,长长的影子洒在地面上,与两侧光秃秃的山峰,形成了一股苍凉肃杀之气。高庸涵和审香妍对望一眼,知道从这里开始,便不再是南州国的势力范围;只要一踏出这里,日后面对的大都将是充满敌意的异族。 审香妍一直以来,接触的要么是自己的族人,要么就是温文尔雅的千灵族人,很少与异族人打过交道,想到这里,不由得握紧了高庸涵的手。高庸涵扭头朝她笑了一笑,示意不必担心,不去理会那些源石族人不屑的目光,昂然朝前走去。那十多个源石族人问也不问,任由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关内。 由于古堰雄关夹在两座山峰之间,所以关内占地并不是很大,最多只能容纳不到两千士卒。因为修建之初,本意只是设立一座关卡,最多防范一下流寇,哪里能想到日后会遭到异族的大举进攻?进得关来,关内一片破败,杂草丛生,四处可见被毁的守城器械。沿着城墙边拾阶而上,两人上了城楼,夕阳残照,极目四望,颇有凭吊古今的味道。 夜色渐深,高庸涵将就在城楼边生了一堆火,和审香妍围坐在火边。审香妍看着游移的火光,轻声问道:“高大哥,咱们这一次要办的事情很多,你有何打算?” “我下山前,专门向师门的长辈请教了一番,据说在西岭戈壁深处,深藏着一种名叫‘息壤’的至宝,内涵无穷无尽的勃勃生机,似乎可以为焚天坑的七虫族解决食物的难题,所以我们先设法找到息壤。”眼见大乱将至,要想往焚天坑内运送食粮,只怕很难办到,而且陶氏还有别的打算,这么一来就更加渺渺无期了。幸好藏默真人知道一点“息壤”的传闻,高庸涵这才把第一站,选在了西岭戈壁。 息壤从何而来不得而知,只是故老相传,说是只需一点点便可生出无穷生机,但是从来无人见过,息壤倒底是什么样子。所以高庸涵不无疑虑,倒不是担心息壤没那般功效,而是害怕遍寻不着,空欢喜一场。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源石族经营西岭戈壁已有七八百年,据说就是为了寻找息壤,以源石族对于灵石宝玉的偏好,应该不会无的放矢。 “如果找到息壤的话,接下来,我们去哪里?”审香妍这一问问得有些迫切,高庸涵不免一愣,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。 自智宇真人等退却之后,审香妍在天机门弟子的引领下,顺利踏上天机峰,并在天机门中前后住了十来天,由此得知了天机门和丹鼎门之间的这场冲突,顿感自己所处的地位十分尴尬。后来从高庸涵那里得知了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,将自行赶赴悬空岛请罪,身为丹鼎门弟子,她更是感觉有一种歉疚横亘心间,便冒出了一个想法,想回师门一趟,恳请师父智薇散人出面求情。 高庸涵并没有告诉她,有关神果真人指骨的事情,这件事事关师门存亡大计,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。审香妍的这个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,但是她并不知晓内情,所以这片好意便显得十分珍贵,高庸涵不忍拂逆,只好暂时答允下来。 审香妍的这一问,其实就是提醒高庸涵,如果其他事不急的话,应该尽快赶回星河屿。有感于审香妍的诚挚,高庸涵感激道:“妍儿,你的心思我明白,”由于高庸涵不愿审香妍牵扯进来,所以转口道:“事情得一件一件来做,如果息壤一事顺利的话,下一步我们要去倚刚山。” “去倚刚山做什么?”审香妍下山之时,由于看到高庸涵一直心事满怀,不便多问,所以对于高庸涵的打算并不清楚。 经过昨天的一吐而快,高庸涵内心中的郁结已然轻了许多,当下为审香妍解释道:“此次下山,要办的事情有很多——” 此行要办的事情总共有四件。一件是寻找息壤,一旦找到,两年内无论如何要走一趟焚天坑,以解决碧笼洞苔藓生长的问题。一件是寻访目桑,这需要前往倚刚山的真玄观,因为那里曾是玄元宗上任宗主拓山的隐修之地,据权机真人所言,应该还留有一部分玄元宗的修真者。还有一件是打算造访九重门天翔阁,看能不能借助与风如斗和扶风余岳的交情,寻求御风族的某种支持,以便为天机门寻找一个奥援。最后一件,就是为叶帆报仇! 今天是叶帆的周年祭日,高庸涵不屑学俗世那种痛哭流涕的惺惺之态,心里早已打定主意,返回焚天坑之后便要做东陵府之行。以他现在的修为,历山铁定不是对手,就算有凤羽族究意堂撑腰,自信在有心算无心之下,历山定然是在劫难逃。 审香妍一阵默然,这四件事哪一件都不轻松,说不得又有几番厮杀。这几件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眉目,且不去说它,但是这么一来,去星河屿的日子就未免遥遥无期了。当下问道:“高大哥,难得要等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,才去找我师父么?” 对于星河屿一行,高庸涵并不反对,因为当日在焚天坑内和凤五商议筹划之时,丹鼎门的嫌疑很大,一旦去了悬空岛还可以借机追查拓山的死因。只是如此这般,极有可能陷审香妍于不义,颇有些令他左右为难,只得敷衍道:“也不一定!此间事了,我们就从西岭戈壁出海,先到中洲大陆的倚刚山,然后再转道落幕峡,过瀚风洋直抵北洲大陆九重门。到了九重门,离悬空岛也就不远了。” 审香妍以前往返于星河屿和浮云巅之间时,均是驾着暮云飞鹤,所以对于路途该如何走,并不怎么清楚,此时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也就释然了。 两人正说着话,关下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,两人远远望去,就见数百人举着火把慢慢走了过来。守在关口的那十来个源石族人,想来是见惯了这种场面,懒洋洋地喝问道:“什么人?” 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,大声答道:“石老哥,是我!”声音极大,在夜空中尤为响亮。这个身影身高腿长,几个大步就迈了过来,把身后的那些人远远抛到了后面。 走到近处才发现,此人正是昨夜在驿站看到的那个源石族人,也就是黄氏商队的领头。高庸涵略略有些吃惊,这些商队脚程倒也不慢。 “原来是你小子,怎么样,这一趟收获如何?”那个被称为“石老哥”的源石族人笑道。 “这一趟不错,从陶氏商行那里,得来了许多品色不错的玉石,回头我就给你拿一块,其他诸位兄弟也有。”一众源石族守卫不停地道谢,显然对于此人口中的玉石,十分向往,径自朝商队迎了上去。 猛然听到陶氏的名号,高庸涵心头一动。连日来的险阻以及四处奔波,要不是此时骤然听到“陶氏”这两个字,一时都险些忘了宁越山庄之约。转念又想,世人都道自己已经“逝去”,只怕这个约定也就自然而然取消了。 陶氏自与羊舌氏联姻后,顺理成章地将羊舌氏的生意接管,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珠宝玉器一行。此时从这个源石族人话语中听出,似乎陶氏和黄氏的关系,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紧张,至少两家生意上的来往规模委实不小,只从眼前这个庞大的商队就可见一斑了。难道说,陶慎言为了所谓的大志,已经与黄氏暗通款曲了么? 说实话,高庸涵并不赞同陶慎言的密谋,以人族眼下的困顿局面,实在不适于再发生内耗;但是对于陶慎言这个人,高庸涵倒是有几分欣赏,不管怎么说,此人也当得上豪杰之称。高庸涵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,如果有机会的话,倒要好好劝一下陶慎言,既然有那份雄心,不如和叶厚聪携手合作,岂不更好?毕竟,他当时痛斥叶厚聪的那么几条,在如今看来多少有些苛刻。如果陶慎言不答应,便足以看出他的本心为何,那样的话,自己也好处理了。 正自沉吟间,那些商队已经进关,在关内安顿下来。一时间人声鼎沸,纷纷卸下行礼扎好帐篷,接着生起数堆篝火,取出酒肉纷纷架到火堆上,不一会香味四溢,猜拳声、哄笑声、吵闹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在山间传荡开来。原本有些苍凉的古堰雄关,顿时有了些生气。 高庸涵和审香妍都不愿凑那份热闹,熄了火堆,静静地呆在城楼上。 过了不久,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,由远及近到了城楼跟前站定,一个低沉的声音叹了口气,喃喃念道:“醒中醉了醉中醒,客怀须借酒消愁。”跟着“咕嘟”一声,似乎仰头喝了一大口酒,然后转过墙角,朝这边走来。 走了没两步,突然发觉这里还有两个人,当即连连拱手:“啊?打搅两位了,失礼,失礼!” 第一一九章 结伴 第一一九章结伴 高庸涵有些诧异,来人俊朗中带着一股恬淡,竟然是一个千灵族人! 审香妍借着月光看去,只见此人头发泛出淡淡的蓝光,知道此人的年纪已然不轻。千灵族比之人族,寿命要长一些,普通人通常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,由于体质十分特殊,所以单从相貌上是看不出年纪的,唯一的区别只能看头发的颜色。少年时是银灰色,步入中年之后,头上慢慢呈现出淡蓝色的荧光,再往后则转为深蓝。所以从这一点看来,此人的年纪至少在六十开外;当然,如果此人也有修真的话,年纪必然更大。 高庸涵曾听审香妍说过一些千灵族的趣事,所以知道此人年岁远大于自己二人,连忙站起身回了一礼:“言重,言重!我们本来也没休息。” 那人十分洒脱,哈哈一笑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不客气了!”说完也不拘礼,径直走了过来,反客为主招呼高庸涵:“来,来,坐!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坐了下来。放出神识略微探察了一番,只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,知道此人修为极低,不经意间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,示意没什么大碍。 那人仰头喝了一口酒,笑问:“两位这是要到哪里去?” 由于自己要办的事十分重要,而且在天机峰上,曾经被智宇真人等视之为“魔”,所以高庸涵不愿声张,只是淡淡地答道:“准备去浮云巅,探访亲友。” “哦,”那人皱眉道:“这一路上千山万水,辛苦得很,而且现在的世道很不太平,两位为何不和商队结伴而行?” “我原本说要跟着商队,可是,”高庸涵用手指了指审香妍,笑道:“我这妹子天性喜欢清净,所以只好独行!” “嗯,不错!”那人看了审香妍一眼,点头道:“我也是受不了那帮人的嘈杂,不过就你们才两个人,孤身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!” 这么一说,高庸涵知道此人是好心,但是又不便透露身份,当即问道:“怎么了?” “自前几年的大战之后,西岭戈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怪兽,源石族又根本不管,可苦了我们这些商旅了。” “这倒没有听说过,那些怪兽很厉害么?”这一点高庸涵还真不知道。叶厚聪以下,包括审良棋等大臣关注的,更多是各个异族的举动和天下大势,像这些怪兽、野兽之类,虽然有时会造成一点麻烦,但毕竟不会影响大局,反而忽略了。 “我还以为你们另有安排,不惧这些怪兽,原来对这些事情竟然毫不知情?莫非你们从未出过远门?”那人有些惊奇地望着二人,惊呼道:“你们的胆子可真大,难道不怕出事么?”说完连连摇头,似乎对两人的无知感到大为惋惜。 审香妍在星河屿呆了十多年,对于千灵族人有种自然而然的好感,从此人的态度粗粗看来,这人十分热心,当下接口道:“大叔,你给我们讲讲,倒底怎么个危险了?” 那人似乎从审香妍的称呼中,感受到了些许亲近,朝审香妍笑了笑,沉声道:“前几年我第一次从西岭戈壁经过时,就听说之前曾经有十多个小商队,都葬身在一种凶猛的怪兽之口,无一生还。起初还不怎么相信,直到半年前再次途经这里,在大白天就遭到无数怪兽的围攻,那种情景现在想起来都还害怕,你说它们厉害不厉害?” “可是大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?” “姑娘,你是有所不知啊!”那人接连喝了好几口酒,目光变得黯淡:“不瞒你们说,我也曾多少修习了一点点法术,所以在怪兽袭来时勉强还能自保,不过我的那些同伴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,要不是侥幸遇到一队源石族人,只怕全都交代在这片戈壁了。”说完连连摇头,想起那日的惨况,手都有些发抖,起初的那种从容也荡然无存。 “那些怪兽长得什么样子?” 那人不住摇头,苦笑道:“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,一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发抖,这酒也就是那次之后才开始喝的。” 高庸涵默然,想必那次的经历极其惨痛,不然眼前的这个千灵族人,不会这么失态。 审香妍不知如何安慰,等那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,转口问道:“大叔,你也是商会中人么?” 那人说道:“嗯,我是黄氏商行的一个账房。”跟着将自己介绍了一下,原来此人名叫明谷溪,家在星河屿缘惜镇,在黄氏商行谋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。 高庸涵昨天起就有些奇怪,因为这个黄氏商队中,竟然没有一个御风族人,此时正好向明谷溪求教:“明大叔,黄氏商行不是御风族人创建的么,看不到御风族人的身影呢?” “这个我也不知道,只知道黄氏商行只有各地的大掌柜,才是御风族人,其他的包括商队总管、账房、杂役以及护卫,均由异族人担任。喏!”明谷溪朝城楼下一指,“我们这个商队的总管,就是源石族人,叫巨磷川。” 高庸涵对此颇为不解,因为这么一种方式,实在有些不合常理,揣测之下,只得归结为御风族人不愿做这种商贾之事吧。 “现在各地都不太安宁,为了稳妥期间,我建议二位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,这样要安全得多!”明谷溪显然对二人的印象极好,所以盛情邀请二人同行。 明谷溪虽然把出没于西岭戈壁的怪兽说的很厉害,但是高庸涵却不怎么在意,以一个只修习了一点点法术的人都能自保,自己和审香妍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。当下就想婉拒,转念又一想,反正自己也不知道“息壤”的具体位置,这些商队常年穿行于茫茫戈壁,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消息也未可知,当即答允下来,并不住向明谷溪道谢。 明谷溪随后又向审香妍说道:“姑娘,你如果不介意,可以和我一道走。我一般都在商队的最后面,那帮小子知道我喜欢清静,不敢太放肆。” “那就多谢大叔了!”审香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明谷溪的善意,连忙称谢。 这一番交谈时间不短,明谷溪抬头看了看月色,发现已近丑时,随即告辞,摇摇晃晃下了城楼,自回到帐篷中歇息。 “高大哥,你是想向这些商旅打听息壤的事情么?” “不错,妍儿,你越来越聪明了,我的确有这个打算。另外,我还有一些想法——” 在高庸涵看来,这个明谷溪二十多年来四处奔波,想必到过许多地方,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,因为这些方面没有丰富的经历是不可能知道的。另外,同行的还有许多异族,也可借机观察一下他们的习性,以及喜好和禁忌,以免日后无意中惹来一些麻烦。 这么一说,审香妍也明白了高庸涵的用心,想起自己在天机峰外无意中说了一句“树人”,就引来那些栖绵族人的不满,当下吐了吐舌头,颇有些尴尬地说道:“嗯,我也会好好观察的!” 高庸涵怜爱地看了审香妍一眼,轻声道:“好了,赶紧休息吧,明天还要赶路呢!”然后自行盘膝运功。 自从在天机峰一战险些入魔之后,高庸涵便十分担心。回想起初见凤五时,无意间凝出灵胎本体,凤五当时的那番话中,有“你如此的贪功冒进,却不知埋下了多少隐患?”一语。后来跟随凤五修习玄元宗法门,修为一路突飞猛进,凤五也曾表示出了几许担忧,想来就是担心自己会生出心魔吧。细细想了想,当日在墨石洞外与赫源冠大战之时,便已经在怒火攻心下隐隐有了心魔的迹象。只是现在想来,不免有些疑惑,凤五为何当日不对自己明言? 凤五之所以没有明言,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。第一,凤五虽然知道修行太过贪功急进,会提早引发心魔的道理;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高庸涵的修为精进如此极快,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,就突破“天发杀机”第三重,到达“地发杀机”的境界。第二,高庸涵身边有紫袖,以紫袖的修为,就算出现心魔也没什么大碍;同时还有一个顾虑,如果直言相告,反而容易令人束手束脚,限制了高庸涵的修为。世事难料,凤五怎么能算出紫袖突然离去,高庸涵这么快就到达自己苦修了几十年才有的境界? 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凤五的苦心,但是凤五绝对不可能害自己,然则如何才能抵御心魔的侵袭呢?根据当日权机真人的那番话,千灵族的心法无疑是最合适的,所以高庸涵一下山就对审香妍直言相告。救人要紧!审香妍也顾不得什么师门的戒律,当即传了一套清心功法。 这半个多月,高庸涵每晚不敢再强自运功,只是按照丹鼎门的这套心法,梳理自己的灵胎。由于时日尚短,具体有什么功效还不怎么明了,但是仍没有丝毫的懈怠。因为现在绝不能出现意外,倒不是他贪生怕死,而是身上的重任越来越多,不容有所闪失。 第二天一大早,众人就起身了,不过由于要清点货物,以及重新打理牲口,编排队形,一时间人声鼎沸,显得有些杂乱。 那个叫巨磷川的源石族人,显然并不太适合当统领,尽管不住地大声吆喝,不断地比划,但是却徒劳无功,整个场面乱哄哄地。明谷溪嫌底下太乱,趁着大多数人还没起身就上了城楼,面带微笑看着下面混乱的人群。 高庸涵站在旁边,看着明古溪似笑非笑的表情,心中一动悄声问道:“明大叔,你不去帮忙么?” 明古溪淡淡笑道:“我虽然喜欢清静,但是每天只有早晚这个时候,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,所以这个时候反而是我最享受的时刻。你可明白?” 高庸涵笑而不答,知道那次的遭遇对于明古溪而言,实是痛到了心里,打击极大。不由得感叹,这些商会之人走南闯北看似风光,其实也是刀头上舔血,其中的种种酸甜苦辣不足为外人道。在清溪镇和船上遇到的那个老程,不也是如此么?不过不可否认,四大商家以及大大小小无数的商人,对于厚土界各族而言,其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。 忙乱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,终于收拾停当,三百多人马的商队浩浩荡荡出了古堰雄关,朝戈壁深处的龙门镇进发。 驻扎在古堰雄关的源石族武士,总数并不多,由于这两年来叶飘的人族大军一直没有什么举动,所以守军也不过一千多人。这次巧得很,刚好遇到其中的一个百人队换防,正好结伴同行。有了这一百来个源石族武士护送,一众商旅脸上都无比的轻松,如此一来,自然不惧那些横行无忌的怪兽了。 第一二零章 戈壁 第一二零章戈壁 由于眼下时局颇为复杂,而且源石族人脾气暴躁,傲慢且固执,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高庸涵和审香妍跟着明古溪,一直拖在队伍的最后面。出关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,两侧都是绝壁,至今仍可见开凿的痕迹。高庸涵连连赞叹,人力无穷尽也! 商队加上那一百多源石族武士,差不多有将近五百人,加上运输货物的各种牲畜,队伍绵延了七八里。商队中运输货物的主力,是一种叫土犀的野兽,这种土犀兽体型巨大,高约六七丈,体长近二十丈,极其耐劳。这种土犀兽生性憨厚,惟其憨厚所以脾气倔强,一旦受惊或者发怒,声势也极怕人,所以商队在运送货物之时,都用一种特殊的眼罩将其眼睛遮住。说也奇怪,只要将土犀兽的眼睛遮住,它们就变得温顺无比,所以成为商队的首选,甚至还有人专门豢养繁衍这种异兽。 源石族武士在前面开道,由于身高均在十丈开外,一步迈出去就是好大一截,行进的速度很快。幸亏众人都骑着马,一路小跑倒也没什么问题,一些身材矮小的栖绵族杂役,嫌骑在马上过于颠簸,干脆坐到土犀兽背上,十分的逍遥自在。审香妍见状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,结果被高庸涵狠狠瞪了一眼,只得作罢。 行了大约二十多里,一侧的山壁突然凹了进去,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散乱一地,和旁边的地形比起来,有种突兀的感觉。审香妍见状大为奇怪,询问道:“明大叔,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乱石场?” 明古溪看了看远在前方的源石族人,低声道:“这个乱石场是近几年才形成的,据说是源石族攻打古堰雄关时,为了修补身体的损伤,便在这里开采山石。还有一种说法,说这里是源石族人的坟场,不过没人敢去证实。” 无论哪种说法,无不昭示出当日战事的惨烈。从遍地的碎石来看,源石族当日也是死伤惨重,由此可以想像,人族军士损失也不会小,心下不禁大为感慨。 到了午时,终于走出“边墙”峡谷,入眼是胏om藜实目莼粕慌上羯木跋蟆5孛姹椴甲糯执蟮睦煌藜实钠教怪新杂衅鸱ぢ獯痰木<淮匚饕欢眩粤沟母瓯谠谔炜障滤廖藜傻芈樱洞Φ牡仄较咴诹胰盏恼丈湎卤涞闷霾欢ā?br/> 那些源石族武士一到了这里,突然齐齐站住,然后纵声狂呼,吼声如同闷雷一般,在戈壁上远远传了出去,颇有一股刚烈的气势。这一下极其突然,审香妍正陶醉在戈壁的苍凉景色之中,骤闻之下一惊,“啊”的一声轻呼。 明古溪连忙为两人解释:“这是源石族的一种风俗,每次都是这样,不用害怕。” 高庸涵放眼望去,那个黄氏商队的统领巨磷川也在其列,而且其他的商旅都是一幅见怪不怪的神情,就连土犀兽也没什么反应,当下点了点头:“明大叔说的没错,不必害怕!”说着看向审香妍。 审香妍微微一窘,说起来自己的胆子也不算小,可是在高庸涵面前却时常表现受惊吓的样子,不由得有些恼怒:“我哪里害怕了?” 高庸涵笑道:“好好,妍儿没怕,是我多心了!” 审香妍哼了一声,小嘴一撅白了高庸涵一眼,轻轻一夹马腹奔了出去,高庸涵摇头苦笑。 明古溪看在眼里似有所领悟,大有深意地看着高庸涵。高庸涵忍受不住明古溪的灼灼目光,口中说道:“大叔,我去看看我妹子。”说完也跟了上去。 那些源石族高呼了几声,接着上路。高庸涵堪堪冲到队伍的前面,才将审香妍追上,正要出言劝慰,审香妍却凑到他身边,低声说道:“高大哥,你看,这些源石族人长得好像不太一样?” 对于审香妍的大小姐性子,高庸涵有了种无能为力的感觉,只得顺着她的话题说道:“妍儿,每一族都有各自的习性,就算长相不同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!就算咱们人族,不也有高矮胖瘦么?”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审香妍急急指着那些源石族人续道:“高大哥,你看嘛,他们体内射出的光芒颜色很奇怪!” 对于这一点,高庸涵在出发之前就已注意到了,只是此时在烈日之下更加明显而已。源石族的身体由山石组成,而山石多半形状不太规整,所以身体表面有许多裂缝,投足之间常常能见到有异光自体内射出,一闪而过。这些异光据说是和源石族的精魂有关,这些精魂被世人称之为“石魂”。 根据天机门的典籍记载,石魂是源石族的根本所在,当初源石族和大衍国的第一次大战,便是因为大衍国的一个将军,不知为何潜上倚刚山,盗取了几块石魂所至。为了几块石魂,源石族不惜和当时雄霸厚土界的大衍国大打出手,由此可见石魂的重要性。 根据石魂的不同,源石族又分为三个部落:山岩部落、玉石部落和铁红部落。其中山岩部落的势力最大,因为玄元宗的第二任宗主拓山,便是出自山岩部落,并且还曾是阖族的族长。不过现在风头最盛的却是玉石部落,因为拓山之后,接掌源石族族长一职的是该部落的古玉,而古玉还是目前源石族修真门派,同为九大门派之一的巨擎阁的宗主。势力最差的当然是铁红部落,据说铁红部落当年的首领,在九界坍塌后不久便殒命在北洲大陆,连带着整个部落都一蹶不振,直至今天。 这帮源石族武士体内的异光,隐隐夹杂有极细的红丝,想来是铁红部落的人,倒是那个巨磷川,体内的异光洁白如玉,不用问就是玉石部落的。 听了高庸涵的一番解释,审香妍方才明白过来,老气横秋地说道:“我说呢,起初还以为那个什么巨磷川天天跟银钱打交道,身上的血性都消磨光了,原来是不同部落的人,难怪!” 高庸涵实在是哭笑不得,重重拍了一下额头,叹了口气。审香妍很见机,知道自己无意中又犯错了,不再多说,当下老老实实跟着高庸涵后面,不敢再使性子。 沿着一条干枯的古河道,一直往戈壁深处大约数十里,原本略微起伏的地势有了一些变化,茫茫中陡然耸立起了数座小山。此时已是天色将暮,众人加快速度,在天黑之前到了山脚下,选了一处山坳安营扎寨。为了防止遭到怪兽的袭击,那些源石族武士显露了一下身手,一个个赤手空拳,“嘿哈”数声大吼,硬生生从附近的小山上起出数块巨石,在营地四周布下一道石栅栏,将营地围了起来。 审香妍整整两个时辰没说一句话,早就憋得十分难受,此时一见大吃一惊,一拉高庸涵的衣袖轻声说道:“高大哥,这些源石族人力气好大,要是一拳砸到人身上,只怕一般的修真者都承受不住。” 高庸涵也自吃了一惊,以前只听说过源石族人天生神力,哪曾想到一个个这般厉害。这些源石族人不过才是一般的武士,估量着这些巨石,最轻的只怕都在三五千斤,最重的怕有万斤,可在他们手上竟如同儿戏一般,并不费什么力气。当日在焚天坑内,虫八号称红丝蛰虫部落第一大力士,比之这些源石族武士只怕也稍有不如,如此看来,巨擎阁的修真者,只怕修为都自不低。意会到此,高庸涵心下不禁暗暗发愁。源石族能听从重始宗的派遣,主动攻打古堰雄关,于玄元宗的关系必然冷淡,此去倚刚山真玄观寻访玄元宗一事,极有可能会不顺利。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,源石族的躯体本就是山石组成,所以对于石质天生有一种独特的感知,能够很顺利地驱动岩石。虽然他们本身确是怀有神力,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。 一些商旅从没见过这种场面,一见之下目瞪口呆,随即爆发出如潮的欢呼。那些源石族武士倒是显得十分平静,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。一块块巨石被搬运过来,随即插入地下,排的十分紧密,垒起来的石墙高约四五丈,众人可以安心呆在营地里面,不虞遭受怪兽袭击。 是夜,众人生起了极大的篝火,纵情狂欢,以至于第二天出发时比之平常,晚了许多。 自进入戈壁以来,不时可见一些商旅在路边,摆下一些花果,祭祀天地。审香妍不解,明谷溪便为她解释说,这么做是为了祈求雷神保佑,不要发怒。果然,一路行来,时常可见炸雷、闪电凭空闪现,重重击在地面上,留下焦灼的痕迹。第三天,一个炸雷劈到一个商队护卫身上,连人带马劈成了焦炭,吓得商旅们连连跪倒在地不住祈福。只有高庸涵、审香妍二人和一些源石族武士面不改色,远远站在一边静候,不过这等天威也委实令人胆寒。 此后接连七八天,虽然还是时常遭到雷电的光顾,但是再无人受到什么伤害,而且晚上有源石族武士帮着扎营,就连明谷溪都觉得此行之顺利,有些难以相信。只有高庸涵始终觉得不太对劲,可是却说不出倒底是什么原因,惟有将疑虑埋在心里。 这几天渐渐进入山区,光秃秃的山崖也越来越陡峭,地势变得狰狞起来,到处可见一些已经荒弃的巨大矿坑。这些矿坑都是源石族留下的,其中隐藏着许多的辛酸,甚至牵扯到西岭戈壁的来历。 九界坍塌之前,这里本是群山耸立,其上布满茂密的森林,其中不乏年轮上万年的参天古木,相传修建浮云城所需的木料,便是采自这里。林间生长着无数的珍禽异兽,天材地宝,被誉为南洲大陆的风水宝地。可就是这么一块宝地,却毁于天灾之中,令人不胜惋惜。 九界坍塌之时,震雷界在一片闪电中被撕裂开来,其中几条闪电犹如一只巨掌,从天而降,狠狠地劈在这里。大片的森林被焚毁,无数的山崖随之崩塌,奇珍异兽自然也难逃劫数,许多物种就此绝迹。天灾过后,这里成了不毛之地,生生由青山绿水变成了荒漠戈壁。巨大的雷电在地面上留下了无数沟壑,最大的一条峡谷深达数里,长几近千里,最宽处超过百里,可见当日的天雷何其暴烈。无数的沟壑汇集在一起,从高空往下望去,其形宛如一只巨掌。遭此天变,此地的名称也变成了西岭戈壁,又因为这里雷电肆虐,又有了雷神戈壁的别称。 西岭戈壁的自然条件太过恶劣,人族根本无法生存,所以这里也成了无主之地。源石族对于这种环境倒无所谓,后来趁虚而入,在此修建了数十座矿坑开采灵石宝玉,随后又依山而建修了一座石堡。大衍国起初对此大为不满,先后数次出兵,可是却因为无法长期驻守,只得放任源石族占据这里。 高庸涵对于源石族的这一举动,并没有什么不满,如果源石族能安心呆在这里,挖掘他们需要的灵石,相信对于太河源的兴趣自然也会减弱许多。 只是越深入山区,高庸涵心里的那种不安便愈发强烈,隐隐觉得前路未必能如大家所愿,一帆风顺。 第一二一章 危急 第一二一章危急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夜里,月亮如银盘一样高悬于夜空,在整个戈壁上洒下一片清辉。营地内生起了好大的一堆篝火,众人围坐在一起,载歌载舞饮酒取乐,热闹非凡。高庸涵和明谷溪远远坐在一旁,自斟自饮,审香妍则感受到场中的欢快,加入到人群之中。 明谷溪看着审香妍跳起曼妙的舞蹈,对高庸涵笑道:“高老弟,这个小姑娘不是你妹妹这么简单吧?”高庸涵跟着审香妍的称呼,也称明古溪为“大叔”,但是明古溪却不敢在修真者面前以长辈自居,所以一直以平辈相称。 这几天下来,高审二人已与明谷溪十分熟识了,以明谷溪久历风尘的老到,自然看出两人的关系绝非兄妹。所以高庸涵笑而不答,只是举杯向明谷溪致意,然后仰头干了。 明谷溪续道:“我看你们都不像普通人?” “哦?”二人一路上从未显露过身手,而且言谈举止也十分注意,自信没有什么流露身份的地方。明谷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,高庸涵倒有些奇怪了:“何以见得?” “这么多年下来,我也曾见过一些达官贵人,你和那位小姑娘身上,都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魄,那是常人学不来的。所以我推测,二位都是出身于富贵,对吧?” 高庸涵久历军中,加以多年来都身居高位,自然有一股豪迈之气,就算再怎么收敛再怎么低调,都掩饰不住那种威严之势。审家也是名门望族,审香妍于饮食服饰等均极为讲究,而她自己却毫不知觉,因为这是自幼便养成的习惯。所以两人自认为无异于常人,其实还是有许多差别的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不禁暗暗点头,这等经验非饱于世事的人不能具备。 看到高庸涵沉默不语,明谷溪续道:“我虽然只学了一点点法术,算不得什么修真者,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。从气度上来看,你们两个应该也学过法术,而且修为不低,是不是?” 还能看出这一点,高庸涵简直对眼前的这个千灵族人,都有些肃然起敬了。当下也不否认,惊奇地问道:“明大叔,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 “其实很简单,我一说你就明白了!” 原来初见的时候,明谷溪就直觉地认为两人大有来历,几天下来细心观察,愈发可以肯定了。因为这几天逐渐进入到戈壁腹地,所以时常会遇到风沙,而每次宿营时,大家都已经是灰头土脸,可高审二人却尽显从容,尤其是审香妍,可以说得上是尘土不沾。明谷溪大为奇怪,后来终于发现,那些风沙尘土在两人身前半指的地方,就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给挡开了,不问可知,这便是灵力的作用了。 “你说,你们两个都身具灵力,不是修真者哪有这般本事?”明谷溪从火堆上拿过烫好的酒壶,很得意地喝了一口。 “嘿嘿!”高庸涵一竖大拇指,低声笑道:“大叔好眼力,我还以为我们如此谨慎,没人知道呢!” “你们要想真正不被人察觉,就得想的自己和普通人一样。戈壁昼夜温差极大,大家都是早穿皮袄午穿纱,你看看你们两个,天天从早到晚都穿的一样,想不惹人注目都难。” 高庸涵这才知道,行旅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,不由得一阵惭愧,当下虚心向明谷溪请教。明谷溪也不推辞,喝着酒,把自己多年来的一些经验,慢慢讲了出来。夜色渐深,众人渐渐散场,审香妍也回到火堆旁,坐在高庸涵身边倾听。 任何人只要遇到愿意听自己往事的人,都难免会感到兴奋,再加上酒劲上涌,明谷溪滔滔不绝,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得意之举一一道来。 正自说的高兴,突然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变,猛然站起身来朝西方望去,明谷溪一愣,不解道:“高老弟,怎么了?” 高庸涵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,审香妍也是一愣,随即侧耳倾听,片刻之后脸色也是一变,跟着跃到半空朝西望去。今晚月色极好,戈壁上除了几座山峰外又没有什么阻挡,目力所及可达二十余里,审香妍凝神望去,发出一声惊呼。 明谷溪见审香妍这么轻松地立在空中,顿时惊喜交加。惊的是,从两人的反应来看,极有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;喜的是此二人既是修真者,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多了几分胜算。 审香妍轻轻落下,急道:“高大哥,西面有东西冲过来了,黑压压的一片速度很快,离这里大约还有十多里。如果没猜错的话,恐怕就是那些怪兽了!” 如果换作是另外一个人说这话,只怕明谷溪还会将信将疑,但是已经确定两人修真者的身份,心中那份怀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,当即高声呼喊:“快起来,怪兽来了!”边跑边喊,许多人被惊醒过来,匆忙之下乱作一团。 这一夜扎营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岗上,由于这里离龙门镇只有不到三百里路,加之连日来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,所以大家都有些松懈。那些源石族武士也没有向往常那样,在营地四周竖起石栅栏,而且最不利的是,这个小山岗的坡度都十分平缓,根本无险可守,这一来便愈发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了。那些怪兽来势极快,借着月光,可以看见一大片黑色的影子疾奔而来,随着怪兽的逼近,地面也出现了轻微的震动。 形势危急,众人陷入到慌乱之中。那个黄氏商队的统领巨磷川倒还镇定,连声大吼,那些杂役急忙将马匹和土犀兽聚拢在一起,那帮子商队武士,则纷纷举起长矛围在营地四周。黄氏商队这么一动,其他的商旅也很快平静下来,尽管人人脸色发白,甚至还有几个吓得几乎瘫软,但还是一同参与进来。要么帮忙将货物等聚拢在一起,要么几个较为强悍的,直接拔出刀剑与那些商队武士站到一起。 那些源石族武士当然也有所举动,早在审香妍跃到半空时,那个统领就已经发觉,当时还只是诧异,商队中居然还有修真者同行。待听到明谷溪的疾呼之后,便招集属下开始树立石栅栏。这些源石族武士神情自若,可是一见到那片冲过来的黑影后,均露出惊诧的神色,原本从容不迫的举止变得有些慌乱和急躁。从他们的大声呼喊中,可以听出其心中的焦躁不安,受此感染,众人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,相顾色变。 事发仓促,所以石栅栏根本没有时间围好,只能简单地做一个防御。那名源石族统领当即走到高庸涵和审香妍身前,向两人求救,他已经看出两人不同一般,所以说话很是直接:“这次朔金齿来袭十分反常,希望二位能加以援手,先帮忙阻挡一下,否则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丧命!” 此话一出,明谷溪大惊。源石族久居西岭戈壁,对于这些名叫朔金齿的怪兽极其熟悉,眼前的情形连他们都没有生还的把握,可以想见是如何的危急。 这种事,高庸涵自然义不容辞,当即对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你留在阵中居中策应,我先去挡上一阵子。” 审香妍没有做声,只是重重点了一下头,然后拉着明谷溪站在最高的一头土犀兽背上,注视着前方。 这时朔金齿已经冲到山岗之下,仅有百丈之遥。抬眼望去,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怪兽,前锋所指如同利剑一般疾冲过来,奔跑之中没有一点声响。以高庸涵的眼力,一见之下尤为诧异,这些怪兽行进中居然暗含法度。高庸涵毫不迟疑冲了下去,那武士统领和巨磷川尾随在他身后,也一起迎了上去。 冲到近处,才看清这种名叫朔金齿的怪兽,长相颇为丑陋。朔金齿体形不算大,高仅有三尺,体长约有七八尺,浑身上下布满黑色的鳞片,但是身上却杂乱地鼓起一团一团的瘤块。头上有几个犀角,下颚十分突出,满嘴的利齿不时闪过点点寒光。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朔金齿,见到有人靠近,猛地一抬前爪直立起来,朝高庸涵恶狠狠地扑了过来。 单从相貌上来讲,朔金齿不像是那种极度凶猛的怪兽,高庸涵想要试一试它们有何异常,迎着其中一只朔金齿一拳砸了过去。身后的巨磷川见状急忙大喊:“小心!” 高庸涵心中一动,仍旧砸在了朔金齿的肚子上。这一拳包含了少许的灵力,力可碎石,可是刚刚触及到那只朔金齿体表,突然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,居然将他这一拳引到了一边,跟着那只朔金齿的两只前爪抓来,利齿也到了眼前。 “咦!”高庸涵没想到这种怪兽竟然还有这等本事,倒是微微一惊。可是以他的修为,又怎么会被这一点意外所扰,手上灵力一吐,那只朔金齿倒飞出十多丈,砸翻了好几只同伴。那边,那个源石族统领和巨磷川已经被朔金齿给团团围住,巨磷川手中是两柄巨大的石槌,上下翻飞,那个统领手中则是两把长达五丈的石刀,一扫就是一大片。 源石族人的力道之强,是世所公认的,在两人的联手之下,不断有朔金齿被击飞。可是令人奇怪的是,这些朔金齿被击飞之后,也仅仅是抖了几下,便又扑了上来。两人招架不住,连连败退。高庸涵一面应付着如潮一般涌来的朔金齿,一面仔细观察,终于可以确定这种怪兽,为何能令源石族人都为之色变了。 这种朔金齿显然强悍之极,在源石族人如此重击之下,都安然无事,显见是不惧击打。而且他们的爪子和下颚异常坚硬,竟然没几下就把巨磷川两人的躯体,撕咬下片片碎石,可见其令人恐惧的攻击力。这么一种浑身似铁,牙坚爪利的怪兽,一旦让他们冲进营地,后果可想而知。 高庸涵一声暴喝,双手一搓,垂弦连疆挥洒而出,一片电网如龙蛇飞舞,当头罩下。噼噼啪啪一阵爆响,凡是电网所及,朔金齿全被闪电击的弹到半空。可是令高庸涵吃惊的是,这些朔金齿落地之后,只是被闪电所惊吓,屎尿齐流,畏缩着不敢进击,竟然毫发无损! “这种怪兽强悍如斯,比之褐甲蠕虫的躯体都要强出数倍!”高庸涵也不禁变色。 可是手上没有丝毫停留,电光一片片洒下,虽然不能将朔金齿击杀,但是毕竟将它们的攻势暂时阻挡住了。一时间,朔金齿徘徊不敢上前。 那些源石族武士此时已经勉强竖起了一道石墙,当即奔了过来,和巨磷川两人联手,总算将冲到石墙跟前的朔金齿全部击杀。这些朔金齿死状都很惨,全是在源石族人重击之下,变成一团肉酱。朔金齿虽然强横,毕竟还是禁不住源石族人的连续重击。 这时,朔金齿全部涌了过来,虽有高庸涵在前面极力抵挡,但还是架不住数量太多,众人且战且退,慢慢退回到石墙后面。审香妍此时提着长剑,在石墙上游走接应众人,将那些冲上石墙的朔金齿一一挑落。 高庸涵是最后一个跃进石墙,由于垂弦连疆太过耗费灵力,所以改为一道道电光击出,这一来由于灵力集中在一点,杀伤力大增,凡是被电光击中的朔金齿,全部被瞬间烧焦。那些朔金齿一步步逼了过来,由于害怕电光,所以只是将营地团团围住,一时间不敢再向石墙发动攻击。但是情势的危急,却一点都没得到改观,商旅之中,已经有人吓得忍不住啼哭起来。 第一二二章 守墙 第一二二章守墙 高庸涵立在墙头上,看着四面密密麻麻的朔金齿,不禁有些头大。如果只有他和审香妍两个人,要脱身是很轻松的一件事,单凭这些怪兽,根本就拦不住他们。但是现在有这么多商旅,还有这一百多源石族武士,加起来总共五百多条人命,就很麻烦了,以高庸涵的性格,又怎么可能抛下众人一走了之呢? 可是眼前,这些朔金齿只是被电光所惊,虽然并未进攻,但是一对对凶睛闪烁着淡绿色的寒光,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扑上来。众多商旅虽然拥挤在一起,但是营地的面积仍然不小,一百多个源石族武士,加上商队武士,也不过沿着石墙勉强围成了一圈,就算有自己和审香妍两个居中策应,肯定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。 若论单打独斗,放眼当今整个修真界,高庸涵可以说都无所畏惧,但是遇到这么多的朔金齿,以他目前的修为,还无法全部将其逼退。高庸涵其实对朔金齿并无成见,这些怪兽既然生存在这个世界上,自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,这里面并无什么善恶、对错之分。唯一不同的是,朔金齿的这种行为危及到了商队的安全,如果他们能同土犀兽一样为人所用,还会有人想要杀死它们么? 此时隐隐传来几声尖啸,朔金齿渐渐显得暴躁不安,一步一步朝石墙边逼了过来。高庸涵心头一动,犀利的目光朝天空望去,可是天空中空空荡荡除了一轮圆月,什么都没有。圆月在高庸涵的注视下,愈发的明亮,并散发出淡淡的红芒,流露出一丝妖异。 啸声传来,成千上万的朔金齿突然齐齐发出一声低吼,宛如半空突然爆出一声炸雷,吼声之中朝石墙扑了过来。石墙由于是仓促间堆起来的,高的地方有五六丈,低的不过才两三丈,参差不齐,更有一些稀疏的地方,要不是源石族武士死命抵挡,早被朔金齿攻进墙内了。 审香妍带着十多个商队武士,死死守住一段低矮的石墙,手中的长剑剑芒已经暴涨到极致。伴随剑芒的挥洒,“灵光夕照”绝学接连不断使出,凡是被灵光击中的朔金齿,瞬间变得温顺无比。任何生灵的眼睛处,都可以说是最为脆弱的地方,到了这等生死关头,那些商队武士也早已开始拼命,他们拿着长枪,站在石墙上狠命地朝朔金齿眼睛部位乱捅,片刻之间接连捅死了数只怪兽。这些朔金齿悍不畏死,仍旧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,审香妍哪里还来得及。 一只朔金齿猛地跃上石墙,一个武士挺枪就刺,枪头刺到那只朔金齿身上,被鳞片所阻,朔金齿毫不避让顺势一扑,枪头受不了这股大力,登时折断。能成为商队武士,无论是武技还是胆量自然在普通士卒之上,那名武士尽管虎口已被震裂,但是寸步不让,抛下长枪反手抽出一柄砍刀,揉身而上朝朔金齿当头砍下。那只朔金齿一低头,砍刀重重砍在犀角之上,“当”的一声火星四溅,砍刀再次脱手。朔金齿跟着用犀角一挑,将那名武士高高抛起摔到墙外,刚刚才发出了一声惨呼,就被蜂拥而至的怪兽撕成了碎片。 那只朔金齿身后,又跟了几只朔金齿,不去理会那些墙头上的武士,直接朝墙内跳了下去。审香妍见状大惊,几粒金丹弹了出去,长剑迎风一挥变成一柄长枪,长枪枪头幻化成鹤喙,分成了数道白光,朝那几只朔金齿急袭而去。 金丹的威力奇大,在墙外怪兽堆里炸开,血肉横飞,竟然清出了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空地。这些金丹是丹鼎门的密制,威力可大可小,全凭施为者用灵力操控。当日在天子城审府,审香妍曾对高庸涵打出过一粒金丹,不过那次留了很大的余地,而且其本意不过是想让高庸涵吃点苦头而已。智薇散人在传给她金丹之前,曾一再交代,这种金丹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,所以一定要慎用。此时情势危急,兼且那名武士死的极惨,审香妍盛怒之下杀机大盛,灵力催动到极致,果然非同凡响。 审香妍对于身后的爆炸毫不理会,人随枪走跃到半空中。那几只朔金齿的速度再快,也快不过枪头鹤喙,白光透体而过,一阵哀鸣从空中摔落到地面,强悍的躯体被白光刺了个对穿,浅绿色的血液洒了一地,眼见是活不成了。 审香妍接连使出重手,总算是暂时守住了这一段石墙,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,那十多个武士就死伤过半了。而那名武士的惨呼,此时仍在戈壁上空回荡,间中夹杂着源石族武士的怒吼,一时间,整个石墙岌岌可危。 百密尚且难免还有疏漏,更何况只是千疮百孔的一堵石墙?紧接着又有几只朔金齿冲进石墙之内,营地内一阵人仰马翻,一匹马首当其冲被拦腰分成了两半,鲜血喷出老高。旁边的一个栖绵族杂役惊呆了,直到鲜血喷到脸上才惊醒过来,狂呼着往一侧跑去,才跑出两步,就被另一只朔金齿一口咬住,抛到了后面,人尚在空中就已经变成了两截。 明谷溪一直站在最高处,居中调度,大声指挥众人填堵缺口,此时一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抽出一柄宝剑朝这几只朔金齿冲了过来。他不得不出手,因为有一个极大的隐患,一旦土犀兽受惊暴走,那营地不用朔金齿这么费力自己就毁了;以他的修为,能挡住一两只就不错了,可是冲进石墙内的至少有十多只!剩余的杂役和商旅也都知道,此时已是生死悬于一线,迫在眉睫,反而激发出了无穷的斗志。呐喊声中,不管是何种身份何种种族,全都提着刀剑迎了上来,冲着朔金齿一顿乱砍乱劈。 此时众人的天性全部被激发出来,栖绵族的一个杂役,合身扑到地上,随后体内冒出了一簇荆棘,将一只朔金齿的腿缠住,可是他本人却被一爪给拍到了沙石中。一个蕴水族商旅,体内激射出几道水柱,将一只朔金齿的眼睛击瞎,自己随后被咬成了两段,化作一片水滴,洒落下地面之上。 那名源石族统领暴怒,手中两把石刀疯狂地飞舞着,因为他身边的那些手足,在朔金齿不要命的攻击下,一个个地倒了下去。随着每一声沉重的轰鸣,就有一个源石族武士解体,而他们体内的那些“石魂”,也在最后一刹那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,随即消散于夜空之中。所有在场的人中,只有他才知道,这些朔金齿和以前倒底有何不同。 朔金齿其实和源石族一样,都是来自朔金界。九界坍塌之前,朔金齿与源石族一向相安无事,一个是以沙石为食,一个收集石魂采集灵石,两者各取所需,应该说还是颇有渊源。九界坍塌时,朔金齿跟着源石族一起来到厚土界,后来又一起到了西岭戈壁,在此扎根。朔金齿虽然没有灵胎殊少智识,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未袭击过源石族,所以源石族对于朔金齿袭击过往客商一事,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。 如今就在眼前,这些朔金齿一反常态,不但开始攻击源石族人,而且还变得比以前强悍了许多。以前的朔金齿虽说也是皮粗肉厚,但是没有这种恶心的肉瘤,也经不起千斤力道的重击。然而眼前的亲身经历,却让这名统领大为诧异,同时对多年来族人的放纵行径,大为失悔;他的体表也已是伤痕累累,尤其胸前的一块巨石,已经被抓的隐隐有破碎的感觉了。眼看着多年的兄弟先后碎成一堆堆碎石,心中一痛,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骁勇之士,莫非今夜全军覆没于此? 茫然间,他回头看去,审香妍瘦弱的身影在石墙上穿梭,带起一片片灵光,在她身边是那些来自各族的商队武士,均是浴血奋战。难道堂堂的源石族战士,连商队武士都不如么?那名统领连连暴喝,众多源石族武士受此激励,气势顿时一盛。 审香妍枪尖的鹤喙已经泛出淡淡的金光,每一下刺出,都挥洒出一片灵光,而被鹤喙直接刺中的朔金齿,均是皮开肉绽血流如注。旁边的商队武士,对这个美丽的少女都涌起了深深的敬意,他们很难想像一个弱女子,居然有如此的修为,简直称得上高不可攀。受到审香妍的鼓舞,他们也愈发的舍生忘死,即使被朔金齿所伤,也要在临死前将手中的刀枪击出去。 听着身边和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呼,审香妍焦急万分,手中丝毫不敢停留,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。灵力这般运转,以她的修为,紫府之中很快就会枯竭。她此时想的最多的还是高庸涵,偷眼回望,高庸涵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,到了这等危急关头,他会去哪里呢? “高大哥,你去了哪里?”审香妍当然不认为高庸涵会临阵脱逃,她相信高庸涵的突然失踪,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而她对高庸涵有着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拜,她相信,高庸涵一定会找到击退朔金齿的办法,一定会再回到她身边。 朔金齿浑身坚逾精钢,每杀一只朔金齿,枪芒就弱上一分,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就不得不将长枪变回长剑。审香妍力竭之下身法难免迟滞,一个躲闪不及,被一只朔金齿的爪尖划过右臂,登时血流如注。她临危不乱,一脚将扑到身前的朔金齿踢翻,跟着剑交左手一剑将那朔金齿头上的犀角砍下,那只朔金齿吃痛回头咬住一只同类,两只怪兽一同滚下石墙。 暮云飞鹤感觉到主人的危急,自行从审香妍紫府内钻了出来,含住审香妍的衣襟就要飞走,审香妍一声怒喝,将暮云飞鹤挥开。她知道自己不能走,自己一走,这些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同伴,就会丧失信心,全部葬身于此。暮云飞鹤只是身具灵性的一只异兽,哪里知道主人的心思,盘旋在半空不住地哀鸣。 跃过石墙的朔金齿越来越多,情势越来越险峻,明古溪满身鲜血仍不肯退让,还在苦苦支撑。可是尽管所有的人都在拼命,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逆转地发生了,土犀兽炸群了! 一只土犀兽被朔金齿咬断了尾巴,剧痛下猛嚎一声蹦了起来,身上的货物散落一地,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到一旁,顿时将几匹马砸成肉酱。受此影响,其余的土犀兽全部受到惊吓,低着头四下乱冲,反而将众多杂役、商旅踏成肉泥,就连几名源石族武士躲闪不及,也被撞得摔了出去。这等慌乱的情形下,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墙也被冲的七零八落。 朔金齿到目前为止,不过才损失了几百头,如同九牛一毛,仍旧是黑压压一片,根本不见有何减少。而石墙一倒,众人的死期也就到了! 第一二三章 影子 第一二三章影子 审香妍泛起一阵无力之感,她已经尽力了,可是仍无济于事,难道众人真的要毙命在这茫茫戈壁,做一个异乡的野鬼么? 明古溪面色一阵惨然,原来西岭戈壁有这么多的朔金齿,可笑自己还以为有两个修真者通行,就会万无一失。似乎久违的洒脱恬淡,又回到了体内,心中反而有一种直面死亡的从容。举目四望,忽然发现那个高老弟跑的无影无踪,不禁一阵冷笑:“什么修真者,还不如自己这一帮俗世之人,更加比不上一个小姑娘,哼!” 巨磷川早已重伤倒地,那名统领带着仅剩的四五十名属下,且战且退慢慢聚拢过来。源石族人天生的豪迈此时表露无遗,临死时竟然都哈哈大笑,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无奈,任谁都没想到,会丧命在怪兽的嘴里。 朔金齿似乎也感知到胜券在握,慢慢停止了疯狂的攻击,聚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。 这时,天上那轮银盘似的圆月突然裂开,无数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出,夜色顿时一暗。这个异象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,就连那些朔金齿也显得无所适从,出现极大的慌乱。 审香妍直觉地认为,这是高庸涵所为,欣喜若狂高呼道:“高大哥!” 众人一愣,突然一声龙吟从半空传来,夜空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裂缝,一条云丝天龙从天而降,呼啸着朝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朔金齿扑去。那些本来狂暴的朔金齿,见到云丝天龙之后,一下子斗志全消,变得胆小如鼠,嘶吼着四散逃窜。而云丝天龙则尾随其后,肆意吞噬击打着地面上的朔金齿,形势登时逆转!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闪现出来,穿着一件形状古怪的战甲,浑身冒着血红的光芒,如同战神一般立在半空。那个身影朝场中看了一眼,跟着是一阵洪钟一般的咒语,那条云丝天龙旋即返回,围在那人身边,盘旋了几圈淡淡散去。血红的光芒猛地一收,那人轻飘飘落在场中,不是高庸涵是谁? 审香妍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跟着扑到高庸涵怀里,虽然脸上挂满了泪珠,但是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:“高大哥,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办法,将这些怪兽击退的!” 这时明古溪才知道刚才错怪了高庸涵!虽然不知道高庸涵都做了些什么,但不是他出手的话,会有什么后果是不用想都十分明了的。当即走到高庸涵身边,深施一礼:“高老弟,大恩不言谢,那些俗礼我就不多说了,一切都铭记在心!” 那名源石族统领也走了过来,他不擅言辞,只是一抱拳,沉声说道:“铁南多谢两位上师!”话虽只有一句,但是语气极其诚恳,从他略微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,他对于两人的援手感激万分。 “惭愧,惭愧!我”高庸涵不愿多说,朝众人一拱手,然后说道:“我只是一时击退了那些怪兽,就怕它们还会卷土重来,大家赶快收拾一下,我们尽快赶到龙门镇!” 这话一出,众人原本松弛下来的心情,陡然又变得紧张起来。不过众人走南闯北,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,知道此时情况紧急,仅仅是发出几声惊呼,便不再多言,在明古溪的分派下,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。铁南及他的属下,也一起帮忙,等到众人勉强将跑散的土犀兽收拢过来,行将上路之时,已是天色微明了。 审香妍见到高庸涵平安回来,一颗心总算落了地,随后在高庸涵的帮助下,开始运功调息,一个小周天下来,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。可是天生的好奇,终于在一上路就又显露出来,拉着高庸涵不断地追问倒底是怎么一回事。对于这一点,明古溪也十分好奇,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倾听。 高庸涵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明古溪,所以也不避让,将昨夜的事情一一道来。 从一开始,高庸涵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在得知突然出现的这些怪兽,就是传说中的朔金齿时,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,因为朔金齿表现出的种种,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。直到那声淡淡的啸声传来,才印证了他的推测。 高庸涵对于朔金齿这种怪兽,多少有些耳闻,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,朔金齿会有如此规模的集结,即便是智行一的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,也没有这样的记载。朔金齿以血缘成群出没不假,但那种情形,最大规模也不会超过两百只,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出现成千上万只?而且这种怪兽虽然本身极为强悍,但是因为是以沙石为食,所以与别的生灵并无直接冲突,只要不去招惹是绝不会主动攻击路人的。 还有一点,朔金齿也许是厚土界最为奇怪的一种生灵,这种怪兽自九界坍塌以来,就从没出过一个修真者。也就是说,在千余年的时间里,没有一只朔金齿能结出灵胎,所以其智识之低可想而知。可就是这么一种怪兽,行进间居然隐含法度,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疑惑了。 通前想后,只有一种可能:如果一件事一旦出现了反常,而且是如此多的反常时,那就只有一种解释,其背后必有古怪!可是古怪来源于何处,又倒底是什么古怪就不得而知了。 高庸涵天性便不愿沾染太多的杀戮,尤其是自心魔出现以后,更要避免过度血腥,加上他已认定这些朔金齿不过是遭逢异样之后,更不愿过早祭出火螈。其实以火螈的实力,只怕一放出来,这些朔金齿都会被化为灰烬,因为单是自己的垂弦术它们就难以抗衡,更何况是毒辣的地火熔浆?只是这么一来,心中的杀戮难免又会多了一分。 那阵突如其来的尖啸,恰好给了高庸涵一个启示,朔金齿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操纵。啸声虽然极其隐蔽,但是其中蕴含着极强的法力波动,倒底还是被他给侦知到了。循着啸声,他猛然抬头,发现月光异常的妖异,于是毅然出手。 趁着朔金齿攻来的一瞬间,高庸涵来不及向众人交代,直接没入空中,目标直指那轮圆月。月光突然一阵扭曲将他吸了过去,离月亮越近,心中那份不安便越强烈,恍惚间忽然看见了两个月亮。一惊之下定睛看去,天上果真是有两个血红的月亮! 眼见高庸涵越来越近,那两个月亮高悬在夜空一动不动,随之也越来越大,方圆直达数十丈。高庸涵速度奇快,迎着其中一轮圆月冲了过去,忽然有了种错觉,似乎自己已经穿过了那轮月亮。回头看时,那轮圆月果然已到了身后,再往四周看去,身边上下左右突然多出了数十个月亮,每个月亮都泛出血红的光芒。在数十个月亮的照射下,整个夜空都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。 这时一阵轻笑从脚下传出:“我的目标只是那个商队,暂时还不想杀你,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,事情一办完我就放你走。” 高庸涵放出神识,脚下空无一人!对面的一轮月亮突然射出一束红光,那个笑声又在身后传出:“不用找了,你找不到我的。” 高庸涵不惊反喜,他曾经历过会间集和墨玄庄的诡异离奇,所以这种场面尽管十分妖异,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,只要有人说话反而好办了,当下沉声应道:“是么?那我倒要试一试!”说完一道闪电朝对面的那轮月亮击去。 此时,从斜下方也是一道闪电击出,两道电光撞在一起,噼噼啪啪一阵爆响,高庸涵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荡漾开来,不得不闪身避让过去。这么强的电光,丝毫不逊色于垂弦术,与自己发出的劲道可谓是势均力敌。高庸涵心中一懔,凝神看去,除了斜拖的影子以外,什么都没有。 高庸涵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,难道是自己的影子所为?又是一道闪电弹出,这道闪电细如丝带,哪知对面似乎知道这道闪电并无什么威力,再无人出手阻拦。闪电击中那个月亮,月亮表面只是漾起一层波纹,波纹平静下来以后,没有任何损伤。 高庸涵信手又是一道闪电击出,这次灌注了大量的灵力,同时放出神识探察四周。就在闪电出手之际,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出数道闪电,齐齐击向自己。这一下大出意料,高庸涵临危不乱,拔出临风剑爆出一团剑花,剑花越来越密进而结成了一张剑网,这招正是他新近领悟出来的剑意——“生机”。 这一招,乃是在风如斗的无穷杀机之下悟出来的,可借剑意将天地间的勃勃生机全部聚拢来,以护住自身灵胎。这些电光虽然来势很猛,但是杀机却并不重,所以在“生机”面前均噶然止住,饶是如此,高庸涵还是被震得七荤八素。 不过这么一来,终于感应到了出手的都是些什么人,这些人果然都是自己的影子。随着闪电逐渐消散,这些或浓或淡的影子,慢慢地扭曲着站了起来,并且围了上来。高庸涵低头一看,头皮一阵发麻,尽管月光愈发的明亮,可是这些影子活过来以后,身边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。 “难怪刚才那道闪电和自己的垂弦术如此相像,而且蕴含的法力相差无几,原来就是另一个‘自己’出手,嘿嘿!”高庸涵脑子飞速的转动,拼命思索着应对的方法。 “何必做这等徒劳无功的事情呢?” “咱们本是一体,你就是我,我就是你,又何必这般拼命?” 这些影子三三两两围在身前,看似杂乱无章,实则将所有的退路悉数堵死。他们不停地劝告高庸涵,只不过原本熟悉的语气,如今听起来却满是妖异。 高庸涵摇头叹道:“世间居然还有这等法术,高某今天算是开眼了,阁下好手段!” 对面一个影子也笑道:“既然如此,何不安心等待?再有一炷香的时间,事情就办完了。” 另一个影子居然走上前来,拍着高庸涵的肩膀说道:“你放心,他们不会伤及妍儿的,要是他们敢这么做,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!” 这些影子竟然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和见解,就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,简直令人惊诧莫名。高庸涵吃惊之余,突然回头问拍自己肩膀的那个影子:“你们真的是我的影子么?” 那个影子故作惊讶,夸张地答道:“我们不是你的影子,还能是什么?” 高庸涵突然笑了:“你们要真是我的影子,就好办了!” 第一二四章 虚空 第一二四章虚空 在权机真人给高庸涵的玉柬中,有许多神果真人留下的高深法术,除了一门天觉云龙以外,还有一门十分有用的法术幻形大法。幻形大法比修真界流传的幻术要厉害得多,因为幻术充其量不过是一种障眼法,无法隐藏灵胎气息,而幻形大法则可以真正的拟物,与天地融为一体。所谓拟物,便是完全具备了所幻化的东西的所有特性,如幻化成雨云便可下雨,幻化成星火便可燎原,而无须消耗任何灵力。只是这种幻形大法仍有缺陷,因为此等法术近乎逆天之举,所以无法持久。 高庸涵在没找到办法控制住心魔之前,暂时不敢再提升修为,而是运用审香妍传授的丹鼎门心法巩固修为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法术的渴求,闲来无事时便用心体会玉柬中的种种运用法门,尤其对这门幻形大法大感好奇。这门法术在拟物方面,已臻化境,对敌时极为有用,所以特为修习了一番。 此时既已确定了这么多的自己全都是影子,那么消除影子的办法,还有什么比幻化为生成影子的东西更为有用呢?笑声中,高庸涵突然凭空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轮圆月。 那些影子先是一愣,随即惊恐万状,待要躲藏时却不知避向何处,在数十个月亮的照耀下,挣扎着散去,一个也不剩。 当中的这轮圆月朝其他的月亮飘去,还没靠近,那些多出来的月亮便消失无踪,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月亮。这一下只不过才短短一瞬间,但是高庸涵已感觉到四周涌来了一股挤压之力,知道这是源自天地间的一种排斥,不敢再硬撑,摇身变回本来的模样。 那轮明月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掌声,那个声音再度响起:“不错不错,这么快就被你找到破绽所在,高帅果然名不虚传!” 高庸涵一愣:“你是何人?”高庸涵很清楚,自己的名头在南洲大陆虽然颇为响亮,但是真正见过自己的人并不多,加上前端时间的死讯,世上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,绝对不会太多。而此人的语气中,似乎对自己还颇为熟识,这就有些奇怪了。难道是天机峰上,虽智宇真人退下来的哪个修真者? 那人并不回答,话锋一转,缓声说道:“高帅诈死的本事好大,连我都险些被你给骗倒了。” 这话一出,高庸涵更加不解,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此人绝不是智宇真人一路。 那人续道:“不过你放心,我答应过别人暂不杀你,所以就给你个机会,只要你能找出我的真身,我便放过底下的那帮人。” 高庸涵低头看去,已经有少量的朔金齿攻进石墙,而审香妍在墙头上奔腾如飞,带起一片片灵光,知道情势已是危急之至。当下不再多言,双手法诀不断祭出,一道道闪电朝那轮圆月攻去。闪电全部划空而过,这时高庸涵才发现,这轮圆月虽然也有方圆数十丈之大,却离自己极远,竟是真的月亮! 可是既然是真的月亮,为何却如此的妖异?难道眼前的景象,竟还是幻象么? “唉,你还是错了!” 这次声音很轻,就像是在耳边响起,高庸涵反手一股淡淡的金光打出,金光瞬间没入到虚空之中。此人的法术实在太诡异了,高庸涵已经忍不住使出了聚象金元大法,可是依旧没有丝毫的效果。 “你看,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,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时间,我就要走了!” 这次声音竟似从心底里传出,高庸涵明知不妥,还是忍不住朝下看去,这时恰好是暮云飞鹤钻出,拉扯审香妍衣襟的时候。高庸涵心神大乱,就要冲下去加入战团,可是突然之间举步维艰,寸步难行,情急之下,体内那股暴戾之气又蠢蠢欲动。 幸好这些日子以来修习了丹鼎门的清心功法,灵胎及时察觉顿时警觉,高庸涵心头猛然闪过一丝清明,大喝一声,居然盘膝坐在空中。默念清心咒,随即入定,将眼耳鼻舌身等感官全部封闭起来,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去理会。这一来大出那人所料,好奇心大起,倒要看看高庸涵还有什么招数。 自从与墨魇一战而至殒命,高庸涵复生以后就仔细回想起每一个细节,尤其是对有关神识探察不到的方面,更是费尽心力。后来在天机阁中,将所有的疑问都提了出来,希望能得到藏墨真人的指点。藏墨真人修行已有五百余年,虽然近百年来修为始终停滞不前,但是其见识之广,放眼当今修真界也不逞多让,否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绝迹四百年的狂君上人。藏墨真人对于如何应对这种诡异离奇的法术,只说了一个字,那就是一个“定”字。 道理很简单,既然称之为“诡异”、“离奇”,那么此类法术的修行,必然与正宗的道法截然不同,无非是剑走偏锋,又或者是逆天而行。这种法术威力固然极大,但是也有很大的隐患,很容易走火入魔形神俱灭。遇到使用这类法术的敌手,通常来讲,一上来都会被其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所惑,惊慌之下难免有所疏漏,为人所乘。所以对敌时,首要是稳住自己的心神不乱! 高庸涵仔细回想了一下,初到墨玄庄的那晚所遇到的那个“妍儿”,正是自己能及时醒觉,才没被她乘虚而入。当下对藏墨真人的这一见解大为赞同,但是还有一个问题,就是一旦无法守住“定”字,又该怎么办?藏墨真人想了想,良久才说,遇到这种情形多半是修为远逊于对手,如果跑不掉的话,就只有放出灵胎,做生死一搏,否则只有等死。他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,才从藏墨真人那里学到了这个法门:封闭六识,放出灵胎! 高庸涵这么做其实是在赌,从此人的话语中,似乎对自己的敌意不是很浓,至少性命可暂保无虞。灵胎在邪道修真者眼里,无疑是上等的补品,极具诱惑力,此时放出灵胎要冒多大的风险,他不可能不知道。但是底下是活生生的数百条性命,这其中还有审香妍,还有明古溪等人,所以只有赌一把。 这么亡命的打法,其实还源于高庸涵的自信,灵胎失踪了这么久,自己从阴间走了一遭,不但失而复得,反而又精纯了不少。另外,就算没有灵胎,自己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么,而且并不比那些修真者差多少,可见灵胎虽然重要,但是对自己来说也并非必不可缺。既然神识无法探察出那人所在,就只有试试藏墨真人的法门了。 那人眼见又一个高庸涵就在原地站了起来,轻轻的一迈,踏碎虚空跨到自己面前,登时大为讶异。以他的眼力,当然知道这是高庸涵的灵胎,灵胎之于修真者,就如同魂魄之于常人,一旦自行逸出,便意味着不可预估的风险,他万万没有想到高庸涵这般拼命。可是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,他真正意外的是,高庸涵的灵胎竟能看破自己的法术! 他的这个法门其实是另造出一个虚空,一旦锁定对手,便如同附骨之蛆,任谁都摆脱不了。而且这个虚空可大可小,可远可近,收发由心。这么多年来,除了他师父以外从无人能闯进来,就算是修为远胜于他的高手,在这个虚空面前也无计可施。可是今天,居然这个在他看来不过如此的后学末进,却毫不费力地闯了进来,嘿嘿! 他不知道,高庸涵的灵胎与所有修真者的灵胎都大为不同,而且还曾在仙界熏陶了半天,灵性之高,洞察力之敏锐无人能及。高庸涵六识都已封闭,自然不再受到常理的束缚,以灵胎法眼来观这个世界,一切虚妄都无处遁藏。 高庸涵的灵胎拥有他所有的记忆,一见此人当即就认出来了,哈哈大笑道:“我以为是谁,原来是陶国公,失敬失敬!”此人天生一张笑脸,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,正是陶氏宗主,身为大衍国辅国公的陶慎言! 陶慎言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眯着一对细长的双眼,死死盯着高庸涵。 “国公爷不在天子城享清福,大老远的孤身一人跑到人迹罕至的茫茫戈壁,对一个商队费这么大的力气,倒叫人实在想不通啊!”堂堂的陶氏宗主,竟然做出这等大失身份的恶行,内中肯定有极大的隐秘。虽然话语中带着戏谑,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了。 陶慎言眼中射出一丝寒光,森然说道:“我本不愿杀你,但是既然被你认出,说不得只有取你性命了!” 已经知道了对手的身份,而且找出了他的踪迹,高庸涵此时已是成竹在胸,这种动辄说要杀他的场面不知遇到了多少,毫不在意地反问道:“咦,你刚才不是还说答应过别人,不杀我的么?” 陶慎言不再说话,心念一动,虚空急速压缩,想要彻底困死对方。高庸涵的灵胎由于已经隐隐凝出实体,瞬间就感应到虚空的变化,心知不妙,聚象金元大法攻了出去。陶慎言站在原地根本不躲,眼见金光到了身前,突然张嘴一口气喷了出来,空间一阵扭曲,金光划出一道弧线,从身边掠过。 高庸涵暗暗心惊,但是面容不变,几道闪电夹杂着几股细细的金光,连环击出,同时身形一晃朝陶慎言逼去。陶慎言仍旧不躲不闪,肚子突然鼓起,又是一口气喷了出来。这股气息瞬间化作狂风,将闪电和金光全部吹散,就连高庸涵也被狂风吹到了一边。这一下交手,反而被逼退了数十丈。 两人说话的功夫,正是土犀兽受惊,冲垮石墙的时候;交手的同时,朔金齿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。可是一交起手来,朔金齿受到的操控似乎也弱了几分,只是慢慢围拢过去,而没有急于发动攻击。 高庸涵封闭了六识,灵胎又在陶慎言造出的虚空之内,当然没有看到地面上的情景,但是他十分清楚,摆脱危局的关键就在陶慎言身上。灵胎感念到此,虽被击退却不敢有任何停留,闪电仍不断击出,为的就是不给陶慎言喘息之机,否则将是大错难回的结局。 只是这么打下去,高庸涵还有多少灵力可供挥洒,还能坚持多久? 高庸涵的这种打法,也令陶慎言暗自吃惊,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太大意了,低估了高庸涵的修为。只是在这个虚空之内,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,果然仅仅过了片刻时间,高庸涵就呈不支之势。 陶慎言越打越轻松,他很清楚,只要解决了高庸涵,底下那帮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,可随意处置。所以一面应对不断袭来的法力,一面慢慢收拢虚空。 虚空越来越小,高庸涵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! 第一二五章 心界 第一二五章心界 审香妍听到这里,尽管明知高庸涵没有什么大碍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高大哥,那你没有受什么伤吧,又是怎么打败那个陶老头的?”审良棋位高权重,审香妍耳闻目染之下,自然不会对一个没有实权的辅国公有任何的忌惮。加上爱憎分明的性格,心中早已认定陶慎言是坏人,所以只称其为“陶老头”,已是很客气的说法了。 明古溪身为黄氏商行的一个账房,比任何人都清楚,陶氏的宗主的地位何等高贵,其背后所代表的实力何等庞大。听到高、审二人对陶慎言并不太客气的言辞,还能理解为是修真者对于俗世的高傲,但是对于陶慎言为何亲自对付自己所在的商队,而且不惜操控朔金齿,搞出这么大的动作,深思之下却是不寒而栗。 高庸涵微微一笑,答道:“你不要急,听我说!”跟着眉头皱起,续道:“当时,我一直在想,该怎么样破掉他的这个虚空,总算误打误撞之下,找出了一个法子。这个法子——” 这个法子其实是一种猜测,而这个猜测同样来源于藏墨真人的一番话。 在天机阁,高庸涵曾浏览了一下天觉云龙的心法,粗看之下觉得并无什么稀奇,仍旧脱不了法术和机关学相结合的路子,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,就是炼制的云丝天龙远胜于一般的机关傀儡。可是这云丝天龙毕竟是炼制的一样法器,究竟还是比不得天生的洪荒异兽,这一点在和权雍真人斗法时,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。权雍真人以“权”字辈大师兄的修为,炼制出两条云丝天龙,却在火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,这令高庸涵颇有些不以为然。 藏墨真人听到高庸涵这么说,当即一巴掌拍了过来,笑骂道:“你个臭小子,不知道不要乱说,要是让祖师听到了你这个说法,还不给气的嘴都歪了!” 照藏墨真人的说法,天机门的典籍中曾记载说,天觉云龙法术修炼到极致,便不必再依靠法器,可以召出九条九天神龙,乃是当世第一等的厉害法门。相传被改称为万化真人的道一祖师,升仙时,便是依靠九天神龙之力,轻而易举地渡过天劫。 “你想,祖师的这套天觉云龙功法,可以召出神兽相助,还不厉害?” 高庸涵知道这个藏墨真人性情诙谐洒脱,所以也不隐藏,直言不讳地接口道:“可是这门法术终归还是借助外力,并不是完全依靠自身的修为,多少还是落了下乘。权雍不是就败在我的手下了么?可见提升自身修为才是正道!” 藏墨真人终于忍受不了高庸涵的忤逆之言,当即斥道:“胡说八道,你懂个屁!” 高庸涵呵呵一笑,毫不在意藏默的市井粗话,继续倾听。 “权雍那个叛徒,纯粹靠法器才炼制出两条云丝天龙,就以为自己是修真界内的一流高手,其实差的远了。在咱们天机门的历史上,炼制出五条天龙以上的高手,不知凡几,只不过受到仙界打压之后,才落的一代不如一代。像他这种人,根本就是井底之蛙,不知死活!” 接下来,藏墨真人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一番见解:“修行无所谓对错,提升自身修为也罢,依靠外力也罢,只要能使人体认‘道体’,得悟大道,便是可行且合理的!” “你不要以为,单纯依靠法器就是下乘。你看看,多少修真者,哪个没有几样法宝随身,就算是那些成仙之人,不也有仙器么?其实这两点就好比人的两条腿,缺一不可,而只注重一条腿显然也不可取。之所以现在修真界里面,人人都在说‘修为’,那是因为其他门派本身就没有这种法门,人人都说好的事情,并不一定就是对的!” “我仔细看了看神果真人的遗书,其实真正说起来,咱们天机门的功法,的确和修真界流传千百年的许多说法相违背。其他门派都注重自身修为,注重阴阳协调,只有咱们多是追求的极致力量,但是这并不影响历代祖师得道升仙不是?可见,咱们的诸多功法也是符合天道的!” “甚至我还有一个想法,不一定对,只是咱们爷俩儿私下这么一说。为什么只有咱们天机门受到仙界的打压,而且有那么多功法失传?我以为,问题极有可能就出在这一点上,就是这个追求极致力量的作法!”这句话很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,藏默随即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,续道:“不过为何仙界不能容忍这一点,我怎么都想不明白,也许,我的猜测还是错了,也未可知。” 正是这一番话,为高庸涵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概念,对于他日后的修行,助益之大远非笔墨所能形容,也对于他日后化解诸多分歧、偏见,起了极大的作用。 随后在挑选法器时,藏默真人帮他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,一根雕刻成龙形的小竹签。 藏默这么做也是大有深意的,不过还得要问上一句:“静璇,天机阁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,你可知道,为什么掌教只准你挑一样法器?” “想来掌教是怕我太过依赖法器,反而忽略了自身的修为。” 藏默点点头,又摇摇头,缓声说道:“这么说也对也不对,”这话有些矛盾,藏默自然有所解释:“其实你的修为精进之快,世所罕见,这方面我们毫不担心。你身怀藏鸦指环和云霄瓶两样法宝,都是极其难得的奇珍,可是你并不怎么会用,可见你对于法器运用方面,还有很大的欠缺。法器并不是多多益善,唯贵在‘精’和‘用’!” “之所以只准你挑一件法器,是想你能静下心来,与之融为一体,细心体会悉心揣摩,找出内在修为与外界助力间的融汇之法。既然神果真人的遗书传给了你,我们也希望你能将天机门的绝学继承下来,并在适当的时候将其发扬光大!列祖列宗的心血,不能在我们手上毁掉,更不能失传!” “可不要小瞧了这根竹签,虽然没人知道它的名字,它的来历也不可考,但却是专门为天觉云龙炼制的法器。你从未修习过天觉云龙,这根竹签可令你事半功倍,日后要好生体会,运用的好的话,可借天龙之力应对一切困厄!” 高庸涵正是想起了藏默真人当日的这番话,在走投无路之下,索性祭出天觉云龙大法。这根竹签自被他收取之后,便化作一条游龙没入胸前,张牙舞爪作势欲飞,如同文身一般,此时在法诀催动之下,蛰伏了千百年之后再度现身。 这条云丝天龙乃是天机门的一位高人炼制,威力远非权雍真人的那两条天龙可比,是以甫一离开高庸涵躯体,便身形暴涨,发出数声龙吟。说来也怪,这条云丝天龙似乎天生就对虚空、结界之类十分敏感,不待高庸涵催促,就向四周游去,不断冲击着压缩而来的虚空。虚空一时间竟然摇摇欲坠,高庸涵身上的压力也顿减。 陶慎言面露凝重之色,低喝道:“天觉云龙!这样就想冲开我的月影虚空,做梦!”一直稳如泰山的身形突然动了,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,口中吐出晦涩的法咒,犹如轻歌曼舞煞是好看。连连催动之下,虚空之中突然变得狂暴起来,凭空出现了可揉碎山石的熏风,朝云丝天龙和高庸涵卷去。 高庸涵与灵胎一意相通,察觉到这股熏风迅猛之极,当即催动灵力,调出褐纹犀甲。这也就是高庸涵的灵胎才能这么做,一般的修真者,根本不可能做到灵胎与肉身如此通畅。战甲一套在身上,熏风也已扑面而来,由于虚空纯由陶慎言所创,所以高庸涵根本无处可藏,受到熏风的撕扯和虚空压力,几乎就要粉身碎骨。 全力抵挡中抽眼望去,那条云丝天龙倒是自由自在,似乎熏风对它一点作用都没有。高庸涵大为诧异,仔细看去,隐隐可见云丝天龙身遭有一层淡淡的波纹,居然是一层结界!一件法器幻化出来的异兽,居然还能造出一个结界,这实在太令人惊奇了! 高庸涵触类旁通,一下子豁然开朗,就正如当日天机峰上与风如斗的比剑,以境界对境界,此时为何不能以虚空对虚空呢?意会到此,六识封闭的躯体被灵胎给拉了进来,合二为一,意念流转之下仿佛化身为虚空,随风而动。双手一搓,电光弥漫之下向四周扩散开来,浩浩荡荡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,高庸涵的心界就此创出。 之所以称之为心界,是因为纯由心境而来,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结界,但即便如此,也足以令人咂舌了,毕竟这种心境纯粹是悟出来的,不是光靠苦修就能修的出来的。 陶慎言一见高庸涵领悟出心界,暗叫不妙,旋即收手,熏风瞬间消失,一抬手一道法印击出。这个法印唤作凌霜轮,乃是出自冥界的一门法术,端的是厉害无比,专门用来锁人灵胎、禁锢灵力。无论是修真者还是法器法宝,只要被其击中,便会灵力尽失毫无反抗能力。这个凌霜轮原本是用来禁锢魂魄的,结果被陶慎言无意中得到修炼的心法,后又加以改进,更是如虎添翼,任是修为再高的修真者,在初次遇到时只怕都会吃亏。美中不足的是,这个凌霜轮的法诀十分复杂且烦琐,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,所以轻易不使出手,今天得益于月影虚空可以从容使出,在他想来,高庸涵是死定了。 高庸涵犹自沉浸在心界的无边妙用之中,眼见凌霜轮近身仍是毫无察觉,云丝天龙猛地窜了过来,一口将其吞进嘴里。 陶慎言见状大怒,大喝一声:“孽畜!”凌霜轮在云丝天龙体内炸开。 云丝天龙被炸得四分五裂,高庸涵从心界中猛地被惊醒,知道云丝天龙为救自己被陶慎言暗算,盛怒之下聚象金元大法直击出去。 地发杀机的威力不容赘言,陶慎言在使出凌霜轮之后,灵力只余了三成,不敢硬接,意念一动,月影虚空突然急剧扭曲,叠在一起挡在身前。金光轰在虚空之上,陶慎言虽未受伤,但是却被震得心浮气躁,月影虚空与他的心性息息相关,瞬间出现了几分松动。 高庸涵又是两道金光砸了过来,陶慎言一时间狼狈不堪,心头火起就要使出绝杀。这时,一件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,那条云丝天龙竟然在破碎之后又重新复原,随后一声龙吟朝陶慎言喷来。这声龙吟中蕴含着迅猛的战意,震得陶慎言身形一窒,而此时高庸涵的金光再次击了过来。 陶慎言大为不甘,但是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灵力,铁定挡不住高庸涵和云丝天龙的夹击,怒喝声中,闪身遁入夜空,月影虚空随之破碎消散。 第一二六章 阵 第一二六章阵图 说到这里,后面的事情审香妍和明古溪都已经看到,所以无须多言。从高庸涵的描述中,两人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凶险,陷入到沉思之中。 “高大哥,这下恐怕和陶氏之间不能善了了!”审香妍不无忧虑地说道:“要不然找我爹出面,来对付陶老头?” “暂时先不要惊动他人,至少现在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!”审香妍的意思,高庸涵十分清楚,但是却不能这么做,因为有几点原因令他投鼠忌器。 以陶氏雄厚的财力,这一次无意中窥得陶慎言的秘密,只怕会引来极大的麻烦,如果陶氏倾尽全力出手的话,前路之艰险可想而知。为今之计,只有借助审良棋的力量,通过朝廷来压制陶氏,只是这么一来自己死而复生的秘密也保不住了,而且肯定会给审良棋带来不小的麻烦。 另外还有一层不得不顾虑的事情,就是陶氏已然生出二心!偷袭商队这件事要是被叶厚聪知道的话,万一激得陶慎言恼羞成怒,人族又将面临一场内部分裂,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。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保密,至少现在还不能逼得陶慎言孤注一掷,只是这样的话,高庸涵所要承担的风险就很大了。 审香妍颇为意外,并不是很明白高庸涵这句话的意思,但是碍于明古溪在旁,只是默默点了点头,不再多问。 高庸涵转头对明古溪说道:“明大叔,这件事也请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,包括黄氏商行的大掌柜。” 明古溪久历江湖,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,因为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引发黄氏和陶氏的冲突,如此一来商会内部立刻就会生出极大的波澜,至于再往后的后果,那时无法想像的。当下点头应道:“你放心,出你口入我耳,此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!” 高庸涵踌躇了一下,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,令审香妍一时有些迷惑。 明古溪看到高庸涵这个样子,微微一愣,转念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。这件事事关重大,而且牵扯到了陶氏的宗主,高庸涵却毫无隐瞒地告诉自己真相,其中的原因自然一目了然。从十多天的相处,他已经可以确定高庸涵的为人是完全值得信赖的,沉声说道:“高老弟,我知道你要问什么,按道理来讲,我不应该告诉你,但是我信得过你们两个的为人,所以直言相告也无妨。我们这次,除了运送普通货物之外,还有一张法阵图要送回九重门。” “法阵图?”高、审二人同时问道。 “不错!”明古溪神情异常严肃:“是一张法阵图!” “难怪陶慎言会亲自出手,看来是和这张法阵图有关了!”高庸涵想通了这一点,转而问道:“明大叔,这张法阵图倒底是何来历?” 明古溪摇头道:“我也不知道,是天子城的云大掌柜亲手交给我的,只说这张图非常重要,要我带回九重门横沙寨,亲自交给宗主。” “这件事其他人知道么?” 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,就连巨磷川都不知道!” “这就奇怪了!”高庸涵沉吟道:“既然这张图如此重要,为何不派高手专程护送?” 明古溪也是一头雾水,因为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,这时审香妍突然插嘴道:“难不成,那个云大掌柜已经知道法阵图的事情被别人侦知,所以故意如此安排,想瞒天过海?” 高庸涵和明古溪相视点头,审香妍说的这种情况,极有可能发生。 审香妍猜的一点都没错!黄氏在天子城的大掌柜云高图费尽心力,才得到了这张法阵图,本想亲自护送回横沙寨,但是警觉到此事已经泄露,于是故布疑阵。几日之内,分道潜出数队高手,以传送机密信件为由,令其秘密赶往九重门,其真实目的不过是吸引对头的注意。而真正的法阵图,则交给了明谷溪,跟着商队慢慢悠悠往北进发,因为一般不会有人想到,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如此随意处置。这看似冒险的一招,其实很是高明,只不过连云高图本人都没想到的是,暗中窥测的竟然是陶氏! 陶慎言自从那日在仙客酒楼与高庸涵长谈之后,便全力追查那个传说。以陶氏庞大的财力和遍布天下的眼线,辗转奔波大半年,也得到了这张法阵图的消息,但是却晚了一步,被云高图捷足先登。陶慎言志在必得,尽遣高手追踪此事,居然将云高图派出的数队人马全部截杀,但是一无所获。陶慎言这才知道上了云高图的当,于是派出最后的杀手锏,也就是他的那个影子,亲自追踪黄氏商队到了西岭戈壁,这才有了朔金齿围攻营地的激斗。 这些事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,但是对于这张法阵图却十分好奇,想要见识一番。明谷溪知道,自己这一趟能否保住性命,并顺利抵达九重门横沙寨,完全得靠高、审二人相助,所以毅然将图拿了出来。 这张图毫不起眼,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残破、发黄的卷轴,但是一打开,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充斥了三人的头脑。 高庸涵的修为最高,体会也最强烈,忽然之间,仿佛感觉到自己身处在远古洪荒之中。脚下的地面不断地塌陷,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深渊纵横交错,不远处是高达万丈的滔天巨浪拍击而来。抬头看去,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末日般的昏黄,昏黄中夹杂着大片的天火熔岩,从天而降。天空被巨大的闪电切成无数块碎片,碎裂处时而钻出一股股黑色的熏风,将所有靠近的东西绞的粉碎。忽然所有的风火雷电都被逼开,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山,带着冲天烈焰,朝他站立的地方撞来。 这等天威,这等声势,即便是天地都会为之变色,更何况是身居其间的亿万渺小生灵。高庸涵勉强还能守住心神,知道这些不过是法阵图的幻象,饶是如此也不禁生出无穷的敬畏,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下,流水一般洒在沙砾上。 审香妍的修为要低了很多,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些片段,如同雾里看花总不分明,但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。至于明谷溪,就更差了,只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,此外什么都没看见。 高庸涵仍旧沉浸在法阵图的幻象之中,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:莫非这就是九界坍塌时的景象? 眼见那座万仞高山就要撞过来,忽然一道身影冲天而起,生生拖住了下坠的高山。高庸涵大吃一惊,以一己之力竟然能拖起这无边无际的高山,只怕仙人也不过如此了。可是随后而来的烈焰,瞬间将那道身影吞没,跟着一声巨响,震得天地似乎都要迸裂开来,那座高山突然碎成数块,朝地面狠狠砸下。这时,一股浑厚无匹的巨力,带着一片祥光朝上涌去,爆发出刺眼的亮光后,一切都恢复了平静。 高庸涵被亮光刺的眼珠生痛,半晌之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,审香妍关切地问道: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?” 明谷溪则是一脸的茫然,呆呆地看着二人。 “我没事!”高庸涵知道,一定是自己刚才受到幻象的影响,有些异常的缘故。尽管这么说,他还是被刚才看到的情景深深震撼,而对于这张法阵图的来历也了然于胸。当下转过话题:“要是没看错的话,这张图和万仙大阵有关!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睁大了双眼,一脸的难以置信。 修真界至今仍津津乐道的一个典故,其内容就是和万仙大阵有关。据说万仙大阵是九界坍塌时,为了抵御天劫,由仙界之主亲自带领上万名仙人,布下的一座仙阵。天劫过后,厚土界得以保存下来,万仙大阵便随着仙界的离去消散一空。只是在此之后,关于这座仙阵,留下了无数的传说。 传说万仙大阵共有六个阵眼,阵眼之中遗留下了上古神器,用作护持厚土界的安危。而这些神器内,还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,至于这些秘密倒底是什么,无人得知。修真界对此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,遂引发了无数修真者的探寻,但是多年下来,就连阵眼所在都毫无头绪,万仙大阵仿佛是昙花一现,没有遗留下丝毫的痕迹。渐渐地,这个仙阵被众人当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,没有人再去白费力气寻访什么神器,只有一些典籍中还有一些记载。 此时从高庸涵的口中证实,这张法阵图居然和万仙大阵有关,怎不令人惊讶?高庸涵自信绝不会看错,重重点头道:“这张法阵图不知从何而来,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,可以确定图中的记载,是和九界坍塌有关!” 作为明谷溪而言,只不过是俗世中人,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传说?但是从高、审二人的反应,加上什么“万仙大阵”、“九界坍塌”之类,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中,本能地感到了极度的不安。尽管他极力告诫自己要冷静,但是说话的时候仍带着几分颤抖:“高老弟,审姑娘,这次你们一定要帮帮我!” 高庸涵拍拍明谷溪的肩膀,示意他不必如此惊慌:“明大叔,你不用害怕,陶慎言暂时还不知道法阵图在你身上,只要咱们尽快赶到龙门镇,可保一时无虞。龙门镇怎么说都是一个大镇,他不可能再驱动朔金齿来袭,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,倒要好生筹划一下才是。” 他说一句,明谷溪便点一头,听完这番话,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,可是仍有疑虑:“高老弟,我固然怕平白丢了性命,也怕这张图从我手里丢失,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!” “请讲!” “我想请你帮我保管此图!如果我遭逢不幸,就请你将此图带到九重门横沙寨,交给我们宗主黄从山,就说我明谷溪不负所托,此生再不亏欠于黄氏商会!” 高庸涵原以为明谷溪会请自己沿路保护,没想到他却说出这么一番话,微感诧异。从话中可以得知,明谷溪之所以屈身黄氏,似乎另有隐情,但是此事涉及他人私隐,不便相问。可是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,只好直言相告:“明大叔,我另有要事,恐怕无法答应你。不过我可以保证,在这件事没妥当之前,我会尽力护住你的安全!” 高庸涵的这番话十分恳切,明谷溪尽管失望,却也不能强人所难,只好作罢。无奈之下朝高庸涵施了一礼,以示谢意,然后将法阵图重新收好,就要往怀里装。 突然,法阵图出现了一股法力波动,化作一道流光,朝天外飞去! 第一二七章 信仰 第一二七章信仰 这一下变故出乎三人意料,明古溪只来得及“咦”了一声,连半点反应都没有,便眼睁睁地看着法阵图腾空而去。 高庸涵应变极快,见状当即跃起,甩手就是一道闪电朝那法阵图击出,可惜仍旧慢了半步,法阵图如流星一般瞬间消失于天际。 自获传了载有神果真人秘法的玉柬之后,高庸涵得权机真人许可,不用再顾忌什么门户之见,将玉柬上所载法术与凤五所传玉柬中的内容,相互印证,依据天机门和玄元宗的相关法术,再联想到扶风余岳的御风术,触类旁通创出了一套腾云术。 世间均流传着一种看法,认为只要是修真者,就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,甚至能移山填海抟土造人。种种荒诞不经的说法还有很多,像什么点石成金、日行千里、长生不老之类,更是深入人心。其实,这些看法都不对,甚至可以说是大错特错! 修真者,即使是修为高如狂尊、狂君上人、凤五之流,如果不借助法器和灵兽,都不可能真正的踏空而行,至多只能跃到数十丈的高空,便会落回到地面上。这么多年来,只有那些修为已经达到仙人的高度,近乎要飞升的修真者,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于天际。而其他的修真者要想飞行,则必须借助类似于飞剑之类的法器,又或者是像审香妍的坐骑暮云飞鹤之类的灵兽,再或者是天机门的雁仙舟之类的机关,否则根本不可能腾云驾雾。要不然,厚土界前后数次大战,也不可能出现修真者救援不及的情况。 这里面只有一个例外,就是御风族修真者,他们凭借天生的异能才可以御风而行,所以才会被整个修真界所看重。像昨夜高庸涵和陶慎言那一战,之所以能在半空斗上那么长的时间,全是因为陶慎言的那个影子,以一种独特的法术造出了一个虚空,高庸涵才有所依托。而像这种情形,在修真界这么多年来,也算得上是极少见的事情。 之所以世人对修真界如此的顶礼膜拜,对修真者如此的崇拜,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,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,就是修真界多年来的有意为之。而修真界之所以能在世间享有如此高的声望,固然有修真者身怀异能的原因,最根本的还是修真界也想得到世人的供奉,而无论这种供奉是否是出于实际需要,还是出于某种虚荣。 自古以来,九界之中无论是哪一界,修真者都是高高在上,对于世间生灵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优越。只要是修真者,无论其修为高深与否,当他行走世间时,均会受到世人的仰慕和供奉;即便是偶尔,个别修真者有仗势欺人的恶行,于修真界的声望也不损分毫。可以说,修真者对于各自的世界,各自的种族,都有十分深远的影响。没有哪个修真者愿意这种影响被减弱,反而,他们总在有意无意间,尽力加强和维护这种影响,有时候一些修真者的某些作法,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过分,但是大家通常对此都视若无睹。究其根本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 而世人出于对生与死的本能恐惧,对世事难料的无助,也使得他们需要有一个信仰,需要有一些“高人”来指点他们,以便趋吉避凶。这些在常人眼中,几乎无所不能的修真者,不正是这么一种“高明之士”么?既然是各有所需,而且这种需要又恰好符合各自的心态,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。一个是没有神都会造出一个神的普通大众,一个是极力想在世间拥有广泛的影响力,和信仰自己的大众,两者可谓是一拍即合,所以说修真界和世间的关系,在很大程度上,可以说成是仙界和修真界的缩影。 仔细想一下,我们不正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神祗之下么?我们不正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寄托么?说穿了,不过是源自于我们内心深处的一种无知,和一种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而已!修真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之广,便是这个道理,这种情形,就算是发生了九界坍塌这种天变,也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! 但是有一点,无论是何种生灵,他们总是有一种追寻本源所在、本源为何的冲动,在修真界,修真者将其归结为感悟“天地”、体悟“道体”。也正是这种探寻真相的渴望,才有了今天的修真,才有了今天令人眼花缭乱的修炼法门。在如此众多的修真者中,高庸涵无疑是最幸运的人,至少也是其中之一。 高庸涵的这个腾云术,来自于玄元宗的御剑之术、天机门的机关、御风族的天赋、和精铸鬼工的炼器等四个法门,其中还包括了,连他本人也不知道的幽冥界的阴魂之术。尽管这个腾云术还很不完善,仅仅只能跃升到百丈的高度,比之真正的腾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,但是仅此一项,就足以载入史册。高庸涵没有想到的是,时隔多年之后,他的这个腾云术,虽然名字如此的直白空泛,却影响了整个后世的修行。 审香妍无疑是这一创举的见证人,她清晰地看见高庸涵在跃升了数十丈之后,很轻松地凌空虚踏了一步,便又升高了数十丈。就是这凌空的一步,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,审香妍甚至都有些怀疑,高庸涵倒底是不是有神灵附体,要不然怎么这么厉害? 几道电光划过,垂弦术击空,高庸涵无奈地回到了原地。这下倾尽全力的一击,毕竟还是空手而归,事关万仙大阵的法阵图,终究不见了踪影! 在万里之遥,远隔千山万水的高山之巅,一个俊朗的身影,神情肃穆地从一座法阵之中,伸手牢牢抓住了这个堪称稀世奇珍的法阵图,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。这个神秘的身影静静地看着法阵中,高庸涵无奈落回地面的景象,第一次涌起了一个念头:这个叫高庸涵的修真者,究竟是何来历,居然能在自己面前还有还手之力?此时,他的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了淡淡的忧虑,以他的修为和掌控的势力,竟然在此刻有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念头:要不要提早解决高庸涵这个障碍? 如果紫袖得知这个情形,一定会为高庸涵感到骄傲;如果诡门第一任宗主诡鹏得知此人的想法,一定会对高庸涵刮目相看;如果拓山还活着,看到这个场面,一定会认为高庸涵是玄元道尊的继承者。而此时,高庸涵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修行了一年多一点,修为勉强进入一流境界的修真者!那个身影想了半天,终于摇了摇头,将法阵一收悄然而去。 西岭戈壁,与此同时高庸涵却一脸的懊恼,刚才那一下灵力已然发挥到极限,但是仍无法留住法阵图。落地之后歉然对明古溪说道:“明大叔,很抱歉,我没有本事留住那个法阵图!” 明古溪面如死灰,犹自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,失魂落魄道:“我把那张图给丢了?” 明古溪的这个反应,高庸涵和审香妍看在眼里,都有些不忍和同情;将心比心,设身处地想一想,就知道明古溪此时的心情必然十分难过。从他刚才迹似于遗言的那番话,就可看出他与黄氏商行之间,必然有极大的关系,而此时如此重要的一张法阵图,居然从他手中生生飞出了天际,其心中的诧异与愧疚可想而知。 高庸涵见状,担心明古溪忧虑过度损及心神,伸手按住他肩头,一股灵力探入他体内,大声说道:“明大叔,这件事你不必自责,连我都没有法子阻拦的事情,试问你又如何能敌?”声音越来越大,到后来几乎声色俱厉。 每说一句话,灵力便加强一分,明古溪心头一阵剧震,话音刚落便回过神来,茫然道:“就算不是我的错,可我该如何交代?”开玩笑,连陶氏宗主都忍不住出手抢夺的东西,以这等离奇的方式丢失,任谁都无法接受。 这的确是个难题!大丈夫当言而有信,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回避的话题!就算是换作高庸涵,受人之托而无法忠人之事,其情虽说得过去,但是其理却实在无可逭! 有了这十多天的交往,明古溪此人尽管不乏市井之气,却不失为性情中人,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当援之于手,当下凛然道:“明大叔,这件事我可以为你做证!” “你?”明古溪只知道高庸涵的姓氏,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这倒是高、审二人起初刻意回避的话题,所以他的这个反应也很正常,不能怪他。 “不错,是我!”高庸涵正容道:“我高庸涵说话算数,一定不会让你背负这个冤屈!” 明古溪闻言大惊:“你说什么?你是高庸涵?是那个被称为‘人杰’的高庸涵?” “如假包换,他就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!”审香妍接过话题,斩钉截铁说道。 “高庸涵?他,他不是已经死了么?”明古溪犹自不信,颤抖的手指指向高庸涵。 “我没有死!”高庸涵胸中迸发出无尽的豪情,傲然自指:“高庸涵真就有那么大的名头,值得我去假冒他么?”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,高庸涵就算再了不起,也不过是人族的“人杰”而已,以一个修真者,的确没有必要去假冒一个普通人,而且还是死去的人。 这句话一出,明古溪呆了半晌,死死地盯着高庸涵。换作自己的族人,在此时此刻多半都会嘲笑他,堂堂的道祖后裔,堂堂的千灵族人,什么是时候变得这么俗不可耐?可是他与黄氏的关系太过特殊,不由得他不尽心尽力,试问谁会自甘堕落,谁会背离自己多年以来的习俗?他实在是没有办法,要不是高庸涵的这句话,他的结局铁定只有一个——以死谢罪,仅此而已,所以他不能不慎重! 呆立良久,明古溪终于相信,面前的这个面露沧桑,长发飘扬,颌下留着短髯的人族,就是那个令修真界都为之侧目的高庸涵! 人就是这样,当你已经走投无路心怀死志,却发现还存有那么一点生机时,你就会变得不顾一切去相信追求那个希望。明古溪也不例外,猛然抓住高庸涵的双手,语无伦次地说道:“你就是高帅?我信你!只要你陪我去九重门,去横沙镇,我就能得救了!” 高庸涵知道自己在南洲大陆有几分名气,他原以为这归功于智锺大师的那句评语,但是他没有想到,“高庸涵”这三个字竟然有如此的信誉!心情激荡之余,还有沉甸甸的责任,当下沉声应道:“我答应你!”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,就像答允凤五,答允虫龄,答允权机真人一样发自肺腑:“明大叔,我一定陪你去横沙镇,陪你去见黄宗主!” 第一二八章 打探 第一二八章打探 明古溪的感动毋庸置言,除了不住地道谢之外,只能叩首说一句话:“这件事之后我如能苟活,必定供一个长生牌位,日日祈福高帅长命百岁、顺心如意!” 话语中带有些许哽咽,而闻者却并无欢喜之情。高、审二人始终都没问明古溪和黄氏的关系,因为这已不重要,能帮助弱者,令二人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辛酸!修真界和世间的关系,更多的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用,他们两人对于这一点可能并不明了,只是依据自心的善良,将其想像为是能力上的差异而已。 审香妍经此一事,明白了许多道理,如果说起初她还是怀有初涉江湖的好奇想法,那么此刻,她无疑意识到了很多修行的非凡意义。而高庸涵则更进一步,他想的最多的是,修行的目的也许并非完全为了自己,其实也可以为世人尽心谋利!真正说起来,普通百姓的疾苦,兴许才是修真者真正应该面对和正视的,只是这么一来,仙界又为何存在呢?世间如此多的辛酸苦楚,仙界置若罔闻又是为何?这个问题太深、太大、也太空泛,内中的点点滴滴又有多少人注意到了,这不是哪一个人所能改变的,惟有暂时放下。 有了高庸涵的这个保证,明古溪明显轻松了许多,不知不觉间,三人离大队已经落后了一大截。巨磷川特意在前面专程等候,待三人近前,朗声笑道:“二位大师,明先生,咱们加快脚步,在明天入夜之前赶到龙门镇。” “有劳有劳!”高庸涵笑道:“是我疏忽了!” “大师客气了!”巨磷川十分恭敬,他是源石族人,也是一个直性子的人,他很清楚要不是有高、审二人相助,整个商队三四百号人昨夜已经全部葬身于山岗之上。源石族人天性率直,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:“我和铁南已经说妥,到了龙门镇再重重感谢两位大师。” 尽管人族和源石族之间有过多次冲突,但是十多天的相处,高庸涵对他们那种直爽很是欣赏,听到巨磷川句句不离“大师”二字,当下笑道:“巨头领不必如此拘礼,我和舍妹虽然学了点法术,但是绝担不起‘大师’的称呼,你叫我高老弟就是了。” 巨磷川看高庸涵其意甚诚,感到有些为难,拍了拍脑袋大嘴一咧:“那好,我就称你们作高先生和审姑娘,另外你们也不用叫我什么头领之类的,直接叫我老巨好了。” “行,老巨就老巨。”说完四人同时哈哈大笑。 巨磷川昨夜被朔金齿咬伤,身上有多处破损,尤其是胸前一道伤痕,几可看见内中的石魂,审香妍十分好奇,抬头问道:“老巨,你伤的这么重,不碍事么?” “我们的身体都是用岩石拼起来的,只要石魂没事便没什么大碍,到时候再加一些岩石,打磨一下就可以了。” “这里遍地都是石头,怎么不用呢?” “哈哈哈!”巨磷川伸手从地上拔出一块巨大的岩石,手上一使力,那块岩石纷纷破碎,跟着摇头道:“这些石块质地不好,等到了龙门镇那里,专门有一个石料场,是我们源石族修补身体的地方。” “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?”审香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:“难怪都说源石族人喜欢收集灵石,果然是用来修补身体的。” 巨磷川笑笑不答,四人很快追上大队,当夜宿营时,大家小心了许多。可以说除了审香妍和明古溪以外,无人知道这是陶慎言的暗中偷袭,但是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,众人对于朔金齿的凶猛是深有体会了,所以这夜防守的极其严密。铁南亲自带着剩余的手下,几乎把附近的巨石全部起了出来,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得严严实实,并安排了好几队人手四下巡视,以便能随时做好应变。 高庸涵也不敢怠慢!这张法阵图事关万仙大阵,陶慎言既已亲自出马,昨夜失手定不会善罢甘休,况且敌暗我明,所以更要小心。于是找到明古溪,翻箱倒柜,总算在一个死去的行商遗物中,发现了十多杆小令旗。这些令旗都是极其普通的那种,旗杆和旗面都是很一般的材料,杏黄色的旗帜上只有一个红色的“令”字,是俗世间的道士和术士用来招魂用的。 高庸涵将就这些令旗,在上面重新画了一些符篆,然后按照左三右四的排列,在石墙外侧插下了七杆令旗,布了一个铁旗阵。审香妍也没有闲着,问清楚了铁旗阵的用处之后,又在七杆令旗上,分别注入了一些灵光。 众人对于高庸涵和审香妍二人,已经有了一股近乎盲目的信心,看见这七杆令旗,虽不知这是什么阵法,无形中也安心了不少。可是今夜却出奇地平静,除了间中偶尔传来的几声吼叫,连一只朔金齿的影子都没见到。在提心吊胆中,迎来了第一道曙光。 一大早,随着巨磷川的一声吆喝,营地再次热闹起来。商旅们收拾行囊,杂役们归整土犀兽,铁南等人则去掉营地四周的巨石,忙乱了小半个时辰,重新集结成一列,浩浩荡荡朝龙门镇进发。 高庸涵对于昨夜的平静,犹有几分疑虑。按照巨磷川和铁南的描述,朔金齿多是晚上活动,陶慎言既然可以操控这种怪兽,不可能不知道昨夜是龙门镇之前最后的时机。可是他居然能隐忍不发,莫非想在龙门镇下手? 将这个疑虑一讲出来,明古溪就大摇其头,边走边说:“朔金齿压根就不敢靠近龙门镇,至少在方圆五十里之内,这些怪兽是绝不会出现的。所以陶氏宗主即便是出手,也不可能借助朔金齿。”明古溪显然对朔金齿惧怕到了极点,所以越是接近龙门镇,心头越是踏实,言语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想要尽快赶到龙门镇的急切。 审香妍接口问道:“这是为何?以朔金齿的强悍,难道说龙门镇还有更厉害的应对之法么?” 明古溪笑道:“审姑娘,你从没来过西岭戈壁,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,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在里面,我一说你就明白了。” 龙门镇自古所无,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开始采掘灵石以后,随着商旅行人的日益增多,尤其是黄氏商行的涉足,才渐渐形成今天的规模。龙门镇四周分布着大小数十座矿山、矿洞,里面真正负责开采的,并没有多少源石族人,而是一些色彩斑斓、丑陋之极的大虫子。这些大虫子单论起来,其凶残之处比之朔金齿更加令人生惧,也不知源石族是用了什么办法,居然能将其驯化、役使。 听到这里,高庸涵心中微微一动,对明古溪口中的那些“大虫子”,感到非常好奇,暗暗与焚天坑联系了起来。不过要想了解真相,只有待抵达龙门镇后再说,于是继续听下去。 这些虫子生命力十分旺盛,而且天生好胃口,只要是活物,无论什么都能下肚,要不是有源石族人管束着,过往的商旅只怕都会成为他们的口中之物。据说有那么几次,几队朔金齿无意间闯入龙门镇的范围,结果惊动了那些大虫子,被吃了个干干净净,就连源石族人事后也是暗暗心惊。 “明大叔,朔金齿真是被那些虫子给吃了?”审香妍和朔金齿交过手,对于它躯体的坚硬致密深有体会,实在是很难想像,这么一种堪比铁石的怪兽,也会被别的怪兽给“吃了”。 “正所谓一物降一物,世间的事很难讲!”明古溪摇摇头,神情间也似有些难以置信,继续说道:“说来也怪,那些虫子可以分泌出一种黏液,能将朔金齿的表皮全部腐蚀掉。另外,源石族之所以役使这些虫子,据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,因为开采了几百年,现在的这些矿道越往下越难挖了。” “怎么个难挖?”高庸涵直觉地将这件事,和自己要寻找的息壤联系了起来。一路上他并不是不想打听,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,而且息壤之事连修真者都知之甚少,所以更难以启齿。此时明古溪言者无意的一句话,令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希望,当即追问。 “具体的就不知道了,我还是上次经过龙门镇时,听老巨和他的族人在闲谈中提及,说是越往下挖,沙石泥土越硬,就算是源石族这么大的力气,都很难掘进。而且更奇怪的是,到达一定的深度以后,不管每天挖走多少土方,到了明天早上一看,还是那个样子,一点都没有变化。所以——”明古溪的声音突然降的很低,略有些神秘地说道:“他们源石族内部都有一个看法,说西岭戈壁底下一定埋有什么宝物!” 审香妍一听心头狂跳,不由自主地望向高庸涵,高庸涵也几乎可以确定,明古溪所说的那处矿道下,极有可能就是息壤所在。想到困扰七虫族四百多年的存亡大计,化解的关键就在眼前时,饶是高庸涵心志坚毅,也忍不住有些激动。 明古溪初时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正容道:“高帅,你可是对这地底下的宝物有什么想法?”明古溪虽然没什么修为,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倒很厉害,单从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对这个宝物知之甚详。吃惊之余,转念一想就释然了,身为一个修真者,对宝物有希求是很正常的事情,况且他们对自己有恩,当下便打算在此事上尽一份心力。 “不错,这件宝物事关数万生灵的性命,还请明大叔指点一二!”既然被明古溪看了出来,高庸涵也没必要再隐瞒,当即承认。 “哦?”明古溪原以为高、审二人只是对这件宝物感兴趣,不想其中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,肃然道: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,但是细节就无人清楚了!这里毕竟是源石族的地盘,而且他们一向对于灵石宝玉看的很重,更是将这件宝物视为禁脔,所以要想起出宝物只怕很难!” 源石族天性不擅作伪,尽管族中的修真者一再告诫,要族人保守秘密,这件事还是慢慢流传了出去。不过多数修真者对此嗤之以鼻,试想,谁会把自家发现的宝物,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去?况且以源石族对于山石的天赋,足足挖了不下六七百年,至今仍一无所获,如果真有宝物的话,那这件宝物也未免太神奇了一点。曾有一些修真者怀着猎奇的想法,暗中潜入。但是整个西岭戈壁底下,无数的矿道纵横交错,甫一入内如入迷宫,而且地底还有成群结队的大虫子,可谓是危机四伏,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。其间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,源石族修真者,并没怎么出手制止潜入者,这也更加坐实了宝物的说法,不过是谣传罢了。 “这么看来,这个说法好像不太靠得住?”审香妍听了,不免有些泄气。 “不然!”明古溪沉声道:“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宝物具体在什么地方,但是至少有八成的把握,可以确定真有其事!” 第一二九章 矿井 第一二九章矿井 明古溪这么肯定,自然有他的道理在里面。那还是在十几年前,明古溪跟随黄氏商队,第一次来到西岭戈壁,第一次见到了那些深不见底的矿坑,当然这还得归功于巨磷川。 当日巨磷川与之交谈的族人,便是西岭戈壁的矿脉总管,此人同巨磷川一样隶属于玉石部落,叫石义山。石义山这个人天生是大不咧咧的性格,话很多且爱吹牛,巨磷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,问及最近的灵石采集情况,石义山便借着话题,一直谈到了故老相传有关地底宝物的那个传说。 交谈之际,对于地底宝物的神奇,石义山说的活灵活现,有鼻子有眼。明古溪初时只是当成故事在听,一点都不相信,可是听到最后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你说这西岭戈壁地底下埋有宝物,然则修真界为何没有探察出来?再者说了,你们巨擎阁又为何不加以防范?” 石义山当时就急了,生恐他不相信,接口道:“我骗你做什么?那些修真者找不出来,是因为这底下的凶险远非常人想像的出来,而且族里的修真者另有打算,你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知道?” 当石义山越说越细就要说到关键处时,几个源石族武士突然冲了过来,把他给拖到了一边。等到第二天便再没见过石义山了,只说有事去了别处,再后来,第二次来龙门镇时,才听说矿脉总管换了一个人。巨磷川多方打听才知道,石义山已经因为犯错,被调回了倚刚山。这件事如果放在一般人,听过也就算了,但是明古溪心思细腻,一番联想,很容易就判断出,石义山的犯错很大程度便是因为口无遮拦,泄露了族中的秘密所致。此后数次往返,途经龙门镇时,明古溪都有心留意,发现此处的源石族人对于地底宝物一说,均避而不谈,这愈加证实了传说是确有其事。 这一举动倒不是明古溪喜欢探人隐情,纯是好奇心太盛所致,想不到此时会在无意中帮了高庸涵的大忙。反过来说,要不是高、审二人屡屡施以援手,明古溪心存感激又自觉无以为报,深知轻重的他也不可能将别人的隐秘说出来。可见,善有善报,也自有一定的道理。 “嗯,这就是了!”高庸涵听完明古溪的这番话,深深点头:“源石族这么做的确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,看来息壤确是在这里,只是具体在哪里,倒要费一番周折了。” “高帅,这里毕竟是源石族一家坐大,还是谨慎些好!”明古溪担心高、审二人过于急躁,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当下毛遂自荐:“不行的话,我先去打探一下,再做计议如何?” 高庸涵知道明古溪是一片好意,但是却不便接受。因为这么一来,极有可能将明古溪置于险地,要是出了什么意外,不就成了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么?摆了摆手谦谢道:“明大叔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!这件事我自有分寸,就不劳你费心了。” 牵扯到修真者的事情,俗世中人当然不便也不能插手,听了高庸涵这个说法,明古溪点点头不再多说。由于聊的是极为隐秘的事情,不知不觉间又落在了后面,三人当即催马追上了商队。行至近处,守在商队后面的商队武士,以及几个源石族武士,均对高、审二人颌首示意,神态十分恭敬。 此时已是时至近午,阳光毒辣之极,众人找了一处石壁下的阴凉之地,暂做休息。铁南不敢大意,安排了部分人手警戒,而巨磷川同样将商队武士派了出去,守在各处高地。朔金齿白天几乎从不活动,高庸涵也就没有再布阵,只是放出部分神识,牢牢锁定方圆五里之内,以防陶慎言突袭。 现在是七月底,正午十分的戈壁温度相当高,今天更是异常的炎热。暗红色的山峰在无尽的戈壁中随意散落,光秃秃的地面在烈日暴晒下愈发的荒凉,碧蓝的天空上不时落下几道炸雷,激起一道道烟尘,伴随着闷响平增了几分燥热。 除了高、审二人不惧寒暑之外,那些源石族人在这炽热的天气下,也不禁有些焦躁。至于那些商旅,则更加不济,一个个人困马乏,就连土犀兽也没了精神,懒洋洋地趴在地上。巨磷川和铁南商议了一下,反正离龙门镇只有七十余里的路程,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,所以干脆多休息一下,等到了未时再动身。高、审二人听了这般安排,自然无可无不可,径自跃上一侧的石壁,极目四望。 算起来,众人在西岭戈壁已经行进了半月有余,此时已是深入戈壁腹地。这里的地形颇为奇特,一座座高不过百丈的石山,如同石笋一般插在地上,每座山之间相隔里许并不相连。无论是天空中还是地面上,没有见到任何动物,零星的几株荆棘藤蔓,不但没有增添些许的生气,反而使得整个戈壁愈加死气沉沉。 “高大哥,前夜那么多的朔金齿,莫非都藏在地下么?”二人目力远胜常人,却连一只朔金齿的身影都没见着,若非亲身经历,实在很难想像这茫茫戈壁之中,还生活着那么多的怪兽。 “想来应该是吧!”高庸涵抬头望着远处的一道炸雷,对于如何获得息壤,默默筹划着该如何措手。 审香妍曾听高庸涵大致讲过七虫族的一些事情,对于七虫族的遭遇十分同情,见高庸涵双眉紧皱,知道他是为息壤的事情担心,转而问道:“明大叔说,源石族人操纵了一大批虫子,帮忙采掘灵石,那些虫子是否就是你曾见过的七虫族人?” “从他的描述中,这个可能性极大,我身为七虫族千钟阁大法师,自不能视而不见。”高庸涵暗暗摇头,沉声道:“说不得要费上点力气,打探一下他们的情形,然后再相机而动。” “如果真的是七虫族人,又被源石族奴役,难道还要和源石族交涉一番?” 这个问题高庸涵不是没想过,可是每次一想都觉得头大无比,如果真是审香妍说的这种情况,将会非常棘手,当下苦笑道:“要真是这样,只好上一趟雷神堡了。” 雷神堡在西岭戈壁的西北部,是源石族在此最大的一个据点,相传还是拓山当族长时所建,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。源石族在南洲大陆采掘、收集到的所有灵石宝玉,统统存放在堡内,由巨擎阁的高手负责看守,最后再统一运回倚刚山,所以雷神堡是源石族在南洲大陆的核心所在。无论是龙门镇,还是古堰雄关,包括各处矿山,均得听命于雷神堡。 “什么?”审香妍忧心忡忡道:“那这么一来,你岂不是又要身处险地?” 源石族和人族之间,历来就是积怨重重。虽然铁南等人对高庸涵心怀感激,但那毕竟源于俗世对于修真者的一种敬畏,自从拓山惨死东陵道之后,巨擎阁迁怒于天机门,对于人族修真者视若死敌。这就是说,人族修真者路过西岭戈壁,只要不遇到源石族修真者,就没有什么大碍,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地方,全部禁制起来,不许人同行。但是高庸涵要是亲上雷神堡,就不好说了,源石族出了名的性格暴躁,能否心平气和地听明来意,实在难说得很。 高庸涵看到审香妍忧形于色,对于刚才那句随口一答颇为失悔,沉吟道:“这只是一条其中一个办法,也不一定非去不可,我如果要去的话,一定会告诉你的,不用担心!”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是有担待的性格,明白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,轻轻叹了口气,低下头去不再说话。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,同样是默然不语。 良久,审香妍突然破颜一笑,轻声说道:“高大哥,我们下去吧!” 高庸涵侧着头深深看了她一眼,笑道:“妍儿,你不生高大哥的气了么?” “我并没有生气,只是担心你!”审香妍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柔情,脸色微微一红,柔声道:“我还记得出门前你的那番话,我知道,我的高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,天生就是要面对重重艰险,所以我不该拦你!” “妍儿!”高庸涵猛地握住审香妍的双手,放到自己胸前,不住地点头。 审香妍轻轻靠在高庸涵怀里,喃喃道:“什么苦楚我都不怕,就怕像在墨玄庄和前夜那般,突然看不到你的身影,心里没了着落!” “妍儿,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,我答应过你,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!” 这时巨磷川招牌式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:“未时已到,准备走了,起来,起来!” 一阵忙乱,重新整好队形,众人继续上路,高、审二人轻飘飘跃回地面,仍旧和明古溪一道拖在最后。休息了大半个时辰,行程加快了不少,走了十几里地以后,已经能远远看见几个由巨大石柱搭建成的矿井。离矿井越来越近,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,到了这里已经进入到龙门镇的范围,意味着可以在日落前赶到龙门镇,大家开始有说有笑,不再像上午时那般沉闷。 巨磷川总算松了口气,大声对众人喊道:“到了龙门镇,我请大家喝酒,今日只管放开了量,咱们一醉方休!” 众人轰然叫好,甚至有些人开起了玩笑:“巨头领请客,谁也不能装孙子,谁要是不喝醉,赶明儿出发的时候,就罚他自己扛着货物!” “哈哈哈!”众人听了忍不住大笑,遭受朔金齿袭击而损失惨重的压抑气氛,一扫而空。 高、审二人感受到众人由衷的欢欣,也自开怀一笑,心情好了许多。明古溪则为二人一一解释,指着路边的矿井说,这些矿井都是源石族人所建,专门用来开采灵石。审香妍对于源石族人所看重的灵石宝玉十分好奇,纵马奔到近前细细观看,就见一些源石族人站在井边,用绞索不断绞起一筐筐石块。可是令她失望的是,这些石块看上去十分普通,并无什么特别之处,只得悻悻然回到高庸涵身边。 明古溪笑道:“要是这么容易得到,哪里还能称为灵石?这些石块拉回龙门镇之后,还要经过特殊的法阵淬炼,取其精华才能初步成型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审香妍恍然大悟,跟着又兴致勃勃地问道:“那个淬炼灵石的法阵,可以去看看么?” “那可不成,那里有源石族重兵护卫,外人是进不去的。”看到审香妍有些失望,明古溪卖足了关子才笑道:“不过你可以求你的高大哥去找铁南说一说,只要他愿意带你们进去,光看一看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 “哼!”审香妍俏脸一红,娇羞道:“明大叔什么时候也开始作弄人了,我自己去找铁南说,谅他也不会拒绝!”…… 高庸涵早已习惯了审大小姐的脾气,淡然一笑,正要说话,那边的一处矿井边,几个源石族人突然暴喝连连。一时间,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。 第一三零章 强弱 第一三零章强弱 就见地面一阵剧晃骤然塌陷,在“轰隆隆”的闷响声中,激起漫天尘土,以那座矿井为中心,一个深坑向四周急速蔓延开来。轰鸣声由远及近,瞬间就到了身前十余丈的地方,与此同时,就听见铁南一声暴喝:“不好,矿道塌了!” 这一声话音未落,众人魂飞魄散,转身撒腿就跑。土犀兽的反应最快,不等人催赶便狂奔出去,一部分人反应不及,连人带马跌进深坑之内,一时间人仰马翻。 明古溪掉转马头,大喊道:“快跑!”顺手牵着审香妍的马缰,疾驰而去。 高庸涵来不及多说,一杆令旗脱手而出,钉到地面上,然后反身一道指风戳到审香妍座下的马股上。这一下如同电光火石一般,地面坍塌到他身前三尺噶然止住,待看到审香妍和明古溪已经冲到十丈开外,当下不退反进,朝塌陷的矿道扑了过去。 审香妍大惊,口中连呼“高大哥,高大哥!”回头看时,高庸涵却已没了踪影。她本想跟着一同返回去,但是在这等天灾面前,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,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,惟有先退下去再说。 高庸涵一跃进深坑,放眼望去,无数的尘土飞扬,根本看不清深坑内的情形,随着身形下坠的越落越快,不由得有些失悔自己过于孟浪。他之所以这么做,完全是基于常人所谓的“灵机一动”。 虽然不清楚这座矿井为何坍塌,但是这无疑是难得的机会,因为源石族对于矿井一定是守卫森严,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嵌入矿道之内,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。趁着这个机会,深入到矿道内查看一番,就算事后追究起来,也绝不会有人想到他是有意如此,只不过这矿道的深度超出他的预计,几可称得上是深不见底。 高庸涵毕竟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,而且也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性格,既然跳了进来,当然不愿就此罢手。当下放出神识,极力探测下方,同时根据上次在天机峰外遇到金辰的那次经历,按照记忆中自己刚才站立的那个方向,一道闪电击了出去。垂弦术早已被他运用的出神入化,甫一接触到石壁便牢牢抓住,可惜那杆令旗蕴含的法力太弱,也只微微延缓了一下,那截石壁随即坍塌,垂弦术顿时失去凭仗,身形再度往下坠下。 高庸涵临危不乱,就凭这短短的一瞬,勉力稳住身形,使自己下坠的势头为之一缓。此时神识已探到在右前方三十余丈的地方,有一个身影居然纹丝不动,左脚朝虚空一踩,腾云术施展开来纵身朝那边飞去。人在半空,无数的石块当头砸了下来,根本无法躲闪,高庸涵左手朝天一指,一股浑厚的力道在头顶形成了一朵伞花,如同闲庭信步一般,飞到那身影旁边。定睛一看,却原来是一个源石族人,牢牢嵌在一个巨大的石柱表面,才没有摔下去。 原来这个源石族人在矿井坍塌之时,恰好离石柱不远,地面一陷下去便朝石柱跳了过去,总算在半空中抱住了柱子。这些石柱至少有二十余丈粗细,每根都长达数百丈,重量更是在数十万斤,专门用来支撑矿井,所以根基打的极深,居然在坍塌之际不受丝毫影响。这个源石族人见有人来,惊呼道:“你是何人,不要命了么?竟然敢擅闯矿井?” 就只这一句话,就可看出源石族人于矿井的防卫何其严密,在此等情形下,这个源石族人仍在追问自己的身份。高庸涵敬佩此人的尽忠职守,朗声答道:“我是路经此地的商旅,矿井坍塌时不慎坠入深坑。” 源石族人通常都比较粗心,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神色一缓大声说道:“既然如此,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,难道留在这里等死么?” “好,好!”高庸涵不愿多事,打算绕到石柱后面,顺着柱子往下探查,随口敷衍着朝一侧飞去。 不想此时坍塌渐渐停止,头顶上的石块越来越少,尘土不像刚才那般浓烈。那个源石族人看清了高庸涵的模样,先是一惊,随后再看到他可以御空而行,从容不迫,这才反应过来,怒喝道:“原来你是人族的修真者,还敢骗我,受死吧!”说完,硬生生从石柱中钻了出来,一扬手,几块上百斤的巨石朝高庸涵凌空击去。 高庸涵这才知道,原来这个源石族人也是一名修真者,不过从他的出手可以看出,此人至多只能算是低级门徒,修为极低。不屑恃强凌弱,一道闪电从指尖弹出,将那几块巨石击的粉碎,口中说道:“我没有恶意,何必如此?”高庸涵身形既已暴露,便不必再绕到石柱后面,当下朝深坑内飞去。 那个源石族人知道自己不是来人对手,却毫不畏惧,职责所在,绝不能放任外人私自闯入矿道,一咬牙合身朝高庸涵扑来。这一下大出意料,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五丈,而且高庸涵在下,那人在上;加上源石族人的身高均在十丈开外,高庸涵待到惊觉已然躲闪不及,被那人给抱了个正着。 那个源石族人临空跃起,带着高庸涵急速朝下俯冲而去,其势如同流星一般,瞬间就下降了数十丈。以这样的速度和重量掉下去,摔到地上的话,饶是源石族人身躯强悍无比,也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,而高庸涵也必然在劫难逃。但是那人毫不顾及自身生死,见如此轻易便抓住了来人,心中大喜,双膀一较力,便要将高庸涵给挤碎。而这一切,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。 高庸涵人在半空,脑子却十分清醒,知道只要稍一犹豫,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。此时惟有使出杀招,不敢有丝毫的迟疑,浑身灵力急速运转,大喝一声:“开!” 灵力喷涌而出,一道白光闪过,从那个源石族人身体间的空隙穿过。那人一脸的诧异,手上的力道全失,跟着一松,眼睁睁看着高庸涵轻轻巧巧跃到石柱上,接着轰的一声,浑身被炸得粉碎。 高庸涵本不愿滥杀无辜,但是刚才的形势实在太过危急,没想到自己高出对方数倍的修为,都险些丧了命,逼不得已才出重手将其击杀。看到随风消散的碎石,高庸涵有了一种胜之不武的感慨,同时也对源石族人的勇武很是欣赏,心头默念道:“这位老兄,要不是你逼我如此,我也不会对你出此重手,你泉下有灵不要怪我!” 经此一事,也使高庸涵明白了一个道理,修为固然重要,但在没有达到通天彻地、经天纬地的境界之前,对敌时并非百分之百地管用。临敌时,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,就是勇气!这种勇气除了在两军对垒时,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以外,在修真者对决之时,同样重要!修为的高低,并非是决定结果的唯一因素! 这种经历,其实他早就遇到过,从初次和魁豹联手对付尸头蝠王时,便是如此,只是从未像今天这般刻骨。这里面当然也有个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他先后遇到的劲敌,均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,而他也总是处于一种相对弱势的地位。虽然屡逢危难,却总是仗着不屈的斗志,和超人的勇气屡屡化险为夷,哪里像今天一样,居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修真门徒,弄得险些丧命?所以,今天这次险境,对于他日后反而有莫大的好处,使他明白了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手的道理。 定了定神,高庸涵深吸一口气,朝下望了望,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底下的矿道了。正要纵身跃下,突然心生警觉,当即凝身不动,静观其变。 这时,从那底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,唏唏唆唆,无数色彩斑斓的虫子冒了出来,朝四周扩散开来。高庸涵一见大惊,这些大虫子果然是七虫族人,而且从那外表看起来,正是红丝蛰虫! 这些虫人不像焚天坑内的那些族人,没有一个直着身子,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九大种族之一,也曾是盛极一时、拥有灵胎可以修真的生灵。他们趴在地上,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。坑底仍有一些摔落下来,犹自残存一丝气息的源石族人,见到潮涌而来的虫人,纷纷惊呼起来,有些人挣扎着站起来,似乎想要反击。可是那些虫人毫不理会,冲到他们身前,嘴里喷出一股股猩红的黏液,瞬间便将源石族人躯体上的岩石腐蚀,跟着争相将其体内的石魂吞噬掉。 “源石族果然在奴役七虫族!”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,看着这些虫人一个个都浑浑噩噩,变得如同野兽一般,高庸涵大为心痛:“七虫族的惨况,何时才能结束?” 自从有了焚天坑的那段经历,高庸涵便对七虫族生出了深深的同情。想起虫龄的老泪纵横,狂尊险些入魔的遭遇,和枯镝等人的殷殷期望,还有自己千钟阁大法师的身份,高庸涵再也忍不住,大喝一声:“统统住手!” 声音在深坑内回荡,那些虫人听到声响纷纷抬头,浑浊的眼神中,没有丝毫的清明,反而是那种仿佛看见美味般的贪婪,嘶吼着朝石柱扑来。高庸涵见状,知道这些红丝蛰虫心神已然迷失,大为失望,但还是决定试一试,按照当日枯镝所授的方法,默念口诀,跟着一道道灵力击出,异象环生。 在高庸涵四周,突然出现了重重幻境,空间宛如被撕裂,若隐若现中隐约可见一座神山耸立,神山之上更有无数如形如巨钟一般的神殿。幻境一闪而过,随后是一个须发皆白长可垂地,浑身笼罩在一片祥光之中的虫人老者,缓缓现身。这个老者,不同于高庸涵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虫人,浑身晶莹雪白,不但没有普通虫人的那种丑陋和凶残,反而一派道骨仙风,令人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。 这个老者一出,众多虫人均是一愣,福如心至,似乎被勾起了骨子里的崇敬一般,竟然齐齐叩首。那名虫人老者一言不发,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,随后身影淡淡散去。说来也怪,原本躁动不安的虫人,在幻境消失之后,呆立在原地变得不知所措。 这时一声尖啸响起,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:“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?还不给我将他拿下!” 第一三一章 冷静 第一三一章冷静 高庸涵闻言一愣,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神智清醒的虫人,大感好奇,朝声音传出的那个洞口望去。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窜了出来,此人身形比之周围的红丝蛰虫要矮小得多,不过头上两颗银白色的长牙十分醒目。高庸涵一见之下大为诧异,来人竟然是银牙厉虫部族之人。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!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银牙厉虫人。而从他的话语中,可以看出,他极有可能可以驱动这些红丝蛰虫,而这一点在情理上是怎么都说不通的。 那人猛地一愣,他也没有想到,会在一个人族修真者身上,感觉到如此熟悉的气息,并且这种气息,还有一种令他忍不住膜拜的冲动,这令他大惑不解。他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些幻境,只是感应到高庸涵施展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法术,这才赶了过来。犹豫之中,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谦恭有礼:“阁下是谁?来此有何用意?” 高庸涵还来不及回答,从另一个矿道中钻出了一个虫人,急匆匆喊道:“厉先生,还不快走,等会就来不及了!” 这个虫人压根没有抬头,因为跑的太急,自然没看到上方还有一个人族修真者。三两步冲到那个银牙厉虫身旁,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,边跑边大声呼唤,转眼钻进了一处矿道之中。其余的虫人听到那人的呼唤,似乎从迷茫中醒悟过来,尾随其后一道钻进矿道之中。这些虫人速度极快,虽然人数众多,却转瞬跑了个干干净净。 高庸涵正自考虑,是否要跟上去一探究竟,因为这些虫人的表现,和前几日从明古溪那里听来的,出入太大,似乎内中别有隐情。突然从上面传来极强的法力波动,跟着是源石族人特有的大嗓门,几根巨大的石柱从天而降,砸了下来。高庸涵明白,源石族人一定是察觉到不对劲,派出了大批援兵,当下不再犹豫,朝那些虫人退却的那个矿道钻了进去,瞬间踪影全无。 审香妍随明古溪一口气退出五里,才勒住马缰,众人均是惊魂未定、灰头土脸,再回头看时,齐齐吸了一口冷气。原本所在的山岗、丘陵荡然无存,只有一个方圆足有数十里的大坑,突然出现在戈壁之上,坑内是一圈陡坡,往中间延伸下去,无数的碎石、沙土仍不断掉落。在一处陡坡,隐约可见一小截土犀兽的尾巴,一动不动,想必是躲闪不及,被活埋在了下面。 面面相觑中,审香妍挂念高庸涵的安危,顾不得想那么多,一提马缰就要朝深坑中冲去。明古溪心思转的极快,从回头不见高庸涵时,就猜出了几分,同时密切留意审香妍的一举一动。这时一见她要跳进深坑,一把抢过马缰,同时一手拉住审香妍的衣袖,低声急道:“审姑娘,且慢,听我一句!”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相处,明古溪早就看出来,高庸涵的修为只怕要高出审香妍很多。他不太相信高庸涵会被陷在深坑里面,开玩笑,连自己都能跑出来,堂堂的修真者怎么可能失手?既然不是这么一个原因,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,就是高庸涵有意如此,想要借这个机会下去探察一番。这里再怎么说,也是源石族经营了七八百年的地方,岂能任人随意乱闯,况且下面还有那些大虫子,多一个人无疑便多了一分危险。 这个道理十分浅显,明古溪这么一说,审香妍就明白了,可是道理上虽然想通了,但感情上却还是放不下来。正想要走上前去看时,却已来不及了,铁南等人迅速守在坑边,阻止任何人前行。 审香妍见状大为恼怒,沉声喝道:“铁头领,莫非你想拦住我么?” 铁南很是为难,除了高、审二人曾救过自己的性命,对于两人的修为他也十分清楚,眼见审香妍面色不善,忙道:“审姑娘,不是我拦你,实是因为这里是我族中禁地,从不对外人开放,还请见谅!” 审香妍面容一寒,喝道:“让开!” 这一声一出,铁南脸色一变,周围的源石族武士慢慢围了上来,眼见是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的局面,巨磷川连忙走过来打圆场,安慰道:“审姑娘,以高先生的修为,一定不会有事的!铁老哥职责所在,绝非是针对你,你不要怪他!” 这时明古溪也上来相劝,审香妍知道巨磷川说的是实情,惟有暗叹一声,只得作罢。 哪知就在这时,再起变故。深坑对面突然冲出一大队源石族武士,当先一人高高跃起,祭出一颗磨盘大小的七彩灵石,那颗灵石在那人的催动下,放出耀眼的光芒,将整个坍塌的矿井罩在里面。接着,此人身后的源石族武士,分成若干队,几十个人抬一根石柱,冲到深坑边一声呐喊,同时发力将石柱朝下砸去。然后,这些武士沿着深坑边缘迅速布开,每隔三五十丈便留一个人守卫,将深坑团团围住。这次源石族人出动的人数众多,足有数千人,声势之壮远非其他种族能比,由此可见对于这些矿井的重视。 明古溪初时还担心审香妍见到这一幕,会愤而出手,熟料她居然一言不发,径自退到一边,心中大大松了口气。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,这几个月以来,审香妍只是在高庸涵面前,才会表现的娇憨任性、不通世事,真正遇到大事时,其心思之灵巧、缜密,远胜常人。 审香妍刚才的举动,完全是出于对高庸涵的牵挂,下意识地想走近一些,希望能看到高庸涵的身影。可是铁南却横在面前,尤其是他的那种态度,令审香妍大为反感,不过在见到这么多的源石族人之后,她很快就冷静下来。事情既已如此,如果还不依不饶,硬要过去看个究竟,反而会引起源石族人的注意,很可能将高庸涵的用意暴露,给他平添极大的险阻,所以当机立断,采取回避的态度。 一个源石族武士显然是看到了这边情形有些异常,径直走了过来问道:“铁头,怎么了?” 铁南尚未回答,巨磷川接口道:“没事没事,我们有好些同伴被埋在了矿坑下面,想要过去看看,铁老哥守在这里劝大家不要过去,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。” “咦,老巨,你也在这里?”那人对巨磷川似乎也颇为熟识,打了个招呼后,跟着喝道:“这里没什么好看的!你们的同伴只要没死,我们会帮着送回龙门镇,你们没事的话,赶紧赶路吧!” 巨磷川连连应道:“行,行!我这就叫大家上路!”跟着大声吆喝,将众人再次集结起来,绕过塌陷的深坑,朝龙门镇走去。接连遭逢两次意外,众人的情绪十分低落,这次又折了差不多两成的人马,队伍也不像开始时那样,绵延数里之遥,一路上不再有人说话,大家都埋着头默默地行进在戈壁上。 审香妍仍然跟在明古溪身后,低着头不言不语,满怀心事。由于四周耳目太杂,明古溪除了泛泛地宽慰以外,也不便多说,只是时不时指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矿井,有一句没一句地向审香妍介绍龙门镇的情形。 审香妍心不在焉,根本就没听见明古溪说什么,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可能出现的情况。她很清楚,高庸涵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里面,而且当时形势紧急,来不及和自己打招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。他这一去,也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,少则两天,多则四五天,一定会到龙门镇来找自己。因为眼下最重要的,是要尽快打探出息壤的具体位置,一旦龙门镇附近没有消息,就没有必要呆在矿道太久。这么想着,审香妍的心情好了许多,只是她没有想到,矿道内的那些大虫子,真的是七虫族人,高庸涵也因为这一去,凭空生出了许多事端。 不知不觉间已是夕阳西沉,而在这个时候,终于到了龙门镇。龙门镇好大的规模,一道高达数十丈的城墙,和高近二十丈的城门,比之任何一座人族的城池,在规制上都毫不逊色。任何人第一次来到龙门镇,都会被其气势所折服,其名虽叫“镇”,单从外表来看,都远远超出常人的概念。 审香妍跟着明古溪等人进到镇中,发现内中格局别有一番味道。首先是一条略微有些短,但却极其宽阔的街道,街道两旁全是用石头搭建而成的客栈、酒楼。这些建筑占地极广,均十分高大,至少是人族建筑规模的五六倍,想来是因为源石族人身材太过巨大的缘故。只是这些建筑十分简陋,外墙在风沙的侵蚀下显得斑驳陈旧,也没有做任何的装饰,惟其如此,配上四周荒凉的戈壁,另有一股粗犷。长街尽头,又有一堵石墙,虽不及城墙高度,也有十几丈高矮,两扇巨大的石门上写着“石城”两字,原来是一座城中之城。 整个商队虽然遭遇到两次不测,也还有两百多人,大家都是常年奔波在外的人,对于一应事务都非常熟悉,自顾自安顿下来。巨磷川只打了个招呼,便和铁南等人一道急匆匆去了那座石城,忙着去修补受损的身体。 明古溪先带着审香妍,住进了一家名为石楼的客栈,并亲自照料她的洗漱,以及茶水伺候。审香妍坚决辞谢,他才出去安排一众杂役,将土犀兽和马匹赶到专门的马场,并将货物搬进黄氏商会自己的货栈中,一直忙到戌时初刻才算忙完。然后叫店家准备了几样小菜,烫了一壶美酒,另辟了一间雅室,又亲自上楼请出审香妍。 明古溪如此客气,倒叫审香妍有些不好意思了,连连谦谢。到了这个时候,明古溪才真正松了口气:“审姑娘,适才多有怠慢,来!”说着端起酒杯,举杯致意:“这杯酒是感谢你和高先生的援手之德,大恩不言谢,我一定尽力帮你们打探出那件东西的具体所在!” “明大叔怎么这么见外?”审香妍笑道:“遇到那种情形,我们哪能袖手旁观?” “是,是!”明古溪说道:“以两位的人品、修为,断不会见死不救,是我失言了,先干为敬!” 两人一饮而尽,明古溪知道的事情很多,边吃边谈,细细说明有关西岭戈壁的情况,倒也解去了因为高庸涵不在,而给审香妍带来的旅途寂寞之感。 石楼客栈对面的一家酒楼内,一个老者独自一人坐在一件雅室内,拖着长长的身影,自斟自饮。沉思良久,忽然低声问道:“怎么没有看见他,当真有些奇怪?” 一个人像是在自言自语,却有一个声音应道:“只要盯紧那个小丫头,一定可以见到他!”而房间内,除了那名老者之外,却并无一人。 第一三二章 决断 第一三二章决断 随着话音一落,那老者的影子突然出现剧烈的波动,竟然站了起来,随后坐在老者对面的椅子上,端起酒杯轻轻晃动,悠悠说道:“宗主,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?” “不错!”那老者成竹在胸,淡然笑道:“怎么说,高庸涵也是人族的俊杰之士,我还是想将他拉拢过来。况且,你不是也失手了么?” “哼!”那个虚幻的影子竟和这老者一模一样,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不甘,冷然道:“我原本就没下杀手,后来被他识破才临时起意,否则,你真当我杀不了他?” 老者笑了一笑,站起身来走到那影子身旁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我知道,你是为了我们陶家才这么做的,这次失手非战之罪。碧影,我又怎么会怪你呢!” 这个老者,正是当日在天子城仙客酒楼,与高庸涵有一面之缘的陶氏宗主,堂堂的大衍国辅国公——陶慎言! 陶慎言接到碧影失手的消息,大为震惊,尤其是得知高庸涵居然没死,更是出乎意料之外,于是当即通知碧影暂缓动手,随后乘灵兽极天云鹏星夜赶到龙门镇。陶慎言到龙门镇的时间,比商队早了整整一天,在这一天里,他仔细询问了当日的情景,可谓是意外连连。 首先是抢夺法阵图失手的过程!陶慎言原以为凭碧影的修为,要拿到法阵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没想到会功败垂成。 这个碧影来历十分古怪,并非厚土界的生灵,是陶慎言费了极大的功夫,花了极大的代价,才收取的一个手下。碧影这么多年来几乎很少出手,但是只要一出手从来不留活口,不杀的血流成河是不会收手的。所以在这次派出碧影之时,陶慎言几番思量,最终还是因为法阵图的重要性,将他派了出去。只是连他也没想到,碧影的动作这么大,居然能驱动朔金齿,围攻足足有四五百人的商队,摆明了是要将这么多人全部杀掉灭口! 陶慎言当然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,只是多年的养尊处优,让他习惯了那种风平浪静下的暗斗,对于这种血腥的杀戮,他一时还是难以接受。不过仔细想一下,碧影的做法也无可厚非,只要这件事一泄露出去,必然会招致黄氏的疯狂报复,惟有狠心痛下杀手。碧影虽然桀骜不驯,但是自从跟随自己以来,倒是忠心耿耿,而且参与了自己所有的秘密,形同心腹。可以说,要不是他谨守自己当日不得擅自击杀高庸涵的命令,想必也不会空手而归。想到这里,陶慎言也不知是该后悔,还是庆幸,因为他对于高庸涵的看重,绝非单纯地想将其收为己用。 说到这里,就不得不谈及第二件让陶慎言感到意外的事情,那就是高庸涵的死而复生!说实话,当日听到高庸涵死讯的时候,陶慎言简直不敢相信,尽管当日一晤,高庸涵并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,但是毕竟还是留下了几分希望。而且打心底里,他还是十分欣赏高庸涵的为人,这个道理很简单,就好比再阴险狡诈、忘恩负义的人,也喜欢结交重情重义、性情耿直之人。所以初闻噩耗,他还曾派碧影潜入审府打探是否属实,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,甚至亲自上审府吊唁。 陶慎言自浮云巅失陷之后,才渐渐有了取叶氏而代之的想法,到现在还不到三年的时间。这三年里,就算陶氏的财力再怎么雄厚,手底下的商会武士再怎么出众,也不可能准备太多人手,况且招兵买马的事情,必须做的异常隐秘,只能在暗中进行。陶慎言自认为自己的这些举动,是悲天悯人的做法,是为了人族的百年大计考虑,但是却苦于人才匮乏。尽管侄儿陶敦方对高庸涵十分不满,但是他对此却大不以为然,坚持认为,要想举事,没有高庸涵之类的人才辅佐,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。 到了后来,辗转打听到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言果真属实,于是转而争夺法阵图,希望能从万仙大阵的遗址中,获取某些神器,采用另外一种方式成就大业。所以在获知高庸涵露面的消息后,震惊之余可谓是惊喜交加。惊的是,自己图谋法阵图,暗中对付黄氏商会的行为就此暴露;喜的是,高庸涵福大命大死而复生,自己仍有机会将其说服,这也是他亲自感到龙门镇的目的之一。 陶慎言原本打算亲眼见到高庸涵之后,在这一两天内,找一个机会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,希望藉此能彻底打动他。可是碧影对这一点,始终不是很赞同,趁着今夜高庸涵还未露面的机会,做最后的规劝:“宗主,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,早在几个月前,我就说过,高庸涵这个人极有主见,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。” “那我问你,这半年来,我们试探了好几个南州国重臣,除了柳伯庵,没有一个是可共大事的,我就在想,要是不能让高庸涵为我所用,我们的大事如何成功?” 碧影淡淡地应道:“难道说少了高庸涵,就没法子做事了?” “话当然不能这么说!”陶慎言沉吟道:“只要有希望,我还是想去争取一下,总不能试都不试,就直接走那条路吧?而且,从目前的情形来看,黄氏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,可见他还没有将我们的举动告知黄氏,从中多少能看出,他还是留了日后相见的余地。” “我猜他这么做,一定是另有所谋,”碧影喝了一口酒,沉声道:“他到现在还没有露面,莫非是夺了法阵图,自己先走了?”两人今天一天都呆在这里,并不知道矿井坍塌之事,更想不到高庸涵会为了寻访息壤,借机嵌入矿道之内,所以碧影才会有此推测。 “这个可能性不大,”陶慎言缓缓摇头道:“且不说法阵图这么重要的东西,黄氏商会的人会不会坦然相告。退一步讲,就算他知道了真相,真的得到了那张法阵图,也一定不会扔下审家那个丫头,所以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。” “总共就两天的时间,谅他也跑不到哪里去,”碧影说着站了起来,问道:“我先出去打探一下,看看情形如何?” “也好!”陶慎言点点头:“快去快回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 “是!”说完,碧影穿过窗户轻飘飘飞了出去,转瞬消失在夜空之中。 陶慎言一个人坐在桌子旁,左手端着酒杯,右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,虽然神色一如平常,但是内心中却涌出无数的念头。如果加上即将到来的会晤,那么自己总共和高庸涵见了两面,纵观此人这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,没有一件为人诟病的事情,放眼整个厚土界,都是极为难得的。这么一个人才,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,无疑是非常令人惋惜的。只是此人一不贪财,二不好色,不像柳伯庵那么容易对付,也许惟有用情理才能说动他。 谋反所面临的重重难题,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应对,陶慎言自认自己正是这样一种人。可是这种大事绝非一个人就能干下来,还需要有帮手,无论是文还是武,都需要能独当一面。既然已经开始,便再没有回头路,只能走下去,要么是改朝换代、功成名就,要么是一败涂地、满门抄斩。这几个月来,越是对一些所谓的重臣失望,便越能感到人才的重要。从几个月前对高庸涵的拉拢,到现在对他的极度欣赏,陶慎言其实已经不觉间,将高庸涵视作了不可或缺的助力。然而,这些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,这一点连碧影都看出来了。 “要是高庸涵仍旧拒绝,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不成?”想到这里,陶慎言嘴里泛出一股苦涩,心乱如麻。猛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狠辣:“也罢,无毒不丈夫,要是他仍不识时务,那就只有将他灭口了!” 终于做出了决断,陶慎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接连又喝了两口酒,转念想起了陶敦方的一个建议。对于陶敦方、陶士安父子的不成器,陶慎言早就十分清楚,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兄长面上,早就把他们锁在宁越山庄了。当有了谋反这个想法之后,陶慎言反而一改常态,对于这父子二人的种种过分举动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这么做其实大有深意,因为这样一来,虽然于陶氏的声誉有些影响,但是对于暗中图谋却大有好处,不容易引人注意。 陶敦方虽然贪财好色,喜欢耍一些手段,脑子却十分灵活,没多长时间便察觉到陶慎言似有他意。陶慎言见被侄儿识破,索性分给他一些事情,倒也做的中规中矩。不过由于和高庸涵有宿怨,陶敦方一直明里暗里反对陶慎言的这一作法,甚至提出了一个新颖的建议:适当的时候,可以接触历山,设法与之联手对付叶厚聪! 历山自接任东陵王以来,做的有声有色,其治下的东陵道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,而他也在东陵王的宝座日益安稳,宛然已是一方诸侯。陶敦方之所以想到这一点,最大的原因倒不是看中历山的实力,而是因为有传闻说,历山是以凤羽族究意堂做靠山,出卖了叶帆和高庸涵之后,才坐稳王位的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这个道理陶敦方当然非常清楚,所以才在高庸涵初次回绝之后,相机进言。 然而陶敦方无论是胸襟还是眼光,都差得太多,听到高庸涵的死讯后,便再也没有提及这话。倒是陶慎言曾仔细想了想,这并非没有可能,如果能得到历山相助,也不失为一条事半功倍的路子。只是历山对于陶氏的试探,始终顾左右而言他,不愿涉及关键的内容,陶慎言见路数不对,转而以商会的名义与之合作,这一次历山倒没有拒绝,而是在东陵道治下为陶氏大开方便之门。 陶慎言几经思量,反复权衡,定下了一条计策。为了陶氏大业能成,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努力,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说服高庸涵;如若不成,为了陶氏一门上下数百口的性命,断不能容知道自己太多隐秘的高庸涵再活下去! 等到深夜,碧影终于回来,刚一进房间便笑道:“宗主,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!”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。 第一三三章 追踪 第一三三章追踪 “哦,是什么好消息,说来听听?” “龙门镇以南五十里的一个矿井塌了,波及范围相当大,这下源石族麻烦大了!” “嗯!”陶慎言淡淡应了一声,知道碧影还有话没说完,如果单是这么一个消息,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。 “这次坍塌并非意外,而是那些虫人有意弄出来的,似乎背后另有黑手。还有一个消息不太确切,据说在整个西岭戈壁,源石族手底下控制的虫人都有暴走的趋势。” “哦?”这一下陶慎言脸色一变,继而问道:“看来,高庸涵一定是去探察此事了?” “高庸涵一行,是今日未时三刻左右途经那处矿井,刚好遇到坍塌,折损了不少人马,而高庸涵也正是在坍塌之后,消失无踪。以他的修为,定然不会有事,所以八成是追查坍塌一事去了。”碧影自有一套不为人知的秘法,可以探听到许多极其隐秘的事情,所以才能打探的如此细致,宛如亲眼所见一般。 “那就是说,此次变故,将使源石族采集灵石的行为遭受极大的挫折,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暇他顾。”陶慎言敏锐地看到了整件事情可能引发的后果,就算源石族能迅速平息此事,光是重建矿井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。灵石对源石族的影响太大,一旦灵石供给不足,源石族绝对不会再对人族有任何举措,这一点对于太河源,以及他所图谋的大事都非常重要。 “不错!”碧影接口道:“这么一来,即使咱们有所举动,至少一两年内,源石族都没有精力侵入太河源。” “但是一两年的时间,恐怕还不足以令咱们准备充分。”说道这里,陶慎言心思一动,猛然抬头望向碧影:“所以——” 碧影迎向陶慎言的目光,瞬间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,当即点头道:“所以,我们可以暗中资助那些虫人,把西岭戈壁搅成一锅粥!” 陶慎言深深点头,是那种深获我心的神情,决然说道:“待此间事了,我们便立刻启程回天子城,然后全力资助虫人,把这里给他搅得天翻地覆。另外,所有筹划都要加快速度,同时联络柳伯庵,将此事上报朝廷,让他为我们的人手、财物调动争取最大的支持。”跟着嘿嘿一笑:“收了我们那么多好处,也该是有所回报的时候了。” “那高庸涵的事情怎么办?” 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,如果不行的话,就——”说着,陶慎言举起手掌,做了一个虚砍的手势,转而又道:“这件事你可以相机而动,务求一击必杀!” “我明白!”碧影并没有理会陶慎言在说这番话时,目光中那种复杂的心情,他的想法很直接,只要是敌人,管你是谁,都要想方设法将其除掉。对于前几天,高庸涵破了自己的月影虚空法术,从手中逃脱一事,他一直耿耿于怀,总想再和天机门的天觉云龙斗上一次。 这个问题解决之后,碧影随即想到另外一点:“宗主,还有一点不可不防啊!” “什么?” “源石族役使这些虫人已有数百年,想必手中一定握有什么利器,不然的话,虫人早就反了,也不至于等到今天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,就算咱们在暗中资助,他们也撑不了多长的时间?” “是!”碧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,答道:“我始终觉得,这些虫人背后的那股势力,并非源石族的对手。只要雷神堡那边的巨擎阁修真者出马,估计虫人此次叛乱,持续不了多久!”这么说,碧影并没有什么依据,仅仅是一种直觉,因为整件事看起来,筹划的并不怎么高明,之所以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,完全是因为攻了源石族一个出其不意。 陶慎言不再说话,皱着眉头仔细盘算碧影的这番话,良久才沉声说道:“碧影,你看的很深,说的很有道理!”忽而转口问道:“咱们还有多少履祀石?” 履祀石对于初学修真的人来说,是筑基时必不可少的,当初十二叠鼓楼的公羊获,就是为了几块履祀石而接下了刺杀高庸涵的任务。此时陶慎言问到履祀石,其用意已然十分清楚,是想提升虫人的实力,以便他们能长期对抗源石族。 “应该还有一些。”陶慎言的这一招高明且毒辣,但是碧影仍有疑问:“这么一来,万一日后虫人坐大,不是又要大费手脚?” “这些虫人本是七虫族人,也算是九大种族之一,只是这些年来日渐没落,沦落到与野兽为伍、受他人驱使的地步。要是我们能助其一臂之力,说不定也可以像源石族一样,收为己用。”碧影不是九界中人,所以对九界的一些历史渊源不甚清楚,陶慎言借这个机会一方面为其讲解,一方面顺便梳理思路。 顿了一顿,接着说道:“我这么做,对于七虫族只有好处,至少目前他们会感恩戴德。另外,只要控制好‘度’,就能控制住他们的实力,不怕他们不听话!” 对于这个“度”如何把握的问题,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比陶慎言更精通了,碧影听了之后放心不少。两人又聊了许久,定下了一连窜的妙计,现在只等高庸涵露面了。 除了陶慎言在等高庸涵以外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审香妍了。夜已深,她仍毫无睡意,喃喃自问:“高大哥,你在那深坑内可还好么?” 高庸涵当日见到源石族人已经有所反应,不再犹豫,跟着那些虫人钻进了矿道之内。那些虫人对矿道极其熟悉,在里面行进的速度很快,高庸涵紧紧跟在后面,希望能追上那个银牙厉虫部族的什么“厉先生”。 矿道很深很长,纵横交错密如蛛网,高庸涵生怕追丢,放出神识牢牢锁住那个厉先生,一直追出十余里。但是不知为何,神识似乎受到什么法力干扰,越来越弱,又追了几里之后,竟然没了那人的消息。高庸涵无奈,转而跟着前面的几个虫人,希望能找出那人的藏身之所。一路行来,高庸涵对于矿道的规模暗暗心惊。矿道最宽处,至少有二十余丈,最窄处也有四五丈,途中至少有数十个岔口,或往一侧、或往下、或往上延伸。还有一些极大的洞穴,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石块,这些石块五颜六色,不知是何质地,想必就是源石族时常挂在嘴边的灵石宝玉。 渐渐地,高庸涵发觉有些不大对劲,本来跑在前面的虫人人数众多,可是每到一个岔路口,总会有一部分虫人分道而行。这一路追下来,至少已经追了二十多里,而矿道似乎没有尽头,但是前面的虫人却越来越少。 “难道说,这些虫人根本就是乱跑,并没有跟随在那个银牙厉虫后面?”高庸涵不禁心生疑虑,要是这样的话,就有些棘手了。 正思虑间,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洞穴里面,这个洞穴居然是条死路!前面那几个虫人也停了下来,转过身惊惧地看着高庸涵,因为刚才在深坑那里,高庸涵展现出来的幻境,令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卑和渺小。这种感觉与生俱来,藏在他们的记忆深处,即便是灵胎丧失殆尽,也对眼前这个人族产生了不敢仰望的谦卑,是故慌不择路下跑进了这个山洞。 “你们为何把我带到这里?刚才那个厉先生到哪里去了?”高庸涵感受到眼前这几个虫人有些惊慌失措,当下和颜问道。 那几个虫人似乎根本听不懂高庸涵在说什么,茫然地盯着他一动不动。高庸涵暗暗叹息,刚才这句话,他是特意用七虫族语言说的,可是这些虫人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灵胎,连本族的语言都已经遗忘。 “这还是七虫族人么?”焚天坑内,无论是红丝蛰虫,还是褐甲蠕虫和银牙厉虫,三个部族的虫人,哪一个不是满怀斗志,哪一个不是充满了铮铮血性。可是现在,这些虫人什么都没有了,变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。高庸涵痛心之至! “想不到留在地面上的七虫族人,活的比焚天坑内还要凄惨!”这些虫人除了灵胎尽失,还被其他种族奴役,连最基本的尊严都已完全丧失。高庸涵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,可谓是无奈之极的想法,还要不要帮枯镝等人解除镇天罗的禁制?如果他们回到地面之后,见到族人是这么一种情形,从感情上能否接受实在很难讲。 “所有虫人,都给我出来!”高庸涵突然放声大喝,这一声运足了灵力,同时还夹杂着千钟阁大法师的印迹,声音在矿道内远远回荡。 回音越来越小,但是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虫人却越来越多,不到片刻的功夫,将这个洞穴挤得满满当当,后来的只有挤在矿道里。所有的虫人都是相同的反应,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高庸涵,在他身前十丈的地方,围成了一个圈子,畏缩不前,再也不肯往前半步。 “谁能听懂我说的话?” 一众虫人面面相觑,过了良久,才出来了一个年纪较大的虫人,畏畏缩缩地挤上前来,结结巴巴地回道:“启禀圣使,小人勉强可以听懂!” “圣使”的称呼,让人听了十分别扭,不过总算是有人能懂自己说什么,这就好办了,高庸涵怕吓着这个虫人,微笑着说道:“老丈,我且问你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那个虫人吓得连连叩头,嘴里不住说道:“圣使万万不可这么称呼小人,我哪里担当得起?这样岂不是折杀小人了?” 看着其他虫人对此无动于衷,呆滞的目光中一片迷惘,高庸涵就知道,他们的锐气和血性,早已被源石族打磨的一干二净了。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,高庸涵也不多费口舌,直言道:“好!我问你,这次矿井坍塌的事情,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?” “是!是在厉先生的谋划下,我们前后准备了大半年,才弄出了今天的这场坍塌。” “那个什么厉先生,此刻到哪里去了?” 那个虫人对此也不清楚,战战兢兢地答道:“小人不知!” “那好,我再问你,这个厉先生是什么来历?” “小人不知!” “哦?”高庸涵摇摇头,继续问道:“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?” 那个虫人似乎察觉到高庸涵的不满,更加惊恐,几乎变得语无伦次:“他,他,来的时间,我,我还是不知道!” 除了知道这次坍塌和这些虫人有关以外,其余的一问三不知,面对这么一个结果,高庸涵也有些束手无策了。正沉吟着下一步该如何措手,忽然从矿道的一端传来阵阵巨响,同时伴随着阵阵霹雳,本来颇为安静的虫人一下子躁动起来,局势猛地混乱不堪。 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,一拍额头,失悔道:“哎呀,糟糕,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?” 第一三四章 被困 第一三四章被困 这些响动,是源石族人催动法阵弄出来的。源石族当初为了矿井的安全,同时为了控制红丝蛰虫部族,每隔几里便安置了一个法阵。这些法阵以巨型石柱为基,借助西岭戈壁独特的雷电,将其引入阵中,以阵法将其储存在灵石之内。一旦必要时,便开启法阵,放出雷电封锁矿道,以防虫人惊慌失措下将矿道破坏,或是趁乱逃脱。这一布置,还是当年拓山的手笔,不过那时的拓山,还没接任源石族族长之职。 九界坍塌后没多久,拓山为了探寻族人赖以生存的灵石宝玉,带着山岩部落数千武士,开进了荒无人烟的西岭戈壁。其后不久,拓山惊喜地发现,在茫茫戈壁之下,藏着几条极大的灵石矿脉,虽则与朔金界原产的石魂就灵性而言区别较大,但是总算是舒缓了石魂不足的难题,于是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开采。 而在九界坍塌之时,蜃沙界同样未能幸免,七虫族中有三个部族逃到了厚土界,其中的红丝蛰虫部族便藏身于此。因为他们来的较早,所以很不幸地遇到了震雷界的天雷,在天雷巨大的威力之下,死伤极其惨重,这也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。由于西岭戈壁自此后时常是雷电交加,逼得红丝蛰虫部族只能藏身于地下,结果在源石族开挖矿脉时,两族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,发生了激战。红丝蛰虫由于灵胎日益枯竭,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战败,大部分族人不得以迁往他处,剩余的则被源石族俘获。 那些被俘获的虫人,从此后成为源石族的奴隶,拓山利用七虫族人天生擅于挖掘的本事,逼迫他们挖掘矿道采掘灵石。厚土界起初的混乱,可谓是天赐良机,源石族的这一举动居然没有受到修真界的干涉。随后仙界对厚土界以及修真界进行厘定时,也似乎有意忽略此事,以至于西岭戈壁发生的这些惨剧,渐渐被其他种族所默认。尤其是七虫族因为繁衍太快,影响到厚土界的安宁,遭到各大种族联手杀戮之后,更加无人理会虫人的死活,源石族因此得以长期奴役这些红丝蛰虫。 这么多年下来,对于虫人的习性,源石族称得上是了如指掌。这次矿井出现如此规模的坍塌,虽然令源石族措手不及,但是为了保护剩余的矿道,控制事态不再扩大,龙门镇大统领铁洛酋当即开启了法阵。法阵开启之后,各条主要矿道,以及各个岔路口,瞬间被雷电封锁。这一个决定很正确,因为还未来得及逃走的虫人,几乎全部被困在高庸涵所处的这个洞穴及其四周,尽管惊恐万分,却不敢越雷池一步。 高庸涵当然不怕雷电,可是这么多法阵,这么多雷电交织在一起,单凭一己之力,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将其破去。同时他也想到,要不了多久,源石族人就会找到这里,说不定还会追究深坑附近族人被杀的事情。于情于理,他都不能丢下这么多的虫人不管,况且息壤也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,岂能一走了之?还有一个原因,也使他对眼前这些虫人的命运放心不下。 自从看到红丝蛰虫在矿井坍塌之时,大肆攻击源石族人,高庸涵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;加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银牙厉虫之人,愈发可以猜测出,这次的矿井坍塌,内中大有文章。自己这个初到西岭戈壁的人,都能看出的问题,源石族人不可能看不出来。 高庸涵绝不敢低估源石族,身为九大种族之一,岂是那么好相与的?如果光看表面,认为粗鲁、率直、大意就是他们的本性,就以为他们反应迟钝,脑子不太好使,显然是大错特错。且不说巨擎阁在九大门派中独树一帜,实力强劲,单说源石族人本身,在前后参与的数次大战中,极少有败退的先例,光凭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。再者说了,每个族都会有俊彦之士,都会有智者,遇到这么大的变故,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隐秘? “说来说去,还是自己太大意了!”高庸涵大感失策,要是一开始就使用幻术,化身成虫人的模样,不那么急于表露自己千钟阁大法师的身份,就不会使红丝蛰虫出现慌乱。如果一开始就紧盯着那个“厉先生”,说不定现在已经和这些虫人逃出矿道,兴许都已经揭开内中的隐情了。 以目前的情形,高庸涵在没得到息壤之前,还不能与源石族人发生正面冲突。况且,接下来还要上倚刚山拜访真玄观,寻找玄元宗门人了解有关目桑的情况,便更加不能暴露身份。念及于此瞬间做出决断,当务之急,是先要把这些虫人设法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。当下一把拉过那个年迈的虫人,急急问道:“这里可还有别的出路?” 那人虫人先是摇头,而后想了想又连忙点头,手往地下一指答道:“这底下还有一层矿道,是新挖掘出来的,那里还没有雷神法阵,可以暂时躲避。” 高庸涵一听立刻就明白了,源石族布下的那些雷神法阵,早已将所有矿道都捂的严严实实,要想从头顶挖条通道出去,看来是不可能了。随即问道:“要挖通需要多长时间?” 那个虫人埋头想了想,艰难地说道:“凭这里的几千人,日夜不停的话,只怕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,才可以打通。” “哦?”一个月,源石族早就找到这里了,高庸涵接着问道:“这里离你所说的那层矿道,有多少距离?” “大概七八十丈,至多绝不会超过百丈。” “什么?”高庸涵闻言大吃一惊,周身气势随之一盛。早在焚天坑时,他就知道七虫族挖掘地道的本事,毫不夸张地说,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手。而区区不到百丈的距离,竟然穷数千人之力,都要耗时一个月的时间,无论如何都令人难以置信。 “圣使,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!”那个虫人被高庸涵的气势所迫,几乎瘫软,忙不停地喊道:“这里的岩石古怪得很,会自行生长,越往下越难挖,往往是挖上一天,稍一松懈就会复原。说实话,一个月的时间都有些不够。” “这不是和息壤的传言很像么?莫非息壤就在这矿道底下?”高庸涵骤闻此事欣喜异常,但是转念一想,却又觉得疑点颇多,追问道:“既然如此,你们在底下挖出的地道,为何不会自行填满?” “那时因为我们在挖掘的同时,不断铺设一种灵石粉末。” “什么粉末?是源石族给的么?” “圣使,求你开恩呐!”那个虫人终于忍受不住,“扑嗵”一下完全瘫软在地上,浑身大汗淋漓。 高庸涵这才发现,自己在心神激荡间散发出的灵力,已经将四周的虫人逼到一边,心中暗叫惭愧。连忙收束心神,然后给那个虫人输入了一丝灵力,缓缓说道:“你不要怕,我决没有恶意,你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,咱们一道想个法子,将大伙一起救出去!” 灵力注入体内,那个虫人精神为之一振,复又听到高庸涵说要救大家出去,登时生出极大的希望,话语间也利索了许多:“那种粉末我们也不知道倒底是什么东西,不过的确是源石族给的,只要边挖边洒,岩石就不会有什么变化。” “既然如此,就算躲进底下的那层矿道,他们不是一样能找到大伙么?” “那倒不会!”那个虫人答的很快,几乎不假思索,显见是习以为常的事情,“他们不敢深入矿道!因为本身就是由岩石构成,所以源石族人也会受到这种奇怪的巫术侵蚀,一旦下到一定的深度,身体就会变得异常笨重,到最后甚至会和周围的岩石长在一起。” 周围的一些虫人也发出阵阵吼声,似乎对这一点很有些幸灾乐祸,从他们将岩石自生的原因归结于“巫术”,就可见一斑了。 “嗯,我明白了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,无数个念头闪电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。 源石族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要奴役虫人,除了贪图方便、节省人力以外,恐怕他们难以深入地下,才是最根本的原因。就算七虫族人挖掘地道的速度很快,但是以源石族人对于岩石天生的操控本领,如果真正动起手来,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。而且,将可能藏有息壤的矿脉,交到异族手中,多少还是有些冒险,总不如亲自操作来的稳妥。再有一点,源石族奴役虫人的作法,怎么说都摆不上台面,毫无疑问会和七虫族结下死仇,得失之间很难说的清楚。 想到这里,就不得不牵扯出拓山了。拓山以源石族族长的身份,为了族中大计这么做无可厚非,但是玄明盛世中,他接任玄元宗宗主之后,对此也不闻不问,就说不过去了。毕竟,玄元宗创立之初,其宗旨便是尽力化解世间的纷争和不平,可是在涉及到本族的具体事务时,拓山还是留了几分私心在里面。 “难怪以玄元宗这么高的地位,这么大的名头,却在目桑失踪、拓山殒命的连环打击之下,短短数年内便没落如斯,一蹶不振,也并非没有自身的原因。”高庸涵自然知道,玄元宗的衰败绝非是拓山一人的这点私心所致,但是一叶知秋,玄元宗必然在某些方面的作法,有值得商榷和质疑的地方,才会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无奈景象。心中不禁为凤五感到有些不平,凤五一心为了师门,不惜身历险境以至于肉身被毁,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,犹自满腔热血,这般付出只怕还真有些不值! 不过此时此地不容多想,高庸涵用力甩了一下头,沉声问道:“那你们手上还有没有这种灵石粉末?” 那个虫人摇摇头,然后朝四周的同伴连连发出数声低吼,显见是在询问此事,可是半晌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。不用说都知道,在场的数千虫人,没有一个身上带了那种灵石粉末。 反正当初打算寻找息壤时,压根就没想过要借助什么外力,所以见到没人带有那种灵石粉末,高庸涵也不甚在意,在他想来,不过是多费点功夫而已。当下挥挥手,示意面前的这个虫人闪开,待他退到十丈以外,拔出临风剑,猛地一剑刺向地面。 第一三五章 石鼓 第一三五章石鼓 剑锋还未触及地表,岩石已然出现了数条裂纹,在四周虫人的目瞪口呆中,临风剑猛地插进地面,岩石被震得四分五裂,地面出现了一个深及一丈的大坑。 “哗!”周围的虫人齐声发出赞叹,就连那些挤在矿道内的虫人,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,纷纷挤进来一看究竟。以他们的能力,要一下子挖这么大个洞,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,可眼前这个比自己身形矮小了许多的人族,却仅仅只出了一剑!当下看高庸涵的眼光,从最初的惊恐和敬畏,夹杂了一些震惊与羡慕。 可是高庸涵的感觉却很不好,心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沉!从那个虫人的描述中,可以清晰地感受到“息壤”的神奇,这令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当日在天机峰万化神殿前,领悟到的剑意“生机”。所以这一剑,他根本不在乎能击出多大的威力,主要是想试探一下“息壤”是否如自己想像的那样。 临风剑一接触到地面,高庸涵就感觉到隐隐一股柔和的力道,承接去剑锋所含的戾气,并将其化解大半。这一剑虽然仍显现了巨大的威力,但是顺着剑身传回到体内的,是一股淡淡的和煦之气,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心中想要出手的那种战意。这才是表面,想来越往下,这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反击,便会愈加的强烈,这么下去,只怕最终出手的念头会消失殆尽。这种情况,还从来没有遇到过,怎不令他心惊? 看着深坑内的岩石,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慢慢生长,高庸涵凝神不动,陷入到沉思之中。对比一下,这股和煦之气既不同于自己领悟的“生机”,也不同于丹鼎门的法术“灵光夕照”,却更显磅礴、浑厚,浩浩荡荡无穷无尽。闭上眼睛,灵胎物游天外,细细体会了一番,终于隐隐感悟到,这才是真正的“生机”,是秉承天地,足以润生万物的亘古元气! 周围的虫人见高庸涵不再出手,反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,均大感诧异,却又不敢鼓噪。耐心等待了半天,高庸涵仍是毫无动静,外面的雷电愈发猛烈,虫人一时间焦躁异常。这时,外面传来阵阵鼓声,合着奇异的节拍,竟然毫不受雷电的影响直直传了进来。鼓声每响一次,心头便随之震动一下,随着鼓点逐渐加快,虫人慢慢趴在地上神情也渐渐变得萎靡不振。 高庸涵从鼓声中惊醒过来,一看周围的情形大吃一惊,略一沉吟就明白了,想必源石族除了利用雷神法阵阻止虫人乱闯之外,还用了一种奇异的鼓声来操控。鼓声中带有一种金石交鸣的顿挫,从中可以听出,他们敲击的并非寻常的石鼓,很可能是用好几种灵石来回撞击。 高庸涵猜的一点也不错!在地面上,深坑内的矿井废墟已经被清理一空,沿着石柱下到坑底的铁洛酋,看着手下残破的尸身,伸手一探便知道他们的石魂被人吸的干干净净,顿时怒不可遏!龙门镇一带的矿井、矿道都是由他负责,这么多年来,除了最初有关西岭戈壁地底下藏有宝物的传言盛极一时那阵,有一些修真者出没之外,再无任何人会钻进这深不见底、杀机四伏的矿道。眼前这些手下的石魂都已不见,唯一的答案就是矿道内的虫人作乱。 铁洛酋扭头看了一眼深邃的矿道,一挥手怒吼道:“给我把磐石巨鼓搬过来!” 旁边一个玉石部落之人闻言吓了一跳,连忙走到铁洛酋身边劝道:“大统领息怒!我们既已开启雷神法阵,控制了方圆百里的矿道,不出三日,就能将躲在里面的虫人全部赶出来,何必再祭出磐石巨鼓?石鼓一出,那些虫人如果被震伤,对我们采掘灵石的影响甚大,只怕到时候不好向雷神堡交代!” 铁洛酋回头盯着那人,冷哼道:“玉寒少,你少拿雷神堡来压我,我们铁红部落的人,做事用不着外人来教!”跟着恨声道:“这些虫人杀我属下,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,我怎么向大伙交代?雷神堡所需的灵石,晚上个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有什么事我一力担着,不会连累你的!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玉寒少惟有长叹一声,退到一边不再言语。 玉寒少还在巨擎阁学艺时,就知道族内三大部落暗中不和,但那时只是耳闻,一直到了西岭戈壁之后才深有体会。十几年前,石义山祸从口出,被召回倚刚山处以重罚,其时刚刚学有所成的玉寒少,奉命来此接替西岭戈壁矿脉总管一职。他先到的雷神堡,结果雷神堡堡主——山岩部落的山叠秀连见都不见,便直接打发他巡视各大矿脉,以及各处矿井矿道。由于一直遭到雷神堡的排斥,玉寒少也就懒得再回去,基本上定居在龙门镇。 龙门镇的大统领是铁红部落的铁洛酋,虽然职位不高权力却很大,负责雷神堡以南所有矿脉的安全,同时还兼顾古堰雄关的相关事宜。铁洛酋虽不像山叠秀那样,将玉寒少拒之门外,但是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,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关头,怎么可能听得进去玉寒少的劝告?一待磐石巨鼓运到,亲自操起两根巨大的鼓槌,“咚咚咚”地敲了起来。 磐石巨鼓还是拓山的弟子壑山所造。当年壑山接替拓山主持雷神堡,为了达到真正控制红丝蛰虫的目的,仿照天雷之威,以数十种灵石锻炼九九八十一天打造而成;后又亲自潜入瀚风洋,以海中异兽银澜碧鲸的脊骨作为鼓槌。磐石巨鼓锻成之日,西岭戈壁降下落雷无数,似乎连上天都为之侧目。壑山亲自操起三丈三尺长的鼓槌,连击三下,天地变色,所有的红丝蛰虫仿佛末日将至,惊恐难以名状。 壑山在打造磐石巨鼓之时,领悟到一套敲击的心法,可是巨鼓的威力太大,全力敲击之下,就连壑山本人也被鼓声给震伤了灵胎。其后不久,壑山被栖绵族族长木蝶击杀,这套心法自此失传。即便如此,磐石巨鼓还是成为了西岭戈壁的镇山之宝,只要鼓声一起,红丝蛰虫轻则伤及肺腑,数月不得动弹,重则性命不保,因此成为所有虫人挥之不去的噩梦。 铁洛酋一生中只用过一次磐石巨鼓,那次还是在玄明盛世之初,为了阻止玄元道尊将虫人带走,今日是第二次,可见其愤怒到了何种程度。在他心目中,早已将虫人当作了可以任意处置其生死的奴隶,岂能容他们有丝毫的不敬,所以鼓声越来越响,越来越快。 高庸涵眼见周围的虫人瑟瑟发抖,有一些已然不支昏厥过去,尽管内心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应对。要是那些雷电,还有办法应付,这震天的鼓声无孔不入,要想抵挡委实不知该如何措手,总不能出去不让源石族人敲吧。这一急倒急出了一个办法,当即冲了出去,在最近的几座法阵范围内,把所有留在外面的虫人统统抛进了山洞之中,然后一道金光击向一侧的石壁上,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矿道被完全封住。 矿道虽然被封住,但是却丝毫无碍于鼓声传进来,高庸涵这才知道,这面石鼓不简单。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,把可能用的上十多种符篆,全部画在石壁上,可是效果都不大,情急之下,将怀中的攻山符、拒孽灵符之类也祭了出来。他的这些灵符,全是在下山之前藏默真人给他的,比之他自己炼制的不知要强了多少倍,误打误撞之下,居然真的将鼓声给隔绝开来。 这一阵折腾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,幸亏铁洛酋不懂得敲击石鼓的心法,纯粹是怒气勃发中胡乱敲击,所以对于虫人的伤害还不算太大,一些身强体壮的虫人,慢慢爬了起来。高庸涵走到那名年迈虫人的跟前,伸手将他扶起,同时又灌注了一道灵力进去,那名虫人悠悠醒转过来。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形,明白是高庸涵救了大家,挣扎着吼了几声,然后领着所有的虫人趴在地上,朝高庸涵不住叩头道谢。 高庸涵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,加上本就是千钟阁大法师,曾受到数十万虫人的叩拜,也不和他们客气,当下摆摆手说道:“先别急着道谢,想办法出去再说!”跟着对那个虫人说道:“往底下打通道太难,这里出去是哪里?” 那个虫人顺着高庸涵的手指方向看去,正是山洞的正前方,当即摇头道:“前面不到一里,是一条极深的峡谷,峡谷终年被天雷覆盖,我们不敢出去。” “哦?”这一下大出意料,高庸涵追问道:“你确定是条峡谷么?” “我们曾经把这里挖通过,结果死了很多族人,后来还是源石族人把这里给堵上了。” “难道在峡谷内,源石族便不再受到巫术侵蚀么?” 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从我们挖掘矿道的情形看来,矿脉似乎在峡谷边上转而北上,想必是源石族人刚好可以避开巫术。” 那个虫人说的应该不错,但是却和先前的了解出入极大。高庸涵做事一向喜欢谋而后定,所以在刚刚踏入西岭戈壁之时,就向明古溪仔细请教过这里的地形,从明古溪口中大致了解到,龙门镇附近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峡谷,而自己在地底不过才走了二十余里,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,接着问道:“从这里直直上去,大致是什么方位?” “我也说不清楚,只知道沿着外面的峡谷,往西北大约百八十里,是一处山谷,名叫乱风谷。” “乱风谷?你真能确定么?”乱风谷位于龙门镇西北五百多里,除去百八十里,至少也还有四百多里,这么大的偏差也未免太过怪异了。 “当着圣使的面我怎么敢乱讲话?我们生活在地底下已经有六七百年,对于地面上的情形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,但是对于这乱风谷,却熟悉得很。”说到这里,那个虫人面露向往之色。他之所以独独对这乱风谷如此熟悉,实是因为那里是朔金齿的一处巢穴,那个虫人曾在无意间到过那处山谷,美美地饱餐过一顿,是以印象极其深刻。 高庸涵深深点头,他绝对有理由相信,那个虫人绝不会有意欺瞒,因为铁洛酋摆明了是想严惩红丝蛰虫,他要是说谎的话,不是自找死路么?至于他当日是如何到的乱风谷,后来又为何回到矿道之内的细节,已经没必要再去追究,当下问道:“那你还记得到乱风谷的路么?” 那个虫人神情一黯,叹道:“那条路早就被源石族人给封死了,已经走不通了。” 高庸涵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! 第一三六章 暗斗 第一三六章暗斗 铁洛酋对着磐石巨鼓足足敲了半个时辰,力气已然耗尽,终于停手,喘着粗气询问左右:“雷神法阵可有任何异常?” “老大,法阵没有任何反应,没有一个虫子从法阵旁边经过。”一个浑身黝黑,体表冒着淡淡红光,身高不过才八丈的矮小石人回道:“咱们的磐石巨鼓一出,那些虫子还不一个个死挺了,回头我就带着弟兄们下去,将他们全部拖出来碾成粉末!” “嗯,今日天色已晚,你且守在这里,明天带人下去把矿道情理干净。”铁洛酋又想了想,续道:“回头大伙加把劲,把这里的矿井尽快恢复过来,然后去采石场那边找老石头,要一些虫子过来。” “行,我不吃不喝不睡觉,也要在三天之内把架子先搭起来,然后就去找石大叔要些虫子回来。” 那个石人答应的极其痛快,铁洛酋大为满意,斜着眼得意地看了玉寒少一眼。这眼神既像是在炫耀,又像是在示威,意思是铁红部落的人说话做事酣畅淋漓,哪像玉石部落的人,婆婆妈妈尽是小家子气。 玉寒少哑然失笑! 公平来讲,源石族三大部落,要论智谋以及对形势的判断把握,首推玉石部落,这也是拓山拜在玄元道尊门下之后,特意将族长之位传于古玉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。拓山自己也很清楚,山岩部落行事太过冲动,遇事就想用武力解决,实在不适合担任族长重任。而铁红部落自铁红岩失陷于北洲大陆之后,日渐式微,多年下来变得多疑、敏感且暴躁,更加不适合担此重任。 单从铁洛酋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来看,起先都没什么差错,但是后来为了给手下报仇,暴怒之下甚至可以置阖族的利益而不顾,实在是不智之至。遇到这等不讲理的人,玉寒少也不愿过多计较,并不理会铁洛酋略带讥讽的嘲笑,闪身站在一旁让出一条通路。铁洛酋昂首朝坑外走去,玉寒少则有意落在后面,等到铁红部落的人都走光了之后,才来到一个矿道口,伸手轻轻按在石壁上,仔细探察雷神法阵的法力波动。良久,面容微微一变,随后又是一笑,拍了拍手施施然走了出去。 玉寒少心思缜密,从刚才那个矮小的铁红部落族人口中,就觉得事情有些反常。以虫人对磐石巨鼓的承受能力,最多坚持十几下就会往矿道深处逃窜,这么一来就不可能避开林立的雷神法阵,然而法阵却毫无动静。起初他还以为是铁红部落的人粗心大意,没有察觉出来,后来亲自探察之后才意识到,那些虫人要不是逃到了别处,就是躲藏的极好。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愿挑明,在他看来,这些虫人虽然卑贱,但是对于灵石的采掘却十分重要,要是让铁洛酋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,对于这次损失无异于雪上加霜。反正有雷神法阵的约束,谅这些虫人也逃不出矿道的范围,能保留一些总是好的。 受古玉的密令,玉寒少早有打算,在时机成熟时,除了雷神堡以外逐步接管西岭戈壁的大权,慢慢地将铁红部落排除在核心之外。至于如何对付山岩部落,自有古玉等人筹划,就不是他所能操控的了。这次矿井坍塌一事,虽然令族中损失颇大,但对于他来说,未尝不是个难得的际遇,所以心情大好。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里面还有银牙厉虫的人在捣鬼,还有高庸涵这个七虫族的千钟阁大法师加以援手,以至于日后发生了一连窜出乎意料的变故。世事又岂能近如人意? 高庸涵当然不知道矿道外发生的一切,他正在苦思如何带着这数千虫人,逃离矿道,并寻找到其他的虫人。此时的境遇很难,既无法打开一条通道前行,也很难向下开掘,更不要说在情况未明之下往上面行进,上下、两侧以及前方都不通,该怎么办呢? “我问你,除了下层的矿道之外,你还知道哪里可以藏身么?” 那个虫人和身边的几个同伴交流了一下,茫然摇头。 “那么,下层的矿道能通往何处?” “下层的矿道长不过百里,是条死路!” 高庸涵苦笑一声:“我再问你,你可知其他的族人,都到逃到哪里去了?” 那个虫人想了一下,又和同伴交流了一阵,才勉强答道:“我们都不知道,不过有人曾听虫须偶尔言及乱石坡这个地名。” 乱石坡这个地方,高庸涵听明古溪提起过,在龙门镇东南三百多里,地形复杂之极,而且地势十分险恶,那里人迹罕至,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高庸涵舒了一口气,不管是否真的能在乱石坡找到逃出去的虫人,总算是有了一条线索,接着问道:“虫须是谁?” “虫须是我们这里的头人,有人见到他和厉先生在一起。” “哦,原来是他!”高庸涵想起来了,这次遇到的所有的红丝蛰虫之中,除了眼前这个年迈虫人,只有那个拉着厉先生一道逃跑的虫人,才会说话,而且看来也有那么几分本事。了解到这一点就好办多了,只要找到虫须,就一定能找到那个“厉先生”,也就可以了解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了。 思虑妥当之后,以一种安抚的语气和声对那个虫人说道:“我先想办法把大伙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然后去找虫须他们,找到他们之后再回来救大家,你可有什么要求?” “没有!” 那个虫人不假思索,答的十分干脆,倒令高庸涵有些意外。当日在焚天坑时,即便是身怀不俗修为的红丝蛰虫部族长老虫龄,都在面临族人生死之际向自己反复陈情,可眼前这个虫人却像是毫不在意随口就答,未免有些赌气的味道。 高庸涵又追问了一句:“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么?” 那个虫人摇摇头,仍是答了一句:“没有!”不过这次又专门加了一段解释:“圣使,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们,但是眼前的局势太难了,这么多条性命全部压在你肩上,怎么说都说不过去。我们能活下来,一定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,就算逃不出去命丧于此,也一样感激你。” “说实话,这么多年来,除了我们自己,还没有一个外人能像圣使这样,陪着我们一起呆在矿道里这么长时间!” “而且,圣使出去也是为了救我们,我们又怎么还敢有别的要求呢?” 这些话一出,高庸涵不禁为之心酸,重重点了一下头,坚毅地说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想办法回来救大伙!” 有了这番话垫底,高庸涵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,最终还是决定,将这数千虫人设法安置到底下那层矿道中。从这个山洞这里要想到达下一层,只能顺着来路,过上十来个路口然后折而往下,只是这么一来,就不得不面对鼓声和雷神法阵。雷神法阵好办,大不了将其破掉,可是如何应对鼓声就有些麻烦了。沉吟了一下,高庸涵决定先出去查探一番,然后再作打算。 “你们在这里少安毋躁,我出去看看情形如何。” 在那个虫人的示意下,所有虫人都尽量退进山洞内,做好了硬承鼓声的准备。高庸涵拔出临风剑,走到坍塌的矿道跟前,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虫人,剑尖猛地爆出一尺多长的剑芒,一剑刺了出去。 临风剑虽不及敛眉剑锋利,但是用来切削岩石却轻而易举,何况还是在灵力的催动下,“嗤”地一声轻响,如切腐木一般直没至柄。高庸涵手腕轻抖,瞬间切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窟窿,并没有传来鼓声,心中大喜身随剑走,没几下就到了通道另一侧。甫一落地,回身一掌将头顶的岩石震落,把窟窿重新堵上;由于担心源石族继续敲鼓,索性在外面又祭出了几张灵符,这才朝那处路口走去。 这时恰恰是玉寒少刚刚离去的时候,所以竟然没人觉察到雷神法阵的强烈波动。高庸涵同样不敢大意,尽量收拢气息,熟料走了没多远,刚拐了一个弯,几道闪电夹杂着雷声直接攻了过来。对于闪电之类的法术,高庸涵早已纯熟无比,不慌不忙双手一张,猛地搓出一团电光挡在身前。那几道闪电一接触到电光,瞬间大亮,出其不意地缠在高庸涵的双臂之上,朝面部袭来。 “咦!”高庸涵没想到这几道闪电如此奇异,一声冷哼,鼻孔中喷出两道灵力,将闪电击退,跟着双臂一抖掉落在地上,随即没土而入。这时落雷已然袭来,高庸涵屈指一弹,手中的那团电光迎上落雷,一声炸响过后,又是几道闪电袭来。 接连几轮的攻击,令高庸涵不胜厌烦,硬接了数次闪电雷鸣,双臂居然有一点点麻痹的感觉。心中不由暗赞,源石族的阵法果有独到之处,竟然能连续不断地攻击敌人,不给对方丝毫的喘息之机。这些雷神法阵,本意只是用来对付虫人,所以威力并不算有多厉害。法阵放出的闪电落雷对于修真者而言,没有什么杀伤力,但是对于灵胎尽失的虫人来说,却极具威胁,难怪可以凭此封锁矿道。 几次交手,高庸涵已经逼近到法阵前几丈的地方,透过耀眼的电光可以看的十分清楚,阵法的中枢便是那根刻着符篆的巨大石柱。那根石柱非金非铁,通体皆白,符篆表面流淌的电光如同活物一般,上下穿梭吞吐。石柱似乎感受到有人逼近,击出的闪电落雷越来越强烈,而且发出阵阵“嗡嗡”的微鸣,不远处的另一座法阵似乎被唤醒,石柱表面也浮现出电光。 高庸涵微微一惊,这样下去,只怕周围所有的法阵都会被激发过来,那时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了。当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,猛一发力将袭来的闪电击落,避开落雷合身扑了过去。临风剑带着三尺长的金芒斜斜划过,那根石柱突然一顿,所有电光骤然消失,石柱断成两截轰然倒塌,在地面上砸了一个深坑,巨大的轰鸣声在矿道内远远回荡。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,高庸涵也是无可奈何,目光扫视了一下那根石柱,随即被石柱的断裂处所吸引。那根石柱中间竟然是空的,内中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淡蓝色水晶,水晶的形状极不规则,表面很是粗糙,一些细微的裂缝内偶尔冒出点点火花,看来这颗水晶才是法阵的真正核心。 高庸涵一把将水晶抄在手里,仔细感受了一下,水晶中居然储存了大量的天雷,对于自己的垂弦术恰好是极有用的助益,真可谓是意外之喜。 第一三七章 天雷 第一三七章天雷 这些水晶,其实都是源石族从灵石中提取出来的,他们称为石髓的东西,然后再以独特的方法淬炼而成。源石族人大多粗而无文,就连许多修真者也是这样,所以将这种水晶直接叫做石晶,就正如他们体内的石魂一样。石晶分上、中、下三品,高庸涵拿的这一块石晶,其实只是下品,不过里面储存的天雷,恰好可以为他所用。 破阵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收获,高庸涵也不客气,一口气连破了十多个法阵,总共收取了十多个石晶,终于到了那个虫人所说的岔路口。矿道内根本看不见日夜交替,高庸涵估摸着在矿道内怎么也呆了五六个时辰了,害怕时间拖得过久夜长梦多,当即返身将山洞口的碎石震开,带着一帮虫人躲进了底层的矿道内。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,尽管只是暂时帮助这些虫人安顿下来,高庸涵内心中还是感到了极大的欣慰。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探察地底是否藏有息壤,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去,而且他坚信,只要有这些常年在地底挖掘的虫人帮忙,寻找息壤一定会容易很多。 岔路口,临别前,高庸涵对那个虫人说道:“我现在出去找虫须,接下来的几天里,就靠你们自己了,一定要小心!” “多谢圣使为我们这般操劳!”那个虫人说着从嘴里折断半截牙齿,交到高庸涵手中:“圣使,你把这截牙齿交给虫须,他自然就会明白了!” 高庸涵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千钟阁大法师的身份,不需要什么信物,没想到这个虫人竟折断了自己的牙齿。不过他也是好意,只得收下,继而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:“你们最多能在里面坚持多久?” “我们不吃不喝能撑上半个月,圣使就放心吧!” “这是何故?”焚天坑内的虫人,只要进食一次,最多只能撑个七八天,没想到这里的虫人耐力居然超出了一倍,不由得有些好奇。 “我们常年居住在地下,食物少得很,长年下来慢慢就习惯了。”语气很是平淡,却在淡然中饱含辛酸。 高庸涵多少能猜到一点,眼前这个年迈的虫人极有可能有意夸大,怕自己时间上过于仓促,也不点明,正容道:“好,我们就以十天为限,十天内我一定想办法救大伙出去!” 那个虫人心头一暖,带着同伴再度拜了下去,再抬头时,高庸涵已经不见了踪影。 高庸涵当然不会再返回深坑那里,径直回到山洞内,靠着临风剑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,等到破墙而出之时,已是霞光满天了。站在洞口,呼吸着新鲜的空气,精神为之一振。俯身向下看去,果然是一条深邃的峡谷,峡谷内有大片的云雾缓缓流动,云雾内雷电交加,不过峡谷不算太宽,和对面的石壁之间不过里许。 高庸涵纵身一跃,人尚在半空转身就是一道金光击出,洞口上方的岩石被震碎,纷纷落下,将洞口彻底掩埋。跟着虚空一踏,腾云术施展开来,往对面山崖上飞去。 峡谷内的云雾似乎感应到了上方的异常,突然从云雾中射出数道雷电冲天而起,在空中结成一张电网,朝高庸涵卷了过来。 高庸涵人在半空难以躲避,俯身一拳击向电网,电网竟似毫不受力,只略微扭曲了一下,仍旧席卷而来。高庸涵心中暗暗苦笑,想起自己以前曾在焚天坑,用垂弦连疆对付铺天盖地的褐甲蠕虫,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被电网缠击。 想到这里灵机一动,大喝一声:“垂弦连疆!”一道电网从双手间张开来,猛地朝下扑去。 “噼噼啪啪”一阵爆响,两张电网还没接触到,已经有无数条银蛇游走于其间,猛烈地碰撞在一起。那张电网乃是源自天雷,尤其是云雾中又冒出数条粗大的闪电,如银龙一般不断涌起,电网越来越宽阔,几乎将方圆一里之内全部笼罩其中。 天地之威岂是人力所能抗衡,人力有限而天地绵绵没有穷尽,结果自然可想而知。饶是高庸涵修为突飞猛进,将入一流高手的行列,垂弦连疆还是很轻易地被震得四分五裂,随后被完全吞没。不过高庸涵的全力一击,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,电网来势一挫,速度慢了下来。但是有一点却十分不妙,高庸涵的腾云术已运转到了尽头,身形猛地朝下坠去。那张电网已然到了身前,高庸涵还待出手一搏,但是已经没有机会,电网一翻将他裹得严严实实,瞬间缩回到云雾之中。 云雾十分厚重,无数的雷电朝高庸涵直劈过来,以他对闪电一类法术的熟悉,仍然很难抵挡,被震得眼冒金星,浑身麻痹。这也就是他,换一个修真者只怕早就被劈成焦炭了,如果不能及早脱身,这样下去迟早会丧命于此。一点一点沉进云雾深处,四周的压力大增,高庸涵一面运转灵力抵挡雷电,一面苦思破解困境的办法。 当年九界坍塌时,一小块息壤从天外飞来,随后震雷界巨大的闪电将这里变成了戈壁,息壤则为了躲避天雷钻到了九地之下。此后的数百年里,息壤的效力渐渐显现出来,除了赋予其上的山石泥土一些灵气之外,还造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。这个现象,就是高庸涵苦思不得其解的疑问,为何在地底矿道只走了二十余里,回到地面之时却已在数百里之外。其实,这是因为息壤所影响的地层,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,每日自行围绕息壤所在的地方转动不停。这一点源石族早已发觉,初时还有点戒惧,但是后来看到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影响,便放任自然,天长日久也就习以为常了。 息壤乃是九重天境内的一样宝物,本不该出现在九界之中,这次由于天劫之故意外降落到厚土界,当然会引来天谴。上天借助震雷界的天雷,想要将息壤毁去,这条峡谷便是这么形成的。息壤躲在地底多年,渐渐熟悉了厚土界的环境,开始逐步反击,于是西岭戈壁的矿脉不但没有因为源石族的开采而枯竭,反而越来越盛,便是这个道理。结果,息壤和天雷便开始了长期的争斗,而这条峡谷,便是双方争夺最激烈的地点之一。 这些情形,包括源石族、红丝蛰虫,乃至修真界在内,没有一个人知道。拓山当年设置雷神法阵,便是发觉天雷似乎能够抑制地层的转动,从而用石晶储存天雷,并将其安置在矿道之内。而那些虫人在挖掘矿道时,铺洒的所谓灵石粉末,便是引天雷将石晶击碎后所得到的残渣。 高庸涵要是知道这些秘辛,真不知是该自认倒霉还是庆幸。当初那些虫人误入这条峡谷,之所以被天雷活活劈的连骨头都不剩,正是由于他们身上有太浓息壤的味道,高庸涵这次遭到雷电的袭击,也是因为体内有这种气息,这是他倒霉的地方。天雷一旦开始攻击,又从他体内感受到了一丝雷电的痕迹,这是因为那十多颗取自雷神法阵的石晶,所以天雷又留了几分余地,这是值得庆幸的地方。 高庸涵虽不知道云雾背后隐藏的内情,但是对于天雷的威力,已是深有体会,因为天雷的重压,已经引发了胸前的异变。在四周如山的重压下,怀中的那十多颗石晶反而开始运转,发出淡蓝色的光芒,并一点点吸纳周围的雷电。高庸涵这才明白,雷神法阵释放出的雷电,原来是出自于天雷。触类旁通下立刻醒悟过来,面对天地的雷霆之怒岂能硬撼,逆天而行的结果人人都知道,自己刚才却完全忽略,究其原因,还是对自己的修为太有信心了。 一个人活在世间,没有信心固然不可取,但是信心一旦超出了界限,也不可取,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! 想通了这一点,接下来就好办了,以他独特的体质和对闪电的理解,凭借怀中的石晶,索性敞开身子细细品味雷电的种种奥妙。如此一来,他进入到一种全新的境界之中,完全将自身融入云雾之中,四周的压力顿时大减,雷电也似乎接纳了他,不再暴戾转而变得轻柔无比。面前一道粗如手臂的闪电划过,高庸涵伸手轻轻握住,跟随这道闪电在云雾中自由穿梭,如同荡秋千一般快速行进,一股难以名状的痛快升腾,忍不住纵声长啸。啸声中,终于来到对面山崖下,又一道闪电忽地高高窜起,将他顺利地送到崖顶。 站在山崖边,看着底下翻滚的云雾,每一道闪电都是如此的清晰,化作了一个个饱含天地间最质朴的符号,深深印入到他的脑海之中。短短的时间内,高庸涵对于“境界”二字又有了新的体会。良久,从沉思中苏醒过来,方才惊觉已是日上三竿,认准方位之后,急速朝龙门镇的方向赶去。 由于挂念审香妍,不由得加快了脚步,一路行来将腾云术施展到极限。刚刚领悟到的那种境界,使得高庸涵对于天地间的一切,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,身边掠过的阵阵轻风,热气升腾的茫茫戈壁,以至于一草一木都给了他新奇的感受。直到奔出一百多里,他才惊喜地发现,腾云术似乎愈加精纯,施展起来也少了许多滞碍,每一步跨出,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如。 灵力运转到极致,奔行的速度越落越快,飞行的高度自然也越来越高,一路上很轻松地避开了源石族好几道巡查。到了日落前,龙门镇已是遥遥在望。在半天的时间里,高庸涵竟然没怎么费力,就奔行了四百多里,放眼整个九大门派,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。 高庸涵在镇外两三里的地方收起法术,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轻轻巧巧落下,信步走进龙门镇。稍一打听便找到了石楼客栈,刚刚进门,就听见一声欢呼:“高大哥,你回来了?” 一个火红的身影飘了过来,上上下下打量了高庸涵一番,忽然轻声笑道:“高大哥,才一天的时间,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?”说话的正是审香妍,猛地见到高庸涵平安归来当然十分高兴,再见到他这般模样,忍不住就笑了:“你还是先到我房里梳洗一下吧,这下可是真正的洗尘了!” 第一三九章 老辣 第一三九章老辣 高庸涵跟着碧影,一踏进那间雅室,顿时大惊,在桌子旁居然还坐着一个陶慎言! 陶慎言一见高庸涵进来,当即起身离座,兜头就是一揖,话语极其客气:“高帅,想不到当日天子城一别,直到今日才得缘一见,当真是难得之至!” 高庸涵满腹狐疑,回头看了一眼碧影,碧影只是微笑不语。当此情形,当然不能失了礼数,还礼道:“国公爷如此挂念,倒令高某有些惶恐了!” 陶慎言哈哈一笑,挽着高庸涵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,笑道:“当日闻得高帅不幸殒命,陶某痛心不已,还曾亲临审府吊唁,没想到高帅福大命大,居然能化险为夷,可喜可贺!” 这时碧影接口道:“我家宗主当日听到噩耗,好生心痛,大醉数日,每日都痛骂老天不公。所以在听到高帅复生的喜讯之后,专程从天子城星夜赶到此处,就是为了给高帅接风!” 高庸涵这才明白,碧影并非陶慎言本人,那夜在山岗上与之交手的,毫无疑问也不是陶慎言,忍不住询问道:“阁下是?” 碧影笑了一笑,走到陶慎言身后,往地上一躺,随即化成一道影子,与陶慎言连在一起。影子在烛光闪烁下游移不定,斜斜拖在地上,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。 高庸涵从未听说过这等怪事,大为惊讶,指着地上问道:“国公爷,这,是你的影子?”这句话的语气拖得很长,显见碧影的出现,令高庸涵内心中起了极大的震撼。 这件事大大出乎高庸涵的意料之外,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错觉,觉得那夜那场恶战,只怕并非完全是陶慎言的意思。而这一点,正是陶慎言想要达到的效果。 “不错,让高帅见笑了!”碧影的身份十分隐秘,让高庸涵了解这一点,在陶慎言而言颇有些无奈,因为要化解掉前几夜的那场误会,就不得不将碧影存在的秘密公开。但是对于碧影的来历,就没有必要多说了。 看到高庸涵的表情来回变幻,陶慎言知道第一步是做对了,心下大为得意。对于人心的揣摩,陶慎言还是有相当的自信和把握,当下笑道:“来来来,坐下说话!”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见解,高庸涵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,这对陶慎言来说当然是一个好兆头。有了前次的经验,知道对付高庸涵这种性情直爽、重情义重然诺的汉子,不能急于求成,所以并不急着步入正题,而是使出十二分精神极力周旋。 面对陶慎言的殷殷情意,高庸涵尽管仍是心存戒备,但至少在面子上,不再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。 几杯酒下肚,陶慎言随口问道:“高帅,当日你遭逢不幸,事后是如何复生的呢?” 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人会怀疑高庸涵的死讯,因为当时吊客中有不少的修真者,常人就算看不出来,难道修真者还会被蒙蔽不成?况且碧影也曾亲自探察并加以证实,陶慎言当然完全相信,高庸涵是从地府中逃回了性命。对于所有人来说,一个人能死而复生,无疑是令人好奇且向往的,陶慎言虽是世之枭雄,也不能免俗,才故意借着酒劲有此一问。 只可惜,关于此中过程,高庸涵还魂之时全部忘得干干净净,就连他本人都不甚清楚,又如何回答?只得苦笑道:“国公爷,实不相瞒,这其中倒底发生了什么事,我至今也是浑然不知,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。” “无论是什么梦,总是一场好梦!能有此结果,是南州国之大幸,人族百姓之大幸!”陶慎言很会说话,也很见机,见高庸涵不愿多谈此事,转而问道:“高帅,你经历了这么一场非凡的经历,如今可有什么打算?” 高庸涵明白,陶慎言看来仍不死心,仍然想笼络自己,不禁有些厌烦,对于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,他早就没了兴趣。本想一口回绝,突然想到焚天坑内的枯镝、凤五等人,还有呆在矿道苦苦等待的那些红丝蛰虫,转念之间有了一个计较:“不瞒国公爷,我眼下是有一个打算,可能还有借重的地方。” “哦?”这对陶慎言简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,只要能让高庸涵欠下一份人情,就不怕他不为自己所用,当下十分爽快地答道:“高帅何必这么客气,说什么借重不借重,咱们之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?” 话说的太漂亮,反而给人一种虚情假意、不可靠的感觉。这也是陶慎言太想收服高庸涵,有此可遇不可求的良机,才会得意忘形一时失言,否则以他的老到,绝不至这么沉不住气。另一方面,对于陶慎言的这个态度,高庸涵看的十分清楚,此话一出,更加确信陶慎言的帮助,绝对是有代价的。这个道理很明显,真正的朋友之间,根本用不着这种虚话套话,至少在高庸涵和叶帆、凤五之间,就绝不会这么说。 不过高庸涵本来就和陶慎言算不得朋友,当下笑道:“那就先谢谢国公爷了,来!”说着举起酒杯:“我先干为敬!” 陶慎言也非弱者,旋即醒悟刚才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,这杯酒一饮而尽,便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说法,一放下酒杯,胳膊肘支到桌面上,把脸凑到高庸涵跟前,正容道:“刚才那番话我是发自肺腑,高帅可是觉得有不实之处么?” “哪里,哪里!”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心里所想居然会被陶慎言看穿,而且直言不讳地当面讲出来。这种话怎么能坦承,惟有推辞。 “我一直仰慕高帅,拿高帅看作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岂知高帅却看不起陶某,唉!” 陶慎言何其老辣,这番以退为进的做作,反而令高庸涵有些不安,连连摆手道:“国公爷这话何来,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?” “高帅,你先别急,今天既然把你请过来,我早就决定开诚布公,否则你怎么可能见到我这影子的秘密?你要知道,能知晓这件事的人,普天之下绝不会超过五个!” 不待高庸涵回答,陶慎言继续说道:“你一定以为,我刚才的那句话是别有用心,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,我陶某人虽然是一个商人,却也知道孰轻孰重,孰对孰错,孰是孰非!” “我前次就说过,普天下最想结交的,就是叶王爷和高帅二人,那是因为你们的胸怀和为人,是我平生最为钦佩的!我相信高帅要做的事情,一定是对的,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!” “我承认,我的确很想请高帅来帮我,但是还不至于有施恩求报的念头!”跟着一自指,傲然说道:“陶某人不才,可怎么说也是想做大事的人,如果连这点胸襟都没有,不要说高帅看不起,就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!” 这一连窜的话说出来,高庸涵不禁为之动容,当即拿过酒壶为陶慎言斟满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站起身来朗声说道:“国公爷,刚才是高某的不是,这里赔罪了,请!” 这还是高庸涵第一次为陶慎言斟酒,陶慎言强压住心中的得意和狂喜,也站了起来,和高庸涵齐齐举杯,一口干掉杯中之酒。 碧影在一旁听得大为佩服,暗赞道:“陶慎言不愧是陶氏三代以来最了不起的当家人,居然将错就错,说出了这番于情于理都称得上是无懈可击的话来,当真是高明之至!不要说高庸涵,就算换作任何一个人,只怕都会被这番话打动!” 陶慎言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,从腰间解下一面玉佩递给高庸涵,嘴里说道:“高帅,这是我随身信物,见玉如见人,你只要拿着这面玉佩,陶氏商行的一应财力、物力,随你调配!” 高庸涵当然不会接,连连推辞:“国公爷,这可使不得!” “怎么,你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么?” “我的事情,国公爷连问都没问,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信物轻易送人呢?” “此言差矣!”陶慎言把玉佩往高庸涵身前一放,正色道:“以我对高帅的了解,如果真正是你本人遇到了难题,你一定不会找我,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为了其他人,你才会对我说。以高帅急公好义的性格,这件事在你多半还是闲事,我猜的可对?” 高庸涵不得不佩服陶慎言的眼光,竟然猜的八九不离十,不愧是陶氏的宗主! 见到高庸涵不住点头,陶慎言续道:“我相信高帅所作所为,在道理上一定站得住脚,在情理上一定说得通。既然如此,又何必多问?” 高庸涵虽是人杰,但毕竟还没真正跳出红尘,超脱生死,还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。这么被陶慎言不露痕迹的连连高捧,加上不觉间已经数十杯酒下肚,略微有了一些醉意,对陶慎言的防范之心也几乎消失殆尽。 口中不住谦谢:“国公爷谬赞,高某实在是担当不起啊!”接着拿起玉佩递回到陶慎言手中:“这个玉佩太过贵重,还请国公爷收回,你放心,到时我一定直言相告!” 高庸涵也非弱者,尽管被陶慎言的美言所迷惑,但是本能地还是拒绝了这枚玉佩,因为这么一来,就真的落下口实了。 陶慎言见高庸涵其意甚坚,也不便勉强,结果玉佩说道:“好,如有需要,高帅只管开口就是!” “一定,一定!” 能有此结果,不过是第一步,接下来,还要化解掉那晚碧影的行为带来的误会,否则前面的努力,极有可能会付之东流。陶慎言原本就打算将此事和盘托出,只是刚才的失言以至于横生枝节,不过总算是将局面挽了回来,而且效果还很不错,接下来更要小心翼翼。 这么警示着自己,陶慎言忽然放出极恳切的神情,其间又夹杂着几许的惭愧和无奈,故意长叹了一口气。 高庸涵不知就里,愕然问道:“国公爷,可有什么疑难之事么?” “有件事,其间涉及的方方面面太过复杂,而且还有许多不得以的苦衷,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唉!” 又是一声长叹,高庸涵已经完全被陶慎言这套欲擒故纵的手法所迷惑,顺口问道:“有什么不好讲的?但言无妨!” 在他想来,以为陶慎言又要旧事重提,邀自己和他一道谋反。对于这个问题,高庸涵早已有了对策,所以毫不担心,不料陶慎言却说出了另一番话,而且牵扯出事关厚土界安危的惊天秘密! 第一四零章 本心 第一四零章本心 高帅,我知道,你一定对我为什么会出手对付黄氏商队有所疑问,是不是? 高庸涵一愣,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,但是这件事当中的缘由牵连太大,惟有淡然答道:不错! 其实疑问早已揭开,不就是为了那张万仙大阵的法阵图么?就算这张图背后有神器的诱惑,也不至于下此狠手,连一个活口都不留吧。说实话,陶慎言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毒辣,要是审香妍在此,说不定会忍不住挖苦一番,说他惺惺作态。 “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,是逼不得已,因为这件东西绝不能落在异族手里!”陶慎言有意避重就轻,将碧影的狠辣手段一语带过,极力想将高庸涵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张法阵图上去。 眼下这种情况,高庸涵当然不可能说真话,只能装聋作哑明知故问,微微皱眉道:“是什么东西,这么重要?” “这就说来话长了!”陶慎言又叫伙计烫了几壶酒,然后亲手关上房门,这才从头说起。 陶氏祖上一直有一个祖训,这个祖训据说是从九界坍塌后,立下过大功,从而被大衍国皇帝册封为辅国公的陶朱厚那里传下来的。这个祖训中,便提到了万仙大阵,提到了法阵图! 陶朱厚当年亲眼目睹了天劫之后的情形,并将其记录下来。那时,厚土界满目疮痍百废待兴,无数仙人现身世间,一面想方设法清除天灾留下的后患,一面斩妖除魔尽力还世间一个安宁。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,就是离火界的一团天火落到现在的赤炎洲,生生砸出了一片火海,四散飞溅的天火,更是将附近的鄢阙古国变成了死地。狂暴肆虐的天火熔浆,所到之处尽皆化为灰烬,整个赤炎洲都岌岌可危。后来还是七位上仙联手,才将这些天火给生生逼了回去,形成了如今的熔海崖。而在当时,仙界类似的举动不胜枚举,救下了无数生灵,得到了所有人的尊崇。 也就是那时,陶朱厚通过天机门的修真者,得知了有关万仙大阵的一些传说。据说天劫过后,厚土界幸运地保全下来,仙界之主当时原本是想将法阵撤掉,但是却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。这件事情就连堂堂的仙界之主都感到十分棘手,左思右想,非万仙大阵不足以将其克制,无奈之下,只得将其保留了下来。至于这个意外,倒底是怎么一回事,就非外人所能得知了。 然则为何一定要裁撤掉万仙大阵呢?这个道理很简单,一旦将万仙大阵留在人间,修真界一定会蜂拥而至,窥探其中的仙术。修真本来就是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,修为和境界两方面需要同时提升,才有可能渡过天劫飞升仙界,两者缺一不可。如果以为有捷径可走,单纯追求修为的提升,日后极有可能走火入魔。同时,仙术对于修真界而言相当深奥,极易产生理解上的偏差,强行修习,只怕更容易使修习者误入歧途。此外,修真者如果再擅自触动仙阵,万一遭到阵法反噬,必然是形神俱灭的下场。基于诸多方面的考虑,当然不能让这座本就不属于厚土界的仙阵留在世间。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,对于万仙大阵的处置就变得非常重要。既要让阵法能起到作用,又不能让世人找到阵眼,那么只有双管齐下,一是将六个阵眼禁制,二是将所有有关万仙大阵的记载全部抹掉。前一件事情很简单,因为修真者几乎不可能破除仙术的禁制;第二件事情则借助厘定修真界之机,一并将所有记载都付之一炬。这么处置原本不可能出错,但是人算不如天算,倒底还是留下了漏网之鱼。 因为在抵御天劫之时,一部分修为颇高的修真者,也一并参与了万仙大阵的前期准备,虽然都是干些类似于打杂的琐事,但是对于内幕也知道的不少。后来,不管是出于自豪也罢,炫耀也罢,讲述历史也罢,总之有关万仙大阵的种种,渐渐在修真界传开了,不说家喻户晓,反正只要是修真者,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。索性,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,至少对于阵眼的具体所在,知道的人并不多。为此,仙界花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,才将万仙大阵的记忆,从修真界抹去。 可是当中有一个散仙,先后三次渡劫失败,却总能仗着高深的修为从天劫中逃脱。为了能尽早飞升,他背着仙界冒死绘制了一幅阵眼图,打算在日后潜入阵眼,起出内中安置的神器和蕴含的仙术,以便对抗天劫。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这件事最终被仙界得知,仙界之主震怒之下严令彻查,这位散仙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。只是他一手绘制的法阵图,却随着他的丧命一分为六,不知所踪。 “我这次出手的目标,就是其中的一张法阵图!高帅你想,要是这张图落在异族手中,只怕我们人族的处境会更加危险,所以我才不惜一切代价,要把这张图夺回来!” 高庸涵深深点头:“那么,陶老宗主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呢?”连一众修真者都不清楚的事情,陶氏再怎么了不起,也不可能强过修真界吧,所以才有此疑问。 “说来也巧,当年先祖正是这位散仙的入室弟子,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。” 事后,陶朱厚深知这六张法阵图,关乎到整个厚土界的大局;同时,仙界在厘定完修真界,建起悬空岛之后便飘然离去,自然对阵眼的看护弱了许多。无论是谁拿到此图,都可能引起极大的变数,甚至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。所以他特意将此事用含混的笔调,记录在祖训之中,留言后世子孙,谨守这个秘密,一旦发现法阵图的踪迹,要全力夺到手中妥善处置。 此事乃是当时一等一的隐秘,在后世的数百年中,由于压根没有任何关于法阵图的传言,陶氏子弟对祖训中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语,均毫无察觉。陶慎言原本也不信,但是从东陵道的一连窜变故中,凤羽族究意堂的奇怪举动,令他敏锐地觉察出,祖训中有关法阵图的记载,很有可能是真有其事。经过大半年缜密的探察,果然发现了法阵图的线索,于是倾尽全力出手抢夺,这才有了碧影那夜的突袭。 “原来如此!” 高庸涵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,修真界这么多年来,关于万仙大阵有种种传言,并非是空穴来风。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阵眼的真正位置,所以都当这些传说是无稽之谈。联想到此前所发生的事情,难道说,历山勾结凤羽族,做出这等出卖朋友的恶行,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因为重始宗在背后捣鬼,而是为了这张法阵图?以高庸涵对叶帆的了解,叶帆如果知道有这张图,一定不会瞒着自己。要真是这张图的缘故,真相就呼之欲出了,法阵图一定是在东陵道,甚至是在东陵府,所以他们才会对叶帆下手,以便抢夺此图。 想到这里,对于这张突然出现的法阵图,生出了更大的疑问:“既然如此,究意堂如何得知?黄氏又是如何得知?” “这我就不知道了!”陶慎言苦笑着摇了摇头,续道:“高帅,这下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苦衷了吧?当着你的面,我也不用隐瞒,抢夺这张图我是存了私心在里面,想要依仗万仙大阵中隐藏的神器改朝换代。不过我决没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,这一点我问心无愧!” 陶慎言的这句话十分坦白,高庸涵点头道:“我明白!” 陶慎言虽然手段狠辣,但是于私于公,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。于私,他是遵循祖训,于公,他能将法阵图抢到手中,的确对人族有百利而无一害。 “只是这件事已然泄露出去,只怕修真界都会因此而大乱,时局将会越来越艰难,唉!”高庸涵倒不怎么看重所谓的神器和仙术,想的最多的,反而是乱世下的普通百姓,不知又将遭受什么要的凄苦。 高庸涵有此悲天悯人的想法,陶慎言十分清楚,感叹之余趁机游说:“高帅,所以我还是上次那句话,想请你来帮我,咱们一道还世间一个太平!” 陶慎言这番话一出口,久久没有任何动作的碧影,立刻蓄势待发,只待陶慎言一个眼色递过来就准备出手。只是这一次,他已经不敢有任何轻视,而是将全身的灵力收束起来,一丝都不敢外泄,以免引起高庸涵的警觉。 高庸涵丝毫没有察觉,自己已经处在一个极危险的境地,而是仔细想着如何措辞,良久才恳切地说道:“国公爷,你如此推心置腹地待我,我不能不识好歹!” 听到这句话,陶慎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。当日碧影曾进言道:对于高庸涵这等胸襟气魄的铮铮汉子,当施以恩惠,再辅以大义,才能水到渠成为我所用。今日,先是自陈不是坦诚相待,再施以援手故作大度,继而以大义游说,可谓是费尽心机,终于有此结果,怎不令他欣喜若狂?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,因为高庸涵的话还没说完。 “只是我早已厌倦了族内的争斗,这才对于朝廷的委任力辞不纳,希望国公爷能多多体谅!” “高帅仍不愿意帮我么?”眼看成功在望,忽然听到这个说法,陶慎言的失望溢于言表。而碧影则在暗中做好了准备,只要出手,就算一击杀不了高庸涵,也完全有把握将他击成重伤,然后再取其性命。 “也不能这么说!”高庸涵突然站起身,深吸一口气肃然道:“只要不牵扯到内斗,不违背我做人的原则,只要能出的上力,国公爷尽管吩咐,高某绝不推辞!” 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,光明磊落,皎皎本心日月可鉴! 这才是高庸涵!才是那个“义”字当先,顶天立地的高庸涵! 听到这一句话,陶慎言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丝惭愧,对于自己刚才的处心积虑,第一次感到有些羞愧! 听到这一句话,碧影也对眼前这个七尺汉子,生出一丝敬意!在他眼里,高庸涵虽然有些迂腐,容易被世俗所牵绊,而且谈不上心狠手辣,但是其本性却令他大为钦佩。满腔的战意,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! 到了此时此刻,陶慎言已经完全打消了收服高庸涵的念头,取而代之的,是真真正正想结交这么一个朋友!当即离席一揖到地:“高帅,以前我私心太重,多有不是!到现在,我才真正理解了智锺大师当日的评价,什么才是世之‘人杰’!从今日起,你便是我陶某人的朋友,不知我可高攀得上?” 高庸涵连忙还礼,口中却笑道:“国公爷,该是我高攀才对,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?” 说完,两人同时直起身来,相视大笑! 笑声中,一个怪异的声调冷冷传了进来:“一个是当日手下游魂,一个是满怀心机的商贾,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,岂不令人笑话?” 第一四一章 心计 第一四一章心计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嘲笑,令陶慎言脸色为之一变,高庸涵瞬即发动,从窗口飞身而出跃上房顶。就见月光下,两个修长的身影泛出淡淡的青光,一只硕大的眼睛格外醒目,周身数条细长柔软的触须轻轻飞舞。 右侧那人居高临下,盯着高庸涵冷笑道:“想不到你命这么硬,当日从东陵王府中逃脱,居然还能死而复生,嘿嘿!今天我倒要看看,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!” 说话的这个人,高庸涵当然不会忘记,就算化成了灰也认得,因为此人正是当日出手击杀叶帆的修真者,凤羽族究意堂七长老的凤匀闲!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高庸涵怒极而笑,看了一眼凤匀闲旁边的那人,缓缓说道:“这次怎么换了一个人?难道上次和你一起的羽焚星已经死了么?” “住嘴!”凤匀闲与羽焚星的感情很深,怒气勃发下眼睛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华,踏前一步就要动手。 “老七,先别急!”旁边那人一摆手,跟着淡淡说道:“你要是能说出我六弟的下落,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。” “嘿嘿!”高庸涵这才知道,羽焚星原来是失踪了,当即笑道:“漫说我不知道,就是我知道了也一样会取他性命!” “嗯!”那人点了点头,对凤匀闲说道:“既然这样,我下去找陶慎言拿东西,你把他拿下以后再下来。” “是,四哥!” 凤匀闲周身触须突然暴涨,刚想朝高庸涵扑来,旁边那人突然一声暴喝:“小心!” 话音刚落,凤匀闲一声闷哼,背后的翅膀突然张开,朝后飞去。这时,碧影拿着半截触须,从虚空中踏了出来,盯着另外那人冷冷道:“你是何人?” 那人缓声道:“我叫凤如醉,排行第四。”随即目光变得犀利无比,森然道:“没想到陶宗主居然还是一个高手,阁下深藏不露,倒是凤某走眼了!” “你好卑鄙!”这时凤匀闲已然冲了过来,他显然对于被碧影拧断一条触须所激怒,一声尖啸,十多条飘忽不定的鬼魂从眼睛里喷出,带着森森鬼气击向碧影。碧影还没来得及动手,旁边一道闪电劈了过来,宛如一道炸雷,将鬼魂炸得粉碎。 出手的正是高庸涵,看都没看凤匀闲一眼,对碧影说道:“这个人是我的,老兄先在一旁观战吧!”然后才转过头来,一脸不屑地挪揄道:“凤匀闲,当日你们偷袭权变真人时,不也是用的这一招么?怎么,只许你们使用卑鄙的伎俩,就不许别人偷袭了么?” 去年,东陵王府,羽焚星便是用这种方式偷袭权变,一刀将其右臂斩断。时隔一年,却轮到凤匀闲被碧影断掉一条触须,当真是世道轮回报应不爽。凤如醉骤然想起年前往事,可谓是历历在目。 当日紫壶关外突然出现的鬼哭藤,的确是凤如醉所为,为的就是阻止蕴水族攻打东陵府。鬼哭藤虽然是世间第一等凶物,但是凤羽族恰好有克制它的法术,所以事情还算顺利。但是蕴水族的实力也不容小视,为了给本族完全控制东陵府赢得时间,凤匀闲在大局稍定之后,便急急赶赴紫壶关接应凤如醉。等了三天,两人确定蕴水族已经无力回天,方才回到东陵府,可是一回来,就听说了王府地宫坍塌的事情,还有羽焚星失陷于地宫之下的噩耗。 凤匀闲的第一个反应,就是要挖开地宫寻找羽焚星。凤如醉首先关心的是大局,究意堂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夺下的东陵府,此间绝对不能容忍出现任何差错。当他得知地宫坍塌后,历山极力控制住各处要害,将大局牢牢掌控在手中一事,十分欣赏,宽心之余心中也有几分猜疑,转念之间还是决定先去看望重伤的历山。 东陵王府,一间厢房之内,他们见到了面色苍白、卧床不起的历山。 “嗯,只是受了些外伤,虽然伤势较重,修养上几个月就会复原。”凤如醉查看了历山的伤势,长舒了一口气,跟着取出一粒黑色丹丸,给历山喂下,接着道:“这是醉梦丹,我特意配制而成,可以护住你的灵胎,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。” 凤匀闲在一旁虽然神色间颇有些不耐,但是在凤如醉面前却不敢丝毫放肆,直到凤如醉诊治完历山的伤势,才出口询问:“历山,我六哥被困在王府地宫一事,详情如何?” “叶帆躲进地宫的第二天,我终于找出秘道,和六长老一起进去搜寻叶帆。没有想到王府地下的地宫里,居然是用元门陨石作屏障,幸好……” 凤匀闲失声将历山的说话打断:“你说什么,真的是元门陨石?” 历山很费力地点头道:“正是元门陨石,我曾在师门典籍中看到过,绝不会看错的!” 一直显得极其稳重的凤如醉,在听到“元门陨石”四个字时,也是微微一震,和凤匀闲对视一眼,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。 历山续道:“幸好叶帆不懂机关术数,没有启动元门陨石,我才得以打开地宫的石门。地宫太大了,我和六长老分头行事,后来终于在一间密室里发现了叶帆,我刚把他杀死,不知怎地元门陨石突然启动,我一路拼命闯了出来,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六长老。” “元门陨石阵法启动之时,你有没有收到他的警告?” 凤如醉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,令历山大起警惕,但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,接口答道:“没有!我原本以为六长老修为高深,一定也能脱困,没想到……”跟着是那种很不甘心的神情,叹道:“要不是我伤重动弹不得,一定会想法子将六长老救出来的。” “嗯,也许是由阵法所致,才感应不到也说不准。”凤如醉自言自语,随即摆摆手道:“你安心养伤,不要想太多,等身体复原以后,东陵道还要靠你来打理。至于元门陨石的事情,我会处理的。” 凤如醉又问了一些细节,交代了几句后和凤匀闲一起离开,而历山则对凤如醉大为忌惮。此人气度凝重,胸襟开阔,风度极佳,比起羽焚星的傲慢和凤匀闲的阴柔,高明太多了。尤其是刚一回来,便对自己表露出一种难得的善意,而且那种关心很是逼真,这就有点麻烦了。 以历山对凤羽族的了解,不会不知道凤羽族在整个厚土界,是出了名的狡诈、多疑,而且心机很重,那么凤如醉这般表现,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。历山心中暗自警醒,现在每一步都得万分谨慎,否则不光自身性命难保,就是叶帆的死节也将变得毫无意义。这些念头只能深藏心底,哪怕神色稍有不对,就可能引起凤如醉的怀疑,立刻就是凶险无比的结果。 另一面,在御花园,凤如醉看着干涸的湖泊,也是思虑万千。本来这次的计划可以说得上是百无一失,两个师弟负责狙杀东陵王叶帆,而自己则带领门下精锐,暗中在紫壶关一带布置,延缓蕴水族的进攻,利用中间的时间差,将东陵府划归在究意堂门下。重始宗那边早就有旨意,说谁先夺了东陵府,东陵道就归谁打理,这也是宗主定下这连环巧计的凭仗。究意堂此次本来可谓大获全胜,至于蕴水族则白辛苦一场,一无所获;可是没想到狙杀叶帆这件事上,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,连堂堂究意堂六长老都生死未卜,可以说得失参半。 “四哥,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,六哥虽然鲁莽,但不至于连脱身的机会都把握不住,连历山都能跑出来,六哥没有道理会失陷在里面。我认为,历山的话恐怕不大靠得住!”凤匀闲跟在凤如醉身后,按捺不住心头得疑虑。 “嗯,历山这个人不简单,光凭他能砍下叶帆的人头,就称得上心狠手辣。而且此人出自精铸鬼工门下,自然是心思细密之人。在老六和你面前能做到进退有据,并且能在重伤之余,仍可以把握住局面,让东陵府不致出现大乱,绝对是一个人才。”凤如醉对历山颇为欣赏,但欣赏不代表信任,所以接着说道:“我刚才试着用传魂术和老六联络,但是始终感应不到他的灵胎波动,如果不是阵法太过厉害,就是已然丧命。不过,要想知道真相,除非破掉元门陨石,否则只有落在历山头上。” “这好办,我去把历山抓来,用搜魂术,不信查不出真相。” “关心则乱,我知道你和老六的感情最好,但是搜魂术过于霸道,只怕历山事后就得当场毙命。现在还不能动他,因为我们必须得找一个人来打理东陵道。还有,尽管老宗主收服了精铸鬼工,但是仍有不少精铸鬼工的弟子不太听话,当此乱世,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,所以为了大局着想,也不能杀历山。”凤如醉想起凤羽族这么些年来,不断地分裂、内讧,人才凋零势力大减,以至于打理东陵道这么重要的事情,都得靠一个外人,一时间大感无奈。 “难道就任由历山这么下去?只怕等他羽翼渐丰,就会象背叛叶帆一样,背叛我们究意堂,我看他就是一条养不家的毒蛇!”其实凤匀闲倒不认为历山有本事杀羽焚星,因为两人的修为相差太远了,他只是直觉地认为,羽焚星的被困和历山有莫大的干系,所以对历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。 “那倒不会,我刚才给他喂的不是醉梦丹,而是醉魂丹!这几天想办法再给他喂两颗,他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攥着了,只要他乖乖听话,自然有他的好处,如果敢阳奉阴违,背着我们做出什么举动,哼哼,他的灵胎就是我的补品。”凤如醉那只眼睛,突然变得狰狞起来。 “原来是醉魂丹?”凤匀闲惊喜交加,笑道:“我就说嘛,四哥你平日视若珍宝的醉梦丹,怎么会给历山服下,原来早有准备,小弟佩服之至。” 醉梦丹与醉魂丹一字之差,却有天壤之别的差异。醉梦丹是凤如醉花费数年,采集天下至阴之物,如幽颜絮之类的灵草,和残尸兽之类的内丹,再辅以阴寒之气凝练而成,可保人灵胎神念经年不损,是究意堂内有名的灵丹。醉魂丹恰恰相反,是用醉梦丹的残渣,辅以惨死的冤魂炼制而成,服食过后也能护住心脉,但是只要凤如醉一作法,丹丸内的冤魂就会复苏,侵蚀该人的灵胎魂魄,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尤其是在收复精铸鬼工的过程中,醉魂丹就曾用来对付其门主旷凭阑,凤如醉因此被认为是究意堂七名长老中,最可怕的一位。 凤如醉随后匆匆返回回风谷,招集人手设法破解元门陨石,可是终究无功而返,羽焚星的下落也就无人得知。其后的几个月内,针对历山的暗杀多达数十次,凤匀闲领着究意堂的修真者,反将刺客一一击杀,并帮助历山坐稳了东陵王一职。 就在半年前,究意堂得到消息,梦寐以求的万仙大阵法阵图终于在紫竹潭现世,门下六大长老分作三组联袂出动,谁知被人捷足先登。凤如醉和凤匀闲一组,顺藤摸瓜,终于查到法阵图落在了黄氏商行手里。接着马不停蹄赶到天子城,不惜冒着开罪黄氏的风险,对黄氏在天子城的大掌柜云高图施展搜魂术,得知了法阵图的确切下落。 一路追了下来,凤如醉二人刚刚抵达龙门镇,还没来得及歇息,却在无意间听到了陶慎言提到“法阵图”三个字。二人本能地停了下来,伏在一旁偷听,这才发现除了究意堂和黄氏之外,陶氏居然也想插手进来。随后,凤匀闲认出了坐在陶慎言对面的那个人,正是传说中早就死去的高庸涵,这愈发令他们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。 第一四二章 搏命 第一四二章搏命 凤羽族的天赋非常奇特,只要呆在一个地方不动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,几乎没人能发现他们的存在。因为他们不像其他种族那样,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,像极了通常所说的亡魂。他们也正是依靠着这种相似,同散落世间的亡魂有过多次接触,唯一不同的是,他们本身并没有那种森森鬼气,反而给人一种恬淡的感觉。正是靠着这种天赋,凤如醉和凤匀闲才可以避开高庸涵和碧影的耳目,偷听到二人后面的部分对话。 凤如醉曾向凤匀闲详细了解过,当日在东陵王府内,与叶帆和高庸涵交手的情景,以为高庸涵的修为不过如此,所以才对凤匀闲的举动没有加以阻止。他十分清楚凤匀闲的想法,当天在地宫内总共有四个人,历山身负重伤却带回了叶帆的人头,羽焚星踪迹全无,只有高庸涵平安无事,为了了解地宫内倒底发生了什么,势必要将其拿下。除了这一层,凤如醉想的更远,高庸涵一天不死,历山的位置就一天不能得到真正安稳,东陵道也就不能说真正掌控在究意堂手中。所以既然遇见了,当然不能就此放过。 可出乎凤如醉意料的是,从高庸涵刚才的那一下出手,就可以看出他的修为委实不弱,绝非易与之辈。而且旁边的那个“陶慎言”,毫无疑问也是一名高手,这就不得不慎重了。当下眼睛旁边的两条触须一阵剧烈抖动,暗暗提醒道:“七弟,这个陶慎言归我,你对付高庸涵,要多加小心!” 这是凤羽族特有的一种交流方式,不需要通过语言,纯粹靠脑海中的意识传递消息,这种方法极耗心神,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使用的。 说来也怪,和羽焚星在一起的时候,凤匀闲遇事时都能保持冷静,在一旁出谋划策充当军师的角色。但是一跟凤如醉办事,便变得易为冲动且不爱思考,这是因为凤如醉自小就给了他极为深刻的敬畏心理。在他心目中,对于凤如醉的能力有着近乎盲目地信心,几乎是毫无理由地认为只要四哥出马,还没有什么办不下来的事情。可是此刻,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凤如醉的告诫和提醒,猛然醒悟过来,眼前的局势并非操控在自己这一方。 意识到此,凤匀闲完全从盛怒中冷静下来,这才讶然发觉,高庸涵刚才的那记闪电竟然强悍如斯。当下整个人都沉浸在如临大敌般的慎重之中,盯着高庸涵缓声道:“想不到一年未见,你精进了这么多,今天我倒要好好看看,你现在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。” 说完,一声尖啸:“凝魂绝望!”无数鬼魂从眼睛里喷出,四下游走。凤匀闲满脸的凝重,不敢有丝毫轻敌,体内灵力喷涌而出,鬼魂宛如疯了一般急速攻向高庸涵,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。 此时的高庸涵,接连经历了焚天坑内狂尊魔魂的腐蚀,和会间集里鬼脸的撕咬,还有他已经忘记的幽冥界之行,对于如何应对这一类法术可谓是得心应手。当下不慌不忙,信手挥洒出一片电光护住周身。这些闪电都是用的灵胎阳火之力,鬼魂甫一接触到闪电,便在惨叫声中纷纷化作黑烟消散一空。 凤如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微微心惊。凤羽族的法术多以魂魄为凭仗,高庸涵如此轻松地破掉凤匀闲的鬼魂,足见他已找到了应对之策,虽然究意堂还有许多高深的法术,但是眼前的情景毕竟还是有些出人意料。 碧影冷眼旁观,对于高庸涵的这一手也自暗暗钦佩。设身处地,尽管这些鬼魂他也能对付,但是要想如此轻松却难以做到。修真界大大小小的门派至少有几十家,各种法术、心法更是多如牛毛,这一点并不能表明高庸涵的修为就高过他,但是在面对此类涉及魂魄的法术时,高庸涵无疑比自己更胜一筹。 相反,处在局中的凤匀闲却神情不变,他本来就没有想过,单凭这些鬼魂便能挫败对手,这一下不过是试探而已。不过从鬼魂的碎裂中,他还是感到灵胎一片灼热,冷哼一声,苦心炼制的三个鬼侍夹杂在无数的鬼魂中,从眼睛里不断涌出,如潮水般攻了过去。接着身形陡然拔高,三对肉翅之中突然伸出数十条触须,在背后交错盘结,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图案。 凤如醉一惊,没想到凤匀闲一出手,就使出究意堂绝学覆魂大法。这覆魂大法以自己的本命精元为媒,催动鬼侍吸食鬼魂,进而凝出亦真亦幻的躯体,既可凭神鬼莫测的手段摧人魂魄,也可以实击虚破敌肝胆,端的是厉害无比。不过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,一旦鬼侍受伤或者被击碎,施法者也必定会遭到反噬,最怕的就是鬼侍被人收取,那么施法者就会沦为对方的傀儡,任凭处置。所以在究意堂内,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使出覆魂大法,因为这个法术一旦施展开来,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。凤匀闲已经彻底没了退路! 凤如醉暗暗摇头,这么早就使出拼命的法术,凤匀闲难逃莽撞之嫌,但此时已容不得多想,惟有细心留意准备随时施以援手。可是,身旁还有一个“陶慎言”,空空如也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的法力波动,令人凤如醉不禁生出了莫测高深之感。 “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,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急转直下?看来还是太大意,低估了高庸涵和陶慎言的实力!”凤如醉想到这里,周身的触须缓缓收拢在身前,凝神蓄势待发。 那边,那三个以异族修真者灵胎炼制而成的鬼侍,已经吞噬了若干个鬼魂,从起初的飘渺难寻变得若隐若现了。凤匀闲一见鬼侍成型,大喝一声,身后的触须猛然舒展,如同一朵盛开的邪花不住地抖动。鬼侍早已和凤匀闲心灵相通,分三面朝高庸涵扑了过来,来势迅猛之极。 高庸涵不待鬼侍靠近,一甩手,三道灵符打了出去。他打定主意,今晚绝不能让凤匀闲活着离开,无论是为了叶帆还是权变真人,甚至是那天丧命于东陵王府的同门。所以只想用最简便最直接的方式将鬼侍打发掉,然后再全力击杀凤匀闲。这三道灵符,正是天机门专门为了对付游魂野鬼,特意炼制的拒孽灵符! 拒孽灵符刚一脱手,其上的符篆立刻化作白光,分别迎了上去,其中一个鬼侍躲闪不及,被白光直接打入体内。这个鬼侍就是当初被高庸涵和叶帆联手击伤的那个,虽然经过了一年多的休养,但是反应还是慢了一步,哀嚎声中被符篆牢牢钉在半空。剩余的两个鬼侍,感受到符篆所蕴含的威力,身形一晃隐入虚空,拒孽灵符当即击空,白光如流星一闪而过,直没入夜色之中! 还没正式交手,鬼侍已被钉住了一个,凤匀闲喷出一口墨绿色的液体,淡绿色的眼睛隐隐泛出血红,暴喝一声,又吐出数百个鬼魂。跟着双手结成一个法印,虚虚朝高庸涵指来,顿时从虚空中涌出丝丝黑气,将那名鬼侍渐渐包裹起来。 “垂弦连疆!”夜空中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,高庸涵双手之间猛地爆出一道火花,跟着一搓,火花变成了一道巨大的电网。电网铺天盖地朝鬼魂席卷而去,惨呼声不断,但是鬼魂数量太多,仍有相当数量朝高庸涵扑来。高庸涵根本不理会那些鬼魂,而是躲在电网之后欺到凤匀闲身前一丈处,一道金光打了出来。 这时凤匀闲仍在极力施法,眼见金光袭来避无可避,那只硕大的眼睛此刻已变成了赤红,死死盯着高庸涵,大喝一声:“高庸涵!” 金光转瞬即到,突然一道浓浓的黑烟横击过来,狠狠撞在金光之上,“嗡”的一声轻响,黑烟和金光同时消散。金光太过锐利,虽然被黑烟挡住,但是余劲过处,凤匀闲背后的几条触须还是被切断。凤匀闲再度大喝:“高庸涵!” 高庸涵听到第一声大喝,不为所动,但是第二声时,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凤匀闲,目光顿时被那只赤红的眼睛锁住。他的定力一向很强,可是刚才那道黑烟乃是出自凤如醉之手,除了阴柔毒辣之外,还有个厉害之处,就是可以惑人耳目。所以高庸涵尽管心中大叫不妙,但是目光死活摆脱不掉那层束缚。而在此时,躲进虚空的那两个鬼侍趁机闪现出来,连同剩余的鬼魂,挟着森森鬼气从身后扑了上来。 凤匀闲从一开始祭出覆魂大法,就已经不在乎生死了。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,这一年来他始终认为羽焚星还活着,直到看见高庸涵,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六哥早已不在人世。说实话,凤匀闲对于叶帆和高庸涵的印象,要比历山好得多,但是他执着地认为羽焚星的不幸,罪魁祸首就是死去的叶帆和眼前的高庸涵。所以,在那个鬼侍被钉住之后,他不惜放出自己的灵胎,强行锁住高庸涵心神,要将他当场格杀。 这时见到高庸涵被自己锁住,当即狞笑道:“受死吧!”说完,合身扑到那个被黑气包裹的鬼侍身上,不顾闪电灼烧,硬生生撕开电网,浑身冒着火光朝高庸涵当头抓下。 四面八方都是鬼魂,眼见就要将高庸涵撕碎,突然一片剑光绽放,带着夺目的光彩直冲云霄。所有的鬼魂,凡是被剑光触及,瞬间便化成缕缕青烟,消散一空。凤匀闲收手不及,化身的厉鬼被一剑劈成了两半,洒下漫天的血雨。一个鬼侍被斩断了一只手臂,惊骇之下倒退十丈,剩余的那个鬼侍一击得手,从高庸涵身体上透体而过,随后侍立在凤匀闲的躯体旁。 这一下交手双方都是以命搏命,凶险之极! 凤匀闲虽然肉身无损,但是灵胎被剑光重创,幸亏高庸涵同时受伤,剑光中出现了几丝破绽,灵胎才侥幸缩回到体内。加上另一个鬼侍断臂,凤匀闲口中墨绿色的鲜血狂喷,神情萎顿之极。 这边,高庸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从一开始交手,他就不愿借助云霄瓶之类的仙器、法器,也不愿依靠火螈、尸螟蝠之类的异兽,而是纯粹以自己的修为与凤匀闲血拼,因为,他要完全凭借自身的实力,亲手将凤匀闲格杀。刚才的局面十分危险,魂魄被凤匀闲灵胎锁住,几乎没有还手之力,全靠灵胎自行做主,接管了躯体才拔出临风剑愤而反击。但是那个鬼侍,透体而过时依然伤及到他的三魂七魄,要不是有地府的那段锤炼,只怕已经倒地不起了。 两人对面而立,都在极力调息,欲做最后一击。 而另一边,凤如醉和碧影却凭空消失了! 第一四三章 解体 第一四三章解体 这时,高庸涵与凤匀闲的打斗,早已惊动了整个龙门镇。包括铁洛酋、玉寒少等高手在内,一众源石族武士迅速将这家酒楼团团为主,就连明古溪和巨磷川、铁南等人也急匆匆赶了过来,一看究竟。 审香妍从高庸涵的第一次出手时就已惊觉,由于一直担心陶慎言会使诈,所以极为警觉,一听到响动便跃出石楼客栈,恰好看到了拒孽灵符击空。她可不会高庸涵那种腾云术,但是速度也不慢,刚刚跃上对面酒楼房顶时,正好是高庸涵击出聚象金元大法之时。接着,就看见旁边的那个凤羽族人出手,合力夹击高庸涵,这一下,审大小姐可管不了那么多了,一甩手就是几粒金丹击向凤如醉。 金丹击出之后,审香妍就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,“陶慎言”居然出手攻向凤如醉,两人随即隐入虚空。金丹一直飞出老远,才在镇外炸开,轰鸣声在整个戈壁回荡。审香妍回头就见高庸涵陷入到危急之中,正待上前施以援手,却被呼啸而至的鬼魂缠住,待到解决掉鬼魂,高庸涵已经和凤匀闲双双受伤对面而立了。 从两人散发出的气势,铁洛酋就清楚地感知到,楼顶上的两人都是修真者,而且修为都自不低。铁洛酋一见争斗的两个一个是人族,一个是凤羽族,旁边还有一个人族少女,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在此比拼,但对于三人均无什么好感,当即下令,等他们打完便将其拿下,如有违抗格杀勿论。 铁洛酋今天的心情很不好,因为手下回报,说在矿井之中,暂时还没有找到任何虫人的踪迹,这令他大为恼火。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件,虽然规模远不及此次,但是按照常理而言,虫人决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干净、这么彻底,这其中显然是大有文章。刚才,铁洛酋正和几名心腹商议此事,了无头绪时,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法给打断,怎能不心烦?况且,和人族近年来争斗不休,而铁红岩又是失陷在凤羽族手中,所以干脆两不相帮,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站在一边指指点点。 玉寒少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出言阻止,无论是人族还是凤羽族,他同样没什么好感。他只关心一点,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修真者,是否和西岭戈壁目前混乱的局势有关。无论两人谁输谁赢,是死是活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眼前的局面,如何才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,同时又能借此机会从铁洛酋手中夺取大权。 倒是铁南和巨磷川匆匆赶来之后,一见到屋顶上与人剧斗的,居然是恩公高先生和审姑娘,顿时就急了。两人均想,高、审二人于自己有救命之恩,当此情形自然要出全力相助,但是他们也有自知之明,深知这种情形根本就插不进手,惟有恳求铁洛酋。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铁洛酋身边,齐声说道:“大统领,房顶上的那个人族修真者,就是曾救了我等性命的高先生,旁边那位则是审姑娘,还望大统领能网开一面,助他们一臂之力!” 铁洛酋也听说了一路北来,众人遭到朔金齿袭击一事,讶然道:“你们口中的恩人,原来就是这两人?” “正是!” “嗯!”铁洛酋虽然不甚看得起人族,但是却不失为恩怨分明的汉子,当下连连点头:“咱们源石族一向都是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,既然如此,我答应你们就是!” 铁南和巨磷川闻言大为宽心,可是却没见到铁洛酋有任何动作,狐疑道:“大统领,咱们眼下这是?” “你们不要急!”铁洛酋既然身为龙门镇大统领,修为当然不弱,眼光自然比二人高出许多,目光如炬于场中情形看的十分清楚,胸有成竹道:“那位高先生修为很高,不会输的!” 此时场中情形又是一变。高庸涵依靠灵胎之力,强行将三魂七魄的伤势暂时压了下去。手腕一抖,临风剑“铮”的一声激射而出,长剑带起阵阵风雷之声,如闪电一般刺向呆立的凤匀闲。高庸涵跟着一声大喝,一式聚象金元大法击出,也不管是否击中对手,随后身子猛然动了起来,围着凤匀闲不断出招。由于身法太快,竟然出现了残影,仿佛数十个高庸涵同时出手,一时间金光大盛。 铁洛酋和玉寒少忍不住相视动容,心中均想,原来此人是玄元宗弟子,以源石族和玄元宗的渊源,倒真的不能袖手旁观了。 凤匀闲比高庸涵恢复的速度慢了片刻,见对手先一步出手,一咬牙强行催动灵力,眼睛几欲滴出血来。临风剑瞬间到了眼前,身边的那个鬼侍一爪朝剑身拍去,鬼爪寸断,临风剑也被击上了半空。凤匀闲又是一口墨绿色鲜血喷出,接着闭目低头急念咒语,尚在十几丈开外的那个鬼侍,应声没入虚空。 转瞬金光已到了面前,凤匀闲大骇之下,双手法诀翻飞,周身触须伸展到极致,撑起一片血光。至于身边的那个鬼侍,则在一旁苦苦抵挡,只是纯阴的体质,哪里是玄门正宗绝学的对手?鬼侍周身不断化成血污,层层剥落,随后被金光熔化,终于“砰”的一声爆裂,金光也随之一暗。 凤匀闲等的就是这个机会,暴喝一声,身形一缩跟着暴涨,然后也爆裂开来。 其实凤匀闲自高庸涵抢先出手那一刻,就痛苦地意识到,高庸涵的修为已非他所能抗衡。他刚才默念那段咒语,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,以便招架不住时,可以借那个没入虚空的鬼侍,将自己的灵胎保存下来。可是凤匀闲却非常的不甘心,自己苦修数十年,今天居然败在了一个,一年前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修真门徒手中,这使得他心中的暴戾之气暴增。当下打定主意,无论如何也要拼个两败俱伤,甚至,为了能做到这一点,不惜解体爆裂。聚象金元大法威力何等强大,凤匀闲被金光环绕,身在其中可谓是苦不堪言,惟有拼尽全力勉力抵挡。正所谓盈不可久,他在等高庸涵的攻势减弱之机。 高庸涵同样是有苦说不出,这般施法灵力耗损的极快,饶是他迭经奇遇,也不可能支撑太久。果然,鬼侍爆裂之后,由于受到反震手下一滞,灵力颇有些难以为继,而受伤的魂魄也隐隐有破碎的趋势。凤匀闲等的就是这个机会,肉身解体时,带着无尽的怨毒反扑过来。高庸涵终于承受不住,聚象金元大法再也无法施展,灵胎感受到危险,本能地勉力护住紫府及周身要害,可是整个人则被震得倒飞出去。 高手比拼,而且以命相搏,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,但是时间却很短。两人的争斗之惨烈,气势之盛,在审香妍而言闻所未闻,以她的修为连场中的情形都看的不甚清楚,也就更谈不上出手相助了,所以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。 一见高庸涵倒飞出去,来不及查看场中形势,审香妍大惊之下飞身而起抱住了高庸涵,随后轻飘飘落回地面。一落地,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,倒出了两粒丹丸,喂进高庸涵嘴里。这种情形在会间集也曾遇到过,高庸涵朝审香妍点点头,示意自己并无大碍,然后运功化解药力。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,包括铁洛酋和玉寒少,都没有发觉在凤匀闲爆体而亡之后,从虚空中伸出了一只鬼爪,将他那只硕大的眼睛悄悄拿走。 众人慢慢围了上来,通过口口相传,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两个人族修真者,在前几日救了整个商队。而且在明古溪的暗示下,商队中的那些杂役、武士更是有意夸大其词,以换取龙门镇百姓的好感。而源石族向来都崇尚武力,对于强者有一种特殊的敬重,四周负责警戒的源石族武士同样充满了好奇,也慢慢围了过来。 铁洛酋知道刚才那一通厮杀,高庸涵也定然受伤不轻,将围观的众人驱散,接着命人抬起高庸涵,并邀请审香妍一道进入到石城。 这时,离屋顶不远处,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阵扭曲,碧影从虚空中踏了出来。踉踉跄跄稳住了身形,看见审香妍的身影在石城门边一闪而过,略微一愣,随后翻身飘回到房中。 碧影一进房间便倒了下来,陶慎言知道,这一次碧影受了很严重的伤,顿时大感心痛。两步跨到身边,将碧影扶起关切地问道:“碧影,你伤势如何?” 试着运了一下灵力,碧影勉强答道:“这一次,我只怕要休息一两个月了。” 陶慎言心中一沉,因为碧影的强悍为他所熟知,以前出手即便是受伤,最多也就修养几天,而这一次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,可以想见刚才的拼斗何其惨烈。接口道:“好,你只管养伤,什么事情都不用管,其他的我自会料理!” 碧影点点头,续道:“究意堂实力极强,那个凤如醉修为之高超乎想像,这次没能把他留在这里,只怕日后会有极大的麻烦!” “无妨!”究意堂乃是堂堂九大修真门派之一,陶慎言虽知这次的麻烦不小,但是为了万仙大阵的法阵图,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沉声道:“如果究意堂真的要找麻烦,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!” 碧影微微一呆,随即明白了陶慎言的意思,涩声道:“宗主,能不招惹那些人,还是不要招惹的好。那些人的来历实在太过神秘,一旦把他们牵扯进来,只怕后果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。” “我明白!”碧影这么样子为自己考虑,陶慎言突然有些感动,一时间情难自己,低声道:“碧影,这么多年来,我对你一直心存芥蒂,你不要往心里去!” “咳咳,”碧影咳了两声,摇头笑道:“宗主,你不必自责!我虽说当年是不得以归在你手下,但是多年来蒙你器重,视为心腹,自当尽心尽力。这件事太重大了,心所谓危不敢不言,还望宗主三思才是!” “我知道了!你放心,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,如非不得已绝不去招惹那些人!”陶慎言随即笑道:“再者说了,你将养也就一两个月,这点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。” 碧影默默点头,心中暗道:“希望如此吧!”只是刚才凤如醉退却前的那股冰冷的眼神,着实令人难以放心。不过此时自己已是重伤在身,想也无益,只得抛在一边,身形一晃重新变回陶慎言的影子。与常人相比,唯一有所区别的,就是这个影子淡了许多。 第一四四章 石城 第一四四章石城 凤如醉枯坐在龙门镇以北六十余里的一座山崖之上,默然看着月牙越来越淡,渐渐不见了踪迹。此时已是晨曦渐露,经过一夜的狂奔,他已经心力交瘁,被碧影击伤的灵胎几乎已经破碎,他和碧影一样,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。 这次出来原本都很顺利,没想到在龙门镇吃了大亏,结局可谓是惨痛之极。不但没能找到万仙大阵的法阵图,反而将凤匀闲折损进去,自己也受了重伤。凤如醉想到这里,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气血翻涌,“噗”的一声吐出一大口墨绿色的鲜血。此时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,施展传魂术和凤匀闲联络,也不知七弟是死是活。 凤如醉绝非那种不顾义气的人,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,他已经无力再返回去寻找凤匀闲,为了大局他必须得先行离去。在究意堂七大长老之中,凤如醉一向以冷静、擅谋著称,他做事时往往对全局把控的极好,而且一出手就能直中要害,是公认的智者。可是这一次,他不得不承认,失算了!不光是失算,还接连犯下大错,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! 首先,大大低估了高庸涵的实力。因为没人能想像一个年纪不过三十出头,刚刚开始修行的后学末进,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,就能达到这等高度,成就这等修为。这一点,其实不应该算作是凤如醉的失误,随便哪个修真者,若非亲眼所见,恐怕也很难相信世间还有这等进度。他唯一后悔的是,从高庸涵第一下出手,他已看出其修为不弱,那时就该见机而退,等到凤匀闲被逼使出覆魂大法时,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。 其次,同样低估了“陶慎言”的实力。凤如醉当然不知道,他所见到的陶氏宗主,不过是陶慎言的影子——碧影。碧影来自异界,一身古怪的法术放眼当今修真界,也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,这一点凤如醉深有体会。他悔不该小觑了陶氏,堂堂的陶氏宗主出行,身边居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,那么只能说明,陶慎言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。这也是修真界长久以来的一个误会,总以为俗世中人不大可能有太高的修为,无论是此人是皇帝、族长,又或是商会宗主。熟料,这个陶慎言,修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,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。 再其次,此行是为了万仙大阵的法阵图,既然已经动手,就不该自恃身份,没有及早和凤匀闲联手突袭,等到见势不妙再出手时,已经失却先机。 对于这三点失误,凤如醉追悔莫及!而且,此次抢夺法阵图一事,除了究意堂以外,还有黄氏和陶氏两大商会,除此之外,还不知道有什么人会插手进来,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。老宗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,不惜得罪蕴水族和人族,就是为了这张法阵图,为了万仙大阵中的那些仙器,以及背后所隐藏的大秘密,可是现在的形势却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。 商会的财力毋庸待言,而陶慎言既然有这么高的修为,从情理上来讲,其手下隐藏的真实实力,绝对比现在至少高出了一个档次。以此类推,黄氏商会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 凤如醉不禁苦笑:“这一次,一下子和两大商会都结下死仇,真要拼起来,单凭凤羽族一族之力,应付起来将会极其麻烦。而且一年的时间,接连损失了两个师弟,对于究意堂的打击可想而知。” 想到这里,凤如醉平复了一下心情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仔细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。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,他终于做出决断,决定今晚再探龙门镇,如果找不到凤匀闲,便立刻赶回回风谷,向老宗主禀明一切,然后再做打算。 凤如醉运功疗伤之际,高庸涵已然无什么大碍,只是始终觉得,魂魄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。不过身处在石城之内,加上惦记乱石坡的虫须等人,实在是不容他细细探察倒底为何不妥。其实,高庸涵要是能花点时间,找出魂魄中的隐患,虽不能祛除心魔,但至少能压住那股暴戾之气,也不至于有日后血腥的杀戮。 高庸涵没有意识到,昨夜在和凤匀闲的拼斗中,鬼侍那一击,将他多日来苦炼的丹鼎门清心功法,完全撕裂开来,并在他的魂魄中留下了一个印迹。接着,凤匀闲自爆之后,无尽的怨毒沿着那个印迹,深深钻入到魂魄之中。凤匀闲的用心极其恶毒,他拼着肉身被毁,也要让高庸涵日日受到噬魂之苦。却不知,高庸涵自从将魂魄从地府中找回,便生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怪异特性,反将这股怨毒吸纳进来,融进自身。 此时由于是刚刚开始融合,所以高庸涵只要留心细察,必能找出怨毒所在。有审香妍这个丹鼎门弟子从旁相助,将所有的怨毒全部给逼出来,也并非是什么难事。只是,高庸涵的急公好义,在后来,倒底给自己添了多少痛苦和艰辛,当真是说不清楚。 不过,这一次血拼凤匀闲,对于高庸涵来说还是获益良多。对凤匀闲一战,可以说是他自出道以来,真正靠自己的实力战胜一位修真高手。当日在焚天坑对虻尊驾前蛮尺,是出其不意获胜,而且蛮尺严格说起来,离高手的境界尚有一定的差距。此后,无论是与狂尊、墨魇、风如斗、智宇真人、碧影等强者交手,无一不是依赖火螈、尸螟蝠之类的异兽,和云霄瓶之类的仙器、法器。惟有这一次,是真真正正纯靠自身修为,取得的胜利,虽说是惨胜,但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。 此战过后,高庸涵真正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!虽则,比之诸如已然逝去的诡鹏等极顶高手,仍有相当的差距,但是其精进之快,却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。 试问天下,有谁能做到这一点? 审香妍目睹了几乎整个拼杀的过程,此时见高庸涵平安无事,欣喜之情溢于言表,笑颜如花:“高大哥,你知道么?你昨天杀了那个凤羽族修真者之后,就连这里的铁统领,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呢!” “嗯!”高庸涵淡淡应了一声,虽然能手刃仇敌,但心中却出奇地平静,并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欢喜。毕竟,叶帆已经魂归地府,就算杀了凤匀闲也不能使死者复生,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惆怅,心中暗叹了一口气,问道:“哪个铁统领?” “就是龙门镇的大统领,铁洛酋!”审香妍心细如发,察觉到高庸涵的神色有些黯然,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往事,十分乖巧地将话题扯开:“那个铁统领还说,你一运功完毕,就会请你前去一晤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立刻由铁洛酋,联想到了矿井内的那些虫人,转瞬抛开刚才的愁绪,对于如何把握同这些源石族人的交往程度,暗自琢磨。 这时,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:“高先生,审姑娘,我们大统领有请!” 高庸涵定了定神,和审香妍并肩走出屋外,朝门口的一个源石族武士一拱手:“有劳了,烦请前头带路!” “高先生太客气了,请随我来!” 高庸涵这时才发觉,自己所住的屋子相对于源石族人来说,并不算太大,虽然住上十来个人都绰绰有余,但是显然连一个源石族人都很难容纳进去。再看看四周的建筑,其规模大致相当,知道这一片房屋是源石族专门为异族人所准备的。此时天色已然大亮,高、审二人环顾四周,打量着石城内的景象。 石城占地极大,方圆足足有十多里,从格局来看,这里才是龙门镇的核心。转出这片房屋,入眼是堆积如山的岩石,想必都是从矿井中挖掘出来的,一队队源石族武士,拖着笨重的石板运送岩石。这片矿场很大,足足走了四里多路,两人才弄明白,这些岩石被送往何处。石城西北方向,有一座巨大的丹炉,丹炉四周斜插着数十根巨大的石柱,不过其排序稀稀拉拉有些怪异。石柱表面刻有符篆,比高庸涵在矿井下见到的要复杂得多,符篆表面汇集出一道道粗大的闪电,所有的闪电都齐齐指向那座丹炉。如此多的闪电汇聚在一起,声势之盛委实惊人,可是丹炉内除了不时传出几声闷响,再无一丝反应。 “高大哥,他们这是在提取灵石么?” “不错,旁边那些石柱,其排列暗含天数,如果没猜错的话,一定是座法阵。”高庸涵想起了矿井内的那些石柱法阵,这才明白,先前见到的根本不值一提,真正的雷神法阵果然不同凡响。顿了一顿,续道:“这座法阵,应该是以石柱为媒,引来无数的落雷;以丹炉为器,炼化矿石提取石髓,再淬炼成灵石。” 前面带路的那个源石族人,虽然身形高大,耳朵倒是灵敏得很,当即回头笑道:“高先生好眼力,把我们这个雷神法阵看的这么透彻,令人佩服!” 提取灵石对于源石族而言,应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,否则也不用藏在石城里面,并辅以重兵把守了。一般人总是极力隐藏自家的秘密,而前面这个源石族人,倒是实在得很,有什么说什么,一点也不避讳。 从这些天和铁南、巨磷川等人的交往中,高庸涵就十分欣赏源石族人的质朴,此时一听这人如此坦白,当下笑道:“我只是对阵法有所偏好而已,眼力什么的不敢说,倒是这座雷神法阵构思巧妙,可借天地之威运转,令人赞叹!” “高先生太谦虚了,昨夜那一战,我们大伙可都是看在眼里了,对你的修为那是没的话讲,就连我们大统领都赞不绝口呢!” “你们大统领在哪里啊,怎么看不到?”审香妍四下张望了一番,并没有见到有什么建筑,倒是在东北方看到几块树立的大石板,禁不住插嘴问道。 “喏,就在那边!”那个源石族人手一指,正是那石板的方向。 审香妍大感好奇,接着问道:“你们怎么不建房子,难道就这么日晒雨淋么?” 那人哈哈大笑,说道:“我们的体形这么大,那得建多大的房子?就算是雷神堡,也只是依山粗粗搭建而成的,再说了,世上有哪座山不是日晒雨淋的?我们源石族人可没那么娇气!” “嗯!”审香妍不住点头:“有道理,有道理!” 世间皆说源石族风餐露宿,审香妍起初还不怎么相信,在她想像中,哪有智慧生灵过着这般生活。现在看来,果然如此,传言有时候倒也不可不信。 说话间,三人离那些石板所在越来越近。一阵大笑声中,石板后闪出一行人,当先一人周身异彩闪烁,隐隐透出红光,远远就拱手致意:“高先生大驾光临,龙门镇可是蓬荜生辉啊!哈哈哈!” 第一四五章 沦落 第一四五章沦落 “不敢,不敢!”高庸涵在审香妍的提醒下,知道来人就是龙门镇大统领的铁洛酋,一拱手笑道:“在下初到贵地,还没来得及拜访铁大统领,就与人打了一场,还望多多见谅!” “哪里话?”铁洛酋大步迎了过去,伸手邀请高、审二人入内,边走边说:“我早就看不惯那些凤羽族人不人,鬼不鬼的样子,换作是我说不定也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。昨夜高先生的法术,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!” 口中谦谢着,高庸涵跟在铁洛酋身后走进石板内。里面除了占一个“大”字,连顶棚都没有,可谓是简陋之极,等于就是用石板勉强围了一圈。地面上空空如也,只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岩石,最显眼的,就是一侧的石板下堆放的那堆石晶了。堂堂龙门镇的大统领,竟然就住在这么一个地方,倒也有些出人意料。 铁洛酋显然是早已习惯,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,然后命人端来一些从酒楼中叫的酒菜。审香妍对于这些身高十丈的石巨人很是好奇,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个源石族武士,又搬进来十几个特大号的木桶,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,直到铁洛酋打开其中的一个木桶,才明白里面居然装的都是酒。 铁洛酋哈哈一笑,端起一只木桶,向高、审二人笑道:“两位,多谢你们在途中施以援手,救了铁南和黄氏商队一行,来来来,我先干为敬!” 铁洛酋一口喝完,又从旁拿过来一只木桶,从怀中摸出几块石晶,放在嘴里一阵大嚼。“高先生,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,从来不会拐弯抹角,想到什么说说什么,如果说的不合适你别往心里去!” “铁大统领说哪里去了,有话请讲!” “我昨夜看你使的法术,好像是玄元宗的绝学聚象金元大法,不知对不对?”这一点铁洛酋和玉寒少当时都看出来了,不过还是要听到高庸涵的亲口回答。 “不错,正是聚象金元大法!” “高先生果然是玄元宗的高人,那就太好了!”铁洛酋猛地一拍大腿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仰头喝了一大口酒。 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,审香妍吓了一跳,好奇地问道:“大统领,倒底是怎么个好法?” “嘿嘿!”铁洛酋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,含混了几句勉强掩饰过去,随后说道:“我一向都喜欢亲近玄元宗,龙门镇里这么多人也和我一样,都对玄元宗很是钦佩!” 由于拓山的缘故,源石族和玄元宗的关系,五、六百年来一直都很密切。在西岭戈壁的北部有一片极大的平原,不像其他地方几乎全是沙砾碎石寸草不生,而是处处都呈现出勃勃生机,因为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绿洲。又因为这片平原的晨光最美,所以被世人称为旭日原。旭日原的东边有个小村庄,名叫驻木村,是玄元宗弟子在玄明盛世期间所建,因而成为了玄元宗的一个修炼之所。 三百年来,驻木村的玄元宗弟子,和雷神堡、龙门镇的源石族人相处的十分融洽,可是随着拓山的惨死,这种情况有了一些变化。初闻噩耗,双方可谓是同仇敌忾,誓要将凶手揪出来正法。谁知没多久,到处都流传着目桑欺师灭祖的流言,作为玄元宗而言,便处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,其内部也出现了诸多分歧和争吵。源石族因此对玄元宗的态度,产生了极大的不满,同时在有心人的鼓动下,迁怒于人族。 而源石族内部在对待为拓山报仇一事上,又有所分别,分别之处就在于部落的不同。山岩部落作为拓山的族人,自然是一力主张报仇,而接掌族长之位的古玉,虽然隶属于玉石部落,但是有感于拓山的提携之恩,加上族人群情激奋,于是率先出兵攻打浮云巅。铁红部落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难免有些杯葛,因为当初铁红岩失陷曲堰谷,族中就没这么大的动作,也没人说去曲堰谷救人。所以,铁红部落只是象征性地出了一些人手,参与了攻打太河源的战争,结果在太河古阵边惨败,随后担负起把守古堰雄关的职责。 随着重始宗的日益强盛,玄元宗愈发显得没落。由于驻木村的这些玄元宗弟子,一向亲近目桑,所以遭到了雷神堡的疏远,因为主持雷神堡的,便是出自山岩部落的石峥。石峥多少还算念旧,虽然对这些玄元宗弟子没什么好感,但是也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。不过随着重始宗势力的介入,驻木村三百多年的平静终被打破。 自从天历九三二年,也就是九年前,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会盟牧野原之后,玄明盛世开创以来两宗携手的大好局面,便不复存在。后来,随着重始宗对玄元宗的打压,两宗绵延四百多年的情谊噶然而止,就此决裂。重始宗的打压,加上雷神堡的排斥,这么一来,驻木村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命运,就可想而知了。 “他们现在的情形如何?”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免担心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安危,忍不住插嘴问道。 “还能怎么样?”铁洛酋摇头道:“一些人被杀,一些人逃走,还有一些人则被关押起来。唉,本来好好的世道,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?实在叫人想不通!” 高庸涵大为感叹!他已经列入到玄元宗门墙之内,哪怕是念在同门这个份上,也绝不能袖手旁观,况且还有凤五的情面在里面,就更要出手相救了。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,只能一件一件来做,目前根本抽不出身,惟有待此间事了再做打算。 “高先生,不瞒你说,我和雷神堡的石峥一直不对路,对于重始宗的一些做法根本就瞧不起。嘿嘿,要不是怕连累到族人,我早就砸扁那帮混账了!”铁洛酋的语气中,流露出些许的无奈,猛喝了一大口酒,沉声续道:“以前——” 以前,玄元宗弟子会时常在龙门镇、雷神堡等地之间走动。这些修真者性情平和,喜欢与人为善,许多人都曾受到过他们的帮助,所以极受大家的敬重。这些敬重发自内心,并不是因为他们会法术,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世人折服。 可是自从重始宗的人来了以后,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作法。不同于玄元宗的平和,重始宗门人十分重视规矩,平日里显得冷酷而且霸道。他们的信条似乎很简单,只要你遵守规矩,就绝不会有事,但是你一旦违反了这些规矩,那么将面临严厉的处罚。 “你想,本来大家的日子过的好好的,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帮子重始宗修真者,给大家定下这么多规矩,谁能受得了?”铁洛酋说到这里,恨恨地骂道:“从这帮重始宗的小子第一次来龙门镇,开始推行什么法度的时候,我就把他们全部给撵了出去。可是,雷神堡的石峥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,非逼着我接受,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。” 没人愿意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,尤其是这种改变还是大家无法接受的,所以包括铁洛酋在内,龙门镇的大多数人对于重始宗非常排斥。经过一段时间以后,大家都见识了重始宗的厉害,惟有忍气吞声,两厢对比之下,自然愈发地怀念玄元宗了。 可见,要想让人彻底信服,单靠武力和高压是远远不够的,因为屈服始终都只是暂时的。真正的王道,在于能获得、把控并引导人心之所向! “最近这几年,重始宗的人好像又对我们的灵石起了贪心,起初不过是偶尔要上几颗,现在倒好,隔三差五就过来转一趟,胃口越来越大。哪天真给惹急了,看我不全杀了他们!” 从铁洛酋的话中可以看出,源石族对于重始宗的反感非常之大,至少龙门镇是这么一种情形。不过铁洛酋也就是发发牢骚,真要和重始宗翻脸还是顾虑重重,他虽然性格暴躁行事鲁莽,但并非看不清形势。重始宗的威望现在是如日中天,绝大多数修真门派都不同程度地归服其门下,单凭巨擎阁,根本无法与之抗衡,更别说小小的一个铁红部落了。 高庸涵对于这番话,却有另外一种看法。从铁洛酋的描述来看,就算有夸大的地方,重始宗弟子在西岭戈壁的所作所为,也委实好不到哪里去,这就令他感到困惑了。 重始道尊当年和玄元道尊一起开创了玄明盛世,而后又一起升仙,无论胸襟、修为、境界,都绝对达到了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。在盛世之中,两宗的风头完全盖过了所谓的九大门派,而两宗虽然在理念以及具体做法上有很大的区别,但是均受到了包括修真者和世人在内的,所有生灵的尊崇,这一点是绝无可疑的。 随着盛世消亡,玄元宗衰败之快,令人瞠目结舌。而如今,重始宗也沦落为恃强凌弱、野心勃勃,哪里还有一点修真大派的风范?这么大的变化,倒底是因何而来,难道仅仅是因为拓山殒命,盛世衰亡,就导致堂堂两大宗派没落如斯么?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未免太过儿戏了! 以高庸涵一年来的经历,以他的眼光,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地认为。整个世上,任何一件事都是有因就有果,有果就有因的,所以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,其背后一定有诸多原因。这些变化,当然不是单纯地哪一个人,或者哪一件事,就能引发的。但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,形势竟然恶化到这般程度,要说没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,另有图谋,就绝对是自欺欺人。 有了这个判断,高庸涵很自然地想到了凤五当日所言,有关目桑失踪和拓山遇刺等事,内中可谓是疑点重重。回过头来再看,毫无疑问重始宗在此过程中,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获益匪浅;也就是说,盛世结束之后,只有重始宗才是最大的赢家! 想到这里,高庸涵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,如果这些大事,都是有意而为的话,那么事态之严重不言而喻。而世间有这个能力,有这个实力施展如此大的手笔,弄出如此规模的布局,除了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之外,只怕再也找不出别人了!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一场浩劫将在所难免。高庸涵越往下深想,就觉得其中的可能性越大。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,在没有对重始宗做相当的了解之前,还不敢轻易下此结论。 高庸涵沉稳坚忍的性格,此时表露无遗,当下淡淡说道:“铁大统领,不知那些重始宗弟子,什么时候会来龙门镇?” 铁洛酋闻言一愣,随即大喜,朝高庸涵连连举杯。 PS:最近这个星期有突发事件,所以更新会出现不正常,我只能尽量保证不让大家等太长的时间。请大家多多谅解! 第一四六章 为难 第一四六章为难 高庸涵一时间有些愕然,不明白自己这么一问,为何铁洛酋会表现的如此高兴,禁不住问道:“铁大统领,你这是为何?” “啊?”铁洛酋呆了一下,才发现自己想岔了,拍了拍额头,尴尬地笑道:“原来是我意会错了,我还以为高先生这么问,是要帮我出手教训一下那些重始宗弟子。” 审香妍一直没有插嘴,忽然看到这么大的一个石巨人,居然有此尴尬的神态,忍不住“扑哧”一笑,接口道:“我明白了,难怪大统领一听说我高大哥是玄元宗的人,就连连叫好。” 审香妍这么一说,高庸涵略微一想,随即了然。 这几年,铁洛酋一定对占据驻木村的那些重始宗门人深恶痛绝,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,但是又苦于无法出手。这种情况,如果放在普通人,甚至是其他种族身上,就算愤慨也只能隐忍。但是,龙门镇乃至整个西岭戈壁,都是源石族的地盘,源石族人直率粗豪的性格,注定他们迟早会爆发,和重始宗翻脸。 高庸涵很清楚,铁洛酋刚才那个反应,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,帮他们解决重始宗需索无度的骚扰。因为,他以玄元宗门人的身份出手,可谓是天经地义,事后不但不会给源石族带来麻烦,还能为其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。只是这么一来,和重始宗难免结怨,对于尚不清楚两宗内情的高庸涵来说,祸福实在难说得很。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,如果源石族和重始宗闹翻的话,对于人族而言,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。因为重始宗主导了对大衍国的战争,源石族则作为其中的一支主力,现在仍然对太河源威胁很大,一旦出现内讧,南州国至少能多享几年的太平。 两权相较,如何取舍,似乎已经很明了了! 从大义来讲,高庸涵不但应该拒绝铁洛酋的请求,而且还应该推波助澜,使两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,以此来削弱敌手。当他还是东陵府的“高帅”时,在与异族交战中也会用到各种谋略,为的就是能最终获胜,但是从个人的角度而言,在日常言行中,这种阴谋诡计却是他所不屑的。 高庸涵不禁苦笑!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么矛盾,为了所谓的大义去算计欺骗敌人,就被称作是谋略,一旦为了自己能升官发财去陷害他人,则被称作阴险狡诈。前一种人往往为人推崇,受世人赞誉,后一种人则被遭到唾弃,究其根本,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。不过,这种看法自古就有,即使是那些流芳千古的英雄,也不能免俗。大义所在,难道说,就算是于自己的本心有所违背,也惟有在所不惜了么? 想到这里,高庸涵看着铁洛酋期待的眼神,缓缓摇头道:“铁大统领,贵族和重始宗的恩怨,我实在不便插手,因为其中牵扯太大,一旦闹开了恐怕很难收场。” 铁洛酋满脸的失望,大声诘问道:“难道说,高先生忘了那些被囚禁的同门了么?莫非一点也不顾同门之谊?” “当然不是!对于那些被困的同门,我一定会去驻木村将他们救出来,到时如果逼不得已和重始宗交上了手,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 高庸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,如果真的能救出同门,并将重始宗赶出驻木村,那么完全可以把那些虫人安置在驻木村一带。一方面,有玄元宗弟子出面,源石族总不至于撕破脸,强行对付虫人,另一方面,那么多虫人,对于玄元宗来说多少也是一层助力。甚至,如果可能的话,还可以教虫人一点粗浅的修真法门,开启智识,日后自保的力量也要大一些。 可是铁洛酋却意会错了,他以为高庸涵是在暗示自己,将在不久以后以拯救同门的名义,对那些重始宗弟子出手,欢喜之下连连点头:“我明白,我明白!”同时再往深里想一层,高庸涵的那句不愿插手,其实是不愿连累源石族,给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,感激之余拱手道:“高先生,承情之至!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,尽管直言!” 铁洛酋的这个反应,大出意料之外,高庸涵凝神一想就知道他会错意了,可是又无法明言,难免生出一丝惭愧。他的本意,不过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,尽可能减少源石族的注意,避免掉一些麻烦,不料却得到了铁洛酋的这番表示,心中颇为不安,连忙回礼道:“言重,言重!顺手而为的事情,大统领不必挂在心上。不过,倒真有一件事,要麻烦阁下!” “请讲!” “我的灵胎并未完全恢复,所以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调息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审香妍情急之下抢过话题:“高大哥,你的伤势很重么?” “倒也没什么大问题,只是灵力运转有些滞碍,”说着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,审香妍随即醒悟不再说话,“所以,才想请大统领帮忙。”高庸涵这句话半真半假,灵力运转滞碍是真,想找僻静的地方疗伤是假,实则是想前往乱石坡。 “僻静的地方多得是,不过都在镇子外面,不知高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?”铁洛酋天性粗豪,压根就没看到高、审二人之间的细微动作,对高庸涵的话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,要是换作玉寒少,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。 “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,最好是找一处人迹罕至,兼且险峻的地方,因为闭关期间最忌被打扰。” “我知道!”铁洛酋沉吟了一下,龙门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,矿井林立肯定是不行的,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地方合适,当下答道:“高先生,合乎要求的地方倒是有两个,不过就是有点远,一个是西南两百余里的木爪岭,一个是东南三百多里乱石坡。以我的意思,还是木爪岭比较合适。” 铁洛酋口中终于说出“乱石坡”三个字,审香妍这才明白,高庸涵是要设法营救那些虫人,又不愿再起波折,才如此大费周折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经过了昨夜一战,再加上途中驱散朔金齿一事,高、审二人必然为源石族人所重视。如果刚一在龙门镇露面,转眼就无影无踪,必然会引起源石族的紧张。因为此时正好是矿井坍塌的非常之时,两个一身法术的修真者来去这等匆忙,要说没事发生,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。铁洛酋职责所在,肯定会全力追查,就算一时找不到二人的行踪,那些躲在乱石坡的虫人,迟早也会被发现;就算短期内没有发现那些虫人,怎么将他们安全转移到别处,也是十分难办的事情。而且,源石族人在西岭戈壁经营了七、八百年,想要完全隐藏踪迹几乎不可能,所以高庸涵才以疗伤为名,不露痕迹地寻访那些虫人。 高庸涵听到这三个字同样心中一动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这又是为何呢?” “因为木爪岭——” 木爪岭的地势非常陡峭,是由数十个悬崖峭壁和弯弯曲曲、时断时续的峡谷组成。占地虽然不如乱石坡大,但是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,不要说商队的人,就是源石族人也少有到里面去的。最奇特的是,木爪岭里面落雷十分频繁,就连以沙石为食的朔金齿,都不敢轻易入内。 “木爪岭以此之故,几乎没有什么生灵会闯进去,十分符合高先生的要求。” “听大统领这么一说,木爪岭是比较合适。”高庸涵口中这么说,却并不急于表态,微微摇头道:“只是落雷太多的话,还是会有些麻烦,那么乱石坡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?” “这乱石坡嘛,单论条件比木爪岭更加符合,只是——”铁洛酋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,沉思良久才说出了一段密闻。 原来,这乱石坡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的唯一坟场! 早在九界形成之初,朔金界受天地灵气的熏陶,一些精石逐渐浓缩成为石魂,在机缘巧合之下,石魂生出了意识,成为一种独特的生灵。石魂鉴于自身过于脆弱,于是利用围绕在身体四周的岩石,将自己保护起来,天长日久,和这些岩石得以融为一体。随着人数的增加,渐成一族,由于源自石魂和岩石,故得名源石族。说来也怪,石魂只产于朔金界的倚刚山,所以倚刚山也被源石族尊为圣山。尽管石魂形成的时间非常久,且极为难得,但是他们长达千年的寿命,还是使源石族日益壮大,成为朔金界真正的主宰。 然而九界坍塌之后,倚刚山虽然有一部分砸到厚土界,可是以前凝聚灵气以供倚刚山产出石魂的至宝——双石扣钟却不翼而飞,石魂的出产变得异常艰难。一旦没了石魂,源石族便无法传承下去,长此以往,势必落得灭族的下场,这便是巨擎阁拼命采集灵石的根本原因。这么多年下来,巨擎阁的修真者不惜求教炎焱族焰阳宗,以及玄元宗、重始宗,想尽一切办法,希望可以用灵石制出石魂,却始终没什么大的进展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加上还曾经历了数次战乱,源石族总人数已经将至不足六十万,是九大种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族。 “几百年里,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族人,由于石魂渐渐衰竭而一个个死去,除了悲痛却无能为力。我也是在寻访矿脉的时候,才发现乱石坡的,那里的地势比较像倚刚山,于是我就把死去的族人都安置在那里。”说道这里,铁洛酋连干了几大桶酒,神情之中说不出的落寞。 高、审二人对于这段秘辛从不知情,这么一听才知道原委,听完之后唏嘘不已。 高庸涵不由想到了一个问题。七虫族的遭遇不可谓不惨,要不是他们灵胎尽失无法控制繁衍,以至于威胁到所有生灵的生存,应该不会受到其他种族的联手屠杀。源石族同样是因为面临生存危机,所以才四处搜略灵石宝玉,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,更是在西岭戈壁奴役七虫族人。说来说去,他们的一些举动都是为了生存,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,那么某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无法接受的举措,也自有他的道理了。 “原来乱石坡是贵族的一处圣地,倒是我冒昧了!”高庸涵虽然不可能因为乱石坡是源石族的坟地,就放弃此行,但是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,所以说的十分恳切。 “我们原本就来自尘土,死后复归于尘土,是很正常的事情,不存在什么圣地一说。”铁洛酋仿佛是想通了一样,神情回复了几分平静,沉声道:“如果高先生想在乱石坡疗伤,我可以派人领你们去!” PS:这两天都在医院,实在不好意思,今天下午趁着回来拿东西,先发一章。 第一四七章 石林 第一四七章石林 当连绵的山崖越来越近,离乱石坡还有差不多二十里时,那两名带路的源石族武士,便踌躇着不肯向前了。高庸涵知道他们是不愿看到族人风化后的遗体,以免徒增伤感,体谅地谢绝了那两名源石族武士的同行,与那两人挥手道别后,和审香妍一道朝山崖走去。 审香妍在听到铁洛酋的叙述之后,对于源石族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,只是这种同情和眼下要去做的事,无疑是相矛盾的,这令她十分困惑。然而这还不是最困扰她的疑问,因为铁洛酋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,按照常理来说,哪有第一次见面,就对素未谋面的人讲述这么隐秘的往事? 审香妍皱着眉头,向高庸涵说出了这个疑问:“高大哥,你说铁洛酋为什么会说那一段话?是想让我们帮他对付重始宗的弟子么?” “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,如果单单是为了重始宗索取灵石的事情,大可不必如此。”高庸涵也在想这个问题,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合理的说法。 “难道说,是酒后吐真言么?”审香妍喃喃自语道。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,高庸涵眼前一亮,似乎猜出了铁洛酋当时的想法。 铁洛酋身为龙门镇的大统领,而且还是巨擎阁中出来的修真者,对于许多内幕,显然比一般的族人要了解的更深。这件事关源石族生命延续的大事,阖族上下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,但是此中倒底危急到何种关头,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打听的到了。而这个危机一旦泄露出去,毫无疑问会引起极大的恐慌,以源石族人暴烈的性格,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铁洛酋常年驻守龙门镇,和雷神堡又不怎么来往,加上脾气暴躁,与玉寒少面和心不和,可以商谈的对象几乎没有,内心中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。 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事放不下,却又无法对人倾诉,长时间下来将会是一种痛苦的折磨,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听众。人有时候很奇怪,一件事可能不愿意告诉亲人朋友,反而会对一个陌生人倾诉。之所以这么做,究其原因,正是因为“陌生”二字。既然是“陌生”,就不用担心担心别人知道后,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;既然是“陌生”,说过就算了,听过也就算了,事后便如云烟一般消散无踪。 铁洛酋正是这么一种心态,加上喝了不少酒,心中的苦闷便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。这并非说铁洛酋完全信任高、审二人,也并非是他不知道轻重,实在是看了太多族人的逝去,一时忍不住而已。 高庸涵猜的虽不是全中,却也相去不远。其实还有两个原因,一个是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,令铁洛酋生出一种亲近之感;二是高庸涵本身所流露出的那种气质,很容易让人产生值得信任、托付的感觉。这就好比,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一种领袖的气质,能聚拢一大批人,听从自己的调遣;有些人则天生勇武,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;而有些人则天性随和,很容易为人所接受和信赖。 高庸涵的这种气质,一方面来源于天性,一方面得益于为人处世的个人原则,两者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了独特的魅力,这才是他被称为“人杰”最根本的原因。否则,魁豹怎么会在刚刚相识不到一个时辰,便甘于为他拼命,而凤五对他更是钟爱有加,并托以重任,甚至到后来的狂尊、扶风余岳,甚至风如斗等人,均能与之化敌为友。如此种种,正是源自这种独特的气质! 高庸涵没想这么多,只是感觉无形中似乎又多了几分责任,这个责任不是哪个强加给他的,而是由源石族的命运得来的。如果只是单纯地解救七虫族,而不理会源石族的死活,虽然于人族有利无害,但是这种治一经损一经的做法,其结果究竟如何,高庸涵心里着实没底。那么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?除非是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复临世间,以大神通、大智慧、大慈悲的手眼,才可以化解这些纷争吧。 念及到此,高庸涵暗暗叹息。这种事情太大太难,凭自己的修为以及境界,就算想破脑袋也无多大的益处,只有见机行事,走一步看一步了。 二十多里的路程,两人边说边走,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乱石坡跟前。入眼的情形颇有些令人吃惊,红褐色的山崖如剑一般直插云霄,奇怪的是每座山崖都是各自成峰,孤零零地耸立在戈壁之上,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山崖联系在一起,就是那些散落的巨石。山崖越往里越密集,人行走在其中,就如同进入了一片石林,完全将阳光遮挡住了。一阵阴风吹过,隐隐传来阵阵呜咽,石林深处愈发显得阴森可怖。 “高大哥,这里有源石族的阴魂么?”女孩子天性比较胆小,就算审香妍是修真者,身怀法术,对于鬼魂之类也多少有些畏惧。就像在墨玄庄一样,不由自主地紧跟在高庸涵身后。 “妍儿,在会间集和墨玄庄里,你不是已经见过阴魂了么?怎么还这么胆小?” “我倒宁愿遇到朔金齿,那些阴魂来去无踪,样子太可怖了。”回想起那些鬼脸,审香妍犹自心有余悸。 “你把阴魂当成是另一种生灵,不就成了么?”高庸涵一路行来,仔细查探四周有没有虫人的气息,可奇怪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。待要放出神识,才发觉此地果然阴气很重,为了以防不测暗暗催动灵力,凝神戒备。同时不断开导审香妍,因为大乱一起,亡灵趁虚而入,修行路上肯定还会遇到数不清的古怪,如果无法克服心中的这个恐惧,要想提升修为可谓是难上加难。 “嗯,我记下了!”审香妍用力地点了点头,按照高庸涵说的去想,果然好了许多,再往石林深处看去,胆气总算壮了几分。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两人深入石林差不多也有十余里了,山崖下渐渐出现了黝黑的洞穴。到后来洞穴越来越多,一些洞口附近堆积着大量的碎石,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,两人精神为之一振。当来到一个两丈宽的洞口前,洞中散发出一股腥臭令人作呕,高庸涵皱眉道:“妍儿,情形好像不大对劲,说不得我们要进洞看一看了。” 审香妍取出一粒丹药含在口中,那股令人窒息的腥臭总算淡了一些,强忍着恶心问道:“高大哥,有何不妥?” 高庸涵仔细辨别了一下这股腥臭,沉声道:“我曾下过矿井,那些虫人虽然也有一股子腥味,但是没这么怪异。按道理来说,如果那些虫人真的躲在这里,我一定可以感应到,可是咱们走了这么久,却没有任何发现。” “所以——”审香妍已经明白了高庸涵的意思,紧紧盯着他的面庞,尾声拖得极长。 “不错,我断定他们一定藏身在地底!”高庸涵朝审香妍点了点头,重重说道:“不过,这些碎石是何人所堆,就不清楚了。” “难道真的是源石族的阴魂所为?” “不知道!不过我相信,只要找到那些虫人,说不定能找出答案。” “那好,我们就下去看一看!”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,审香妍的目光中满是热切,显然是为能和高庸涵一同冒险而心存期待。 高庸涵笑了笑,柔声道:“妍儿,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,很难说的清,待会你紧跟着我,不可冒然出手。” “我知道了,你就放心吧!” 审香妍虽然身具一定的修为,但是要如高庸涵一般视黑夜如白昼,还是有些吃力,不过看清楚身前三丈的距离,倒没什么大问题。高庸涵考虑的很周到,当即运转灵力,褐纹犀甲闪现出来,一时间红光大亮。审香妍知道,这是高庸涵体贴自己,心头涌起一阵甜蜜,随即跟在高庸涵身后进了洞穴。 甫一进洞,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和洞外的干燥截然不同。沿着通道往下,走了没多远,渐渐可以看到石壁上渗出粘稠的液体,在褐纹犀甲发出的红光照耀下,发出点点碧绿的磷光。黏液沿着石壁缓缓流下,汇集到脚下,在一些低洼处居然汇集成一个个小水潭,只是这些水潭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。黏液似乎有极强的附着力,一旦粘到身上便很难甩掉,两人尽管十分小心,衣服上难免还是溅落了一些。 又走了约莫两三里,通道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曲折,洞内的空间逐渐增大,黏液越来越多,阴寒之气也愈发浓烈了。高庸涵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妙,因为粘到衣服上的黏液似乎有了生气,其中蕴含的阴寒之气,竟似要侵入体内想要腐蚀灵胎。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,当然不惧这些黏液,微微运转灵力便将其逼退,他担心的是审香妍会受到什么影响。随即站定稳住身形,回头问道:“妍儿,你有没有感到有何不适?” 审香妍微感吃惊,运转了一下灵力,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,反问道:“高大哥,是不是这些黏液有什么古怪?我倒没察觉出有何异样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也颇为奇怪,连自己都要运功抵挡,审香妍却似无事一般,难道说丹鼎门的心法果有独到之处?低头看到审香妍的双脚以及裙幅,沾满了黏液,关切道:“这些黏液似乎可以腐蚀灵胎,你真的没事?” 审香妍吓了一跳,又探察了一下灵胎,茫然摇头道:“我的灵胎一点问题都没有,什么也没感觉出来。” “那就好!”高庸涵总算放下心来,运足目力朝前看去,只见近乎笔直的通道斜斜向下延伸,宛如没有尽头一般。随手从石壁上抓下一大块岩石,手腕一抖抛了出去,“嗵嗵”的声音由近及远,响个不停,半天才停了下来。高庸涵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,从回声来看,这个洞穴未免太深了,而且里面似乎不大可能隐藏成千上万的虫人,难道自己的推断有错? 高庸涵有一种直觉,虽然只探察了这一个洞穴,但是石林中的其他洞穴,应该都差不多。这个洞穴最奇怪的,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岔路,而且无论是规模还是构造,与七虫族的习惯均相去太远,不大可能是虫人挖掘出来的。再者说了,他们逃到这里,算时间不过才四天的功夫,也不可能挖的这么深。还有一点,这个洞穴也不同于源石族的矿井,那么会是谁挖的呢? 高庸涵仔细回忆了一下,若有所思的说道:“妍儿,我们只怕是走错了!” 第一四八章 黏液 第一四八章黏液 “走错了有什么打紧,要不先退出去再说?”审香妍对于这一点,倒是毫不在意。 “现在退出去的话,极有可能已经不是石林了!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以为自己听错了,追问道:“高大哥,你是说我们顺着原路返回,上面已经不是石林所在了么?” “不错,我当日便曾遇到过这种情形。”高庸涵将前几日从矿井中出来,已经身处乱风岗附近的经历讲了一遍,这在审香妍而言一时难以想像。当时,高庸涵的反应和审香妍差不多,都对如此巨大的差距觉得不可思议,可是实际情形的确是如此,这就叫人颇费思量了:“也正是如此,我才更加确信,西岭戈壁地底下的确藏有息壤之类的宝物。” 这个推断基于几个方面。首先,高庸涵当日在地底最多走了不超过三十里,可是却到了龙门镇西北四百余里的一处山谷,可见地底和地面并非是静止不动的,极有可能是两个不同的空间,又或者,地底在息壤的影响下,能自行游动。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,如果地底能自行游移,那么源石族的矿井又该如何安置呢?这一点令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。 其实,这个问题不要说高庸涵,就是铁洛酋、石峥等人也不甚清楚。自从拓山带着族人在此发现矿脉以来,地底就已经有微微的异常,但是由于这种异常太过细微,竟然无人发觉。等到日后降伏了红丝蛰虫之后,源石族便把开采灵石的担子完全交给了虫人,自己只负责监管和收取矿石,几百年下来,对于地底的情形愈加隔阂。而那些虫人灵胎尽失,整日生活在地底矿道之内,浑浑噩噩的更加不可能察觉出什么,尤其是近几十年来,渐渐挖掘到息壤的范围,这种异常可谓是日益明显。可是,源石族的粗枝大叶加上虫人的无知,居然让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深埋地底,没有被发现,当真是难以想像的失察。 其次,从那处落雷无数的山谷到这边的乱石坡,一个在龙门镇西北方向,一个在东南方向,中间相隔至少有七百多里。这么远的距离,虫须和那个什么厉先生,带着成千上万的虫人逃亡,就算是穿行在地底,源石族人决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。那么就只能有两个可能,一是虫须他们根本就没逃离多远,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暂时躲了起来,二是他们利用地底的异动,才能如此轻松地避开源石族的封锁。如果真的是第一个可能,事情就变得棘手了,茫茫千里戈壁,又是在地底,去哪里找那些虫人呢?为今之计,只有在这个洞穴内等上一段时间,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的通路。如果实在找不到虫须等人,就只有先放弃,回头设法救出仍困在矿道内的虫人,然后再做打算。 说完这个推断,审香妍大感不可思议,不过高庸涵的推断从情理上来说,倒也合情合理。既然在这个洞穴里面,没有察觉到任何有关虫人的踪迹,那就没有必要再深入了,高庸涵沉声说道:“妍儿,咱们慢慢往回走,一路上仔细看看有没有岔路之类。” “嗯!”审香妍答应了一声,转身朝来路走去。女孩子心细,在进来时她就曾留意两侧,并没见到有什么明显的岔路。但是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也不敢大意,仔细搜索两侧,并拔出长剑时不时地敲击石壁。 两人进来时由于急于找到虫人下落,故而速度很快,回去时自然不能再那么仓促,细心观察之下果然有所收获。 由于粘到身上的黏液越来越多,高庸涵一直要分出一点灵力逼住阴寒之气,所以最先察觉到变化:“妍儿,石壁上的黏液好像不见了?” 审香妍一直留心石壁后有没有岔路,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抬头朝四周仔细看了看,石壁上果然不再渗出黏液,有些地方只留下淡淡的痕迹,奇道:“原来地底果然是会自行移动,看来我们已经离开了乱石坡。” 这些黏液虽不知从何而来,但是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,现在不用再忍受那种恶心的感觉,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。不过洞穴内那股腥臭的味道,不但没有减弱,反而愈加浓烈了。 很显然,石壁上黏液的干涸极有可能带来什么变化,但两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,也不慌张,仍旧缓步前行,来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。按照刚才进来时的记忆,似乎并没有这么宽阔的地方,两人相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奇。这时,果然出现了一些异常。从洞穴两端,那些原本由黏液形成的小水潭,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渐渐汇集到一起。黏液很多,很快就堆积起来,把通道塞得满满当当,朝两人站立的地方涌来。 高庸涵此时反而定下心来,这些黏液虽然烦人,但是并无多大的危害,既然此时发生异变,说不定可以带来想要看到的变化。当即身形一动,从怀中掏出几个灵符撒到地上,布下一个小型法阵,然后静观其变。 那些黏液慢慢蠕动到了法阵跟前,再无法进得分毫,而后面的黏液仍旧不断涌来。黏液的韧性十足,受到挤压后不住膨胀,可是又被堵在法阵之外,只得朝石壁拼命靠了过去。不大会功夫,石壁承受不住压力,纷纷开始破碎脱落,一条条裂纹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在石壁上蔓延开来,随即被黏液填充。虽说有法阵支撑,但是头顶和脚下的石壁仍旧被黏液所覆盖,只是无法近身而已。按照这种速度下去,要不了多久,两人就会被黏液完全包围。 高庸涵毫不担心,以他现在的修为,要冲出去可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,大不了回头洗个澡而已。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,就是想看看这些黏液背后倒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,因为他从黏液的异变中,隐约察觉到了几丝虫人的气息。 有此发现,高庸涵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,因为不用再费力气去别处寻找虫人,可谓是省了不少事。尽管被黏液裹得严严实实,心情却好了许多,回头问道:“妍儿,你怕不怕?” “怕!”审香妍起初还是有些担心,可是看到高庸涵在此局面下仍是气定神闲,心中大定,放眼厚土界,对高庸涵最具信心的恐怕就是她了,接着摇头笑道:“不过现在不怕了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一脸的笑意:“这又是为什么?” “因为,”审香妍俏脸微微一红,低声道:“因为有你在身边,我便一点都不怕了。” 高庸涵笑了笑,不再说话,轻轻拉住审香妍的小手,用力握了一下。两人的感情在这些日子里越来越深,于对方的心意已然了解的十分清楚,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了。 石壁终于“轰”的一声坍塌,被压制的黏液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,顺着坍塌的缝隙一泄而下。这股力道十分猛烈,连法阵都是一阵剧晃,高庸涵见机很快,在洞穴坍塌之时拉着审香妍轻轻一跃,离地三尺浮在空中。待黏液流的七七八八,可以清晰看见一侧的石壁上,又出现了一条通道,从通道内隐隐传来数声吼叫。 高庸涵精神大振:“妍儿,就是这里了!”说完松开审香妍的小手,一马当先冲了过去。 这条通道很是陡峭,一些地方近乎笔直,下落了大约数十丈后,通道的坡度陡然减缓,黏液流速也随之减慢重新堆积。到了这里,吼叫声愈发清晰,高庸涵愈发可以确定,那些逃出来的虫人就在下面。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,这些吼声当中还夹杂着其他生灵的嚎叫,而且叫声声充满了急促和愤怒的味道。高庸涵顿感情势不妙,当即使出聚象金元大法,一道金光击在黏液之上,黏液被硬生生分成两半。沿着缝隙,两人俯冲而下。 不知为何,黏液似乎受到了叫声的影响,不断鼓起变幻成一只只怪兽的模样,朝高、审二人狰狞地扑了过来。高庸涵一面以聚象金元大法开路,一面挥洒着垂弦术,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带着“嘶嘶”作响的弧光,将黏液怪兽炸得粉碎。这一段通道足足有百八十丈,等到两人从黏液中冲出,跃上一个石台时,浑身上下几乎全是碧绿的磷光。 尚来不及查看周围的形势,几声嚎叫,一只怪兽带着一股腥臭狠狠扑了过来。高庸涵抽出临风剑,随手爆出一片剑花,如同雨点般的脆响过后,这只怪兽竟然被切成了无数碎片。与此同时,又是几只怪兽从两侧扑来,高庸涵大喝一声,剑花变成了一张剑网,呈现出金色的剑芒。扑过来的怪兽被剑芒划过,几声哀嚎,纷纷落地。紧跟着“嗷”的一声,四周作势欲扑的怪兽暂时停了下来,将石台团团围住。 高庸涵这时才放眼打量四周,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。 两人所在的正是洞穴边缘的一个石台,从石台上向前望去,这底下竟然是一个极大的洞穴。洞穴高逾百丈,方圆几达数十里,饶是高庸涵目力超常,于正对面的石壁也只是隐约可见。四周的石壁表面,尽是由下而上倒流的黏液,仿佛受到什么驱赶一样,越往上流速越快。洞穴中间是一个极大的平台,平台分成上下四层,每层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虫人,全部加起来至少在一万多人以上,而这么多的虫人却显得惊恐万状。因为在平台下面,全是流淌的黏液,根本看不出深浅,黏液里面不断地有怪兽出没,不时可以看见有虫人被怪兽拖进黏液,随后便浮起一具皮囊,血肉则被吃的干干净净。 黏液发出的碧绿色磷光,将整个洞穴照的一片惨绿,再加上无比浓烈的腥臭,和黏液表面漂浮的一具具虫人皮囊,使得洞穴犹如地狱一般,有种说不出的诡异。 审香妍被惊呆了,喃喃说道:“这里倒底是什么地方,这些怪兽倒底是什么东西?” 高庸涵同样大感震惊,七虫族的躯体虽然不及源石族那般变态,但是说到体质的强悍,也远非一般的种族所能相比。可能除了源石族和炎焱族之外,其他的六大种族都远远不如。从最初在焚天坑所见,以及后来听到的种种传闻,似乎只有七虫族吞食其他种族,哪里能想到今天会完全颠倒过来,被这种不知名的怪兽围攻。 当下定睛看去,这些怪兽体型并不算大,真正说起来也只比朔金齿大了一些,和虫人相比差不多才到其一半大小。但是这些怪兽全身都流淌着厚厚的黏液,就如同一堆烂泥一般趴在地上,除了两只冒着碧绿凶光的巨眼,长成什么样子完全看不出来。 高庸涵突然回想起,刚才临风剑砍削怪兽身体时,那种十分奇特的感觉,仿佛剑锋触及的不是血肉之躯,倒更像是山岩。随即低头,待要寻找刚才杀死的那几只怪兽尸体,但是石台之上,却是空空如也,什么痕迹都没留下。 第 一四九章 武技 第一四九章武技 那一声嚎叫是从黏液底下传来的,过不多时,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黏液中钻了出来,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支撑一样,最终完全站立在黏液上面。这是怪兽的身躯异常庞大,体型在十丈开外,足足比得上源石族人的身高了。也许是这只怪兽太过庞大,身上的黏液顺着躯体不断流淌,随着黏液的减少渐渐露出本来面目。这只怪兽浑身上下布满大块的鳞片,身上鼓起一团一团的瘤块,头上两只犀角粗如水桶,下颚高高凸起,竟然是一只超大的朔金齿! 朔金齿的厉害,审香妍在几天前是见识过的,但是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朔金齿,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。高庸涵更加不解,因为在矿井里那个年迈的虫人曾经说过,朔金齿对于他们而言,绝对算得上是美食,可是现在看到的情形却是截然相反。他绝对相信那个虫人没有说假话,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,就是这里的朔金齿曾经发生过什么,才变得这般反常。可是接下来的事情,更加令两人吃惊,因为那只朔金齿居然开口说话了,而且一张嘴,还是正宗的厚土界通行语言。 “你们是什么人?为什么闯进我的洞府?” 两人相视愕然,这只朔金齿显然不是普通的怪兽,莫非是诡门中人? 在诡门创建以前,所有的异兽凝结出灵胎进而修行得道的修真者,全是无门无派,因为九大修真门派一般不会接纳兽族修真者。直到诡门创建之后,他们才算有了一个依靠,所以多半都会归附在诡门门下,只有这样才比较容易保全自己,尤其是在这种乱世。到了这个地步,显然不能再视其为朔金齿,而应该称之为“人”了。 由于摸不清此人的来历,高庸涵小心翼翼地答道:“在下天机门弟子高庸涵,这位是舍妹,丹鼎门弟子审香妍。” “天机门?丹鼎门?”那人轻轻晃了晃脑袋,嘴里自言自语反复念叨,既像是对这两个门派有些熟悉,又像是浑然不知,龇牙咧嘴表情十分苦恼。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,高庸涵对于眼前的局面,就已经初步得出了结论。很清楚,那些逃亡到此的红丝蛰虫,很可能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被这些异变的朔金齿给围了起来,成了别人的美味,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。所以在看到此人这样的表现后,高庸涵暗暗生出了一线希望。 这人生活在这种环境中,而且又是如此的古怪,加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强者气息,不用问都知道,此人绝不好相与。如果能不动手就救出虫人,不管怎么说,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。再看他的反应,似乎还多少了解一点天机门和丹鼎门,那么就有必要试探一下了。 “敢问阁下怎么称呼,此处是何洞府?” “你管我叫什么?”那人突然暴怒,抬起前爪朝两人挥了过来。别看此人身躯庞大,但是动作轻盈之极,这一下真正是迅若奔雷,快逾闪电。 高庸涵没想到此人变脸如此之快,说打就打,一点征兆都没有。幸亏他自来到这个洞穴时,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眼见那人攻到眼前,当即反手拉起审香妍往一旁退让。高庸涵之所以没有还手选择对让,是因为他从此人的这一爪中,只感到了一股怒气,却并没有杀气。既然没有杀气,就说明此人还没有致人于死地的念头,那么就不用急着还手,至少自己诚心要躲避的话,还没哪个人能轻易地伤到自己。 高庸涵不知此人为何发怒,但是推测之下,最大的可能就是此人忘记了自己是谁,又或是被困于此丧失了心神。遇到这种人,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,你有见过哪个正常人和疯子较劲的么?高庸涵的打算很简单,只要等此人的怒气消散,还可以接着谈嘛。可是,他忘了身边还有个审香妍,审大小姐的脾气虽然近来收敛了许多,但是绝不代表她已经完全转变过来。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所以审大小姐忍不住出手了! 审香妍自从跟随高庸涵一起出行以来,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没用,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修为产生了几许怀疑。虽说高庸涵曾反复开导过自己,但是这种感觉始终横亘于胸,这令自小就心高气傲的审大小姐很不痛快。而前几天和铁南、巨磷川一起抵挡朔金齿的袭击,一展身手之后,众人的千恩万谢,才使得久违的自信终于找了回来,原来自己并非一无是处。 高庸涵七虫族千钟阁大法师的身份,使审香妍无形中对七虫族有了一份同情和亲近,在看到平台上那些彷徨无助、惊恐万分的虫人,她就生出了极大的愤怒。七虫族的遭遇已经够惨了,除了受到源石族的奴役和欺压之外,还要遭受这些朔金齿的蹂躏,审香妍心中的怒火便被勾了起来。她当然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怪人的修为不弱,但是此人毕竟只是一只朔金齿,而朔金齿的实力如何,她自认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。况且身边还有高庸涵,有什么好怕的? 对于高庸涵的退让,审香妍当然不会认为是高庸涵怕了此人。但是她也没去多想,只是单纯觉得此人太蛮不讲理了,对付这种人,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。想到这里,她猛然挣脱了高庸涵的手,长剑带着一片灵光洒出。 审香妍一出手,就是丹鼎门的绝学“灵光夕照”,那人迎着灵光不躲不闪,张嘴喷出一大股黏液,跟着另一只爪子当头砸了下来。 对于审香妍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,高庸涵先是一愣,随即闪到一边作壁上观。既然审香妍已经出手,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,倒不如给她一个和高手过招的机会。毕竟,对于修真者来说,除了要尽力提升修为和境界之外,与高手切磋也是一条修行之路。况且还有自己在一旁压阵,此人修为虽然不弱,但是高庸涵自信不会输于他,大不了在审香妍抵挡不住时,自己再出手也不迟。这么做,完全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,在大树呵护下的小树,不去经历风雨,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树的。 场中,灵光被黏液一挡,勉强击到那人身前时,已经黯淡无光成了强弩之末,没有多少法力了。而那人一爪挥下,把方圆三丈之内全部覆盖,声势威猛之极。审香妍与那人相比,就如同一只云雀和一只大雕的区别,几乎不成比例,但是身形虽小却异常灵活,一道灵符往下一抛,瞬间变成一朵金莲,脚尖踩在金莲上轻轻跃到一旁。那人的反应也极快,不待爪子落地,一大步跨出五六丈的距离,紧追着审香妍又是一爪横着扫了出去。这一爪虽未击实,但是带起的劲风却将石台砸的四分五裂,由此可见其修为高低。 高庸涵见到那人的身手,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,可是见到此时的情景却无暇多想,正待出手相助,却见形势又是一变。 审香妍此时身在半空,眼见无处可躲,一道灵光击向金莲,金莲突然顿住,花瓣暴涨裹住身体猛地往下一落,跟着从那人的胳膊底下飘到另一侧。审香妍同时还不忘反击,一剑斜斜刺了出去,这时那人巨大的身形反而成了累赘,躲闪已然不及,索性沉肘一挡,被剑芒划过,激起一道火花。 高庸涵旁观者清,见审香妍把丹鼎门法术的灵巧、飘逸发挥的淋漓尽致,不禁暗暗点头。这时,他也已经完全看清了那人的路数,那人定然是以武入道的修真者。以武入道之人,比之修行悟道之人更加艰难,因为除了要武技达到化境之外,还要通过对“武”来体悟到“势”的奥妙,非如此不能算作修真者。 修行最基本的道理,修真界都十分清楚,无非是九界道祖当年所传的阴阳调和之法,由此引申出来了无数的法门。这些法门大致可以分作三类,分别是:术、势、诀。“术”,多指法术一类,通过借助自然万物乃至天地之力来修行,这一类以炎焱族的焰阳宗,和栖绵族的拙木台,还有蕴水族的上善楼为代表。“诀”,多指灵符、法诀、法阵一类,通过符篆使得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,这一类以人族的天机门,和凤羽族的究意堂为代表。 而三者之中最难的就是“势”!因为“势”既需要体认天地、阴阳,又要内观灵胎,同时还要设法将二者融合起来,所以最难。在某种程度上来,“势”更像是将前两者结合起来,但是又不会刻意地去偏重哪一样。还有一点,“势”里面又可以分为好几种,如以修身为主的玄元宗;以平衡阴阳为主的重始宗,和千灵族的丹鼎门;还有就是以武入道的御风族天翔阁,和源石族的巨擎阁。此外还有许多流派,都可以或多或少地归结到“势”里面,就像当初的诡门宗主诡鹏,其法术就可以看作是“势”的一种。 这么说,并非是指“势”一类法门才是修行的正宗,就能凌驾于“术”和“诀”之上。相反,修炼“势”一类法门的人,最起初修行时,所遭遇的困难更大,因为他们需要内外兼修。其实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还是在于修行者本人。 这一类故事流传的太多,如果自身资质有限,又不勤修苦炼,那么就算修行最好的法门,也不可能得道。这个道理许多人都讲过,但是九界坍塌以后,讲的最透彻的是玄元道尊,他有一句名言:法无高下,惟心有碍;道无先后,惟性无常!这是至理名言,可惜真正理解的却寥寥无几,现在能记住这句话的,又有几个? 当然,并非所有的法门都可归纳到“术”、“势”、“诀”当中,因为这里面有一个例外,就是七虫族的茂枫台。他们的法门原本是九界中最为独特的,当年的七虫大帝,是连九界道祖都要敬佩三分的了不起的大人物,只可惜这些法门如今大多已经失传,剩下的还不及最鼎盛时的十之二三。 那人虽被审香妍一剑击中,并无一点受伤的样子,只是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不再小觑审香妍。刚才的交手只有短短两三下,但是他已经知道对方身形灵巧之极,当下招数一变,改为大开大阖,两条手臂上下翻飞,卷起一股股劲风朝审香妍攻了过去。 那人并不在意是否击中对手,只是不断地横扫竖劈,无数劲风激荡在一起,进而形成了一股股旋风,搅得黏液四下飞溅。审香妍在此人威猛绝伦的爪风中,身形显得越来越凝重,几次都想突出旋风的范围,可惜都未能如愿,渐呈不支之势。 看到审香妍好几次都险些被扫中,高庸涵暗自点头。那人应变如此之快,在短短的数招之内,就将审香妍的灵巧完全限制住,可见绝对是一个武技高手,而且还是一个经验老到的高手。 高庸涵明白,该轮到自己上场了! 第一五零章 断霞 第一五零章断霞 审香妍这时反而异常的冷静,灵台一片空明。修行了十几年,除了和同门师兄弟切磋过以外,她还真没有和这种修真高手交过手。在刚开始出手时,她完全是激于一时的愤怒,接着是短短的两三招,虽然惊险但是毕竟伤了那人一剑。 可是接下来,那人的打法一变,粗大的双臂似乎变成了一堵堵厚重的石墙,那些旋风把审香妍脚下的金莲牢牢吸住,将她完全给克制住了。要不是她身法够快,反应够机敏,说不定早就被那人击中。尽管如此,审香妍仍然毫无畏惧,她还在等,等一个机会,因为她手里一直握着三粒金丹! 这些金丹威力极大,在审香妍的手心中受到灵力的催动,散发出丝丝金光。那人的招式虽然都是直来直去,爪风却厚重之极,审香妍根本没有机会出手,甚至连躲闪都显得有些迟滞。十几招过后,那人显然也有些不耐,双爪猛地一拍,一股更为猛烈的爪风击出。审香妍此时的退路全被封死,娇叱一声,长剑瞬间变成一柄长枪,枪尖激射那人面门,卷起一片灵光。那人深吸一口气,也不躲闪,竟似要以硬碰硬,伸出一只巨爪挡在面前,爪心射出一束碧幽幽的磷光,另一只巨爪则朝长枪抓来。 “灵光夕照”可扰乱对方的心神,乃是丹鼎门一等一的厉害法术。此时审香妍也被逼到了绝路,全力施为之下灵光去势如电,但见一片明亮的白光与一抹幽暗的绿芒,转眼就碰撞在一起。那人身形一窒,审香妍的脸色也随即变得惨白,周身大震。那人一把抓住了枪尖,枪尖锐利非常,“噗”的一声竟然将那人的巨爪刺穿。那人暴喝一声,审香妍长枪脱手,身子倒飞出去,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如附骨之蛆尾随而至。 高庸涵早已蓄势待发,聚象金元大法拦腰击出,一道细如尖刺的金光横着击中那股巨力,与此同时,伸手将审香妍搂在怀里飘然而退。那股巨力十分霸道,尽管高庸涵应变极快,也被震的心头气血一阵翻涌。那人同样也不好受,本已抓在手中的长枪脱手而非,斜斜飞出二十多丈,深深刺进石壁之上。长枪上蕴含的丹鼎门灵力,将石壁四周的黏液悉数化掉,露出石壁的本来面目,却是一道道如同腐肉一般狰狞的裂纹。 审香妍虽然灵胎巨震,但是却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。斜靠在高庸涵的怀里,手掌猛地摊开,那三粒金丹拖着淡淡的金光激射而出。金丹一出,高庸涵大惊,待要出手阻拦已然不及,只得双脚一阵交错急速后退。 那人似乎也知道金丹的厉害,举步想要闪开,可是“灵光夕照”虽然是被化解掉大半法力,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影响。刚迈出一步,身子一个趔趄,金丹已经袭到,那人只来得及怒吼一声,便被炸成了无数的碎块。从四下飞溅的碎块,高、审二人才知道,原来此人竟然和源石族人一样,躯体全部由山石而成。 此人的修为不弱,却在自己二人的联手之下这么轻易地死去,倒是大大出乎高庸涵的意料,不过也生出了一丝惋惜,尤其是此人施展的心法还似曾相识。他不知道此人倒底是何来历,但是从他所使的武技来看,似乎不太像是巨擎阁的招数,不过此人除了长相,整个躯体又像极了源石族人。难道说,是某个源石族人死后的魂魄,与朔金齿合二为一,才形成了这个怪物? 不过此时不容他多想,因为此人一死,整个洞穴内的情形为之一变。原本不断围攻虫人的那些怪兽,一个个如同发疯一般四处乱窜,奇怪的是没有一只扑向高、审二人。出现这样的局面,颇有些让人出乎意料,因为从开始时的情况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,这些怪兽均听命于那人,现在却乱成一团不知所措。 审香妍趁此机会调息了一下,尽力收拢被震散的灵力,连连吐出几大口浊气才将紫府勉强调理过来。正欲开口说话,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晕倒,那人的最后一下,还是将她的灵胎震伤。高庸涵急忙扶住,然后放出神识探察了一番,又帮她梳理了一下体内的灵力,才松了口气:“幸好那人的劲力被我击退大半,否则你的灵胎没三五个月是复原不了的。” 审香妍缓过气来,嘻嘻一笑:“我就知道,高大哥你不会不帮我的!”说完,指着插在石壁上的长枪说道:“高大哥,还要请你帮我拿一下。” 高庸涵一探手一道闪电射了出去,卷住枪杆往回一收到了手中,一边递给审香妍一边没好气地道:“你啊,老是这么急躁,我既然先行避退肯定是有道理的,可你倒好,径自出手,而且还使出杀招把人给杀了。” “我这还不是看到那些虫人可怜么?”长枪一到手中,审香妍随手一晃变回长剑的模样,放回剑鞘之内。听到高庸涵这么说,她心中知道刚才是有些冲动,但是自认为出手的本意并没有错,当下忍不住辩道:“再说了,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,长得那么诡异,而且还躲在这么邪恶的洞穴里面,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嘛!” 高庸涵摇头苦笑:“妍儿,是非善恶怎么能单纯地以貌取人,难道说长得怪异便一定是坏人么?这世间道貌岸然的人多了,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,难道他们又是什么好人么?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历山。历山起初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令人交口称道,可后来呢? “高大哥,你的意思是,我们杀的这个人杀错了么?” “那倒也很难说,我本意是想看一看,此人能以武入道,想必自有一番来历。照我估计,这般模样绝非此人的本来面目,只是这么一来,唉!”高庸涵叹了口气,淡淡说道:“算了,既然已经是这么一个结果,不提也罢,我们去找那些虫人吧。” 高庸涵的这个态度令审香妍很是不解,因为他的语气中似乎对那人的结局,颇有几分感叹。本想追问,但是看到高庸涵的面色有些黯然,便不敢再问下去,不过心中难免有些委屈。 审香妍并不知道,高庸涵现在已经从那人的招数中依稀回想起来,那人的武技似乎和玄元宗的某个心法颇有些接近。说实话,高庸涵到目前为止,除了凤五以外还真没遇到过玄元宗的弟子,虽然听铁洛酋言及,在驻木村一带有玄元宗门人,但毕竟还没相见。此时能见到一个可以施展类似玄元宗心法的修真者,心中总会有几许好奇,所以在他出手时,并没有要取那人性命的想法,仅仅只是搭救审香妍而已。可是,没想到丹鼎门的“灵光夕照”这么厉害,那些金丹威力如此强劲。 看到审香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眉宇间盈盈欲涕,高庸涵不禁有些发慌,心中一阵苦笑,估计多数男人都怕女人的眼泪吧。无奈之下只得换一个话题,刚好想到审香妍数次使用的那种金丹,一直没有机会询问,当下率直问道:“妍儿,我见你使过好几次金丹,威力着实不弱,你这金丹叫什么名字?” 审香妍微微呆了一下,过了片刻才轻声回道:“断霞金丹。” “哦!”高庸涵本是随口一问,听到“断霞金丹”四个字不禁动容道:“我只听说过人称‘沧波浮千里,明灭照断霞’的明灭金丹,这断霞金丹比之明灭金丹如何?” “‘明灭照断霞’,这断霞金丹是依照明灭金丹炼制的,威力要小得多,没有丹鼎门特殊法门的催动,是不会爆炸的!”审香妍立刻想起自己初次和高庸涵比试时,曾祭出过一粒金丹,生怕高庸涵误会,所以连声解释道:“高大哥,当日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厉害,可没有催动灵力啊!”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摆摆手,示意审香妍不用担心。此刻他脑海中的疑问才算彻底解开,心中暗想:“原来是依据明灭金丹而来的法器,妍儿刚才又是全力施为,难怪那人禁受不起!” 这明灭金丹乃是丹鼎门中最为犀利的一种丹药,外界仅是耳闻,却难得一见。据传悬空岛建起后不久,有一个修习炼丹术的弟子丹书邻,整日醉心于炼制各种金丹,由于多次失误引发了一连窜的事故,甚至还曾险些炸伤道祖崖,被逐出丹鼎门。丹书邻并不因此而收手,回到星河屿之后,专门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岛屿继续修炼。不料,修炼时不慎将丹炉炸毁,将这座岛屿炸了个底朝天,他本人也受了重伤。爆炸过后,因为误伤了太多族人,丹书邻受到千夫所指郁郁而终,并且被沉尸在炸毁的岛屿之下。后来,这座岛屿因为形同斜梁深入海底,故得名斜梁洞,日后更是成了犯有过错的千灵族人流放地。 根据事后三百年,智行一在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的记载,当日异变突起,星河屿附近的海水被生生炸得浮空千里,就连天上的云霞都被遮断,故有“沧波浮千里,明灭照断霞”的说法,由此可见爆炸的威力。事后,丹鼎门派人上岛收拾残局,结果在岛屿上收集到了一些散落的金丹。随后,更是无意中发现这些金丹蕴含莫大的法力,在灵力催动下可释放出巨大的威力,故而将其悉数起出,封存在道祖崖上。这些金丹也因为智行一的这句诗,而名声大噪,得名明灭金丹。 因为明灭金丹威力太大,有伤天和,所以丹鼎门内部看管极严。虽说断霞金丹不及明灭金丹,但是从刚才的情形来看,却也非同小可,绝对是伤敌的利器。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审香妍随身携带的,居然是如此霸道的法器,顿时大有不可思议之感:“这断霞金丹是谁给你的?可有告诉你要慎用?” “是我师尊给的,她说如今世间纷争在即,特意给了我一些防身。”审香妍越说声音越小,隐约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到“慎重”二字,细声道:“师尊是曾告诫过,不到生死关头不可轻易使用……” “嗯,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,以后再不可如此任性了!”刚才的情形无异于生死相搏,所以审香妍祭出断霞金丹也不为过,高庸涵并没有过多的责怪。而言语中的意思,审香妍也已十分清楚了。 想必是智薇散人舔犊情深,所以才将丹鼎门的法器交予徒儿,供她保命时使用。只是审香妍不知道轻重,所以才显得有些轻率。 其实审香妍自离开师门以后,前后总共只用过三次。第一次是与高庸涵比试之时,那时她只是初次使用,并不知道断霞金丹的霸道,而且毕竟没有使用全力。第二次是在戈壁面对成千上万的朔金齿,为了石墙后的众多无辜,连同这一次,都称得上是情有可原。不过这件事以后,谅她日后也不敢轻易施为了。 那边平台上的虫人,从慌乱中渐渐平静下来,喧嚣着朝这边望来,发出一片嘈杂的吼叫声。高、审二人不再去理会那些怪兽,轻飘飘踏着黏液朝平台走去,刚刚走出数十丈,黏液突然沸腾起来。 第一五二章 逆转 第一五二章逆转 那两人其实更像是两只大虫子,硕大的虫头微微带着笑意,肚腹之间,似有无数个虫头缓缓蠕动。这样的长相实在太奇特了,勉强可以看出多少有一点褐甲蠕虫的影子,但是虫须和厉先生等人却不敢确认,这两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族人。正相顾愕然之际,审香妍却欢呼起来,他们这才相信,来人确是帮手。 审香妍起初也是一愣,随即大喜,她已经认出,这两人和那夜在会间集时出现的虫人一模一样,想来也是那个什么尊主的分身,大喜道:“尊主,是你么?” 这两个虫人正是狂尊的分身!高庸涵刚才不要命地击出聚象金元大法之时,已经陷入暴走的边缘,一直压制的心魔陡然迸发,可是随后受到重击,反而使他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。虽则如此,凤匀闲的那道怨毒的印迹却趁势发作,暴戾之气随着不断吐出的鲜血,一分一分聚集,横亘在胸中:“既然要比人多,那么索性把所有的法宝都使出来,看看倒底谁才算是真正的强悍!”当下,高庸涵强忍着剧痛,勉力伸手入怀拿出了狂尊赠与的石笋,一用力将仅剩的两个石笋全部捏碎。 狂尊的分身刚刚凝结出来,便听到了虫须那句话,当即忍不住发话。他们只扫视了一眼周遭的情形,便了解了个大概,朝审香妍嘿嘿一笑,点头示意:“小丫头居然还记得我,不错不错!”跟着几步走到高庸涵身边,看了一眼他的伤势,又是感动又是恼怒,其中一个分身喝道:“小子,怎么才半年不见,你就搞成这个样子了?” “倒叫尊主取笑了!”高庸涵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血红的双眸中尽是杀意:“那些怪物带着一帮子怪兽,要尽屠你的族人,我又伤成这个样子,只好把你请出来了!” 狂尊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,要不也不会轻易受到魔瞳的引诱,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,顿时激起凶悍的戾气,狞笑道:“你放心,看我去把他们的头给拧下来!”尽管虫须等人属于红丝蛰虫部族,和褐甲蠕虫在焚天坑内斗了几百年,但是在狂尊心里,那也只是七虫族内部的问题。况且,眼下这几年焚天坑内至少不会出现什么纷争,所以看到虫人不断被杀的情景,他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。 与高庸涵交谈的那个狂尊分身,大喝一声,径自扑向那人的法身之一。另一个分身不慌不忙,从不远处随手拖过来两具虫人尸身,几下撕成几块,轻轻放到高庸涵身上。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,虫须和厉先生惊讶到了极点,口中连连惊呼。 “吵什么?”狂尊分身一脸的不耐烦,喝道:“反正这些人已经死了,又没有什么知觉,拿来用一下有什么好奇怪的?”狂尊的怒气,哪里是虫须等人所能抵挡,顿时吓得噤若寒蝉,呆立在一旁,张大个嘴看着那些尸块在高庸涵身上快速消融。 “高老弟,你先修补身体,我去给你报仇!”狂尊在焚天坑曾听凤五谈及,当日高庸涵重塑躯体的事情,知道他可以借助其他生灵的血肉,恢复自身所遭受到的损伤。当他现身之后,很快就知道,高庸涵是为了眼前的这些族人才受了重伤,所以才有此出格的举动。这么做其实是出于对高庸涵的感激,至于周围人会有什么看法,就不是狂尊所理会的了。 审香妍是初次见到这样的情景,也被吓了一跳,可是随即看到高庸涵的伤势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,欣喜若狂。同时暗暗自责,要早知道高庸涵有这样奇异的法术,也不会刻意避开那些虫人尸身,因为没人愿意自己的亲人和一对尸体躺在一起。 高庸涵对于狂尊的这一做法,只能报以苦笑。其实受伤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死不了,因为肉身受创虽重,但是灵胎却没什么大碍,只是如果要用这种办法复原,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。最令他头疼的是,那些怪兽全是山石而成,根本没办法借用,可是要用虫人的尸身,却极易引起虫须等人的戒惧。如果真实这样的话,岂不有违自己到此的初衷? 而虫须和厉先生在见到高庸涵果真复原之后,的确对高庸涵生出了极大的敬畏,如果不是从狂尊的身上,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气息,只怕他们真的会视高庸涵如恶魔。这个世间,哪有这样邪恶的法术? 诡鹏的血凝大法,早在六百多年前就被视为邪术,而诡鹏本人也被九大修真门派所厌恶,尤其是原界帝君离奇失踪之后,诡鹏更是受到整个修真界的追杀。真正说起来,诡门失败的原因,在相当程度上,也是因为诡鹏本人名声太差,不容于修真界所致。幸好自诡鹏消失以后,血凝大法便已绝迹于修真界,世人对于血凝大法的记忆随之淡去,以至于现今许多修真者,甚至都没听过血凝大法的名字。从这一点就可看出,高庸涵无意中得来的这个法术,有多么的血腥。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高庸涵一跃而起,来不及和审香妍多说,目光直射场中。但见狂尊的两个分身,各自受到三人围攻,已然落了下风,不时传出几声怒喝。同是修真者的分身和法身,两者拼斗在一起,这种独特的打斗方式,放眼整个修真界都难得一见。狂尊的修为显然比那人要高出一筹,但是却架不住对方人多,两侧的头颅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,显见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。 高庸涵当即大声朝虫须喝道:“快叫你的人暂时退开!”说完,取出云霄瓶一拍瓶底,一道红光窜出,摇身一变变成百丈长的火螈。 “将那些怪兽统统杀死,把这里给我烧了!”这一句话可谓是杀气腾腾,高庸涵已经铁了心要将那人连同怪兽,包括这个什么狗屁洞府给连根除去。他一直都在极力克制,以防止心魔掌控心神,但是心魔却成功地激起了他魂魄深处的那股杀意。 此话一出,审香妍不由得大惊,这几个月以来最担心的事情,难道当真会出现高庸涵身上么? 此话一出,火螈挟着雷霆之势,升腾到半空,肆意喷洒着地火熔浆。一些怪兽躲闪不及,被地火熔浆覆盖在身上,惨叫声中,身上的黏液被烧得干干净净,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,却原来是一只只石化的朔金齿。这些朔金齿为何会石化,高庸涵并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,他现在只想杀了面前的这人。 这人便是起初追杀虫人的那个法身,由于感觉到已是胜券在握,所以他并没注意狂尊的出现。等到狂尊到了身前三十余丈的距离,他才惊觉过来,要不是同伴的接应,可能会直接丧身在狂尊的盛怒之下。饶是如此,还是被狂尊伤到了心神,所以他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围攻的法身。他从狂尊的突然出现觉察到几分不对劲,于是很自然地与那两个修真者联系到一起,回头张望的时候,恰好看到高庸涵放出火螈。火螈的庞大,令他相形见绌,地火熔浆的暴烈,更使他对高庸涵恨之入骨,于是朝石台狂奔了过来。 高庸涵也看到了这个法身,褐纹犀甲已是残破不堪,索性收回到体内。一招手,临风剑自行飞回到手中,接着整个人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,硬冲了上去。 那人早已知道高庸涵的厉害,两只巨爪猛地往黏液中一抓,扬手就是一团黏液劈头盖脸打了过来。跟着猛力往下一拍,黏液中突然冒起两根巨大的石槌,当即握在手中,身子却跃上半空。这时那道金光已然穿透黏液,电射而来,那人堪堪躲过,两柄石槌一前一后砸向高庸涵。高庸涵应变也极快,金光顿时折而往上,灵巧地避开石槌,反手一剑直刺那人面门。那人似乎早已料到,身子忽然后仰双槌回砸,高庸涵回剑点在石槌之上,轻飘飘落到一旁。 这一下交手兔起鹄落,两人一触即分,看的虫须等人眼花缭乱。可是高庸涵却十分不甘,这样下去,狂尊分身迟早支撑不住,那么到头来自己还是会落败。趁着那人翻身落地,腾身而起的间隙,索性祭出天觉云龙大法,胸前的游龙骤然活转过来,甫一离开高庸涵躯体,便身形暴涨恢复龙身。这条云丝天龙与高庸涵心意相通,如臂之使指,比之火螈更加自如,在龙吟声中猛扑向那人。高庸涵趁势攻到那人身前,一不做二不休,凝愁术催动之下,尸螟蝠呼啸着朝那人当胸飞去。 那人何曾见过这种打法,被云丝天龙、尸螟蝠和高庸涵合力围攻,很快便败下阵来。手中两柄石槌砸出,分别击向云丝天龙和尸螟蝠,然后朝高庸涵虚晃一招,转身就想往黏液中逃去。可是高庸涵哪里肯放过他,临风剑脱手如闪电一般钉在那人背上,跟着暴喝道:“垂弦连疆!”一道电网兜头罩了下来。 这时,火螈也感应到高庸涵的狂怒,从半空中俯冲下来,一口地火熔浆洒在黏液之上,一人三兽将那人团团围住。那人近乎绝望地大吼一声,返身亡命朝高庸涵扑来,恰好被电网缠住,闪电在他身上不住爆裂。那人身形一窒,瞬即被云丝天龙困住,火螈一口咬去那人头颅,一个闪着五色光彩的圆球从体内逸出,正要逃窜,尸螟蝠猛扑过去,一口将那个光球吞进嘴里。那人的身躯轰然碎裂,化成数块巨石,慢慢沉入到黏液下面。 高庸涵拔起临风剑,灵胎阳火之力将剑身上的黏液烧得干干净净,冷眼盯着其余那六个法身。那六人感应到同伴身死,齐齐大惊,退到一旁,结出一个阵势。狂尊的两个分身也随即跃到高庸涵身边,与他并排站立。云丝天龙盘旋在空中舒展着身体,尸螟蝠刚刚吞下那个光球,显得是非欢快,围着高庸涵快速飞舞。只有火螈,对大开杀戒感到十分过瘾,兀自追赶着那些石化的朔金齿。 那六人对望了一眼,其中一人踏步上前,沉声道:“阁下好狠的手段,闯进我洞府,杀了我三个法身,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么?” 高庸涵冷冷道:“如果我没有自保的实力,现在恐怕被赶尽杀绝的会是我吧?” 那人微微一顿,续道:“我们各有损伤,不如就此罢手,如何?” 高庸涵突然仰天狂笑,笑声有一股说不出的嘲弄,那人面色数变,强忍着没有出声。笑声停歇,高庸涵森然道:“你想罢手,没有那么容易,今天我们不死不休!” 狂尊的两个分身也憋了一肚子的闷气,巴不得将眼前的这些怪物全部杀死,闻言点头道:“说得好,今天我们就是要把你们连根除掉!” 第一五三章 小人 第一五三章小人 那人大怒,本想当场发作,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忍耐,突然转而问道:“阁下刚才使得是玄元宗的法术吧,我与玄元宗颇有渊源,今天的事可否就此揭过?” 高庸涵一愣,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不屑:“你既然认出我是玄元宗门下,刚才可有停手的意思?现在却在这里套近乎,不嫌晚么?”其实这倒是高庸涵误会了,但是情屈理不屈,也合该此人今日遭到果报。 此人倒没说假话,他的确与玄元宗有相当的牵连,可是却拿不上台面。此人是玄元宗第四代弟子,名叫慕寒食,乃是兽族中人,算起来还是高庸涵的徒孙辈。此人本事一只狸猫,早年在紫竹潭苦修,结出灵胎之后幻化出人形,本已投身在诡门门下,却由于心术不正,做出了好几件为同门不齿的恶行,最终被开革出去。 其时是玄明盛世后期,玄元、重始二宗风头正劲,慕寒食羡慕二宗弟子在修真界的超然地位,于是千方百计想投身到二宗门下。一方面想寻一靠山,另一方面则借机可以修习玄门正宗心法。此人的心胸十分狭隘,一直将被开革出诡门引为奇耻大辱,所以总想修行有成之后,重返诡门向昔日同门报复。可是重始宗一向收徒十分苛刻,只得转投玄元宗。玄元宗历来都是大开方便之门,他的师父一时不察,将其列入门墙,又见他资质颇佳机巧过人,且甘于吃苦整日勤修苦炼,便传授了他以武入道的心法。 慕寒食城府颇深,在玄元宗内一直十分低调,所以深的同门信赖。他苦修了三十余年,终于略有小成,正准备私自下山报仇之际,却遇到了老宗主拓山遇害一事。于是受师门之命,和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起,打算先后前往熔海崖拜访炎焱族焰阳宗,随后是回风谷凤羽族的究意堂,然后是洄漩海蕴水族的上善楼,以期查明真相。 其时玄元宗道场遍布天下,他的师门位于牧野原曲江河畔,所以一路南下,先后经过焚天坑、东陵道、紫竹潭,然后渡过断虹海,抵达赤炎洲才是熔海崖和回风谷,最后又要出海,直抵最后一站的洄漩海,整个行程不下万里。原本一路无事,可是到了紫竹潭之后,慕寒食念及这里是自己的出生之所,恳请同门多逗留几天,结果出事了。 紫竹潭是有名的古战场,曾发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,被后世称为横水血战,死伤极多,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来此凭吊。也许是五百年前的风流债,慕寒食无意中遇见了一位千灵族的女子,一时惊为天人。千灵族人出了名的漂亮,慕寒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,不顾一切地追求那名女子却屡遭拒绝,而他仍不收敛,反而变本加厉死皮赖脸。熟料那名女子的一位同伴是丹鼎门的新进弟子,年轻气盛言语中发生了冲突,进而大打出手,慕寒食盛怒之下将那人杀死,为同门师兄弟严加斥责。 事后,慕寒食自知闯了大祸,百般恳求师兄弟保守秘密。由于同行的一人坚持要将此事禀报师门,恼羞成怒之下,慕寒食趁众人不备,悄无声息地将几个师兄弟全部暗算,并毁尸灭迹。随后,一不做二不休,将那名千灵族女子掳到一处山谷,百般蹂躏弃尸荒野。此事一出,他倒是彻底冷静下来,深知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的道理,这件事必然不容于师门,只得隐姓埋名浪迹天涯。 慕寒食修为不弱,而且狡诈多疑,接下来的一年中倒也能安然无事。他一直留意拓山殒命一事的进展,果真被他无意中打探出,重始宗将在牧野原会盟修真界,里面唯独没有玄元宗和天机门,顿时感到机会来了。利用重始宗大张旗鼓在牧野原布置的时机,慕寒食悄悄潜回师门,想要窃取聚象金元大法的心法秘诀,结果还是被他师父发觉,当场将他格毙。可是他师父忘了他本是狸猫,天生有九条命,虽将他的肉身毁去,却让他的魂魄逃了出来。 慕寒食曾偶尔听人言及,西岭戈壁下藏有一重宝物,内含无穷生机,所以魂魄刚逃出来就直奔西岭戈壁,想要获得重生的机会。一路上吃尽了苦头,好几次都险些成了修真者的盘中餐,总算到了茫茫戈壁。可是息壤倒底是什么东西,藏在哪里,慕寒食一无所知,只能在戈壁上游荡四下漂泊。数日后,却感应到了乱石坡源石族人死后留下的阴灵气息,于是到了这里。在乱石坡,借助源石族人残留的一点石魂,居然被他一点一点聚集出些许灵气,并利用山石重塑了一个法身。 再后来,慕寒食发现了乱石坡附近有一个朔金齿的藏身洞穴,通过诡门驯服异兽的方法,控制了这些朔金齿,并将就这处洞穴,足足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挖掘成现今的模样。当洞穴挖掘到一定的深度,慕寒食终于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灵气,当即欣喜若狂,于是更加疯狂地驱使朔金齿不停地挖掘。可是越往下,难度越大,反而使得朔金齿渐渐被石化,这倒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。凡是大奸大恶之徒,也必是聪明机变之辈,慕寒食绝对可以算作是一个奇才,竟然从朔金齿的石化中触类旁通,先后炼制出八个法身。 只是有一点令慕寒食没有想到,息壤虽然生机无限,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。他一心想要恢复原来的模样,结果受到石魂的影响,体型却日渐增大,同时由于魂魄中的阴邪之气与日俱增,这处洞穴竟然凭空生出了大量的黏液。这些黏液源于阴邪之气,反过来不断侵蚀他的魂魄,更添了些许的阴狠毒辣,同时不断激化躯体的生长。体型越来越大,而且毫无停歇的迹象,慕寒食大为忧虑,于是开始吸食朔金齿的精魂,总算遏制住了增长的态势。可是也因为这种做法,丧失了大部分记忆,长相变得和朔金齿没什么分别。 几年下来,慕寒食始终呆在洞穴里,整日里浑浑噩噩。如果就这么下去,也许最终的结局是终老于此,自然不会出现日后那么多变数,可是虫须等人的突然出现,却给了他一个重返世间的契机。 虫须等人借助西岭戈壁地底的游移,设计出矿井大规模坍塌的变故,然后趁机逃到乱石坡。在乱石坡,他们发现了朔金齿的踪迹,一心想要饱餐一顿的虫人,根本没有察觉到此地的朔金齿有何不同,一股脑地全部钻进了洞穴。结果可想而知,反而成了异变后朔金齿的食物,要不是还有那么一处平台落脚,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。 起初慕寒食对于这些虫人没什么兴趣,反正朔金齿换换口味,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,也懒得去过问。高、审二人的到来颇为意外,而此时的慕寒食已经对世间产生了极大的隔阂,只是隐约觉得天机门、丹鼎门这样的名字有些熟悉。可是仔细回想之下,始终都是若隐若现,反而触及到他魂魄深处的那段惨痛教训,于是暴起伤人,欲将二人杀掉泄愤。后来由于审香妍的冒然出手,终于打成一团。 到了后来,高庸涵的聚象金元大法一经使出,激起了他内心中的那股贪欲,本能地对高庸涵产生了极大的反感,因为他正是丧命在这个法术之下。此时连番受挫,尘封的往事却适时地回到了脑海中,可是这些话又怎么说得出口? “我由于遭逢大变,所以丧失了先前的记忆,才有此误会。现在记忆已然恢复,就没有必要再斗下去,阁下尽可以带着这些虫人离开。”慕寒食精于形势,从来都是见机而作,所以才能屡屡化险为夷。虽然被高庸涵连番抢白,面子上极不好过,但是深知再打下去绝对讨不了好,惟有委曲求全,先设法保住性命而后徐徐报复,跟着张嘴念道:“止归善地结灵体,得受平步养胎息。” 这句话出自玄元宗的入门经典《象言指玄录》,讲的是如何调息灵胎,凡是玄元宗弟子都对此十分熟悉。慕寒食念这一句的目的,就是为了表明自己与玄元宗果有渊源,希望高庸涵能看在玄元宗的份上,就此罢手。 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几句玄元宗的法诀,就在这里胡说八道!哼,瞧你这般模样,分明就是借尸还魂的阴邪之物,我问你,你吸食了多少生灵的精魂?”说话的是狂尊分身,他曾修炼过魔魂,一眼就看穿了慕寒食的来历,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。 慕寒食心中大骂,但是又忌惮这两个虫人的厉害,只得答道:“我那时心智全失,具体做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。此事换作任何一个人,想必也会和我一样的做法,难道就任由魂魄四处漂泊么?” “凭你这副模样,怎么可能和玄元宗有什么牵连,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骗我。我不管你是谁,今天惹上了我,你就任命吧!”话音一落,高庸涵举剑朝慕寒食直刺过去。狂尊分身大吼一声同时出手,云丝天龙和尸螟蝠尾随而至,同慕寒食剩余的六个法身战成一团。 这一次打的更加惨烈,三人各自对付两个法身,片刻之后高下立分。狂尊的两个分身游刃有余,而高庸涵则面沉如水,在两只异兽相助下勉强与两个法身打成平手。审香妍、虫须等人自知修为不够,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观战。 审香妍心里很是担心,因为高庸涵此刻的表现大异于常,很明显是受到了心魔的影响,变得如同天机峰下与金辰对敌时的那般狂暴。“难道说,一个多月来勤修的清心功法,已经失效了么?” 没有人知道,在刚才高庸涵重伤之极,凤匀闲留下的那缕怨毒趁着他心神微弱之际,将原本就已撕开了一条裂缝的清心功法,扯出了更大的缝隙。这个心灵上的漏洞,虽还不至于将心魔给释放出来,但是种种妄念和心魔与生俱来的嗜血狂性,已经开始产生效果。放在往常,高庸涵听到慕寒食这番话,虽说不会全信,但是顾及到多方面肯定不会再出手。如今在心魔的侵蚀下,还有狂尊在一旁不分轻重地煽风点火,自然而然地兴起了赶尽杀绝的念头。 血肉横飞、惨呼连连,似乎只有这样,才会激起高庸涵更大的兴致;只有不停地杀戮,才能释放他心中的那股狂躁! 第一五四章 亡命 第一五四章亡命 狂尊虽说摆脱了魔瞳的控制,体内魔性去除了大半,但是以前修习的魔功却保留了下来,他的骨子里充满了好勇斗狠的狂执,又怎么能够自废修为?而且当此七虫族危难之际,正需要这等极道高手来增强实力,所以枯镝等人也决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魔功,就置狂尊于不顾。可是狂尊却一直深有所憾,因为自修习魔功以来,除了和高庸涵的那次简单交手之外,再没出手的机会。至于会间集一战,更多是依靠当年修炼的魔魂大法,将那些阴魂吞噬。 刚才,尽管以一敌三大感吃力,但是对于狂尊来说,却是过瘾的很。此时少了一个对手,顿时轻松许多,正好在慕寒食身上试一试苦修的魔功,于是诸般手段轮番使出。 一个分身纯以武技对敌,以爪破爪,以快打快,水银泻地一般的狂攻,反将慕寒食的两个法身逼得紧紧靠在一起。不过片刻的功夫,就不断抓下一块块山石,打的那两个法身怒吼连连。另一个分身,则以法术应战,身形四下游走飘忽不定,肚腹间不断喷出一缕缕黑烟,黑烟飘散在空中,渐渐形成一条黑索。黑索越来越长,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,形成了一张大网,不知不觉间将两个法身困在其中,而狂尊仍是进退自如,没有丝毫的滞碍。 狂尊心中得意之极,与自己对敌的四个敌人,几乎已经没什么还手之力,要取其性命是迟早的事情。既然已是胜券在握,一时间他倒有点舍不得下手了,因为这种修为的敌手很难遇到,至少在焚天坑内,就没人会陪他打的这么痛快。狂尊还想试试其他的手段,所以没有急于痛下杀手,可是慕寒食却是亡魂大冒,惊恐万分! 和高庸涵对敌的,其中之一便是刚才出面商谈罢手的那个法身。而这个法身正是慕寒食第一个凝结出的实体,是他魂魄真正寄居的躯体,也是所有九个法身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。凭借着这一点,慕寒食才能在面对高庸涵和云丝天龙、尸螟蝠时,略占上风。因为天觉云龙这个法术,虽然是天机门的绝学,但是高庸涵毕竟才刚刚开始修习,基本上都靠云丝天龙自身的实力。而尸螟蝠只是在对付阴魂方面,有很大的优势,至于像慕寒食这种已经凝聚出实体的法身而言,则助益不大。 对于眼下的情形,慕寒食心中已经十分清楚,败亡只是早晚的事,对于这个结局他怎能甘心?他费尽心力,吃了那么多苦才好不容易修出九个法身,却因为一时的大意,将性命连同这副家当毁于今朝,又怎能不恨?在慕寒食的意识里,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,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所遭受的不公,所以他恨诡门,恨玄元宗,恨高庸涵、甚至由自己的长相恨到了源石族身上。可是再怎么不甘心,再怎么怨恨,于眼前一点用处都没有! 慕寒食性情阴鸷,而且异常的狠辣,不光是对旁人,就是对自己也能够下狠手。他极有决断,如果不能脱困,那么在此无法挽回的局面下,惟有舍弃掉所有的法身,因为只要能保住魂魄,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。不过高庸涵的尸螟蝠,还有那边狂尊的两个分身,无一不是对阴魂极其敏感的厉害角色,慕寒食一再提醒自己要慎重行事。到了这等生死关头,慕寒食的阴狠发挥到了极致,一面小心对敌,一面冷眼观察,终于选定了站在不远处,一脸焦急的审香妍! 慕寒食之所以将目标定在审香妍身上,是因为她刚才一口气打出了十多粒断霞金丹,灵力已然枯竭,可以说眼下毫无还手之力。从刚才的表现来看,慕寒食可以肯定,审香妍和高庸涵的感情极深,只要能将其控制,就必然还有活命的机会。如果失手,只要魂魄能设法躲进她的紫府之内,那么也绝对可以渡过眼前的难关。可是,要做到这一点,就必须分散高庸涵和狂尊等人的注意力,同时还要把握好时机。 慕寒食暗自深吸了口气,突然暴起,六个法身不顾一切地狂攻数招,措手不及之下将敌手逼退了几步,然后往黏液中一沉。高庸涵和狂尊分身岂能罢休,接连数道灵力和灵符击了出去,闷响声中把黏液炸出了几个大坑。慕寒食的法身随即显现,挟裹着一大片碧幽幽的黏液冲天而起,猛击了出来。 就在高庸涵和狂尊对付黏液之际,慕寒食魂魄所在的那个法身突然扑向审香妍。虫须和那个厉先生见状大惊,同时出手阻拦,可是他们与慕寒食的差距实在太大,一招之间即被震得倒飞出去。审香妍自知本来就不是慕寒食的对手,加上灵力所剩无几,见其来势汹汹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脚尖一点当即避向一旁。她知道只要躲过这一招,高庸涵一定可以赶过来。 一个普通人如果连性命都不要的话,那股气势尚且能令人暂且退让,更何况还是一名修真者的情急拼命?即便是修为强如狂尊和高庸涵,也不得不避其锋芒,慕寒食要的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,瞬间攻到审香妍身前。 幸亏,审香妍已不像刚出道时那样缺乏经验,从慕寒食的眼神中,她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,似乎无论避向何处,都在其凌厉的爪风之内。这时,审香妍反而冷静下来,她想起在修行之初师父就曾说过,不论是何种法术总归会有弱点,而高明与否,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弱点的大小。天之道,有无相生,阴阳互补,没有哪种心法可以做到至善,所以武技也不会脱离这个范畴。就在这生死关头毫厘之间,审香妍居然体悟到了法眼的境界,一眼就看出了慕寒食的破绽所在,接着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。 高庸涵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情形,心下大急,暴喝一声,同样使出了拼命的招数,拼着硬受一击,朝石台猛扑过来。临风剑挟雷霆之势,破空划过,剑气所至黏液嘶嘶作响,竟然燃起了层层烈焰。可惜,两人相隔太远,鞭长莫及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寒食十余丈的身躯,朝审香妍当头落下。 火螈早已有了几分灵性,感受到高庸涵的焦急,自半空中俯冲下来,一口咬向追击高庸涵的那个法身。 狂尊同样大怒,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到审香妍,但是爱屋及乌,以高庸涵之故,对于这个女孩子也怀有一份亲近之感。他并不在意高庸涵身边的人是谁,不过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,高、审二人的情意非同一般。狂尊一向十分自负,哪能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,做困兽之斗的慕寒食再伤及他人,怒骂声中,不去理会背后那人的狂攻,一爪将面前的对手生生撕成了两半。一声闷哼,后背被砸的凹了进去,“哇”的吐出一口鲜血。然而,依旧是缓不待急! 审香妍不退反进,身子猛地前倾,贴着地面如游鱼一般窜了出来,慕寒食的惊天一击登时落空。这一下惊险之极,虽然没有被击中,可是审香妍的几缕青丝还是被爪风给切断,轻飘飘落在地上。 这时高庸涵已然攻到,慕寒食招式已老,根本无暇躲避,临风剑透体而出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,重重摔落到石台之上。再抬头,一柄长剑吐着三尺长的剑芒,正指着前额。慕寒食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,从胸口向四周蔓延,身子一点一点碎裂,他知道,已经再无任何的还手之力。六个法身刹那间就损失了两个,其余的四个在狂尊和三只异兽的围攻下,勉力支撑了十招不到,相继死于非命。看到最后一个法身被狂尊双爪搅得粉碎,慕寒食忽然大笑,笑声在洞穴内激荡,内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怨毒! “你们今日毁了我的法身,来日我必定十倍偿还!” “你还有来日么?”高庸涵说这话时,周身满是戾气,随后剑芒暴涨,当头一剑将慕寒食劈成了两半。 审香妍刚才那一下,已是倾尽全力,颤颤巍巍站起身来,正好看到高庸涵一剑劈下时的狰狞,心中大叫不妙。银牙一咬,张嘴吐出一粒元丹,元丹吐出之后,居然隐隐有清音吟唱,一道祥和的灵光轻柔地从高庸涵眼前一闪而没。高庸涵浑身一震,双眸中的赤红瞬间黯淡,跟着用力一拍额头,“噗”地吐出一口淤血,目光渐渐恢复清明。审香妍见此情景,心头一松,元丹随即飞回口中,身子一晃直直往后倒去。 “妍儿!”高庸涵一个箭步跃到审香妍身边,一把将她搂在怀里,再看时,审香妍已然晕了过去。 世人都以为丹鼎门的得名,是因为其门下弟子精于炼丹,擅以丹药提升修为而来。其实大错特错,就连绝大多数的修真者都不知道,丹鼎门的绝顶心法,其实是以自身为炉鼎,炼制出本命元丹。 本命元丹就其功效而言,与诡门中人凝出的内丹颇为相似,但是本质上却高出了太多。本命元丹的修炼法门自古便有,乃是丹鼎门的不传之密。这种法门于对敌时并无多大用处,但是对于修行却有事半功倍的益处,尤其能遏制内心中的种种颠倒迷离,是对付心魔的世间第一等良法。在某种意义上来讲,本命元丹可以看作是灵胎的另一种修行方式,二者互为补充,相得益彰。 审香妍极得智薇散人钟爱,自入门不久便获传这种心法,开始修炼自己的本命元丹。这在丹鼎门这么多年的历史中,也绝对算得上是异数,审香妍曾为此专门问过师父,为何对自己破例,而智薇散人总是笑而不答。时隔多年之后,审香妍才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,可是,却仍旧留下了诸多遗憾。 而此时,由于担心高庸涵再度入魔,审香妍才作此冒险的举动,不惜以本命元丹来压制高庸涵体内的心魔,可谓是用心良苦。幸亏见到这颗本命元丹的是高庸涵和狂尊,要是换作其他修真者,只怕当场就会出手抢夺,因为元丹内所含的本命真元,对于修行绝对是弥足珍贵的补益。修为越高元丹越精纯,对于克制心魔的助力便越大,单是这一点,就足以开启他人的觊觎之心。 高庸涵当局者迷,并没有意识到本命元丹这一点,只是忧心审香妍的伤势,倒是狂尊看的分明。 “无妨,这个小姑娘只是灵力衰竭,过上几天就没事了!”狂尊缓步上前,看了高庸涵几眼,神情有些古怪,皱眉道:“高老弟,你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啊?” 第一五五章 祸患 第一五五章祸患 高庸涵知道,自己始终无法摆脱心魔的束缚,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摇头苦笑道:“我知道,可每次心神激荡之时,这性子就由不得自己了。” 狂尊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,他也是性情乖戾之人,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一怒之下跳进地火熔浆,继而受到魔瞳的引诱。虽说已经时过境迁,但是骨子里那种胆大妄为还是在的,高庸涵的这句话恰好引起了他的满腹牢骚,当即愤愤说道:“率性而为,快意恩仇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这样岂不痛快?”跟着一指远处四下奔逃的朔金齿,越说越气:“难道遇到这种情形,还要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不成?真惹恼了我,杀他个血流成河,就算入魔也在所不惜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 狂尊的这番话要是被所谓修真正派听见,只怕立刻就是一场纷争,但是高庸涵于他的经历和性格知之甚深,自然不会计较,惟有笑而不答。 狂尊一通发泄,看到高庸涵的反应随即醒悟过来,嘿嘿笑道:“高老弟,我这个人就是这样,你别往心里去。你天性沉稳,只要能尽力克制住杀戮的念头,就一定不会重蹈我当日的覆辙。”跟着凑到高庸涵耳边,低声道:“其实,适时地发泄一下,也可以舒缓心中的戾气!” 这是狂尊的经验之谈,高庸涵点头应道:“是,我记下了!” “嗯,此间事了,我也该走了!”狂尊忽然有些不舍,语重心长说道:“高老弟,这次你为了我们七虫族而身陷险境,一下子用了两根石笋,日后我可就帮不了你了。前途多艰险,你要多多保重才是!”话中的拳拳之意溢于言表。 “放心吧,尊主!”高庸涵知道狂尊此人虽然脾气暴躁、狂放不羁,但是为人却极重情义。两人不打不相识,虽则交往不过才短短大半年的时间,却已是性情相投,早已把对方视作了朋友。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令他心中很是感动。 不过高庸涵一向不喜分别时的那种黯然情怀,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,当即笑道:“再过上一段时日,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办妥,就带着酒去焚天坑,到时候大家一醉方休!” “那我就静候佳音了!” 高庸涵略微盘算了一下,说道:“多则五六年,少则两三年,一定可以成行!” “好,好!”狂尊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汉子,不再纠缠于此,回头朝虫须和那个厉先生喊道:“你们两个,过来!” 虫须两人虽然还不能确定狂尊的身份,但是可以肯定此人是族中大有身份之人,当即走了过来,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,按照高庸涵的称呼高呼道:“参见尊主!” 狂尊指着高庸涵郑重说道:“这位是咱们七虫族的千钟阁大法师,你们两人要好好听从高先生的吩咐,尽力把族人安顿好!” 虫须和那个厉先生相视一惊,这才知道,这个人族修真者原来与本族有如此大的渊源,难怪刚才为了自己这一帮人,不惜生死相搏,于是恭恭敬敬地朝高庸涵施了一礼:“参见大法师!” 高庸涵待要还礼,狂尊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不必客气。高庸涵先是一愣,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,他久历官场,这一点道理还是很清楚地。千钟阁大法师在七虫族内尊贵无比,那么在下属面前自然就得保持一定的矜持,这也算是所谓的体制攸关吧。当下微微苦笑,惟有颌首示意坦然相受了。 又大致交代了几句,狂尊终于离去。身影越来越淡,就在行将消失之际,突然身躯一震,面露焦急之色,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,可是却已来不及了。 高庸涵并没有看到这一幕,低着头正回想着狂尊刚才的那番话,微微有些出神。说来奇怪,先后两次险些入魔的经历,令他反而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隐隐觉得那股杀戮之心,似乎十分的痛快。“也许,成魔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?”不经意间猛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,令他悚然心惊,随即甩头将这个想法抛开。 由于慕寒食已死,那些石化的朔金齿失去凭仗,已经不大可能对虫人形成什么威胁,高庸涵一扬手将尸螟蝠、云丝天龙和火螈收了,然后命虫须将四下的虫人收拢来。俯身下去,将审香妍轻轻抱了起来,突然在她身下发现了一个形如鹅卵的内丹,伸手一抓将内丹吸起,凝神一想点了点头。 这颗内丹,便是当日在天机峰下,从那吞噬了机关金辰的诡门修真者体内得来的,后来一直由审香妍保管。由于丹鼎门注重的是心性修炼,并不像凤羽族究意堂和诡门之流,喜欢擢取他人的灵胎和内丹,所以审香妍也没对这个内丹加以炼化。高庸涵随手将内丹塞进审香妍怀里,招呼了一声,带着虫人顺原路往地面上走去。只是,谁也没注意到,内丹当中有一抹黑气闪过。 慕寒食魂魄所在的那个法身被高庸涵击碎之时,早就有了防范,顺势将魂魄附在一个虫人的尸身上,并将内中的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。他曾有过这一类经历,所以对于此事可谓是驾轻就熟,居然将狂尊和高庸涵两大高手给骗了过去。真正说来,如果没有高庸涵入魔这一变故,慕寒食要想彻底躲过狂尊的感知,也极为困难,可是偏偏就这么巧,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。 慕寒食早就感应到了内丹的气息,同为诡门出身,他当然知道这颗内丹是最好的藏身之所。不过他很有耐心,一直等到狂尊离去,才趁着高庸涵分神之际,猛地钻到审香妍身下,虽然还是被狂尊发现,可是已经无法提醒高庸涵了。内丹中的气息,完全将慕寒食的魂魄掩盖下去,加上高庸涵对这颗内丹并不在意,就此埋下了一个极大的祸患。 能躲在内丹之中,对慕寒食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。他本来只是凭着一股怨念,想要从审香妍身上讨还一点“公道”,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机会还魂,比之自己当初苦苦寻找那个飘渺的息壤,结果却变成了石头怪物,显然要好出太多。因此愈发地小心谨慎,不敢显露出任何异常之处,至少在没有恢复实力、没有把握之前,慕寒食是打定主意躲在内丹里面了。 高庸涵沿着通道往上,并没遇到开始时的那个较为宽阔的山洞,也不怎么吃惊,倒是石壁上的黏液仿佛都已干涸。走了大约十多里,始终都没回到地面,而且通道也变得起伏不定,与下来时的坡度大为不同。高庸涵知道,这是由于息壤的缘故,地底在不停地游移,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,当即转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厉先生问道: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” 那个厉先生毕恭毕敬,躬身答道:“启禀大法师,属下不知,不过可以问一下虫须。” “嗯,你把他叫过来!” “是!”厉先生答应着,回头叫了几声,后面的虫人跟着他的叫声,一声一声传了出去。 由于虫须留在最后面压阵,加上虫人体型颇为庞大,而通道又时宽时窄,所以数千人的队伍足足绵延了绵延十数里。虫须此时仍在洞穴内的石台之上,听到高庸涵的召唤,一路挤了过来,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,才赶了上来。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地朝高庸涵施礼道:“大法师,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?” 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这些虫人大多都没了灵胎,行事粗俗无礼,即使是虫须也丝毫不懂什么规矩,所以言语间颇为无状。不过高庸涵从不在乎俗礼,自然毫不介意,反而觉得这些虫人朴实无华,自然也就直言相问。 “这里么——”虫须看了看,迟疑道:“好像是龙门镇的东北方向,要是没说错的话,应该离采石场不远。” “那么从这里上去会不会遇到源石族人?”高庸涵此刻最担心的,就是这么多的虫人一旦被源石族人发现,必然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,如此一来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,所以不得不问清楚。 采石场的范围极大,方圆有数百里,这里本是连绵的山脉,几百年下来也被挖的差不多了。虫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,仔细想了想才缓缓答道:“依我看,多半会遇到那些石头人。” 这么一来就得慎重了,可是总不能老呆在地底下,高庸涵继续问道:“那么,这附近哪里有栖身之所?” 虫须对于这个倒是十分清楚,当即拍着胸脯说:“再往前走个两三里,有一个岔路,一拐进去有一处废弃的矿坑,装个几千人不在话下。” “好!”高庸涵一把将虫须拖了过来:“你在前面带路,另外叫大家跟紧一点。” 一行人费了半天的功夫,全部进了那个矿坑,这时才总算松了口气。等到都安顿好以后,高庸涵默默盘算了一下,与另一处的那些虫人所约的十天之期,已经过去了六天左右,心中未免有些焦急。但是形势所迫,却也只能先等一等了,不过还有三四天的时间,只要能离开这里,总归是会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。既然如此,想也无用,惟有先暂时放到一边。此时正好借这个机会,可以问一问那个厉先生是何来历。 “厉先生,这西岭戈壁的虫人全是隶属于红丝蛰虫部族,而你是银牙厉虫部族之人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 “大法师,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‘先生’,你直接叫我厉穹就是了。我的确不是本地人,而是来自苦水荒漠的银牙洞。”厉穹对于千钟阁大法师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隐瞒,当即说出了一段秘辛。 原来,当年玄元道尊将七虫族全部迁到焚天坑,一些银牙厉虫之人在厉绝的带领下,趁着焚天坑禁制初设尚不稳定之机,强行打通一条出路逃了出去。厉绝带着族人东躲西藏,辗转逃到了赤炎洲的苦水荒漠,最终定居在一处毒瘴弥漫、人迹罕至的沼泽之中,并将栖身的地穴命名为银牙洞。在银牙洞深处,厉绝意外地发现了雾零花的踪迹,虽然只有少的可怜两三株,却也令他欣喜若狂。因为雾零花乃是产自蜃沙界的一种奇花,对于七虫族来说意义无比重大。 “雾零花?是什么东西?”高庸涵从未听枯镝等人谈起这种奇花,登时大感兴趣。 而虫须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一说,也来了精神,连声追问道:“对,对!这个雾零花是做什么的?” 厉穹叹了口气,神色间有股说不出的辛酸,缓缓道:“这个么说来话长,还得从蜃沙界的来历说起!” PS:明天要回家结婚,一直到本月的19号才回来,所以这十天很有可能不会更新,希望大家体谅! 第一五六章 定计 第一五六章定计 蜃沙界的来历没人能说清,传说是由一只生活在九重天境中巨大无比的蜃,吐出的气息凝结而成,玄幻莫测美幻绝伦。蜃沙界形成之后,经过无数年之后孕育出了一种生灵——七虫族。七虫族喜欢居住在地底,胃口好的出奇,凡是可以吞噬的都不放过,仅仅过了数千年的时间,蜃沙界里大部分植被被吞噬的干干净净,入眼满是黄沙。在吞噬过程中,七虫族吃了一种奇花,由此凝出了灵胎,一举成为九大种族之一。这种奇花,便是雾零花。 “啧啧,原来雾零花这般神奇,那我们七虫族不是有救了!”虫须听到这里忍不住连连赞叹,一脸的憧憬。 厉穹摇头苦笑,续道:“厉绝长老初时也是这么认为,可是——” 令人灰心的是,厉绝终其一生想尽一切办法,都无法再种植出新的雾零花,除了那两三株,竟似根本不能在厚土界种植。不过凭借这几株雾零花,躲在银牙洞内的虫人,总算是勉强保留了几分灵胎,经过四五百年的休养生息恢复了几分元气。二十多年前焚天坑突现异象,银牙洞的族长厉银牙直觉地认为,七虫族的运数将由此改变,在蛰伏了四百多年之后,终于有所举措。鉴于自身实力日益增强,厉银牙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派出一些得力的弟子,四处寻找散落的族人,并设法将其带回苦水荒漠。至于后续事宜,自然是将族人整合重整旗鼓。 厉穹便是被派往南洲大陆的弟子之一,于五年前来到西岭戈壁,发现了被源石族奴役的红丝蛰虫部族。凡是被厉银牙选中的弟子,无一不是心思细密、稳妥可靠之人。厉穹除了修为颇高,行事也极其稳重,凡事喜欢未料胜先算败,所以并没有急于做出什么大的举动。而是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,将此地的情形摸清后,又花了一年多辗转于各处矿井,设法与虫须取得联系。 高庸涵听到这里,前后想了一下,已经大致明了。这个厉银牙看来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,这么大的举动能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,至少修真界就根本没听到任何传言,单只这一点就十分了不起了。如果站在七虫族的立场上来看,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有魄力、有担当的大英雄。不过这么一来,终究还是会被人发觉,只怕又会引起修真界的重视,玄明盛世前的那一幕惨剧,就是因为七虫族无休止地繁衍,危及到了其他八大种族的生存。如果厉银牙真的成功了,七虫族也如愿恢复了往日在蜃沙界时的昌盛,那么其他的生灵又该怎么办? 念及于此,高庸涵大感头疼,总不能治一经损一经吧?其实关键还是在雾零花,只要想办法能让七虫族恢复灵胎,那么事态就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,看来日后还要走一趟苦水荒漠。倒是不知道息壤能否供雾零花所需,如果可以的话,对于焚天坑内的枯镝、狂尊等人而言,绝对是意外之喜。 “这么说,前几天的矿井坍塌一事,是你们弄出来的?”高庸涵虽然想到了息壤的可能性,但是却并不着急,打算把整件事情都弄清楚之后,再做道理。 “不错,我们筹划了很长时间,利用地底息壤游移的时候发动。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料到乱石坡这里会出现纰漏,险些酿成大错!”说到这里,厉穹和虫须都是一阵后怕,要不是高庸涵和审香妍的适时出现,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葬身在那洞穴之中。 “等从这里回到地面之后,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?”既然厉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出手,那么一定对于逃出来之后的事情有一个稳妥的安排,这对于高庸涵来说,无疑减少了许多麻烦,不过还是得要问清楚了才能放心。 对于这个问题,虫须完全没有什么主意,扭过头看着厉穹。厉穹对此事倒是胸有成竹,微微一笑答道:“这个我早就计划好了,只要一出去我们就先躲进乱石坡,然后等着厉族长派人前来接应。” “哦?你是说苦水荒漠会派人前来接应?”高庸涵原本还以为,厉穹会带着虫须等人跋山涉水,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,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。 “是!”厉穹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尊敬,那是对厉银牙生出的敬仰,神情肃穆地答道:“当初我们出来之前,厉族长便交代我们——” 厉银牙的顾虑不可谓不周全,他深知一旦在厚土界出现七虫族大规模的迁徙,铁定会引起其他种族的戒备,甚至是修真界的注意。前车之鉴不过才过去了五百余年,惨痛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,行事当然要愈加小心谨慎。所以临出发前,厉银牙一再告诫弟子务必谨慎,事不可为一定不能强行为之,有所举动之前先要找好退路,至少也应该找一处可供藏身的地方,然后传信回银牙洞,静候处置。如果有什么麻烦,可以允许大家临机专断,只要能保存实力,怎么做都不为过。 “我在进入矿井之前,已经把所有的计划传回了银牙洞,厉族长一定会有安排,就算一时不能悉数成行,日后也一定可以将大家都接回苦水荒漠!” “嗯,那就好!”高庸涵缓缓点头。 这个厉穹言谈举止都十分有条理,既然是如此的言之凿凿,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。而且从铁洛酋的手下不愿进入乱石坡这一点,就可以确保至少短期内,源石族不会发现这些虫人的踪迹。至于何时能去苦水荒漠,这就看厉银牙是如何安排了,高庸涵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。这时高庸涵才长舒了一口气,把尚留在矿井内那些虫人的情形说了一遍,希望厉穹和虫须能设法将他们也带出来。 “这个请大法师放心!”虫须拍着胸口应承道:“厉先生早就说过,要想办法把这里所有的族人都带出去,不再受那些石头人的鸟气。况且,那些都是我的族人,我说什么也不会见死不救的,这件事就交给我了,我明天就去!”受了这么多年的气,总算有了出头之日,虫须的欢喜和兴奋可想而知。 话音刚落,高庸涵看到厉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,知道他是担心虫须过于莽撞,当即笑道:“虫须,具体怎么做你要多听厉穹的,只要你们同心协力,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!” “呵呵,我记下了,一定听从厉先生的派遣!” “这就对了,你熟悉地形人脉又广,厉穹呢熟悉周遭的形势,所以你们联起手来取长补短,即便是遇到什么难题也自然会迎刃而解的。”高庸涵之所以这般的苦口婆心,是想把解救七虫族人的事情,交付给两人,因为这毕竟不是最紧要的事情。 看到厉穹和虫须都郑重点头,高庸涵将话题转移到息壤上面,向虫须问道:“虫须,我且问你,你们世代生活在这里,可知道西岭戈壁地底下的宝物倒底藏在何处?” “这个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,不过大概位置不会错,就在地底下方圆六十里的范围之内。”虫须有些不解,反问道:“大法师,你也想要那件宝物么?” “这件宝物对于七虫族可谓是性命攸关,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!” “什么?”虫须更是不解,连厉穹都为之色变,一脸愕然地看着高庸涵。 息壤的秘密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,而且七虫族这些年来几乎已经与修真界隔绝,所以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到“息壤”这个说法。等到高庸涵将息壤的神奇说完,两人的表情截然相反。厉穹先是震惊,继而沉思,然后是狂喜;虫须则是一呆,然后咧开大嘴一阵傻笑,跟着懊恼地拍了拍脑门。 厉穹的喜恰如久旱逢甘露,在他看来,只要拿到息壤,就意味着雾零花生机再现,七虫族的崛起指日可待。虫须的懊恼,是后悔自己身在宝山却空手而归,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年。 “大法师,厉先生,我这就带人回去,就算拼了性命不要,也要把这个‘息壤’给挖出来!”良久,虫须才回过神来,大声叫嚷着。 “你先别着急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示意虫须少安毋躁,转头问道:“厉穹,你怎么看?” 厉穹已经从狂喜中平静下来,仔细一想还有许多难处,听到高庸涵开口相问,便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:“我在想,源石族在此经营了几百年,而红丝蛰虫部族也挖了那么长的时间,结果都没有将息壤挖出来,只怕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!” “想那么多做什么,不管你怎么考虑,最终还不是得要有人去挖?”虫须的这句话虽然有些粗鲁,但说的却是实话。 高庸涵和厉穹相视点了点头,厉穹续道:“虫须老弟说的不错,所以我们更要筹划一番。” 厉穹的计划分两个方面。一方面,将息壤的事情设法回禀银牙洞,看厉银牙对此有何良策,最好能借助法术或者法器开采。另一方面,就是由虫须领着一帮人重新回到矿井之内,尽力朝地底下挖掘,总归多少会有些效果。只是这里面有个问题,就是如何避过源石族的耳目,保证众人的安全,毕竟才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冒然回去只怕会遭到源石族的严厉处置。 众人虽然不知道铁洛酋已经下令,将坍塌矿井中的虫人全部处死,但是都很清楚这个可能性极大。虫须也皱起了眉头,尽管他本人悍不畏死,但是却不愿看着刚刚才逃出生天的族人送死,一时间有些为难。 “我倒有个看法!”高庸涵仔细想了想,顿时有了主意,沉吟道:“那么大的一片矿井,如果突然没了这么多虫人,源石族也肯定吃不消,他们会怎么做?” “他们肯定不会自己下去,必定会从别处调派一些人手过来,”说到这里,虫须眼睛一亮,喜道:“大法师,你的意思是想办法混进调过来的族人中间?” “不错,不过恐怕要多等几天。” “那没关系,正好也可以和其他族人取得联系,等到挖出息壤再设法离开此地。”厉穹对于这个办法十分赞同,由衷赞道:“大法师果然慧眼如炬,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没想到。” 高庸涵淡然一笑:“哪里,哪里!你们是关心则乱,并非见不及此。” 当下计议已决,西岭戈壁所有事关七虫族的事宜,高庸涵全部交付给厉穹和虫须处置。有关息壤的事情,两人答允一旦有所收获,一定会为高庸涵留上一部分。而厉穹也流露出一个意愿,希望能在日后和高庸涵一起去焚天坑看一看,因为那里汇聚了七虫族太多的辛酸和期望。 第一五七章 疑问 第一五七章疑问 高庸涵和审香妍从地底出来,走了五六十里总算出了山区,在一处岔路口有一圈巨石围成的小营地,找到里面的源石族人一打听,这里果然离采石场不远。从那几个源石族人的装束来看,显然是这附近的守卫,而且对两人的来历颇为熟悉,所以盛情邀请二人暂留几天。看看天色已晚,加上审香妍动用本命元丹之后仍有些虚弱,高庸涵也就应承下来。 那几个源石族人很高兴,却不知拿什么东西来待客,索性拿出了几块石晶,有些尴尬地笑道:“二位大师,我们不知道你们会来,一点准备也没有,只有这几块石晶,还请见谅!”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知道源石族人生性豪爽,对于真正看重的客人十分尊重,如果拒绝收下这几块石晶,将是极不礼貌的举动,所以只是稍稍辞谢了一下,就把石晶装入怀里。 一番忙乱之后,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源石族人问道:“二位大师是要去哪里?” “旭日原。” “啊,我知道了。”那个源石族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我等奉铁统领之命,在此恭候大驾,等明日一早,我们便陪同二位大师一道北上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大为诧异,问道:“铁头领已经算准我们会在此地出现?” “那倒也不是,”那人笑道:“铁头领昨日一大早就吩咐下来,龙门镇方圆三百里之内,所有的营地以及路口,都派出数队人马等待二位大师。” “原来是这样!”高庸涵恍然大悟,铁洛酋一定以为自己二人会不辞而别,所以特地做此布置,完全是为了用进一步将对付重始宗一事敲死。 “这个铁洛酋粗中有细,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灵巧,倒是小觑此人了。”高庸涵心中默念,其实单就玄元宗的这重渊源,自己就绝不会袖手旁观。不过由此看来,自己即便是出手对付重始宗,源石族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,顶多是虚张声势而已,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好消息。 到了月上枝头,那几个源石族人很自觉地退出营地,守在四周,并不敢打搅两人。审香妍渐渐恢复了几分元气,高庸涵心中一宽,对于地底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,轻声说道:“妍儿,下次不可再这样冒险了!” “嗯!”审香妍本来不愿过多提及高庸涵入魔之事,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做无异于讳疾忌医,当下恳切道:“高大哥,恕我直言,你最近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,我一想起来就担心,总是怕出事。” “我明白,可是——”高庸涵摇摇头,苦笑道:“妍儿,我这几天老是感觉心神不宁,可又找不出是什么原因。每次一出手,都遏制不住内心中的杀意,唉!” “高大哥,你也别太往心里去,只要你能时时警惕自己,再依靠我们丹鼎门的清心功法,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。等到了星河屿,我去求师父传你专门修炼心性的高深法门,师父一向最疼我,一定不会回绝我的。” “好的,”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,柔声道:“妍儿,你先好好休息,其余的事情等以后再说。你放心,我会尽力克制心中的戾气。” 审香妍点点头展颜一笑,随后安然睡去,高庸涵静静地坐在一旁,回想着刚才的那番话。对于自己目前越来越难控制的杀意,他深知其中的危险,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入魔,入魔后具体会怎么样虽然还不是很清楚,但是看看狂尊就可见一斑了。到那时,将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,不要说天机门,就算再加上玄元宗也护不了自己。审香妍说去星河屿求智薇散人,只是她的一厢情愿,不管哪个门派,岂能轻易将修行法门传于外人?不过她是一片好意,自然不能直言相拒,惟有见步行步了。 由于心绪不宁,始终无法达到清心功法所要求的心境,高庸涵索性取出权机真人给的那个玉柬,用神识探察了一遍,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克制心魔的心法。这枚玉柬在他身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,高庸涵还真没有认真看过,只是抽空了解了一下天觉云龙法术的心诀。由于不敢再过分提升自身修为,所以一直将玉柬藏在紫府之内,今夜还是第一次通篇浏览。 玉柬内多是一些筑基和提升灵胎的法门,于真正的修行之术,却并不多。但是高庸涵却越看越是心惊,因为神果真人所记载的这些法术,无一不是与眼下修真界通行的法则相违背。唯一令他稍稍安心的是,这些法门都勉强打着阴阳调和的幌子。 现在所有的修真门派,最基本的修行理念,据说都是源自九界道祖的阴阳调和之说。正所谓:“阳秉阴受,雌雄相须;须以造化,参序元基。”就是说修行必须得阴阳相辅,龙虎相济。而玉柬中的法术,想必由于时间过于仓促,权机和权思二位真人都没来得及细看,否则必然不会轻易交给自己。因为里面的种种修炼法门,究其实质而言,只怕会被整个修真界视为邪魔外道。玉柬中的法门,多是追求极致,几乎完全摒弃了阴阳调和之说,照此修炼下去,恐怕迟早会堕入魔道。可是照神果真人的说法,这些法门都是前人所传,依其修行,灵胎无论修炼到极阴或者极阳,都可以触类旁通,成就大道。 这一发现,令高庸涵大为震惊! “难道说,就是因为这些法门违背了道祖之说,才会被仙界抹去?又或者,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天机门才受到了仙界严厉的惩处?丹鼎门才会如此大动干戈,不惜置数百年的交情于不顾?” 想到这里,高庸涵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,再加上当日在天机阁内,和权机、权思二人商议的结果,天机门所遭遇的不公,其中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。大致可以推断出,或许是天机门中某个,或者一部分成仙的修真者,在仙界惹出了极大的祸端,以至于引起了整个仙界强烈的反应,甚至于祸及到凡间的天机门。倒底是什么事情,能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,这就不是高庸涵所能想像的了。 不过这个推测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,天机门建派已有数千年之久,这么长的时间,又为何不见仙界有何举措,这完全不合情理啊!除非,仙界一直因为某种原因,无暇或是无法出手,又或是一直等到九界坍塌之际,才有了动手的借口。这里面的内情,固然令人好奇,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能窥得一斑,惟有放过不提。 不过这么一来,倒令高庸涵有了另一个看法。如果说天机门自建派以来的历代先贤,都是通过修炼这些法门,从而得以飞升仙界,那就是说,修行并非一定要遵从阴阳调和的法则。这个发现令人惊诧莫名,一个流传了成千上万年,被修真界奉为金科玉律的修行法则,却并非是一点差错都没有。由此可见,其他的见解,其他的法门也不一定就全错,高庸涵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。 “难道说,魔界的修炼法门也并非是一无是处?”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危险,却又是如此的诱人,高庸涵一时间心乱如麻。 魔界从何而来,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,关于这一点,修真界并无一个确切的说法。各大门派之中可谓是众说纷纭,至少在天机门的各种典籍之中,就没有明确的记载,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横行于世。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,就是魔界出现的时间并不长,而且之前没有任何征兆,就这么凭空而来。尽管对魔界的具体情形不甚了了,但是修真界对于魔界的态度却是一致的,都是痛恨而且惧怕。高庸涵曾亲身经历过魔瞳,以及墨魇这两个来自魔界的生灵,十分清楚他们的实力强悍到了何种程度,而且自他们的体内,无时无刻都散发出令人畏惧的诡异、暴戾之气。 可是从修真界对魔界的戒惧来看,魔界的实力绝对要比修真界高出许多,甚至可以说与仙界相比都毫不逊色。那么是否可以说,修炼魔界功法也能如修真一样,最后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,就如同成仙一样成魔呢?由此又引出了一个问题,仙与魔倒底有什么区别?既然人会有心魔,那么是否可以说,魔性也是与生俱来的,魔也是修真者修出来的?仙就一定是真正的大道,魔就一定是邪道么?那么“道”呢,就一定有对错之分么? 这一连窜的疑问,令高庸涵的心神完全陷入到混乱之中,天人交战,灵胎也随之狂躁不安。各种想法分沓而来,对与错,正与邪,仙与魔等等矛盾之极的念头一起涌了上来。高庸涵强忍着紫府内翻腾的灵力,整个身体急速、细微地抖动着,浑身汗如雨下,一身长袍如水洗一般,喉头间发出低沉的吼声。心神中的缝隙越来越大,心魔第一次摆脱杀戮的刺激出现异动,一旦心魔突破束缚,后果不堪设想。 突然一阵清凉的气息掠过,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,不过语气十分急促而且焦虑:“高大哥,你怎么了?” 高庸涵浑身一震,神智一醒,翻腾的紫府一下子复归平静,缓缓睁开眼睛,审香妍同样是满头大汗,一张粉脸涨的通红。高庸涵旋即醒悟过来,刚才又险些入魔,当下歉意道:“妍儿,对不起,我又让你担心了!” “高大哥,你的心魔又发作了?” “那倒没有,我只是试着运行了几圈灵力,以至于心神不稳,现在没事了。”高庸涵知道,如果这些问题不能真正化解,只怕日后还会陷入到这种情形当中,所以有意轻描淡写,不愿让审香妍再为自己担惊受怕。 “都说过了,你现在的情形不能再急着提升修为,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?”审香妍当然不会知道,高庸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“大逆不道”的念头,所以也没太在意,仅仅是埋怨了几句。 “是,是,下次不会了!”高庸涵抬头一看,才惊呼道:“原来天已经亮了?” “哼,天早就亮了,你才发现么?”审香妍不禁白了高庸涵一眼。休息了一夜,她的精神好了许多,天色微明便醒转过来,一醒来就察觉到不对劲。对于高庸涵入魔时的表现,审香妍已经非常熟悉,当即一道灵光轻飘飘拂了过去,恰好将高庸涵从险境中给救了出来。 高庸涵并不接口,只是微微一笑。其实他心中倒是有颇多感触,原本还说要好好照顾审香妍,却没想到完全颠倒过来,要不是有她一路从旁相助,只怕自己早就入魔了吧! 这时,那几个源石族人早已等在外面。两人不再耽搁,收束停当之后,由那几个源石族人带路,一路往北而去。 第一五八章 无愧 第一五八章无愧 由于沿途均有源石族的营地,那几个随行的源石族人又打点的很是妥当,所以在高、审二人,倒也颇有几分游玩的惬意。这里已是西岭戈壁的腹地,一路上所遇的源石族人越来越多,到处可见高高耸立的巨大石柱,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蔚为壮观。尤其是夕阳西下,石柱拖着长长的影子,加上不时落下的闷雷闪电,平添一股苍茫寥廓之感。 审香妍在高庸涵的悉心照料下,七八天下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,而高庸涵由于心存疑问,所以每夜修习清心功法之余,时常悄悄翻阅那枚玉柬。随着对玉柬内容的不断了解,高庸涵心中的疑问随之加深,以至于有些拿不定主意,不知道是否该研习里面的心法。无论如何,对于心魔他还是十分担心的,害怕冒然修炼会加重隐患。 其实真正说起来,天机门那些失传的心法,略微有取巧之嫌,因为只单修一种灵胎本源灵力,肯定要简单得多,快得多,这自然是最吸引人的地方。而前人对于修行过程中出现的心魔,处置的办法也很巧妙,就是借助符篆和阵法护住心神不失。这种借助外力的办法,需要对符篆和阵法有相当的修为,以高庸涵面前的水平,只要不是那种太厉害的心法,倒也勉强可以尝试一下。 可惜,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阵法,神果真人只粗粗提了一下,却并没有明确的记载。这个阵法,玉柬中说“幽潜沦匿,变化于中;屈伸返覆,包囊万物;以无制有,器用者空”,故名大器覆空阵法。名字虽然古怪,但是只从这几句话就可想见,其中妙用无穷。只是为何没留下心法口诀,就不得而知了,也许已经被仙界毁去,彻底失传了吧。这令高庸涵非常遗憾,要是能学会这个阵法,自然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,足以去体会一下这种独特的修行方式。不过就目前而言,思虑再三,只能作罢。 这一日,众人来到一个营地之内,略微安顿了一下,那几个源石族人特意来向二人辞行。“二位大师,从这里再往前便是天雷峡谷,属于雷神堡的范围,我们就不便同行了。” “这是为什么?”几天相处下来,审香妍与这几个源石族人已经很熟悉了,闻言一时间颇有些不舍。 那几个源石族人神色有些尴尬,咧开大嘴笑了笑并不回答。高庸涵当然知道,这是由于源石族内部的铁红部落与山岩部落一直不和,加上铁洛酋对雷神堡心存不满,长期下来,两地两派之间难免会疏远。而以源石族人的性格来看,就算出现什么口舌之争,甚至是纷争也毫不为过。这里既然属于山岩部落管辖,铁红部落的人自然不愿意冒然进入,以免徒惹不快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而且此去驻木村,是为了寻访玄元宗弟子,说不得会和重始宗动手,铁洛酋当然不愿意置身其中了。 “没事,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。” 高庸涵的这句话,令那几个源石族人松了口气,接着说道:“这个天雷峡谷是族中的禁地,所以二位大师切不可擅闯,否则会很麻烦。从这里——” 从这个小营地往北约莫二十里,有一个岔路口,一条往西的小路,是通往天雷峡谷的。那里虽然没有人守卫,但是在峡谷的入口处,有雷神堡派出的修真者巡视,一旦遇到不请自来的外人,多半会一顿暴打然后给赶出来。由于这个峡谷被源石族列为禁地,自然会令人生出觊觎之心,曾经就有好些胆大的商旅,不顾龙门镇的告诫想偷偷潜进峡谷寻宝,结果险些丧命。自那以后,除非获得雷神堡的邀请,否则没人敢踏进峡谷一步。 “天雷峡谷既然是禁地,难道说地底下也藏着什么宝贝?”审香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,想起地底下的息壤,好奇心一起张嘴就问,也不管能不能问,问的合适不合适。 “妍儿!”高庸涵眉头一皱,轻声喝道。这么多天了,审香妍一直都没有怎么惹祸,还以为她经历了一些事情,慢慢地变了性子,可是这句话一出,才想起了审大小姐的脾气,摇摇头对那几个源石族人笑道:“舍妹言语无状,倒不是有心打探贵族的隐秘,还望见谅!” “那倒也没什么。”这么多年来,打着各种幌子来问天雷峡谷内情的人,多得很,可是从没人能搞明白。所以在这些源石族人看来,审香妍这么问也没什大不了的,与那些过往的商旅差不多。不过这也就是性子直率的源石族,放到其他种族,像这样子冒失地打听别人的隐秘,只怕立刻就会翻脸。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,就好比一个陌生人,突然问你有多少钱,都藏在哪里,你会怎么样? 审香妍话一出口随即醒悟,知道自己又失言了,吐了吐舌头不再插嘴,听那个源石族人继续述说。 “只要沿着大路一直走,一点都不用担心,差不多再走六七百里,就到了一个叫细柳洲的地方,那里离驻木村也就不远了。” “嗯,几位明日就要返回龙门镇了么?” “不错,我们会向铁统领禀明此事。”略微停顿了一下,那人继续说道:“另外,二位大师还有没有什么事情,需要我们代劳的,尽管提出来,只要办得到,绝不含糊!”那几个源石族人对于两人十分佩服,而且高庸涵天性豪迈,审香妍又天真烂漫,与他们也算得上是很合脾胃,所以最后这句话说的十分诚恳。 “多谢!”高庸涵一拱手,想了想说道:“就烦请几位帮我传句话,请转告黄氏商队的一个账房,就说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失言,让他在九重门等我们。” 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,自然一诺无辞,那个源石族人当即拍着胸口说道:“没问题,只要那个商队没走,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。那人叫什么名字?” “那人是个千灵族人,叫明古溪。那个商队上月底才到的龙门镇,据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,应该不会这么快离开。” “原来是明先生,我认识,每次他们一帮子人来西岭戈壁,都会住上一段时间。你放心,就算他们已经离开,我也能追上他们。” “那就有劳诸位了!” “何必这么生分?”那几个源石族人手一阵乱摆,然后七手八脚端上了几样酒菜,这令高、审二人大感意外,意外之余却是几分感动。源石族人一向以山石为食,毕竟像石晶这种好东西,也只有铁洛酋这种修真者才有资格食用。在临别前,他们居然能准备到这些酒菜,足见其盛情。当夜众人都十分的尽兴,一直喝到深夜方才罢休。 第二天一大早,众人在营地外挥手道别,各自上路。戈壁昼夜温差极大,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,地面上升腾出一丝淡淡的雾气,远处那些耸立的石柱,在朝阳下散发出点点金光。今天早上异常的清净,连落雷都没了踪影,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轻盈的马蹄声。两人看着眼前独特的美景,一时间都不愿说话,沉浸在这难得的安详之中,任由马匹悠然而行。 “高大哥?”审香妍轻轻叹了口气,转过头仿佛有些困惑。 “嗯?” “我最初听你说起七虫族的遭遇,觉得他们活的好生悲惨,尤其是到了龙门镇外的矿井那里,看到源石族人奴役那些虫人时,感到十分气愤。可是后来得知了源石族的苦衷,再加上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,觉得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可恨,所以——” “所以你心中就有了疑惑,是不是?”高庸涵看见审香妍抿着嘴唇,轻轻点头,也叹了一口气:“你一定在想,我们倒底应该帮谁才好,是不是?” 其实这个问题也曾令高庸涵感到茫然,不过身为“人杰”,当然很快就找出了本质所在:“其实真正说起来,我们连南、北州国之间的问题都没处理好,又怎么去管别人的事情?如果从各自种族来看,只要是为了生存之道,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,可是一旦这种做法危及到他人的生死,就有了对错之分。” 高庸涵的语气平缓但是很有力,既像是给审香妍作答,也像是说给自己听:“我不知道世间是否真有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,但是至少应该去试一试,想办法尽力避免这些纷争。” “我明白了!” 高庸涵的做法,正是源于他的这个想法。比如说,源石族挖掘灵石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,但是奴役七虫族就错了,更何况他和七虫族还有极大的渊源,所以自然会出手帮那些虫人。不过另一方面,即使是为情势所迫对付源石族,也并非是一点余地都不留,至少,高庸涵就不会唆使虫须等人将矿井全部毁去。因为那么一来,无疑是彻底断了源石族的念头,只怕会逼得他们做出种种过激举动,对其他种族来说也不会好过。 “所以此次西岭戈壁之行,总算是大有收获,至少我们知道有雾零花这种奇花,只要能获取息壤,七虫族的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。而源石族的问题,主要是石魂如何生成,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,但是有了七虫族这个现成的例子,我相信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。”说实话,既然现在的厚土界是九大种族共存的局面,那么不可能将任意一个种族灭族,所以要想真正化解纷争,只有找出纷乱的根源,然后对症下药。高庸涵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难度,但是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,其实,他现在背负的重任,哪一件不是困难重重? “是啊,到时候回到星河屿,我想天机门和师门的误会,也一定会有办法的!”受到高庸涵这番话的鼓舞,审香妍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,不由自主地换了个角度看待问题,觉得只要努力,世上许多事情也并不是说就一点转机都没有。 人一生当中,有哪个是一帆风顺、没有挫折呢?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真正顺心的时候屈指可数。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尘世中人,如果遇到事情就纠缠于其中,那么活着未免太累了。而如果每件事都想去寻找一个最好的结果,也太不现实,就算是仙人恐怕都无法做到这一点,否则世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纷争?只要尽心尽力去做,无愧于天地,无愧于本心,就算没有结果也可以无憾了! “不错,事在人为!就算最后的结果不能如愿,至少也能问心无愧!”想通了这一节,高庸涵心中一直横亘的沉重一扫而空,大笑声中与审香妍策马向前。 PS:最近这段时间,我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,为了在地震中遇难的同胞! 地震来临那一刻,我刚好在成都,从剧烈摇晃的楼上跑出来,我才发现,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不安。只有身临其境,你才会知道当时有多恐怖,以至于我妻子现在还有一些心理阴影。不幸中的万幸,家里的情况还算比较好,但是转过头来看到新闻报道之后,我哭了,所有的人都哭了!就在余震不断中,我和妻子举行了婚礼,没能来的亲朋好友,都通过电话和短信给我们送来了祝福,在这里,我要说一声谢谢! 从成都回到深圳之后,朋友并没有从我脸上看到新婚的喜悦,我告诉他们,这是因为既有劫后余生的幸运,更多的还是无尽的哀思!从这次灾难中,我有两个最深切的体会。一个是家人的平安、健康比什么都珍贵,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,甚至于自己的生命;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善良、奉献、团结、爱心等等等等汇集在一起,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为之深深感动。 我们一定会战胜灾难,一定会渡过难关,中国一定会腾飞! 最近的更新停了很多天,所以今天附上三章内容,希望大家能满意。另外,我也希望大家能为灾区人民尽一点心意,无论多少,都是我们的真情实意! 第一五九章 峡谷 第一五九章峡谷 自龙门镇一路北上,地形就有了一些变化,虽然仍可见到陡峭的山崖,但是明显少了许多,相反倒是出现了一些沟壑。往往是起伏不大的戈壁上,突然陷下去一大块,窄的不过数尺,宽的竟达数十丈,甚至数百丈,长度则从里许到数十里。这些沟壑深浅虽然不一,可到后来慢慢连在一起,形成一道道地下峡谷,大致呈南北走向,站在高出四望,倒也别有一番景象。 从营地出来以后,行不多远,果然出现一条岔路,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沿着一条峡谷,一直向西蔓延,直至隐没在峡谷之中。高、审二人知道,这条路下去就是雷神堡划出的禁地天雷峡谷了。天雷峡谷有多大,在这里根本看不清楚,因为整个峡谷都笼罩在一团阴云之中,不时有巨大的闪电划过,伴随着沉闷的炸雷声响。 从峡谷方向,隐隐传来一股法力波动,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,可见峡谷内一定有什么布置。不过高庸涵对于这个“禁地”之说并不感兴趣,也不想去打听源石族的隐秘,别人的秘密总是知道的越少越好,否则极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有这般想法,当然不会再做停留,于是继续向北而行。 大路沿着峡谷的边缘向北延伸,地势的起伏越来越大,原本处处可见的巨大石柱,日渐稀少,到最后几乎绝迹。不知是否是风沙落雷的缘故,道路的痕迹也越来越淡,到最后全是砾石黄沙,已经分不清路在何方。 三天后,粗粗算来,从那处营地出来差不多有三百余里,来到一处峡谷边,前行的道路在此噶然而止。这条峡谷自东向西蔓延,似乎没有尽头,两侧的峭壁相隔不下百丈,深反而不过数十丈的样子。峡谷底下全是红色的砂石,一阵怪风从西面吹来,掀起漫天的红尘,座下的两匹马“唏溜溜”一惊前蹄直立起来,跟着不住地后退。 “看来,我们要绕道而行了!” 这个峡谷对于高、审二人当然没什么大碍,只是两匹马就有些难办了,总不能将马举在头顶给驮过去吧。在茫茫戈壁上,如果没有马匹代步,虽然以两人的修为不至于被困,但总是一件麻烦的事情,所以肯定不能将两匹马弃之不理。而且,这条峡谷总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,高庸涵也不想多事,只有先往东再走一段路,看情形而定了。 其实两人并不知道,他们已然把路走错了。此时应该往西再走约莫五六里,峡谷在那里骤然收拢,最窄处不过三十余丈,其上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梁可供通行。这条路对于过往的商旅,以及源石族人来说,当然十分熟悉,可是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西岭戈壁,这一下南辕北辙,离石梁越来越远了。 顺着峡谷又走了四五十里,天色逐渐暗了下来,高庸涵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,找了一些干枯的灌木,弹出一点火星生了一堆篝火。然后很轻松地打了两只沙兔,剥皮洗净之后,直接拿木条穿了起来慢慢烘烤。不远处,两匹马自由自在地啃食着一小片杂草,时不时落下一两道惊雷,砸的地面尘沙飞扬。 审香妍对此已是习以为常,看着火光对面高庸涵忽明忽暗的面庞,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温暖。仔细回想着几个月来的经历,不免觉得这样的生活,较之以前的确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刺激和乐趣。而且最重要的,这种经历对于她的修行也有极大的助益,至少在和慕寒食的交手中,就获得了相当多的经验。当下轻声说道:“高大哥,能和你一起闯荡,真好!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:“这些日子委屈你了,还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到什么危险。” “不管什么危险,只要咱们在一起,就一定能安然渡过。至于这点委屈,又算得了什么?”审香妍自从见识了高庸涵与凤匀闲、慕寒食等人交手之后,才知道修真界高手相拼是何等惨烈,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。所以从前在师门里的那些自负,早就抛得干干净净,现在只求不要再出现墨玄庄那种剧变,因为她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高庸涵。 “妍儿,你放心,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分开!”高庸涵说这句话时,眼神中满是坚定。 审香妍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迷醉,脸颊上露出两朵淡淡的红晕,喃喃道:“我相信!” 审香妍的这个表情十分娇艳,令高庸涵没来由地生出了些许慌乱,连忙低下头去,将话题引到别处:“明天我们再往东走一段,如果还是没有路的话,只能硬过了。” 审香妍难得看到高庸涵的窘态,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柔声道:“反正你怎么说怎么来,我都听你的!” 一时间,苍茫的戈壁仿佛也充满了柔情,两人都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,谁也不再说话。 第二天早上,两人继续往东而行,走了三十多里,地形虽然仍有起伏,但是峡谷的变化却并大,仍旧无法顺利通行。到了一处地势稍缓的地方,高庸涵停了下来,极目远眺,想了片刻终于做出决断:“妍儿,我们就从这里过去吧。” “那这两匹马怎么办?” 高庸涵翻身下马,走到悬崖边上朝下打量了一眼,又看了看对面的山崖,沉声道:“只有硬扛过去了。” 审香妍很清楚,要把两匹高头大马从谷底弄到对面的山崖之上,难度颇大,不过她对高庸涵一向很有信心,也就不再多言,当下牵着马走到山崖边。高庸涵单手托住马腹,贴着峭壁纵身朝下跃去,那匹马惊惧之下,大声嘶鸣极力挣扎,以至于审香妍的坐骑都吓得不住后退。高庸涵人尚在空中,手上放出一层淡淡的白光,将马牢牢困住,然后脚下连环在石壁上交错,瞬间便到了谷底。那匹马四足甫一着地,登时瘫软趴在地上。 高庸涵轻轻拍了拍马头安抚了一下,接着纵身上了山崖,如法炮制将另一匹马也弄到谷底。两匹马都吓得不轻,一时间赖在地上都不肯走,两人索性打量了一下四周。峡谷内空空荡荡,除了两侧数十丈高的石壁,入眼全是细小的红色沙砾,说来是极其平常的景象,可是高庸涵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妥。 “妍儿,我们走吧!” 那种不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,高庸涵心生警觉,干脆一手一个将两匹马都托了起来,疾步朝对面山崖下走去。刚刚走了一半,一道天雷从天而降,当头朝两人砸下。这道天雷来势迅猛之极,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,仿佛是天空裂开了一条口子,突然钻出来的一般。而更令人诧异的是,这道天雷后面,竟然出现了无数的闪电,将这一片峡谷全部都罩了进来。 眼见避无可避,高庸涵大喝一声,猛地跃到半空,左手一点一道闪电迎向那天雷,右手一挥洒出一片电光,将审香妍和那两匹马全部护住。天雷受到闪电牵引,“啪”的一声砸到高庸涵身上,与此同时,那些闪电也与电光碰撞到一起,在半空中炸开。 当日,高庸涵自矿井中破壁窜出之时,曾在满是天雷的峡谷中体悟出一种境界,可将自身融入雷电之中。只是这么一来,自身虽可毫发无损,但是身下的审香妍以及那两匹马,在此天威之下铁定性命难保,惟有奋力相抗。可是此次天雷威力极大,一个照面就把他从半空击落,闷哼声中大吼道:“快走!” 有了高庸涵这一下阻拦,雷电来势稍缓。审香妍趁着这难得的间隙,双手重重拍到马股之上,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,拼命朝对面山崖奔去。天雷再度落下,高庸涵重新跃起,一道威猛绝伦的金光冲天而起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。 一声巨响,峡谷上空仿佛都被撕裂,空间极度扭曲,无数的闪电夹杂在天雷之中,交织成一片,散发出夺目的光芒。高庸涵重重摔到地上,浑身上下被天雷震得裂开无数细小伤口,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毫不理会身上的伤势,双手猛地一拍,又是一式聚象金元大法。 天雷似乎被激怒一般,无数闪电如银蛇一般缠绕在金光之上,跟着又是一声巨响,金光瞬间被击碎转瞬消逝。抬头望去,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云团,如同漩涡一样急速旋转,卷起的狂风把整个峡谷团团包裹在里面。天色顿时暗了下来,云团中积蓄了太多的闪电,不停地击到峡谷内,远远望去,就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锁链从天而降。此时天雷反而停了下来,不过却不是散去,而是蓄势待发,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一般。 透过红色的沙尘,高庸涵看见审香妍已经到了峭壁之下,正在往上攀爬。低头看了看四周,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深坑,最麻烦的是,体内的灵力在刚才那两下硬撼中,被榨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。此时高庸涵已无法躲避,以他对雷电高深的造诣,完全感应到自己已经被头顶的天雷锁定,如果冒然闪避,必然会引发天雷的提前发动,落得个天打雷劈、五雷轰顶的下场。而如果不动,由于已无灵力支撑,也不可能再融入雷电之中,同样是死路一条,不过有了这短暂的平静,至少还能给审香妍活命的机会。 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云团,漩涡中心已经出现了一条漆黑如墨的云柱,乌云中不时传来几声闷响。高庸涵几乎可以肯定,这条云柱内蕴含了一股从未见过的天地之威,足以令人生出难以抗拒的无力之感。如果换作是另一个人,只怕已是亡魂大冒闭目等死了,不过高庸涵屡经险境,心志早已坚韧无比,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应对之法。 审香妍终于到了对面的山崖之上,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哭哭啼啼、死也不走的做那种小儿女态。她十分清楚,在无力对抗某种局面时,真正能帮高庸涵的做法,就是要尽力保全自己。只有自己平安无事,高庸涵自然就少了后顾之忧,应对危局时的把握无疑也会大了许多,所以她才会在天雷突袭之时,毫不迟疑地朝外狂奔。 这个道理自一开始,高庸涵就给审香妍讲过,可是就这么离去,把危险都留给高庸涵一个人,她内心中仍旧充满了苦涩。在跑到峭壁跟前时,她已是泪流满面,从不断闪现的强光,和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就可以知道,高庸涵正面临着怎样的险境。此时的审香妍,一方面痛恨自己的修为太低,总是成为累赘,一方面又为高庸涵的深情所感动。所以刚一踏上山崖,顾不得拭去脸颊上的泪水,泪眼朦胧中回头朝峡谷望去。 可是,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! 第一六零章 银针 第一六零章银针 巨大的云团在漩涡的搅动下,猛地收在一起,前端是一条漆黑的云柱,如同一根巨大的尖刺朝下刺去。云柱前端一接触到地面,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,跟着一声巨响,所有的乌云朝四周激射而出,带着狂风卷起漫天的红尘。狂风中夹杂着无数条电光,狠狠劈在两侧的山崖之上,石壁哪里经受得住如此威猛的冲击,大块大块的岩石崩塌坠落,轰鸣声在空旷的戈壁上远远传了出去。 这一下来得太快,审香妍在狂风闪电的逼迫下,只得运转灵力全力抵挡,山崖的崩塌逼得她急速后退,一直退出二十余丈,方才稳住身形。急切地朝峡谷内望去,可是漫天的沙尘将所有的情形都遮掩住了,根本无法看清。审香妍大声呼唤,可是却无半点回音,此时云团已然散去,一咬牙就要从山崖上冲下去。一道宛如银龙的闪电突然冲天而起,直刺苍穹,银龙在天空中一声咆哮,然后往东而去。这一下变故大大出乎意料,审香妍不禁一愣,呆呆地看着那条银龙渐渐消失在晴空之中。 此时,狂风骤然停歇,沙尘渐渐淡了一些,审香妍朝下看去,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。只见峡谷内原本平坦的地面,居然拱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堆,土堆四周是一圈一圈呈现波浪状的深坑,一直蔓延到山崖脚下。这些都还不算什么,最主要的是土堆之上,只有一根高高耸立的银色长针,此外根本没有看到高庸涵的身影。 高庸涵去了哪里? 这根银针又是如何凭空出现在峡谷之内? 面对这样的结果,审香妍反而冷静下来。虽然不知道刚才倒底发生了什么事,但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认为,高庸涵不会有什么危险。这个信念是如此的强烈,以至于当她用手抚摸着那根银针时,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。 不知不觉间,审香妍的灵胎从紫府中缓步走了出来,化作一缕神识附着在银针之上,随即隐没于其中。这一刻,她竟然突破了以往的桎梏,修为大进,灵胎已具备了些许的神识。这是因为丹鼎门本就注重心性的修炼,而她因为情系高庸涵,全部心神汇集于一点,在这一刻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,而这种境界却是强求不来的。正所谓制心一处,无事不成,由“情”入定,心境自然上了一层台阶。这无意中的提升,于她日后有极大的好处。 恍惚间,审香妍觉得来到了一团电光跟前,透过那层耀眼的光芒,一个熟悉的身影包裹于其间。她没有丝毫的迟疑,就这么走了进去,对于那些游离的闪电浑然不惧。说来也怪,本来略显焦躁的闪电,在还没触及到审香妍时,就已经纷纷散开,使得她很轻易地走到那个身影旁边,伸手轻抚那人的脸庞,朱唇轻启,如同梦呓般轻声唤道:“高大哥?” 高庸涵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白光之中,神态安详,似乎在闭目沉睡。忽而听到有人呼唤,慢慢睁开双眼,先是一惊,待看清来人后微微笑道:“妍儿,你怎么跑到我的紫府里来了?” “这是你的紫府?”审香妍大为诧异,自己何时有了这等修为,竟然可以进入到他人的紫府之内?正是这点诧异,心神出现了一丝波动,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荡然无存,娇躯一颤清醒过来。审香妍定神一看,原来自己仍然站在土堆之上,手掌也依旧搭在银针的表面。 “刚才的感觉如此奇妙,是真抑或是幻?”审香妍不禁低头沉思。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,就已经明白,高庸涵确然无事,心里顿时充满了喜悦。转念又生出了一个疑问,高庸涵既然无事,那么此刻又会在哪里呢?正思索着,猛然间觉得似乎有些异常,却是那根银针慢慢有了几丝变化。 银针露出地面的部分高逾十丈,粗约一尺有余,从底部往上越来越细,似乎是由纯银打造,表面光洁异常,显得十分精巧。除此之外,却出现的十分突兀,就这么光秃秃地插在土堆上,没有丝毫特别的地方。可是此时,银针表面浮现出一个个符篆,符篆夹杂着点点白光慢慢凸起,然后如同游鱼一般四处游走,最后慢慢聚集到银针顶端,白光也愈发的强烈。 审香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,静观其变。 银针顶端仿佛熔化了一般,一粒粒银色的颗粒随着白光急速旋转起来,逐渐往下剥落。随着银针的不断解体,混合着银色颗粒的光团越来越大,光团中似乎有数十条闪电来回翻飞,渐渐地一个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。土堆被光团逼得向四周扩散,里面的身影越发清晰了,待到土堆完全敞开,银针也随之熔解,白光倏地一收,全部涌向那个身影。 一声长嘶,一匹浑身雪白,如同纯银打造的骏马前蹄猛地直立起来,轻轻一跃跳上土堆。这匹骏马比之普通的马匹大了差不多一倍,最奇特的是,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银色的护甲,表面隐隐有银光流淌。马背上端坐一人,那人也披着一层银色战甲,只是战甲表面流动的是一缕缕红色光芒,煞是好看。一人一马仿佛是雕铸出来一般,一股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。 眼前这件战甲的样式,审香妍十分熟悉,与她所见过的一件护甲几乎一模一样,唯一不同的仅仅是颜色,因为那件是暗红色的褐纹犀甲。 “高大哥,我是不是又该恭喜你了?”审香妍对于高庸涵层出不穷的怪异,早已有了极深刻的体会,所以并不怎么吃惊。就凭眼前所见,也知道高庸涵必然又有了收获。 高庸涵朗声笑道:“妍儿,咱们边走边说!”说着,一夹马腹,那匹银色骏马轻轻一迈到了审香妍跟前,高庸涵俯身拉着审香妍的手臂,微微一提将她拉到怀里,纵马朝东疾驰而去。 骑在马背上,高庸涵一一道来,审香妍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。 原来,刚才天雷集聚之时,高庸涵突然回想起了当日在天机峰上,面对风如斗时领悟的那一招“生机”。“生机”虽然只是一种剑意,但是却可以汲取地底的浑厚灵气,在此时无疑是最好的应对之法,所以高庸涵没有丝毫停留,拔出临风剑俯身刺向地面。西岭戈壁底下藏有息壤,尽管深埋于九地之下,可是这天地间第一等的宝物所散发出的生机,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。“生机”一出,高庸涵本已枯竭的灵力顿时回复了不少,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这种灵力似乎与自身有些格格不入。 就在灵力恢复之际,天雷已然落下! 天地之威,岂是人力所能抗拒?褐纹犀甲自行显现出来,高庸涵勉强运转那一点点灵力,尽力将自己舒展开来,沉浸在品味雷电奥妙的那种境界之中。只是这道天雷太过猛烈,远超矿井外那处峡谷中的雷电,饶是高庸涵对于闪电别有体悟,还是经受不住,顿时感到周身犹如被无数道闪电劈中一般,痛苦不堪。所幸他沉浸此道日久,加上躯体在焚天坑内重塑,还不至丧命,不过却被生生劈到了地底。 天雷初现之时,那两匹马已然受惊,又被审香妍重重击在马股之上,同时向外窜出。而其中一匹由于马失前蹄,才迈出一步便摔倒在一旁,不过祸兮福所倚,这匹马反而因为靠在高庸涵身边得以保住性命。倒是另外那一匹马,放足狂奔还没跑出多远,就被天雷劈的粉身碎骨。 高庸涵被天雷劈中之时,摔倒之际本能地将手按在那匹马身上,倒无意中保全了马的性命。而在摔入地底之时,临风剑随之插入地下,不想却触发了地底的一处机关,这处机关便是那根巨大的银针。 “银针?倒底是什么机关,又是什么人放置在这里的?”这匹雪白的银马,奔跑起来风驰电掣,又快又稳,比之霜足兽似乎更胜一筹。审香妍靠在高庸涵怀里,想起刚才的情景犹有余悸,念头一转突然回头惊道:“莫非,正是这根银针,才引来了天雷?” 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,这根银针应该是精铸鬼工的手笔!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大感诧异,精铸鬼工一向十分神秘,可谓是神出鬼没,没想到会在这人迹罕至的茫茫戈壁,见到他们的踪迹。看到高庸涵坚毅的神情,顿时有所领悟,当下点头道:“我明白了,咱们这是要去找精铸鬼工的人么?” “嗯,没错!”由于历山的缘故,高庸涵不自觉地连带着,对精铸鬼工也生出了极大的反感。他和历山交往了好几年,一个出自天机门,一个是精铸鬼工的传人,两人闲来无事时常切磋。以此之故,高庸涵对于精铸鬼工的机关之学多有了解,而此时突然出现的银针,加上突如其来的天雷,无一不显示出内中别有隐情。是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,都要去打探个清楚。 高庸涵和历山的恩怨,审香妍多少知道一些,而且精铸鬼工的种种神秘,也使得她大感好奇,所以对于高庸涵的这个决定,反而充满了期待。 “高大哥,这匹马是怎么一回事?还有,你的护甲好像也发生了什么变化?” “这件事,说来可真有点巧了——” 刚才受到“生机”的气机牵引,埋在地底的那根银针拔地而起,反而抵消了大半的落雷闪电。不过银针因此也被天雷毁去,反而在机缘巧合之下,便宜了高庸涵。这根银针是精铸鬼工花费极大的精力炼制而成,尤为难得的是,其中掺杂有少量的银颦玄铁。这银颦玄铁据说产于瀚风洋深海之中,瀚风洋险恶无比,非修为高深之人不敢轻易涉足,是以这银颦玄铁殊为难得。不想今日误打误撞之下,高庸涵居然将银颦玄铁尽收囊中,借助天雷全部熔于褐纹犀甲之中,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。至于那匹马,才是真正的因祸得福,不但没有送命反而脱胎换骨,就如同高庸涵当日一样重塑躯体,成了一匹异兽。 审香妍轻轻抚摸着柔顺的马鬃,不禁暗叹造化的神奇,冥冥之中,的确有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。这匹马驮着两人飞奔,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累,而且落足极轻点尘不染,十分飘逸,当下问道:“这匹马可有名字?” “还没有,你给取一个吧!” “大漠卷轻霜,画作远山长!”审香妍悠然说道:“就叫‘轻霜’吧!” 第一六一章 闯阵 第一六一章闯阵 两人骑着轻霜在峡谷内一路往东疾驰,奔行了五十里,高庸涵眉头一皱,突然一提马缰停了下来。 “怎么了,高大哥?”审香妍不解,张口问道。 “这里也埋着一根银针!”高庸涵手往前方一指,入眼全是沙砾,什么也看不出来。不过他刚刚才得了银颦玄铁,对于银针的感觉异常敏锐,不可能看走眼,可是抬头朝天上望了望,却并没有看到聚集的天雷。 “难道说,这两根银针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?”看着前方耸立的山脉,高庸涵不禁陷入沉思之中。虽然到目前为止,仅仅只发现了两根银针,但是从银针内隐藏的法力波动,可以肯定在茫茫戈壁中,远远不止这个数字。这些银针显然是一座巨阵的阵眼,可是这么大的手笔,完全不像是精铸鬼工所为。 精铸鬼工以匠心独运见长,擅长的是精巧细致的机关,所造出来的器物可谓巧夺天工,从未听说能布下这等庞大的法阵。像这座银针法阵的规模,就算是鸿铸天工的人来布置,也十分吃力,除非是有天机门或者玄元宗的阵法之学做基础,否则断难如此。从银针上的符篆,以及内中的精巧之处来看,绝对不是鸿铸天工所为,但是这么大的一座法阵,又远远超出了精铸鬼工的能力。除非是两派联手,不过这种情形不大可能出现,这就令人困惑了! 高庸涵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,审香妍同样大惑不解,仔细想了想张嘴问道:“高大哥,刚才天雷消散之后,我曾见到一条银龙破空而去,飞向东方,莫非与此有关?” “还有这等事情?那条银龙是什么样子,你慢慢说!”高庸涵当时困于地底,受天雷煎熬,又下意识地将心神放置在熔炼银颦玄铁上,所以,只是隐隐感觉到一股法力向外激射而出,对其中的内情却并不清楚。其实,连高庸涵自己也不知道,之所以会纵马向东疾驰,便是源于他对银龙的感应,直觉地认为往东必有所获。 审香妍当下从自己如何上到山崖之上,那团云雾如何凝聚天雷劈到峡谷之中,而后银龙突然闪现掠空而去,尘埃落定之后银针凭空耸立等等情形,细细说了一遍。 高庸涵不住点头:“这条银龙,想必是银针内储存的天雷,以符篆变幻而来。”他曾听历山言及,精铸鬼工有一门独特的符篆之法,可以将地火风水等天地间最常见的元素收集起来,并将其转为一种类似灵体的东西。这条银龙,自然也是此等法门的产物。只是,当日历山所言,这种符篆之法早已失传,不想今日却在此一见,当下心中大感不妙。 精铸鬼工的种种反常之举,加上失传已久的符篆再度出现,可以想见必是有所图谋。而在西岭戈壁,除了源石族人的石晶还略显珍贵以外,只有一个息壤才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思!息壤内蕴含的无穷生机,无论是对世间的各大种族,还是对修真界而言,都是无上的至宝,一旦被慕寒食这类野心勃勃之流获取,只怕会埋下极大的隐患。而且精铸鬼工和天机门,以及鸿铸天工一向都不怎么对付,于情于理,都必须得去探个明白。 此时天色已晚,但是轻霜仍然没有丝毫的疲倦,高庸涵急于弄清精铸鬼工倒底是何居心,和审香妍稍作商议,便继续前行。果然不出所料,距此处三十里,又发现了一根银针,到最后银针越来越多,排列也越来越密,直至相隔一里,便有一根银针深埋于地底。此处的地形渐渐隆起,那条东西走向的峡谷也早已消失,融于茫茫戈壁之中。粗粗算来,从早上出发到现在,已经向东差不多狂奔了两百余里,只怕已经到了西岭戈壁的尽头。 粗粗估算了一下,这时应是寅时初刻。本来是繁星满布的夜空,不知何时已被大片云团遮盖,落雷闪电也愈发的强烈,隆隆炸雷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,远远传了出去。轻霜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天雷脱胎换骨,所以对于眼前的情形并不惧怕,而且对于雷电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敏锐,来回跳跃躲避着一道道霹雳。只是由于雷电太过频繁,不得不放慢脚步。 又前行了几里,轻霜终于裹足不前,因为面前尽是浓重的云雾,云雾内不时闪出一道道白光。高庸涵凝神望去,目力所及不过三五丈而已,但是云雾内显然聚集了大量的天雷,以审香妍的修为如果冒然闯进去,只怕会有危险。 高庸涵沉吟道:“妍儿,这云雾十分古怪,我先进去打探一番,”说着,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灵符递给审香妍,“如果灵符一碎,便表示出了什么意外,你骑着轻霜先走。” “嗯!”审香妍抿着嘴唇,答应的有些迟疑,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,转而叮嘱道:“高大哥,如果有变,我在来路五十里处等你。” “好!”高庸涵知道,要审香妍耐着性子在这里等待,只怕很难做到,于是续道:“只要不进入这团云雾之内,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,你也要多加小心!” “我记住了!” 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,朝她微微一笑,一腾身跃到空中,褐纹犀甲随即护住周身,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团云雾之中。云雾中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法力,对于闯进来的生灵极其排斥,高庸涵甫一踏入,便受到十余道雷电的攻击,身形一窒当即被劈落到地面上。 双脚一接触到地面,高庸涵顿觉不妙,地面虽然仍是布满暗红色的沙砾,但是其下仿佛藏了数道机关。几条细长柔软的枝蔓,带着寒光猛然从地底钻出,闪电般袭了过来。剑光一闪,临风剑划出一道剑芒,将那几条枝蔓悉数斩断,枝蔓随即缩成一团,变成一颗颗金属圆球,接着“铮”的一声弹开变成一枚枚银针。银针如同活物一般,猛地窜到半空,四周的雷电受其吸引,挟着风雷之声当头劈来。 高庸涵临危不乱,屈指一弹,几道电芒迎了上去,将那几枚银针震开,然后任凭那些雷电击向自身。灵胎瞬间进入体味雷电的境界,电光划过,周身巨震之下,临风剑险些脱手,就在这一瞬间,电光已然流过身躯,砸到地面上。 地面上,那几条被斩断的枝蔓突然暴涨,仍旧攻向高庸涵,结果被雷电生生给劈了出来。高庸涵定睛看去,原来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傀儡,看上去与栖绵族人有几分相似,体形如同山猫一般大小。不过那个机关傀儡显然对于雷电十分熟悉,在电光的照耀下,居然在地面上翻腾了几圈,灵巧地钻入地底。高庸涵此时手脚仍有些麻痹,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傀儡逃脱,这云雾之中的雷电竟然强悍如斯! 那个机关傀儡逃脱之后,整个地面宛如沸腾了一般,数十条枝蔓从地底冒出,四下摆动,仿佛在搜寻高庸涵的下落。也许是因为雷电的缘故,那些枝蔓一时间无法确定来敌的具体位置,有些不知所措,只是极力舒展四处搜索。透过浓重的云雾,实在看不清楚前方还有多少机关。如果单是这些傀儡,就算来上几十个,对于高庸涵来说也不在话下,不过它们借助雷电攻击的方式,却令人头疼不已。 如果要硬闯进去,至少眼前这段路就是寸步难行,该怎么办? 高庸涵收束心神,将所有的气息聚拢来不敢有丝毫外泄,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着四周。他这一静下来,那些枝蔓失去了目标,渐渐缩了回去,地面又恢复了常态。就连云雾中的雷电,似乎也忽略了他的存在,虽然仍是雷电交加,但是只有偶尔一两道闪电劈在身前一丈之内。此时的局面颇为微妙,高庸涵知道,只要自己一动,又或是气息外溢,立刻就会引来新一轮的攻击。 这些云雾当中,似乎藏有一个极厉害的法阵,可以使雷电变得与外界大不相同,即便是高庸涵也很难抵挡。而地底又藏着不少的机关傀儡,极易被触发,一时间不免有了一种上天无路、入地无门的尴尬。这种情形虽说十分为难,但是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,高庸涵想了想,甩手就是一道攻山符击向地面。 这攻山符取自天机阁,乃是天机门前人所制,与以往的灵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。挟裹着高庸涵充沛的灵力,攻山符带着一缕金光砸到地面上,地面顿时炸开,数十个机关傀儡被震了出来。傀儡一出地面,迅疾攻了过来,数十条金属枝蔓顿时将高庸涵团团围住。 高庸涵对此早有防范,临风剑往地上一插,地面瞬间隆起,跟着一声暴喝:“垂弦连疆!”漫天的银蛇反将那些傀儡裹了起来,云雾中的雷电旋即劈了下来。 由于这次动静太大,天雷似乎被激怒,无数的闪电从云雾中汇聚过来,形成一道道巨大的光柱,如同参天大树一般粗细,狂暴地砸在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内。那些傀儡虽然精巧,应变能力毕竟远逊于真正的修真者,对天雷浑然不觉,依旧攻向高庸涵,不过却受到垂弦连疆的束缚,动作变得异常迟缓。而攻山符的威力到此才真正体现出来,所有的傀儡体内突然传出爆竹般的闷响,其体内的法阵被震散,与天雷的联系随即被切断。天雷落下,这数十个傀儡被劈的四分五裂,雷电消散而去,地面上除了那个土堆,空空如也。 高庸涵在使出垂弦连疆之时,双手法诀纷飞,将攻山符完全催动,然后猛地往土堆内一钻。借助“生机”之力,将自身的气息统统遮掩起来,居然很顺利地避过了天雷的轰击。等到外间恢复平静之后,才重新踏回地面。这一击非常巧妙,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用同样的方法一举破掉数十个傀儡,可谓漂亮之极。不过这招使的也很险,无论是眼力、修为,还是于时机的把握,无一不恰到好处,只要中间任意一个环节稍有不慎,便极有可能身陷天雷之中。 这一下干净利落,潇洒之极,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,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:“高大哥,你这手当真是妙到毫巅,只怕换作我师尊也办不到,着实令人钦佩!” 高庸涵摇头叹道:“妍儿,你怎么闯进来了?” 审香妍还未来得及答话,一个阴狠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,你既然敢闯我的九天聚雷大阵,我自然不能容你们活着离开。不过我老人家大发慈悲,所以将这个小丫头放了进来,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!” 第一六二章 擒龙 第一六二章擒龙 审香妍刚刚下马,听到这话先是一愣,接着大怒:“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?”一点金芒,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,没入云雾之中。 高庸涵当然知道,审香妍打出的那点金芒是什么东西,断霞金丹的威力毋庸置疑,只是在这团厚重的云雾中能有作用么?果然,隐约中,远处只是划过几道白光,连想像中的巨响到没有,断霞金丹犹如石沉大海,再没有任何反应。 “咦,原来是丹鼎门弟子?”那人显然有些意外,跟着惊呼了一声:“这粒金丹,就是传说中的明灭金丹么?那么大的名气,也不过如此,哼!”语气中满是不屑。那人的见识颇为广博,居然知道明灭金丹,而此次却还是看走眼了,不过审香妍也懒得跟他多说。 这已是断霞金丹第二次失手!第一次是在审府后花园,高庸涵运用灵胎阴火之力,以垂弦术将其收取,今次在这什么九天聚雷大阵中,同样落空。审香妍已然明白,那人的修为只高不低,这次只怕又有些莽撞了,顿时神情一黯,垂下头去。 审香妍刚才在云雾外面,谨守高庸涵临去之时的告诫,倒真没有怎么乱闯,只是绕着云雾缓缓而行。才刚刚走出不远,一条银龙从天边飞来,一头钻进了云雾之中,激起一片白光。轻霜似乎对那条银龙十分戒惧,踌躇着不肯再往前走,审香妍只得调转马头原路返回。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,四周的情形已经变化,云雾开始向外弥漫,一条条枝蔓隐在浓雾中慢慢伸出地面。走了没几步,审香妍就知道自己迷路了,还来不及做出决断,忽然听见一声巨响,轻霜不由分说便奔了过去。 此时正是高庸涵第一次与傀儡交手。轻霜因为是借助高庸涵之力,才得以重生并成为一只异兽,自然对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近。所以在感受到危险时,反而加速朝云雾中奔去。对于轻霜的这种反常举动,审香妍稍稍一想也就释然了,于是听凭它冲了进去。找到高庸涵时,恰好看到他一举将数十个傀儡全部击碎,故而拍手叫好。 高庸涵并没有理会那人的话,径自走了过去,双手紧紧扶住审香妍的肩头,轻声说道:“妍儿,不必自责,是我疏忽了!”既然两人的行踪已经泄露,那人又占据地利之便,想要把审香妍卷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 “既来之则安之,咱们就碰一碰这个九天聚雷大阵!”高庸涵从来都不屑也不愿,在事后去想当初应该如何如何。事已既此,想再多也没有用,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那人给逼出来,我明敌暗一向是兵家大忌,高庸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。 “阁下藏头露尾不敢出来,莫非是见不得人么?” “哼,要想见我,有本事就自己过来。”那人根本不吃这一套,冷冷说道:“小子,这什么狗屁激将法,留着自己用吧!” 那人的声音飘忽不定,忽远忽进,根本无法确定其身在何处。高庸涵点点头,沉声道:“好,我就见识一下你的九天聚雷大阵,倒底有什么厉害之处!”说完,迈开大步朝前走去。 那人哈哈一笑,随即一阵晦涩难懂的法咒吐了出来,厚重的云雾随着法咒渐渐翻腾,无数的雷电居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个符篆,朝两人劈了过来。高庸涵面沉如水,知道这一下绝非等闲,心下不敢有丝毫怠慢,一甩手七杆令旗飞出插在四周,匆忙之间布了一个铁旗阵。这七杆令旗还是上次遭朔金齿袭击之后,从一个亡故的客商那里取来的,当日之后,高庸涵并没有丢弃,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。 高庸涵端坐于阵中,口中念念有词,七杆令旗泛出金光,金光中隐隐有金龙盘旋。此时雷电符篆已然攻到,高庸涵大喝一声金龙腾空而起,与那些符篆缠斗到一起。符篆如同绞索一般,一碰到金龙便缠了上去随即收缩,金龙本就十分微弱,在层层雷电包裹之中岌岌可危。跟着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电光大亮,三杆令旗冲天而起,被天雷劈的粉碎。法力碰撞在一起骤然荡开,平地掀起一阵狂风,竟然把四周厚重的云雾逼退了十余丈,不过这一轮天雷总算是接了下来。 高庸涵仍坐在原地,强忍着气血翻腾,尽力催动灵胎,设法修补险些被震散的紫府。审香妍早已掣出长剑,紧守在一旁蓄势待发。 “嗯,你摆的这个阵法,是天机门的铁旗阵,不过令旗太烂,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,布阵的规矩么?铁旗阵虽然不怎么高明,却也不至于这般不堪一击,难道说天机门居然没落如斯?”那人的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讥诮和不耐,又似乎有几分惋惜。 高庸涵借着这短暂的时间,将紫府平复下来,然后缓缓站起身,朗声答道:“阁下的什么九天聚雷大阵也不过如此,弄出这么大的阵势,不过和我的铁旗阵打了个平手。再者说了,你要是还有点眼光的话,应该能看出来,这七杆令旗只是尘世间的俗物,哪及得上我师门的万分之一。难道,你只会卖弄口舌么?”要是那人只羞辱于他,以高庸涵的性情才懒得去理会,不过那人言语中牵扯到天机门,事关师门声誉自然不能默不作声,紫府才刚刚顺畅,立刻反唇相讥。 那人不怒反笑,在他看来,高、审二人已是死到临头,眼下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利,嘿嘿笑道:“你的七杆令旗已去其三,就凭剩下的残阵,也想与我的九天聚雷大阵相抗?简直是不自量力!我这阵法发挥了还不到两成,再有一下就给你连根拔掉,看你还能撑多久。” 又是一阵法咒传来,云雾开始旋转起来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漩涡中心正好在高、审二人的正上方。而围绕着漩涡不住盘旋的,是两条巨大的银龙,说是银龙,其实是两道极其粗大的闪电。不过这两道闪电竟似已有了灵性,不时从鼻孔里喷出一团团电光,张牙舞爪,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狰狞。 “妍儿,待会动起手来,我恐怕无暇照顾你,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。”高庸涵眼睛盯着那两条银龙,悄声对审香妍交代了一番。 “我知道,高大哥!你尽管放心,不用管我。” “银屏乍破,疾!”一声暴喝,那两条银龙俯冲下来,还没到跟前,一股逼人的气势已然压了过来。 轻霜哪里经受得住,长嘶声中不住后退。审香妍一声娇咤:“灵光夕照!”长剑挥舞,洒出一片灵光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连人带马护了起来。 高庸涵屈指一弹,剩余的四杆令旗化作四道金光,电射而出,随即合身扑了上去。那四杆令旗的目标全部集中在一条银龙身上,高庸涵人在半空,双手怀抱,垂弦术全力击出,但见两道闪电一左一右袭向另一条银龙。 那条银龙身子一摆,轻飘飘划出一道弧线,两道闪电登时落空,银龙随即一爪抓了过来。高庸涵没有料到银龙如此机警,暗暗一惊,手下没有丝毫停顿,双手一搓一道电网铺头盖连罩了过去。他的垂弦连疆早已精纯无比,电网的范围极大,银龙张嘴就是一个霹雳,将电网砸的一偏,但是那只爪子收势不住,终于被电网缠住。高庸涵右手虚抓,电网旋即收拢变成一道粗大的闪电,牢牢缚住银龙的爪子,跟着脚下连环踢出,使出腾云术翻身骑到银龙背上。 那条银龙大怒,回头吐出一团紫色闪电,闪电又幻化成一个龙头击向高庸涵。高庸涵一骑上龙身,隐隐觉察到银龙体内似乎有什么实物,右手猛地往里一探,拼命地搅动,想要抓住那个实物。此时见到又一个紫色龙头攻到面前,左手一张聚象金元大法瞬即轰出,那个紫色龙头被金光轰成几块,但是高庸涵也被震得险些摔下去。 那人见到高庸涵使出这一招,大吃一惊,张嘴问道:“这是玄元宗的聚象金元大法,你倒底是什么人?” 这两条银龙显然是那人在施法操控,结果那人心神激荡之下,银龙身法顿时出现了一丝纰漏。高庸涵此时拼斗的经验丰富无比,已经隐约感觉到,银龙体内的那个东西才是关键,干脆俯身钻进龙身内寻找,同时将灵力运转到极致,极力抵挡银龙体内威猛无俦的天雷。 这些银龙,其实是那人以银针为阵眼,借助九天聚雷大阵,将西岭戈壁上空独特的天雷收集在一起,并辅以精铸鬼工的奇门术数之学炼制而成。昨日在峡谷内,审香妍见到的那条银龙,便是其中之一,正是去那处银针那里吸取天雷的,不想被两人惊动,才催动银针引来天雷攻击二人。这也是因为两人艺高胆大,随意乱闯所致,放在一般的客商行旅,早被天雷的威势给吓跑了。 高庸涵一入银龙体内,便察觉到一条乌光从身旁一闪而过,忙伸手去抓却早已没了踪影。银龙体长有三十余丈,那乌光灵活之极,高庸涵接连几次出手都差之毫厘,情急之下却没什么办法,只得跟在乌光后面尽力追赶。 高庸涵在银龙体内这么一折腾,外面可是天翻地覆了。另外一条银龙早已将四杆令旗击碎,本欲攻向审香妍却见到同伴形势不妙,当即冲了过来,其时高庸涵恰好钻进其体内。体内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,而且还若无其事地上蹿下跳,换作是谁只怕都会惊恐万状,更遑论一条刚刚有了几分灵性的异兽? 这条银龙除了不断激发体内的天雷,就只剩下拼命挣扎、上下翻滚了,而另一条银龙则守在一旁,不断地咆哮,显得焦躁不安。审香妍远远站在地上,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情景,由于不知道高庸涵此时倒底情形如何,心中紧张到极点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 这时,那条银龙突然发出一声龙吟,响彻天地。这一下大出意外,连审香妍听了之后都为之心神不宁,就更不用提轻霜了,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,四足一软瘫倒在地上。龙吟过后,那条银龙扭曲成一团,周身的雷电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一般不住塌陷,身形一寸一寸变小,不过片刻的功夫,缩成一个一丈大小的紫色光球。随着一声长啸,光球一下子绽放,跟着急速收缩到一条类似泥鳅般大小的紫色物事里。 高庸涵伸出两根手指,牢牢夹着那条紫色“泥鳅”,轻飘飘落在地上。奇怪的是,另外那条银龙却并不攻击,只是低声吼叫盘旋在上空,云雾骤然散开,一下子又出现七八条银龙。 高庸涵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,审香妍数了数,涩声道:“想不到,总共有九条银龙,高大哥,这下咱们麻烦大了!” 第一六三章 止戈 第一六三章止戈 加上被高庸涵除掉的那一条,正好是九条,原来那人总共炼制了九条银龙!这些银龙很是厉害,对付其中的一条已经耗尽心力,此时还有八条,这下连高庸涵也没把握了。自他修行突飞猛进以来,还从没有像今次这样,陷入绝境之中,就算有尸螟蝠和火螈两只异兽,只怕在这九天聚雷大阵中,也根本不是八条银龙的对手,况且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那个敌手。 其余的八条银龙扑了过来,全部死盯着高庸涵,而他手上的那条“泥鳅”,似乎也还没死,极力扭曲挣扎。不过说来奇怪,那八条银龙只是将二人团团围住,在半空不住游走,却并没有急于上前,似乎有些顾忌。高庸涵心中一动,想来是投鼠忌器,当下一点灵力打到那条“泥鳅”身上,将其禁制起来。 这时,一声高呼传来:“且慢!”跟着一条人影从云雾中缓缓走了出来。 来人身材矮小,不过三尺有余,通体绿色,一颗硕大的脑袋便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身高,一身碧绿色的长袍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,原来是一个栖绵族人。从声音就可以断定出,此人正是催动九天聚雷大阵之人。那人颌下的须茎一扬,开口道:“好小子,居然能将我的银龙护身破掉,倒是我看走眼了!” “阁下总算肯现身了,莫非是想要讨回这条‘泥鳅’么?”由于已被禁制,那条紫色的“泥鳅”再也动弹不得,只是一对小眼睛来回转动,看着那人的目光满是祈求。 “小子,你这聚象金元大法是跟谁学的,居然已经到了‘地发杀机’的境界?”那人毫不理会高庸涵手中的那条“泥鳅”,反而对于高庸涵的来历颇为好奇。 “我跟谁学的,关你什么事?” “哼,臭小子,要不是看在你和玄元宗有那么点子渊源,我岂能容你?”那人森然道:“你真以为,我会为了一条银龙就放过你们么?” “我自知此次在劫难逃,不过你真要杀我,只怕也要付出点代价才成!”高庸涵是外圆内方的性子,最受不得他人的威逼,当即给顶了回去。 审香妍略感吃惊地望了高庸涵一眼,在她印象中,高庸涵一向很讲道理,说话做事通常都会留三分余地。此时的情形,可以称得上已经陷入绝境,言语中却丝毫不落下风,甚至还咄咄逼人,莫非是被心魔所扰?偷眼看了看,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,不禁有些不解。 高庸涵当然知道目前的处境大为不妙,不过那人先是讥讽天机门,跟着又极尽威胁,登时将他的火气给勾了上来。自从心魔出现以来,接连几次虽然都最终清醒过来,但是骨子里的血性却渐渐勃发,加上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,脾气不免越来越大。 那人面色一暗,绿色长袍下肚腹间急速起伏,似乎在强忍怒气,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,缓声道:“你既然会布铁旗阵,想必曾在天机门学艺,可是聚象金元大法非玄元宗核心弟子不能修习,难不成你是叛出天机门才拜在了玄元宗门下,又或是从玄元宗转投天机峰?” “我既是天机门弟子,又是玄元宗弟子,根本不曾有任何违背师门的举止!”那人的口气既然缓和下来,高庸涵也不再针锋相对,只是对那人末尾那句话十分不满,所以语气仍很生硬。不过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,总算缓和了一些。 “什么?这怎么可能?”那人一脸的不可思议,怔怔地看着高庸涵。 门户之见自古有之,尤其是九界坍塌之后,厚土界曾一度陷入烽烟四起的混乱局面,各修真门派之间的新仇旧恨,使得其间关系错综复杂。即便是日后玄元宗和重始宗崛起,开创了玄明盛世,也不过是将修真界内部的明争变成了暗斗。虽然有一些门派之间关系紧密,如天机门与丹鼎门就一向亲近,但那只是一种类似结盟的形式,并不曾在修真法门上有任何的交流。各门派对于自身的的修真法门均视若性命,敝帚自珍,断不会外传他人。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,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在世时,极力消除门派之间的差异,以至于矫枉过正,一些较小的修真门派甚至因此消亡,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有式微之虞。于是,一些修真者,不愿本门传承千年的法门就此失传,采取种种方法,来保证道法的传承,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大。就算到了这般田地,也从没听说过哪一个修真者,可以同时存身于两派之中。就像当年的拓山,也是在脱离巨擎阁之后才归入玄元宗,而且自此之后,再不能修习巨擎阁的法门。否则,一旦被人发觉,两派都不会容忍,轻者逐出师门,重者甚至会被废去修为。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种状况,所以当初才会对凤五的提议婉言谢绝,要不是当时形式所迫,只怕也不会轻易答允下来,所以此人的惊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。 “你既是玄元宗弟子,可有什么印信?”那人并不在乎天机门,倒很是看重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,似乎与玄元宗有些瓜葛。 高庸涵一声轻叹!当日离开焚天坑之际,凤五曾在他的紫府内留下了一团真元之力,为的就是必要时,能获得玄元宗的助力,不想今日却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。不过他已然彻底冷静下来,知道此时不能再逞强,只得默默将那团真元之力释放出来。就见一朵蓝色的火焰从指尖弹出,火焰中一个凤羽族模样的人影双手合十,神情肃穆,宝相庄严。 “原来是凤师道这个老家伙,他奶奶的!” 高庸涵一愣,随即才醒悟过来,原来凤五的本名叫凤师道。只是不知为何,他一直不愿在自己面前吐露真名,想来一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。 那人的反应十分奇怪,先是破口大骂,似乎与凤五积怨甚深,随后却不住摇头,连声叹息:“罢了,罢了!既是故人弟子,今日我就破例,放你们两个离开这里!”说完挥了挥手,那八条银龙摆摆尾巴,钻进云雾之中转瞬消失。 “阁下与我五哥很熟么?”高庸涵与凤五相交不过一年,凤五虽然告诉他许多隐秘,却很少言及自身。每当高庸涵问起,总是流露出的那种不愿提及的神情,似乎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,以至于高庸涵一直对凤五的过往充满疑问。此时终于碰到一个与凤五熟识的人,岂能轻易错过? 审香妍虽未见过凤五,但是听高庸涵提起过几次,而且言谈中对凤五十分推崇,也生出了几分好奇。审大小姐的好奇心是出了名的,再说还能顺带看一看,这九天聚雷大阵倒底是什么样子,也就不急于离开了。 “五哥?凤师道个老家伙的确是排行老五,”那人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之中,初时没有在意,这时才反应过来,大惊道:“你叫凤师道五哥?你原来不是他的徒弟,难不成竟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?” “是,是五哥代师收徒,破例将我列入玄元宗门下。” 这一来,那人看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,心中默念:“凤师道个老家伙,一向不依常理率性而为,这代师收徒的事情,做的当真是有些儿戏。”暗暗摇了摇头,问道:“小子,我看你年纪不大,修为却很不赖,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在下姓高,双名庸涵,是天机门‘静’字辈弟子。”高庸涵已经听出来,此人与凤五的关系非同一般,言语间也客气了不少。 “嘿嘿,‘万象天成,神机难藏;权静观始,悉化当往’,你在天机门中的辈分可低得很呐。不过你现今成了拓山老宗主的弟子,应该是和‘难’字辈平辈,这辈分简直是乱七八糟,想来你的师尊一辈一定尴尬的很吧,哈哈哈!”那人对于“高庸涵”三个字毫不在意,似乎根本不知道双杰之名,倒是对天机门的反感尽显无疑,言谈中总是讥讽不断。 高庸涵不便接口,转而问道:“阁下尊姓大名?” “你既是凤师道的兄弟,我就不瞒你了,我姓桑,叫桑独笑。”那人说道“桑独笑”这三个字时,矮小的身子猛地一挺,气度山峙渊渟,周身散发出一股傲人的气势。 “桑独笑?”高庸涵大为震惊:“你就是人称‘独倚高台笑,还戏此波中’的独笑翁?” 独笑翁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,而世人一般都把他与另一个人相提并论,那人便是水穷叟,“危槛对千里,秋水去无穷”的冷秋水! 这两人是精铸鬼工一派自燕孤斋之后,最为了不起的机关学大师。百余年前,两人以符纸制成了一只鹏鸟,辅以种种精巧之极的机关,将鹏鸟放飞于天外直上九霄。后来两人又多加改进,这只鹏鸟自行汲取天地灵气,竟然生出了灵性,并幻化出肉身,时常飞临须弥山之巅,可谓是轰动一时。此即为符灵流派之始! 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由此名声大噪,后来更是受到玄元宗的邀请,赶赴须弥山参加论道盛典。在须弥山,两人以法术遥控机关符灵,连败十几位修真高手,一时风头无两。盛典之后,先后有好几个修真门派邀请两人,为本门设计机关或是制作法器。可是这两人的脾气很坏,兼且言语无状傲慢无礼,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,后来不知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,一夜之间销声匿迹,就此再无任何消息。 虽然一向与精铸鬼工不和,但是天机门内部,包括权思、权变等人,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的评价却着实不低,并且对于两人开创的符灵流派,更是赞赏有加。高庸涵当年初习机关、阵法之学时,无意中从师长那里听到了两人的事迹,故而印象十分深刻。 “想不到时隔百年,还有人能记得我们,哈哈哈哈!”桑独笑仰天狂笑,笑声远远回荡,其中说不出的凄凉,“冷老头,你可听见了么?” “你那么大的嗓门,我怎么会听不见?”随着话音,一个两丈多高的身影慢慢从云雾中走了出来。二人一见均是大出意外,因为来的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,不禁面面相觑。高庸涵心中暗想:“莫非这个机关傀儡,就是那水穷叟?”堂堂“危槛对千里,秋水去无穷”的冷秋水,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,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! 这个机关傀儡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,隐隐泛出蓝光,脚下涌出一层蓝色的水雾,水雾从下而上缓慢流动,将周身都笼罩在里面。那个傀儡来到面前,斜着脑袋看了看两人,环抱在胸前的四只手臂突然伸出一臂,指着高庸涵说道:“这个小子有点意思,带他来见我!” “你几十年没见过外人了,想不到这次竟然动了凡心,有趣,有趣!” “你个矬子,那么多废话,老子今天就想见见外人,怎么了?你带是不带?”那个傀儡似乎十分恼怒,转过头去指着桑独笑一通大骂。 高庸涵这时才明白,原来这个傀儡并非冷秋水,而是可以倚为耳目的机关人而已。 桑独笑似乎很喜欢和冷秋水抬杠,嘴里虽然不干不净地对骂,但是手下却没有半分停留,一道乌光弹出,厚重的云雾再次翻滚起来。 第一六四章 破衡 第一六四章破衡 乌光直没入云雾之中,原本归于平息的漩涡再次旋转起来,四周的云雾被吸了进去,天色渐渐亮了起来,却原来已是日正当午。漩涡越转越快,片刻的功夫,云雾便退的干干净净,最后一缕墨色倏地没入虚空。四下回复平静,那些机关傀儡全部不见了踪影,地面上被雷电劈出的沟壑也完全消失,仿佛适才的剧斗未曾发生过一样。唯一显眼的,只有不远处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台,略微有些斧凿过的痕迹。 高庸涵抬眼看了看天空,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,似乎在上空还有一层禁制。 “咦,怎么有这么多影子?” 审香妍突然一声惊呼,高庸涵低头看去,果然大为蹊跷。他和审香妍身下,居然有好几个影子,就连轻霜也不例外。仔细一数均有五个身影,影子多倒没什么,但是每个影子仿佛都是活的,摆出的姿势也各不相同,交错在一起竟然颇有几分符篆的味道。而独笑翁和那个傀儡身下,却是一点点阴影都没有,这就令人诧异了。 “不必惊慌,你们以外人的身份,身处九天聚雷大阵之中,当然会如此。”独笑翁得意地笑了一笑,随手捏出几个法诀轻轻一弹,打到那些影子身上。高、审二人同时觉得周身一麻,灵胎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,几欲晕厥过去,轻霜则疼得一声长嘶。而身下那些影子一阵扭曲,随后爆裂消散,激起一股小小的尘沙,那种难受的感觉也随即消失。 “好了,这下你们就不会遭到天雷的攻击了!”独笑翁拍了拍手,转头对那傀儡说道:“你先走吧,我随后带他们回去。” 那个傀儡点点头,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一点,一圈灵力散开,手脚瞬间折叠起来,化作一件精巧的法器,往地底一钻倏忽不见。 高、审二人这才知道,之所以会触动阵法,是由于这些身影的缘故。虽然不知道这么多的影子从何而来,但可以肯定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,这个九天聚雷大阵当真是精深无比。不禁心下默想:“精铸鬼工,果然名不虚传!” 这时,独笑翁走到高庸涵身边,笑道:“小子,把我的临星冕影还给我!” “临星冕影?”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将那条“泥鳅”上的禁制解去,顺手递还给独笑翁,不解道:“这是个法器么?怎么名字这么古怪?” 独笑翁嘿嘿笑了几声,看着那条“泥鳅”在手中缓缓游动,面露沉思之色,不答反问:“我这法器是以精铸鬼工独门秘法所制,外人根本不可能收取,除非用巨力将它毁掉,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 “前几年我认识了一个人,那人也是精铸鬼工弟子,我曾与他切磋过机关术数之学,恰好知道这种‘破衡’之术。”回想起当年,历山与自己共剪西窗,煮酒夜话,对于精铸鬼工的各种秘术毫无保留、倾囊相授,高庸涵心头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滋味。 刚才在银龙体内,这个什么临星冕影机警无比,滑不溜手,几次都险险将它捉住,却总是差了那么一分。高庸涵周身遭到雷电的死命轰击,情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,一旦无法抓住这道乌光,便再也没机会制住这条银龙。在当时,他当然不知道,银龙总数共有九条之多。不过幸好这道乌光只在银龙体内穿梭,高庸涵步步紧逼,总算将它逼到银龙头部,正要出手时,猛然看到乌光内隐隐有紫光逸出,心中一动,当即想到了历山曾言及的“破衡”之术。 据历山所说,精铸鬼工的所有机关术数之学,全部是源自《鬼工神算》一书。书中所载,有一种最基本的术数之法,就是依照天地雌雄徘徊于子午的道理,将日月灵光注入到器物之内,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出入更始之际的平衡,非如此不能循环不息。所以要想破解此类机关,最好的办法,便是破坏其平衡。只是此类机关多是吸取的天地灵气,气机浑厚悠长而且霸道,设计上也是十分的精妙,要想破其平衡,难度之大可想而知。因此,就有了“破衡”,以当时高庸涵和历山的情同手足,自然也就学会了“破衡”。 高庸涵所斗的银龙,便可以看作是将外界的灵气,存于器物之内幻化而来的。而眼前的这道乌光,无疑是银龙的核心所在,要将乌光擒住,只需将平衡破坏即可,“破衡”之术刚好可以办到这一点。 “难怪!”独笑翁不禁对高庸涵刮目相看,一种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,似笑非笑道:“好小子,所学这般繁杂,嗯——”跟着欲言又止,摇摇头叹了口气,仰天一笑转身便走。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一愣,对独笑翁的这个古怪举动有些不解。 这时,独笑翁走到一个石台上,催动法咒,一道道符篆钻入地下,石台随即裂开。跟着从怀中掏出一面玉牌,然后将玉牌抛入裂缝之中,脚尖一点,轻飘飘飞回到两人身前。 地面一阵抖动,一根细小的银针冲天而起,猛地激射到半空,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一团光晕从天空中慢慢荡了开来,跟着直直落下,将三人一马轻轻裹住,四周的空间突然出现一阵扭曲,光晕随即消失,而那个石台也缩回到地底。众人走后,突然一阵强劲的风沙掠过,一切又回复成平常模样,再无半点异常。 高、审二人只觉得四周的景象急剧扭曲,什么都还没看清楚,光晕便停了下来,然后消散一空。两人定睛一看,入眼全是花草葱茏,木秀繁荫,却已在一处山谷之中。两侧是耸然特立的奇峰,中间是一抹清泉,水流淙淙,若隐若现穿行在山石之间。山风拂过,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,令人心旷神怡,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。 独笑翁对于两人的反应十分得意,一道乌光射向地面,从地底钻出六个满是枝蔓的机关傀儡,两个一组搭在一起,形成了三顶软轿。当即往其中一个轿子上一躺,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,对两人笑道:“两位,我们走吧!”说完,那两个机关傀儡抬着独笑翁,往峰顶走去。 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向上,两侧林壑深秀,软轿平稳而舒适,审香妍直感觉恍若梦中。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岭戈壁,居然还有这等人间仙境,简直令人匪夷所思!高庸涵一年来的经历极丰,已然隐隐觉察到,眼前的景象极有可能是幻象而已,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,没有一点生机。如果这些全是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个人弄出来的,那么两人的机关术,真可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!这座山峰看起来并不算太高,但是道路却蜿蜒盘旋,每走一处,各自的风景都不同,就这短短的几里,居然可以看到四时的交替,当真是叹为观止。 到了峰顶,白雪皑皑,却出奇地没有丝毫寒意,而山间的那一淙流泉,在这里终于到了尽头。峰顶并不大,不过方圆十余丈而已,除了一眼泉水,此外并无一人。高、审二人下了软轿,四下望了望,只此三五座山峰,此外全部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。 “难道说,水穷叟并不在这里?” 独笑翁不理会两人的愕然,笑骂道:“冷老头,你还不出来,难道要我把你揪出来么?” “有本事你进来试试!”一声冷哼,和刚才那个机关傀儡的声音一模一样,却是从那眼泉水中传出。 话音刚落,就见泉水突然喷涌,一道水柱冲天而起,在水柱的顶端,软软躺着一个人影。那个人影伸出头看了两人一眼,只这一眼便可感觉出其目光锐利之极,那人目光倏地收回,随手轻拍了一下水柱,水柱慢慢降低,待到离地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。不断有水花从水柱内喷出,那人周身水汽缭绕,根本看不清面目,只依稀看到上半身懒洋洋地靠在水柱上,下半身则全部浸在水里。从此人的身形可以知道,原来大名鼎鼎的水穷叟,是蕴水族人。 “你们两个晚辈,见了老夫怎么不行礼?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?”一见面就是这般托大的口气,难怪传言中说两人傲慢无礼,倒也不是空穴来风。 此时,高、审二人已然知道,此人必是水穷叟无疑,还没来得及答话,独笑翁接口道:“这个小子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,凤师道那个老家伙的师弟!”跟着嘿嘿笑道:“说起来,他的辈分和咱们平辈,没有参拜你的道理。” 水穷叟冷哼一声,转而问道:“那这个小丫头呢?莫非也有什么来头不成?” “晚辈丹鼎门弟子审香妍,参见两位前辈!”审香妍的乖巧,在此时表露无疑,当即躬身,盈盈施了一礼。这么多年,能得到师门长辈的宠爱,当然不是凭大小姐脾气。审香妍的聪明,不光是表现在修行方面悟性过人,以及在精进程度上远胜同门,还在于她擅于揣摩长辈的心思。这些方面并没有人教她,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,屡试不爽。 从水穷叟一露面,审香妍就知道,独笑翁与水穷叟两人,虽然老是相互抬杠,但是真正做主的,却是这个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水穷叟。通常来说,傲慢且有本事的人,要么是性情阴狠不近人情,要么是性格孤僻少与外人交往。从独笑翁能放两人一马,就可以看出这两人十分念旧,那么便有机会化敌为友,所以没有必要在虚礼上引起水穷叟的不快。 说来也怪,审香妍能讨师长的欢心,却不大懂得世俗间的相处之道,总是时不时地惹一些乱子出来,尤其是和高庸涵在一起,更是任性。其实这也是小女儿家的一种心态,总想在自己的心上人跟前撒娇而已,倒不能说她一点轻重都不明白。 “哼,这还差不多!罢了,不用多礼!”虽然话语中仍有几分冷漠,但是水穷叟的态度,多少还是缓和了一些。 可是独笑翁似乎老是和水穷叟过意不去,在一旁不阴不阳地笑道:“冷老头,这个小丫头是这小子的小媳妇,真正说起来也不是晚辈,你就少摆那副臭架子了。”这话一出,审香妍登时羞红了脸,瞄了一眼高庸涵,随即低下头去。 “放屁!老子喜欢摆架子,关你什么事?”水穷叟大怒,张嘴骂道:“你个死矬子,一天不气我几次,就不痛快么?迟早非把你那张臭嘴给封起来!” 独笑翁似乎很喜欢看水穷叟生气的样子,既然目的已经达到,不再答话只是嘿嘿偷笑。 两个人都是百年前成名的大人物,但是性情上却如此的古怪,高庸涵颇有些哭笑不得,当下也施了一礼,朗声说道:“两位前辈,我们二人无意中闯入此地,打扰了两位的清修,还望多多见谅!” 独笑翁嘿嘿一笑,双目精光四射:“只怕不是‘无意’这么简单吧!” 第一六五章 大志 第一六五章大志 高庸涵闻言一惊,心说此人好犀利的眼光,既然也被人看出,也不否认,只是淡然一笑。 “我这九天聚雷大阵,就算是九大门派的修真高手,也不是说闯就能闯进来的。你要不是破了我的一根银针在先,并据为己有,岂能这么轻易找到阵法所在?”独笑翁身为精铸鬼工的一代宗师,虽然性情乖戾,但是心思之敏锐远胜常人,一眼就看出高庸涵所言不实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你已经遭到天雷轰顶,但是却一路东来,想必是要打探我这阵法的隐秘吧!” “我们二人只是好奇,所以才想探个究竟。”审香妍听出独笑翁语气不善,当下急急答道:“这还不是两位前辈的阵法太过精妙,前所未见的缘故?” “小丫头伶牙俐齿,倒生的一张巧嘴。”说话的是水穷叟,先是一赞,随即语气变得冷峻起来:“要说是你一个人,因为好奇才闯了进来,我信!但是这个小子,我观他性情沉稳坚韧,而且修为见识均自不弱,绝对不会如你所言,你们可是另有企图?” 正如历山当日所言,精铸鬼工择徒的首要条件,就是要心思灵巧,对周遭的每一处细节都得观察入微,非如此不能习得上乘的机关术数之学。高庸涵心中大为叹服,盛名之下果真是非同寻常,两人老而弥坚,眼光当真是准的惊人。当下摆了摆手,示意审香妍不必再多说,坦然应道:“不错,我正是看到了那根银针,才由此断定出,这一带一定有精铸鬼工的人布置了什么阵法,所以才要来看一看,倒底是怎么回事。” “那么你现在可曾清楚?”独笑翁的面色冷了下来,问话之前居然没有再笑。 “还不曾弄明白。”高庸涵很是沉着,丝毫不退让。要是不想管这件闲事,早就打马向西了,也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,险些丧身在阵法之中,而后又辗转来到此处。 “那你还是否想要从我们口中,将这个秘密掏出来?”水穷叟的声音像结了冰一样,异常寒冷。 “是!”这一个字说的斩钉截铁,没有一丝动摇,不过话还没说完,“精铸鬼工一向与我师门不和,眼下盛世衰亡,危机四伏,对于可能危及我师门的事情,当然要查个明白!” “我以故人之情待你,你却反过来要打探我们的用意,就不怕今日有来无回么?”独笑翁语含威胁,面容陡然狰狞。 情形急转直下,审香妍在一旁大为忧虑,她倒不是担心自己,而是担心高庸涵的安危。这里是独笑翁和水穷叟的地盘,想来一定还设置了重重机关,要是再这么下去,只怕会是未了之局。刚想插嘴,高庸涵已然答道:“两位是前辈高人,蛰伏多年费了这么大的心血,定然图谋甚大,所以为了我师门的安危,说不得我也要勉力试一试了!” “小子,你就这么肯定,我们的所作所为,就一定是为了对付天机门?”独笑翁听得高庸涵这么说,面容稍微缓和了一点:“我要是告诉你,我们虽然和天机门不怎么对路,但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,你信不信?” “我信!两位前辈是什么样的人,我还是有分寸的!” “那好,既然如此,你还想要打探其中的内情么?” 高庸涵不再答话,而是重重点了点头。 水穷叟对于高庸涵的坚持,生出了几许好奇,接口问道:“你这小子,怎么这般固执?老是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,莫非还有别的原因不成?” “不错!因为我知道,在这茫茫戈壁之下,埋着一样宝物,而这宝物对于世间数万生灵而言,意义非凡。”顿了一顿,高庸涵续道:“两位前辈,如果我所料不差,你们也是为了这个宝物,才弄出了这么大的手笔,可是如此?” “好小子,果然是和我们来抢宝物的!”独笑翁一声暴喝,颌下须茎都翘了起来。 “我并非是要和两位前辈争,只是这件事事关无数条性命,不得不争!” “小子,你可知这宝物倒底是什么东西?” “息壤!” “你可知息壤有多大?是什么样子?又如何获取?” “不知道!” “既然不知道,你还在这里说那么多做什么?况且你根本没有办法获取,凭什么来争?你以为我碍于凤师道的面子,当真就不敢动你们了么?” “老桑,当年欠凤师道人情的是你,我可没欠他什么,不行的话你让开,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少斤两,居然敢在我们面前这般放肆!” “两位前辈,我绝不是纠缠不休,能否容我把话说完?”高庸涵始终不卑不亢,即便是面对两人的威吓,神色也是丝毫不变,气度反而愈发的沉稳。 独笑翁和水穷叟相视一眼,似乎取得了某种默契,突然同时放声大笑:“老桑,你看这个小子,可是和当年的凤师道一个脾气?” “哈哈,何止脾气,就连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,难怪那个老家伙会这么器重他,不光传授他聚象金元大法,还居然代师收徒。有意思,有意思!” 两人这一笑,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,审香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,试着问道:“两位前辈,你们这是怎么了,不再气恼了么?” “哈哈哈,你这丫头有趣,这个小子更有趣,我怎么会生气呢?小丫头,不要老是前辈。前辈的,你和那小子既然是夫妻,大家就平辈论交,直接叫我们大哥就可以了。”水穷叟天性孤傲,最不愿屈居人下,甚至还曾为了辈分之争,数次和人大打出手。此时有此表示,完全是将两人当成了朋友来看待。 两人的态度突然之间转变如此之大,一时间令高庸涵有些不知所措,自然就忽略了审香妍娇羞无限的眼神,不解地问道:“两位大哥,你们真的不在乎息壤么?” “哼,要不是受制于人,我们才懒得弄这个什么狗屁息壤!” 水穷叟这句话一出,高、审二人相顾愕然,高庸涵脱口而出:“以两位之能,居然还受制于人,这怎么可能?” “世间事有什么不可能的?我们两个也不过是精于机关术数,单以修为而论差的太远了,所以为人所制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”独笑翁神情一黯,不胜唏嘘,“你还是先说说,这个息壤怎么会事关数万条性命?” “两位大哥一定听说过七虫族的事情吧?我曾下过焚天坑,对于其中的境况知之甚深,那里的虫人如今可谓是惨不忍睹,唉!”高庸涵叹了口气,将焚天坑中所看到的种种,一一为两人道来。这一下足足说了两个时辰,才将七虫族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,顺带着,把西岭戈壁的虫人境遇也一并交代了一番。 这一番经历,听得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惊叹不已,尤其是当他们得知,凤师道居然肉身已毁,如今不得以附身在一个虫人体内,均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。 “这么说,凤师道也被困在焚天坑里了?难怪这二十多年来,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。”独笑翁似乎回忆起了往事,心中百感交集,不过对于他来说,时隔二十多年又听到故人的消息,总算是多少有了点安慰。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凤师道的遭遇竟是这般惨痛,不禁连声长叹造化弄人。 高庸涵念及凤五的情义,也是悲愤不已,垂下头默然不语。关于焚天坑七虫族的境遇,以及凤五的事迹,他从未向今天这般说的如此详细。这是因为,面前的独笑翁和水穷叟,虽然性情古怪,而且喜怒无常,但是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,可以感受出两人乃是性情中人。而且要想真正了解凤五的过往,非得获取两人的信任不可,再加上这些事情过于沉重,一直压在心头委实令他有不胜负荷之感。今日能一吐为快,未尝不是件好事,而且百年前就已成名的桑独笑和冷秋水,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极好的听众。 审香妍虽说已经听过这些事情,但是对于高庸涵的内心感受,还是头一次体味的这般深刻。自从天机峰一战之后,她就明白,他肩负的担子有多沉重。眼见高庸涵神情苦闷,大感心痛,情不自禁地挽着他的臂膀,将脸颊轻柔地靠了上去。 “高老弟,我听了半天,还是有件事不大明白,你这么费力帮助七虫族,所为者何?难道说,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千钟阁大法师的虚名?你要是想救出凤师道,我们虽然不便离开此地,但是也可以略尽绵力。”水穷叟定神想了想,沉声道:“镇天罗的禁制乃是玄元道尊所设,我们虽说不能破解,但是要想办法弄一个人出来,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” 对于水穷叟的这个疑问,高庸涵缓缓抬起头来,神情肃穆庄严,跟着缓步走到山崖边,周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。山风陡然间猛烈起来,吹得长袍猎猎作响,高庸涵站在山崖边沉思良久,仰头看着远方。这一刻仿佛凝固,就连独笑翁和水穷叟也不再说话,而是静静地等待,审香妍则是满眼迷醉。 山风愈发猛烈,高庸涵终于开口,浑厚的嗓音清晰可辨:“盛世衰亡,大乱将至,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。莫非,这世间注定就该分分合合,永无宁日么?” 高庸涵回头,眼神深湛,目光中无所畏惧,满是坚毅。 “所以,无论是哪个种族,无论是何种生灵,只要遇到不平事,我便要去管上一管。只要能聚集一帮同道,重现盛世又有何难?我知道,这个念头太过狂妄,可是这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,所以我来做,哪怕为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!” 独笑翁本想说,你才多深的修为,居然就想管尽世间不平事,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。可是话到嘴边,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感动,说不出口了。满嘴正义,道貌岸然的修真者,他见得多了,可是那些人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而已,有谁能像这个年轻人这样,做到这一点?独笑翁出自栖绵族,对于困扰本族数百年的存亡大计一清二楚,但是这么多年来,也就玄元道尊曾为此尽心尽力过,除此之外,何曾有哪个异族修真者如此奔走,而毫不索取回报? 水穷叟也想说,以你个人之力,就算想插手别族事务,别人肯吗?这个念头狂妄之极,无异于痴人说梦!可是话到嘴边,他已被深深打动,迟疑了一下,只发出了一声长叹。水穷叟身为蕴水族人,深知本族在历史上与人族,以及凤羽族等均有极深的仇恨,早在玄明盛世之前,历经数年的仇杀就令本族损失惨重,甚至在后来被重始道尊重重处罚。要是当时真有人能挺身而出,化解掉其中的误会与纷争,说不定也能救下许多族人的性命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,居然有这等胸襟气魄,是何等难得? 两人默然,许久之后才齐齐躬身道:“高老弟既有此大志,我二人自当尽力相助!” 第一六六章 寻剑 第一六六章寻剑 这在高庸涵而言,可谓是意外之喜,当下连声谢道:“两位大哥能鼎力相助,感何可言?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。 独笑翁和水穷叟一阵苦笑,摇头道:“高老弟,我们既是受制于人,便不能轻离此地,至多只能为你做几样小东西,其余的实在是无能为力!” “哦?”高庸涵这才想起两人先前的话,奇道:“何人居然能有此本事,挟持两位?” “嘿嘿,说来只怪我们学艺不精,也怨不得别人。”独笑翁缓缓说道:“八十年前——” 八十多年前,须弥山论道盛典之后,独笑翁与水穷叟声名大噪,风光无限,无论走到哪里,都受到世人的礼遇与推崇。两人其时年纪都不算大,年少成名难免会有些傲气,加上天生一副臭脾气,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,以至于被人诟病,说他两恃才傲物、目中无人。在随后的几年中,两人毫不理会世人的评价,不但没有收敛,反而变本加厉,愈发的盛气凌人。 在论道盛典中,两人曾借助机关符灵,连败十几位修真高手,事后引以为傲,时常挂在嘴边,却不知道因此埋下了祸根。在十几位修真者中,有一位无门无派的炎焱族人,由于被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,自认输得很是窝囊,因此一直不甚服气。但是那人很有耐心,直到时隔七年之后,才趁着两人分开之时,在冰沐原洗剑湖附近截住了独笑翁。要是两人联手,那人铁定不是对手,但是单对单则稳操胜券,独笑翁的符灵刚刚祭出,就被那人的天火烧得干干净净,一时间狼狈不堪。 “两位大哥一向不离不弃,没想到也会分开,而且恰好就在此时遭遇不测,当真是难说得很!”高庸涵已将两人当作了朋友,自然处处为两人着想,听到这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叹息。 水穷叟冷哼一声,独笑翁的脸色顿时流露出几分尴尬。高、审二人以为独笑翁因为败在那人手中,故而如此,却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。独笑翁犹豫再三,终究还是将内情说了出来。 原来在两人成名之后,御风族天翔阁曾力邀两人入住蜃楼。传说中,蜃楼浮于半空,纯由金沙组成,气象万千,乃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。由于御风族行踪诡秘,很少与外界来往,所以能窥见蜃楼真面目的寥寥无几。加上御风族实力超群,所以未得邀请,根本没人敢擅自闯入,即使有好奇之辈偷偷潜入,也都在蜃楼外围的黄沙澜一带,就被拦下来了。两人能获邀请,在时人眼中,绝对是难得的殊荣。 不过,水穷叟对此倒很清醒,认为御风族礼下于人,必有所求,根本就不想去。而独笑翁却十分感兴趣,想见识一下蜃楼是否有传说中那么神奇,极力说服水穷叟同往。到了蜃楼之后,两人对蜃楼构造之巧妙叹为观止,一时间流连忘返,一呆就是两个月。这两个月中,天翔阁专门派人陪伴,极尽地主之谊,却始终没有切入正题,直到两人完全尽兴之后,天翔阁宗主沙漫天才露面,并委婉地提出,想请两人帮忙做一件事。沙漫天费了这么大的心思,可想而知,所求之事必然不会那么轻松。 天翔阁有一件至宝天翔飞剑,原是传自震雷界,却不慎于四百年多年前遗失,遗失的地点,就在九重门东边的冰川之内。这处冰川名为冰沐原,方圆数千里,是整个厚土界有名的苦寒之地。要在这数千里的地方,寻找一柄飞剑,而且还是深具灵性的飞剑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天翔阁穷四百年之力,耗费了极大的人力,却一无所获,正所谓带病乱投医,这才找上了独笑翁和水穷叟二人。由于论道盛典上,两人制作的符灵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手段,所以天翔阁不惜卑词厚币,目的就是为了寻回失落的宝物。 对于天翔阁的这一请求,说实在的,两人并无多少把握。天翔阁身为九大修真门派之一,实力深不可测,以他们之能找了四百年都没有找到,凭两人的符灵就一定能找得到么?至少水穷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。而且此事事关天翔阁的隐秘,以御风族人的狠辣,一旦要是没找回来,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,顾虑及此当时就觉得不能答允。但是碍于颜面,不可能当场回绝,惟有东拉西扯,顾左右而言他,沙漫天当时脸色就变了。 独笑翁没想那么多,他完全沉浸在沙漫天的描述中,得知天翔飞剑有诸多妙用,似乎与符灵机关之学可以互为补益,心思大动居然一口应承了下来。沙漫天因此转怒为喜,总算是宾主尽欢直到终场。可是下来以后,水穷叟为此和独笑翁大吵了一架,怪他不该这么轻率就应允此事,两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,盛怒之下,干脆分道扬镳。第二天一大早,水穷叟不辞而别,而独笑翁也懒得理会,时隔三天之后,与十多位天翔阁的修真者一道,前往冰沐原。 根据临行前沙漫天的嘱咐,天翔飞剑应该是在冰沐原洗剑湖一带。独笑翁一行十几个人,从蜃楼出发走了大约一个月,终于到了洗剑湖。洗剑湖方圆上百里,湖水散发出碧蓝的幽光,深不见底,最奇怪的是,这些湖水中除了一些异兽之外,似乎另有古怪,符灵在水中几乎完全丧失了灵性,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。独笑翁机变也很快,当时就醒悟过来,不禁暗暗叫苦,眼前的光景不妙得很。 围着洗剑湖转了几圈,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,天翔飞剑连一点头绪都没有,那十几个天翔阁的修真者,对独笑翁的态度就不像先前那般恭敬了。由于曾夸下海口,虽然用尽心机却一筹莫展,独笑翁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。一天夜里,辗转反侧难以入睡,闲来无事索性放出一个符灵,想偷偷探听一下那些御风族人都在干什么,可是无意间却听到了关乎性命的一段对话。 其实在天翔阁发出邀请之时,沙漫天就已经定计,无论找不找得到天翔飞剑,事后都要将两人杀掉灭口。且不论这个秘密如果泄露出去,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之心,就是天翔阁丢失宝物一事,传出去也是大损颜面。所以,自从独笑翁和水穷叟踏入蜃楼之日起,他们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。 独笑翁先是大怒,随后是担心,继而是追悔莫及。怒的是,沙漫天阴狠毒辣的布置;担心的是,天翔阁一定不会放过水穷叟;悔的是,水穷叟如果因此而出现什么意外,自己当真是万死莫辞了。独笑翁虽然傲慢,但是并非没有理智,他很清楚凭一己之力,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十几个天翔阁的修真者,所以他选择了逃。 不过御风族天生是潜踪匿行的好手,饶是独笑翁小心翼翼,还是没能摆脱四伏的暗哨。一路狂奔总是无法摆脱追兵,还好他机变无双,途中虽然惊险万分,可是每次都能勉强脱身。最终在洗剑湖南面的黑松林中,借助符灵分身将追兵引开,而他自己则再次回到了洗剑湖畔躲了起来。 “好计谋!”听到这里高庸涵脱口赞道:“御风族天生是做杀手的料,要想摆脱他们的追踪委实不易。当此险境,重返洗剑湖的决定,看似冒险,实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!” “可是你能想到的,御风族人也一定能想到啊?”审香妍的意思很直白,独笑翁能想到这一点,天翔阁的那些修真者也不是笨蛋,一定会分派人手搜索湖畔,“何况,他们可是有十几人之多。” “话是不错,可是凭桑大哥的符灵之术,想必等那些御风族人发现上当之时,桑大哥已然返回到湖畔。”高庸涵耐心地为审香妍解释道:“我要是那些御风族人的头领,一定会将大部分人手派往各处通路,至多派两三个人原路巡察。洗剑湖方圆数百里,不要说两三个修真者,只怕再多几倍人手,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搜个遍。” “何况,只要有一点点时间,桑大哥就一定可以布置好机关,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。” “不是夸口,”独笑翁插嘴道:“只要有一炷香的时间,我随便布个阵法,摆弄几个机关,不要说那十几个修真者,就是沙漫天亲自来,也别想找到我!” “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,那你又是怎么被那个炎焱族人给击伤的?”水穷叟一直都没开口,这时忽然冷冷顶了一句,令独笑翁为之语塞,期期艾艾道:“那只是我一时大意,被他钻了空子而已。” 水穷叟不再说话,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,只怕独笑翁是完败在那人手中。 高庸涵哈哈一笑,转而问道:“那么,桑大哥后来又是怎么转危为安的呢?”对于他人的尴尬往事,高庸涵一向不过问,因为无论换作是谁,只怕都不愿提及这类事情。 独笑翁朝高庸涵笑了笑,微微点头以示谢意,缓声答道:“我运气好,遇到了一个人!” “这个人,就是五哥么?”高庸涵从独笑翁似笑非笑的神情中,已经隐隐猜到,他遇到的人多半就是凤五! “不错,那人就是凤师道,也就是你口中的五哥!” 当时,凤五刚刚从九重门出来,正打算途经冰沐原去一趟悬空岛,却不想在冰川之上,居然见到了两个修真者性命相搏。在须弥山论道盛典中,他曾见过独笑翁和水穷叟,是以对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,一眼就认出了独笑翁,至于那个炎焱族修真者,则有些淡忘了。以凤五当日的修为,将两人分开自然是毫不费力,继而开口询问,想化解掉两人的恩怨。那个炎焱族人一言不发,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离去,独笑翁从没吃过这等大亏,愤愤不平之下冲昏了头脑,竟然对凤五恶语相向。 “桑大哥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!”审香妍已经摸清了两人的脾气,十分率直地说出自己的看法。 “嘿嘿,我是做的不对,可是凤师道那个老家伙,也好不到哪里去!”独笑翁话中虽是不服,但是颌下的须茎已经翘起,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,“当时——” 当时凤五的脾气也不怎么好,本来是好心好意救了别人,却反遭辱骂,大怒之下将独笑翁捉住,痛打了一顿。独笑翁自知不是凤五的对手,惟有嘴上叫嚷,说今日之事欠了凤五一命,日后定当报还,不过这被辱之仇也要报。 凤五听了以后大乐,没想到独笑翁这么有趣,于是与他相约,只要哪天想报仇了,可以随时给玄元宗留话,自己一定赴约。 高、审二人听得哈哈大笑,高庸涵暗想,原来凤五也这么有趣,看来和独笑翁之间是不打不相识。 笑过之后,独笑翁继续往下说,可是接下来的内容,就有些沉重了。 第一六七章 布局 第一六七章布局 有时候,从小一起长大、甚至是朝夕相处的人,也未必能生出多少默契,而很多只有一面之缘的人,却反而能成为靠得住、信得过的朋友。凤五和独笑翁这么一打,反而成了朋友,虽然还谈不上什么生死相托,但是至少脾胃相投。 独笑翁因为有凤师道相助,得以暂时摆脱困境,但是他十分清楚,天翔阁肯定不会罢休,由于牵挂水穷叟的安危,于是冒险返回九重门。为了避开御风族的耳目,一路上潜踪匿行,凭借两人之间独特的符灵术,总算在曲堰谷外的瀚风洋洋底,找到了正在疗伤的水穷叟。 原来,水穷叟自离开蜃楼之后,便察觉到情形不对。精于机关术数之学的人,通常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,于是接连撒出数十个符灵,硬是侦知出尾随在身后的,是十多个天翔阁的修真者。两人虽然孤傲,不通人情世故,但是绝对是心思敏锐、擅于揣摩之人。水穷叟当即认定,身后的那些御风族人,极有可能于己不利。在面临危险时反而冷静下来,自知不敌,于是故布疑阵,带着身后一帮子杀手兜起了圈子。 御风族人既然被称为天生的杀手,当然有过人之处。他们原本打算,等水穷叟离开九重门之后再悄悄动手,眼见被识破,当机立断采取围杀手段。水穷叟虽然小心谨慎,倒底还是和天翔阁修真者碰了两次面,第二次不幸受了重伤,不过总算是全身而退。由于御风族追的太紧,走投无路之下,索性闯进了曲堰谷深处。曲堰谷一向是亡灵盘踞的地方,等闲之人绝不敢擅入,水穷叟历尽艰险,利用亡灵之力才摆脱了追兵,元气大伤之下干脆躲进了瀚风洋。 两人再度碰面,独笑翁愧悔万分,心知这次的无妄之灾,纯是自己的好奇所致,所以对水穷叟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歉疚。因为独笑翁出自栖绵族,所以不宜在水底呆上太久,待水穷叟伤势稍有好转,两人便离开此地远赴中洲大陆,躲进了极西之地的落幕峡。 经此一事,两人知道这次惹上了极厉害的对头,不敢再行走世间,惟有隐居在落幕峡中。由于水穷叟是蕴水族人,疗伤离不开水,而且最好是水中还要有一些灵气,所以独笑翁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深谷。因为谷中有一眼清泉,后来两人用机关之术,将泉水汇集在一起,弄了一个池塘,其形恰如弯月,故得名月池谷。 时隔多年之后,独笑翁静极思动,想起了与凤五的约定,打算将凤五请过来坐一坐,同时给他演示一下最新制作的机关符灵。不过这一次不敢莽撞,而是与水穷叟商议了一番,水穷叟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。于是在这之后,每隔十几二十年,凤五总会走一趟月池谷,虽然前后不过三次,每次也就呆上几天的时间,但是与独笑翁还是成为了朋友。而水穷叟由于伤势一直没好,加上天性冷漠,不喜与外人交往,所以每次都是一言不发,在一旁冷眼旁观。,凤五对此倒也不甚在意。 “那么,桑大哥能不能为我讲讲五哥的事情?”高庸涵了解了这些前因后果,才知道,为什么独笑翁在看到自己是玄元宗弟子之后,会停手放过自己二人,而水穷叟却不甚在意。可是对于这个问题,独笑翁和水穷叟知道的却并不多。 “每次凤师道一来,他们总是要切磋一番,虽然老桑从没赢过,但是嘴上从来是不服输的。”水穷叟插嘴忆起往事,淡淡说道:“我记得,他最后一次到落幕峡,还是在二十多年前,那次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很差,好像还失手打伤了你,是么?”最后这一问却是问独笑翁。 “不错,那次他似乎心怀郁结,第二天便不辞而别,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。”独笑翁回忆起那天的情景,对于凤五为何如此也是大感不解。 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 “距今差不多有十八年了!” “哦!”高庸涵仔细回忆了一下凤五当日所言,前后一连贯终于想明白了。凤五之所以心神不宁,一定是因为目桑的离奇失踪。他猜的一点都不错,自目桑失踪之后,凤五百般寻访,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厚土界。当日正是在落幕峡空手而归之时,顺路到了独笑翁和水穷叟藏身的月池谷中,不想却失手伤了独笑翁,愧疚之下才黯然离去。 二十一年前,也就是天历九百二十年,焚天坑突现异象,震惊了整个修真界,虽然包括玄元、重始两宗在内的各大修真门派,都曾派人查访,可是最终一无所获。随后,在天历九二二年,目桑离开须弥山之后离奇失踪,引发了修真界一片混乱,玄元宗逐渐成为众矢之的,玄明盛世风雨飘摇。接着,在天历九二七年,东陵道传出有仙器临世,修真者纷纷前往,就连归隐的拓山也因为目桑现身的传言,赶到了东陵道,结果在第二年年初便不幸殒命,盛世由此衰亡。其后,天历九三二年,重始宗宗主海邀黎遍邀各修真门派,会盟牧野原,唯独将玄元宗和天机门排出在外,盛世终结。再后来,厚土界连同修真界,一起陷入到混乱之中,天历九三六年,浮云城被重始宗大军攻陷,大衍王朝灭亡。 而这一切的变故,似乎都是源于焚天坑异象,莫非异象的背后,有什么惊天的阴谋不成?之所以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,是因为在此之前的几百年中,一直风平浪静,几乎没有什么变故;而在此之后,形势一泻千里急转直下,令人怎么都看不懂。再联想到凤羽族究意堂、陶氏和黄氏,都全力抢夺的万仙大阵法阵图,以前不甚明了的疑惑,在此刻也都大致明了了。 万仙大阵法阵图隐藏了那么多年,在盛世当中从没有人提起,也从未现世,而今一下子有这么多势力被卷入其中,可以想见,其中必有诡秘之处。还有,突然出现在厚土界的各种妖孽,以及突然冒出的纷争,无一不昭显出,所有的混乱背后似乎都有人为的痕迹。虽然还不知道,倒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,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此人又或是此股势力,一定与焚天坑的异象有关,一定与重始宗有关! 想通了这一点,高庸涵并没有豁然开朗的轻松,反而有感到无比的沉重。无论此人是谁,背后还有什么势力支撑,能在二十多年内布下这么多的“局”,将天下搅得大乱,绝对不是易与之辈,说不定和魔界都有关联。不过这只能说是自己的判断,还需要再多一些证据,才能设法说服那些修真大派,要做的实在还有很多,却只能一步一步来做,急是急不来的。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,高庸涵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居然会受制于人,自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,因为照他的推测,极有可能也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有关。于是转而问道:“两位大哥,你们又是怎么从落幕峡到了这里的,而且还费了这么大的力气,摆下这个九天聚雷大阵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独笑翁似乎有些不便启齿,倒是水穷叟接过了话题,摇头道:“十年前,一个神秘人物突然闯进月池谷,要我们听命于他,我们当然不肯,于是大打了一场,结果么,哼哼!” 当时,那人突然出现在月池谷,令两人大为震惊。开玩笑,堂堂独笑翁和水穷叟布置的山谷,岂能说进就进?要真是这样的话,机关术数之学岂不成了末流,精铸鬼工岂不徒有虚表?可是那人闯进来时,所有的机关都没有发动,两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,被凤五所出卖!放眼当今天下,能够破掉两人设置的机关、法阵之人,当然有不少,但是能如此悄无声息,令他们一点都没察觉就到了跟前的,恐怕还没人能做到。所以,就只有一种情况,凤五将入谷的方法外泄! 不过当时的局面不容两人多想,几句话不对当即和那人打了起来,可是来人的修为之高,远超出两人的想像。那人甚至没有费多少力气,就将两人擒下,而且直接禁制了两人的灵胎。灵胎被制,对于修真者来说除了顺从之外,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,除非是不想要命了。以两人的性格,当然不肯成为他人的傀儡,愤怒之下,就想自爆灵胎,和那人同归于尽。可惜,那人仿佛识破了这一点,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竟然将两人的灵胎给抽出了体外。 “什么?你们的灵胎给人抽取了?那怎么还——”听到这里,审香妍忍不住大声惊呼,随即醒悟过来,连忙掩嘴。虽然话没说完,但是她的意思,大家都很清楚,灵胎一旦被人抽取理应丧命,怎么两人还活了这么久,还会出现在这里? “想必是那人在两位的灵胎上做了一些手脚,然后又还了回来?”高庸涵本想追问,那神秘人的突然出现,与凤五倒底有没有关系,不过一时却不便出口,刚好审香妍有这个疑问,于是将话题接了过去。从刚开始和独笑翁见面时,就可以确定其修为不弱,既然能保住修为,灵胎自然不会丢失。再说了,他自己就有过灵胎不见的经历。 “高老弟猜的一点也不错,的确如此!”水穷叟恨声道:“那人在我们的灵胎上加了禁制,然后每隔一年就拿去炼制,前后三年下来,我们已经是身不由己了!” “那么,那人和五哥倒底有没有关联呢?这么多年下来,两位对那人的来历可有什么了解?”高庸涵当然不相信凤五会出卖两人,不过对于那人的身份非常关注。 “没有!”独笑翁用力摇了摇头,欣慰地笑道:“我们两个被抽取灵胎之后,只能躺在那里等死。当时我就想,我与凤师道虽然交往尚浅,但是自信绝不会看走眼,他是何等样人,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?后来用心推敲之下,果然让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!” 那人抽取两人的灵胎之后,可能是为了施法,曾经离开了几天。那人一走,水穷叟就忍不住破口大骂,骂独笑翁引狼入室,而独笑翁却怎么都不相信,凤五会做出这等事情。可是两人对自己的机关符灵之术太过自信,反复争论了几天,也不肯承认,有人能如此轻易地躲开那些精妙的机关。到了这个田地,独笑翁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了。 然而几天之后,那人去而复返,将灵胎还给了两人,随后恩威并施,用尽手段,总算勉强将两人控制在手中。可奇怪的是,那人只是命二人留在谷中待命,而后飘然而去,再没有任何交代,倒叫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。此后每隔一年,那人便回来一趟,将灵胎拿走用秘法炼制,再还给两人。如此反复了三次,最后一次,总算让独笑翁发现了一些东西。 高庸涵大为兴奋,连声追问道:“桑大哥,你倒底发现了什么?” 第一六八章 图谋 第一六八章图谋 “如果所料不差,那人应该是凤羽族人无疑!”独笑翁之所以这么肯定,是因为那人每次出现,委实太过离奇。 自从那人离去之后,独笑翁与水穷叟便对月池谷内的机关、法阵全部调整了一遍,而且有意加了一些很厉害的陷阱。这番布置,可以说得上是绞尽脑汁,倾尽胸中所学。而这些布置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,两人自信哪怕来的是一个仙人,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,一点痕迹都不露。可是第二次,那人再次凭空而现,所有的机关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,两人大惊之余心灰意冷,没想到苦心经营到头来仍是毫无用处。不过总算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收获,那就是可以确定,凤师道并没有泄露二人的行踪。 此次炼制完两人的灵胎之后,那人对于谷中的花样似有察觉,又在两人灵胎内加了几重禁制,并且将其灵力全部封印起来。离开之前,那人严厉告诫,下次若再有任何异常举动,定会让二人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。而这次过后,独笑翁和水穷叟也懒得再折腾,因为无论如何精巧的机关,在那人面前都形同虚设。 不过水穷叟始终想不通,那人既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,无论做任何事,只怕厚土界都无人能与之抗衡,何必还要花这么大的力气,来控制自己与独笑翁?这在情理上,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。把这个疑问提出来,独笑翁也觉得内中有些蹊跷,于是两人又把月池谷中所有的布置,都仔细检查了一遍,终于找到了一处疏漏。 在刚刚定居月池谷时,两人最担心的是天翔阁的追杀,所以把机关、法阵都布置在山谷四周,甚至包括山谷的上空。也就是说,来人只要从地面或者空中闯入,都会触发机关、法阵。等到那人第一次离去之后,两人也猜测到,此人极有可能从地下而来,所以又在地下安放了许多符灵。按道理来讲,月池谷的防范,只怕比起九大修真门派的核心道场,都要严密的多,可是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。 这个疏漏是水穷叟发现的,要说月池谷内唯一没有布置机关的地方,就是那个泉眼!之所以会如此,是因为水穷叟是蕴水族人。蕴水族人对于水的感知与运用,就正如炎焱族之于火,源石族之于山石,都是独一无二得天独厚的。水穷叟和独笑翁都精于符灵术,又依本性而各有偏重,所以水穷叟对于这个泉眼,根本没有在意。在他想来,还没有哪个人能从自己的眼皮底下,能不声不响地通过泉眼,就算是蕴水族上善楼的宗主,都没这个可能。而在这方面,独笑翁对于水穷叟也十分的信任,也正是这份自信和信任,两人才没有对泉眼做任何的处置。 意会到此,两人索性在泉眼内设置了几个符灵,不过灵胎之内已经被下了禁制,灵力荡然无存,所以好些厉害的机关法阵都没办法使出来。那人第三次出现在月池谷的时候,独笑翁和水穷叟齐齐松了口气,因为从泉眼的符灵来看,那人的确是通过泉眼而来。这说明,两人的机关符灵术并非无用,这一点甚至比摆脱那人的控制都令人高兴。这一次,两人的灵胎彻底被那人控制,就连求死都不能了。随后,那人带着两人来到西岭戈壁,受命在雷神堡外的峡谷内,布法阵以汇聚天雷,借此将息壤起出。 “可是,你们又是怎么得出,那人便是凤羽族人呢?”关于这个结论,不要说审香妍,就是高庸涵也有些迷惑不解。 “其实,这世间除了炎焱族和源石族之外,只怕其余的七大种族都离不开水。而这里面,除了我们蕴水族之外,对水把握最好的就是凤羽族了。”水穷叟为高、审二人慢慢解释道。 这个说法很是新奇,高、审二人并不是很清楚,因为在与凤匀闲等究意堂修真者的交手中,并没有看出他们的法术和水有什么关联。 这还得从凤羽族的过往说起。凤羽族其实由两个部族组成,一个是凤幽部族,一个是羽幽部族,而世人口中的凤羽族其实多是指羽幽部族,包括究意堂,说穿了也只是羽幽部族的修真门派而已。而凤幽部族却神秘非常,几乎无人知道他们倒底身居何处,其内情如何,以至于被人忽略。这是其一。 凤羽族的繁衍方式很奇怪,当其灵胎成长到一定阶段,便会一分为二分裂成两部分,其中剥离出来的部分便成为此人的后代。在新生灵胎成长的过程中,需要借助大量的灵气,可是九界坍塌之后,原本充沛的灵气荡然无存,这就直接威胁到了凤羽族的生存。面临此等大事,该怎么办呢?一个关于凤羽族的可怕传说,也就此流传开来,说他们通过吸食他人的魂魄来过活,为此曾一度引起厚土界极大的反感和排斥。 六百多年前,羽幽部族族长羽农为了消除各族的误解,专门邀请丹鼎门、天机门等诸多门派,到赤炎洲回风谷,参加羽幽部族的新生典礼。通过这个典礼,修真界才发现,羽幽部族之人居然可以从水中汲取灵气,供自身所需,对于凤羽族的敌意自然逐渐消除。后来历经数次战乱,以及玄明盛世的到来,关于凤羽族吸食魂魄的传言,再无人提起,而他们汲取水中灵气的本事,也渐渐被人遗忘。 独笑翁和水穷叟最初也不知道这件事,他们当初为了研制符灵,想到了究意堂在魂魄方面有独到之处,所以悄悄潜入回风谷,打算窃取一些法门。不料,在回风谷千流森林东北的一处名叫月泪的湖泊中,发现了许多新生的凤羽族人,利用湖水收集月光精华,提升自身灵胎的情景。水穷叟这才知道,原来凤羽族人对于水的领悟,有意想不到的诀窍。 那人能够自由地通过泉眼,进入到月池谷中,自然对于水势的运用有极深的造诣。尽管那人浑身藏在一团黑色云雾之中,根本看不清面目,但是水穷叟也能确定,那人铁定不是蕴水族人。既然不是蕴水族人,却又能如此熟悉水性,自然凤羽族的可能性极大。而且,当初布置在泉眼中的符灵,也从那人身上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,一种发自魂魄深处的独特气息。 “所以,我们有至少八成的把握,可以确定那人是凤羽族人,而且还是羽幽部族之人!” 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的这个判断,高庸涵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,但是又生出了新的疑问:“如果那人是凤羽族人,将两位大哥控制之后,所做的事情却是为了源石族,怎么说都太过古怪了!” “我们想了很久,都没想通,只有作罢!”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,躲在落幕峡月池谷中差不多有八十年,对于世间的许多事情都已十分生疏。更何况近二十年中,各种变故令人目不暇接,连高庸涵都弄不明白,两人一头雾水也就不足为奇了。 高庸涵对于凤羽族和源石族的联手,十分担心。虽然说那些异族都臣服于重始宗,不过各族之间并非铁板一块,而是矛盾重重。尤其是离开焚天坑之前,凤五曾给他弹了许多厚土界的掌故,其中就提到,源石族和凤羽族之间有着很深的积怨。可是从这件事来看,只怕两族的关系密切了不少,这对于南州国而言,绝非什么好消息。 “然则,两位又怎么到了这里呢?”高庸涵一向都是如此,如果遇到了无能为力的难题,那就先把它放到一边,因为再怎么想都没有结果,那还不如腾出精力去做别的事情。源石族和凤羽族是否真的尽释前嫌,联手一处,眼下还很难说的清楚,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。还不如多了解一些细节,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。他现在越来越感觉到,似乎所有的一切,都是一个大阴谋的一部分,自己目前所看到的,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。 “嘿嘿,说来好笑,我们初到西岭戈壁之时,也不知是谁在那处峡谷中布了个狗屁法阵,结果阵眼中的银针被天雷劈的粉碎,源石族人也死伤了好几十个,当真是可笑之极。”独笑翁对此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,不过这也难怪,任谁被人随意操控,都会生出极大的反感。 当时,包括那神秘人和雷神堡堡主石峥在内,均是一阵沉默。事后,独笑翁和水穷叟成为了雷神堡的座上宾,这时两人才知道那个神秘人想干什么,他们想要得到的,是西岭戈壁下面的息壤。了解了有关息壤的一些神奇之处,两人不得不承认,雷神堡的法子确实可行,就是借助天雷将地面劈开,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法阵太粗糙。巨擎阁和究意堂的法术中,当然也有法阵方面的内容,但都不是很擅长此道。 如此大规模的法阵,若论精擅,当今世上首推天机门和鸿铸天工。可是源石族与人族的恩怨,注定不大可能请到这两派的修真者,所以转而求其次,寻求精铸鬼工的帮助。可是精铸鬼工自宗主旷凭阑以下,要说机关术数方面修为最高的,毫无疑问是独笑翁和水穷叟,怎么说他们也是百年前成名的人物。而两人在很大程度上,正是因为这一点被那人盯上。 既然到了这般田地,要是再不趁机漫天要价,那就不是能创出符灵术的独笑翁和水穷叟了。两人百年的交情极有默契,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,于是假装为难,提出了要在另一处偏僻之所,布下一座九天聚雷大阵。布这个阵的目的,明着是为了炼制出九根银针,等到天雷集聚到顶点以后,再用于息壤的开采上。实则两人另有打算,想借此机会炼制出想像中的银龙,也就是符灵术的至高境界,然后再想办法破解灵胎内的禁制。果然,在两人的极力要求下,也不知雷神堡花费了多大的心血,真的找回了一些银颦玄铁,并且按照两人的要求,打制成大小总共四十九根银针。 “你们这么做,就不怕被源石族人和那人发现么?”审香妍这么长时间都没插嘴,也算是很少见了。 “源石族穷数百年之力,都没有把息壤挖出来,我们才来了七年,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的进展呢?”独笑翁颌下的须茎又翘了起来,傲然道:“我们已然猜出了那人的来历,这次布阵时自然不会再让他得逞。所以每次只要他踏入方圆五十里之内,我们立刻就会察觉,稍加布置,他又怎么看得出我们是在炼制银针,还是在炼制符灵?” “你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,就是我们两人自己造的!”水穷叟指了指四周的山崖,也是大为得意。 审香妍目瞪口呆,没想到机关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巧妙,凭空生出这等美景,啧啧赞道:“两位大哥的符灵术太高明了,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!” “哪里,哪里!我们花了五年多的时间,才好不容易炼成了九条银龙,可是却险些被高老弟给毁去一条。如此年纪能有这等修为,才令人钦佩,当真难得!” 第一六九章 制甲 第一六九章制甲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既不会盲目地自信,迷失在他人的赞叹之中,也不会妄自菲薄。他在这方面一向很冷静,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与能力,当下恳切道:“这一次能见识到银龙的威力,于我来说才称得上‘难得’二字,我从未想到机关之学可以精妙如斯!” 这话绝对是高庸涵的心里话!要是前次在矿井之中,险些被那个源石族守卫拖得同归于尽,使他明白了不可小觑任何人的话,今次的经历,也使他明白了修真之路,内中蕴含着太多的玄机。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,任何一种心法,只要修到极致,都有可能创造出奇迹,只要能制心一处,坚持不懈。世间事,其实也是这个道理! 话说到了这等程度,高庸涵已经完全可以确信,独笑翁和水穷叟的确对天机门没有什么恶意,那么便可以起身告辞了。这次虽然没有打听到多少凤五的消息,但是收获也极大,至少对于眼前的局势,有了十分深刻的认识。这么多成名已久的修真高手,这么多隐藏势力,这么多恩怨情仇,似乎在这短短的一二十年间,陆续显现出来。倒底是什么东西,驱使这些埋藏了许久的隐秘,一下子爆发出来呢?难道是各家各派为了各自的大计,难道是万仙大阵中遗留的仙器,又或是天下大势本来就是合久必分,还是魔界在背后挑拨? 独笑翁和水穷叟的目的很简单,就是炼制出银龙符灵,破解掉灵胎中的禁制,而且压根就没有给自己揽那么多的责任。不过他们的眼光很准,而且看的很深,一眼就看出了高庸涵心事很重,转念一想就释然了。一个可以为了师门,为了异族的普通生灵,就能置生死于不顾的人,可以想见在他身上背负了多少重任。不错,以他们两人的性情和平日里的为人,是万万不会做这些事情,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们对高庸涵的欣赏和钦佩。 这个道理很简单,这个世上甘愿舍己为人的,绝对只是极少数,倒不是说人心不古,实在是说着容易做着太难。但是,几乎每个人都会希望,在自己危难之际能有人施以援手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所以,像高庸涵这一类人,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难得。独笑翁和水穷叟只相互看了一眼,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,就算不看在凤五的面上,单凭高庸涵这等心怀天下、急公好义,就应该想办法帮帮他! “高老弟,我们如今被困于此,别的也帮不了你什么。玄元宗和天机门的法术高深莫测,这是世所公认的事情,我们自然不便班门弄斧,唯一拿的出手的不过是一些小东西,还望你不要见笑!” 独笑翁忽然有此谦恭的表白,在高庸涵来说颇感意外,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,感动之余连连拱手:“两位大哥,我——” “高老弟不必如此!”水穷叟摆了摆手,微微笑道:“我们两人是什么脾气,自己心里清楚得很,一辈子得罪了多少人数也数不过来。但是说句托大的话,这百八十年,能被我们兄弟看得起的,不过寥寥可数的七八个人而已。说实话,我们虽然但痴长你一百来岁,若论心境却自叹不如,至少你的胸襟气魄,就是我们所佩服的。所以我们决定尽自己所能,帮你炼制一两样法器,你看如何?” “两位大哥如此厚爱,当真是感何可言?”这是固所愿耳不敢请耳的好事,就连审香妍都大为兴奋。 “高老弟,我刚才看见你有一件护甲,可是你自己炼制而成的么?”独笑翁对那件褐纹犀甲颇感兴趣,看见高庸涵点头应承,当下率直说道:“不过我观之尚有不足,可否拿出来瞧瞧?” 高庸涵二话不说,褐纹犀甲从体内窜出,跟着灵力流转,整套护甲全部脱落下来,用双手捧着递给了独笑翁。独笑翁接在手里,放出神识闭目感受了一下,“咦”了一声,缓声说道:“嘿嘿,你这件护甲花样很多,倒是贵重得很呐!居然是——” “居然是以灵犀寒铁为基,内中含有天机门的灵符之力,和鸿铸天工的法阵护持,可见当初制甲之人花费了一番苦心。嗯,内中还有异兽的躯壳?不对,应该是七虫族人的躯壳!这两样材料,你用灵胎阳火之力,按照我们精铸鬼工的炼甲秘术炼制而成。这炼甲术和我们的路子一模一样,应该是凤师道那个老家伙传给你的,这个老不死的,当年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外传,我才交给他的,哼!”独笑翁这番话夹七杂八,唠唠叨叨,却猜的八九不离十,单只这份本事,就令高庸涵大为钦佩。独笑翁续道:“也不知是你运气好,还是天生与雷电相通,居然利用天雷之力,将少量的银颦玄铁熔化于其中。这份心思虽然巧妙,但是却毫无章法,这么做简直是暴殄天物!” 高庸涵听得眼睛都直了,独笑翁只是随手这么一试,就如同亲眼所见,说的头头是道,一代机关学大师果然名不虚传。 “啧啧!”独笑翁边说边摇头,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数落道:“这些材料虽说都不算太贵重,可是对于寻常修真者而言,已经是很不错的材料了。而且天机门的灵符,和鸿铸天工的法阵,再加上我们精铸鬼工的炼甲术,无一不是炼器的上乘之法。结果却给你揉到一起,弄得乱七八糟,连一半的功效都没发挥出来,简直是胡闹!” 高庸涵哪里还敢答话,惟有报以苦笑,其实这也是他自己不肯说的缘故,既然做的不好,有再多的理由也没用。要是独笑翁得知,这是高庸涵生平第一次炼器的结果,恐怕会惊得连下巴都掉在地上。哪有第一次炼器就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弄得这么复杂,也不怕遭到反噬。莫非真的如俗语所说,无知者无畏么? “高老弟,你这件护甲问题太多,就交给我处置吧!”独笑翁最见不得这种暴殄天物的作法,尤其还是用自己的炼甲术炼制而成,那就更加不能容忍了。这句话虽说是询问,但是却有着一股不容反对的霸道,说完也不等高庸涵回答,一缕乌光弹向天空。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,那些奇峰怪石、幽谷流泉、四时交替的美景瞬间消失,周围呈现出一派荒凉,四人一马转瞬回到了茫茫戈壁。 “你个矬子,性子老是这么急,真正气死我了!”水穷叟忍不住开口大骂,身下的那股清泉,随之变得混浊不堪,满是泥沙。原来,水穷叟自来到西岭戈壁之后,始终觉得不自在,费了好大的功夫,才在九天聚雷大阵附近找到了一点水源,不过这些水充其量只比泥浆好一点。忍无可忍,才极力修建了那重幻境,虽说水质并无什么变化,但是心里的感觉总是好了许多。这时独笑翁突然撤掉幻境,看见如此污秽的水流,难免有触目惊心之感。 可是独笑翁毫不理会,双手一拍,从地底突然涌出数十个机关傀儡,在四周接连插下数十根细小的铁柱,布下了一座法阵。 “高老弟,天机门和鸿铸天工的机关、阵法之学,均有独到之处,乃是世间绝学,不过并不适于炼器。而灵犀寒铁虽然难得,但是已有了银颦玄铁,难免太过重复,干脆弃而不用。所以你这件护甲,我要拆了重新炼制!” 独笑翁口上说着,手上也没停,一道道符篆打进护甲里面,就见原本坚硬柔韧的护甲,一下子缩成了一团。跟着,独笑翁一个人走进法阵当中,挥手撒出数十个符灵。符灵漂浮在法阵上方,配合着一阵晦涩难懂的法咒,在空中不断排列成符篆的模样,渐渐地,法阵上空聚集了大团的云雾。 炼器之法有很多种,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,一类是靠自身的修为,一类是借助外界的天火、雷电等。虽然两者所用的灵力不同,但是单就过程而言,却相差无几,都是将采集来的材料熔化,然后将符篆、法阵、灵符等注入其中,至于出来以后倒底是什么样子,则纯粹看个人的眼光了。高庸涵虽说于雷电别有领悟,然而却不大不懂得如何借助这股外力,此时一看就知道,独笑翁是想借助天雷炼器,当即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。 云雾愈来愈浓,四周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独笑翁身在法阵之中念念有词。忽然抬手一指,一条银龙从云雾中窜出,张嘴就是一道霹雳砸在护甲之上,护甲发出一声闷响,忽然飞到半空,放出耀眼的银光。独笑翁又是一指,那银龙盘旋而下从护甲上掠过,一道更加粗大的闪电劈到护甲之上,护甲上的银光突然凝结成一个光球。一道乌光倏地飞出,瞬间将那团光球给收了,随即飞回到独笑翁手中。高庸涵看的真切,那团光球应该就是银颦玄铁,而乌光则是被自己破了护身的临星冕影。 收了银颦玄铁,独笑翁猛地跃到半空,站到那条银龙头顶,双手环抱,暴喝一声吐出一口紫气。这下连审香妍都看出来了,独笑翁为了炼制这件护甲,甚至不惜吐出本命真元之力。紫气没入云中,云雾中无数条细小的天雷闪电凭空落下,全部汇集到那些铁柱上面。接着数十道粗如儿臂的闪电,从铁柱顶端喷涌而出,将护甲层层包裹起来。一时间,护甲红光大盛,并伴随着连绵不断的炸响,似在抵御雷电的侵蚀。 “咦!没想到这些灵犀寒铁竟然如此坚固,看来当日炼器之人修为不低啊!”水穷叟在一旁自言自语,高庸涵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师父,因为最初那件迴纹犀甲正是权思真人所制。 这时,响声渐渐平息,独笑翁手臂暴涨,一把从护甲中扯出一团寒铁,随手扔给了水穷叟:“冷老头,这团灵犀寒铁曾被天机门的高手炼制过,殊为难得,你干脆也给那个小丫头做一件衣衫吧!” 水穷叟见猎心喜,哈哈一笑,接过灵犀寒铁,纵身跃进法阵之中,如同搓软泥一般将寒铁反复揉捏,向审香妍问道:“丫头,我给你做一件水月绣裙如何?” “那可是求之不得了!”此行有此收获,审香妍当真是喜出望外。 独笑翁和水穷叟虽然都是借助天雷之力,但是炼器之法却各不相同。 灵犀寒铁被剥离出来,只剩下一团红光,独笑翁扬手将临星冕影和银颦玄铁抛出,一同融入到红光之中。随后不断驱使银龙,以天雷至刚至阳之力,将其揉合到一起。伴随着低沉的法咒,一道道天雷弯曲成各种符篆,不断地劈到护甲之上,声势惊人。在电闪雷鸣中,红光、乌光、白光交织在一起,竟然渐渐变成了淡淡的鎏金色。 水穷叟那边则是另外一番情景。一个人就静静地站在法阵当中,慢条斯理地搓揉着灵犀寒铁,偶尔才有一条条细如游丝的闪电,从指尖轻轻划过。只是越往后,周身的水气越盛,到最后整个身影都被水气笼罩,完全看不清他在做什么。 两人一静一动,一阴一阳,却都是借助的天雷之力,令高、审二人大开眼界。尤其是高庸涵,一直以来都注重自身的修为,却不知还可以这般借助天地之威。这次炼器,于他日后的修行,也有极大的助益。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,猛地传来一声龙吟,独笑翁和水穷叟双双跃出法阵。云雾淡然消散,那些傀儡再次钻出,将铁柱带回到地底,四周又恢复成茫茫戈壁,一点痕迹都没留下。 “成了!”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件护甲,分别递给了高庸涵和审香妍。 高庸涵将护甲刚刚接到手中,护甲随即没入体内,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,只觉得这件护甲既陌生又熟悉。正在品味,就听见审香妍连声娇呼:“高大哥,这件水月绣裙好漂亮,而且还能随心意所动,实在是太奇妙了!” 高庸涵抬眼看去,就见审香妍穿着一件水青色的长裙。上身裁剪的十分合体,周身隐隐似有水气流动,亦真亦幻;群摆薄如蝉翼,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银色水花,水花宛如具有生命一般缓缓流淌。整件长裙清新脱俗,配上她那绝世容颜,就如同待放的幽莲,令天地都失去了颜色。 独笑翁拍手赞道:“想不到你这次这么大方,居然把珍藏了多年的水月丝都拿出来了,我当年可是找你要了多次,你都跟要你命似的,死活不肯拿出来!” “放屁,老子是看灵犀寒铁对法术没有作用,才将水月丝加进去的。不然到时候一说是我水穷叟做的东西,却连粗浅的法术都抵挡不了,岂不坠我的名头?”水穷叟嘴上兀自强硬,可是眼神中却充满了笑意:“你不是一样,把辛辛苦苦炼制的一个临星冕影,也给加了进去?” “嘿嘿!我和高老弟交过手,他的修为不弱,对于雷电有很深的天赋,可惜却不懂得从天地中汲取所需。我这也是看着着急,才干脆把临星冕影给熔了进去。” 两人的几句话,令高庸涵和审香妍大为感动。虽然不知道水月丝是什么东西,但是能被独笑翁和水穷叟如此看重,其珍贵之处可想而知,至于临星冕影那就更不用说了。 “两位大哥,大恩不言谢,总之我一定不负二位所望!”高庸涵一揖到地,审香妍也盈盈拜了下去。两人不再多说,真正的情意,岂是言语所能表达?所有的感激都在这一拜中,这一拜,拜的心甘情愿,情真意切! 到了这一步,众人的交情已然不同,当高庸涵提出告辞之时,独笑翁笑问道:“高老弟,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?” “驻木村!” “你们可是打算去找重始宗的麻烦?”独笑翁面容一整,眉头渐渐皱了起来:“那里最近出现了一帮子苦行者,情况十分复杂,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,还是不要趟这浑水!” “哦?”高庸涵一惊,答道:“我并非想去招惹重始宗,只是想去找一些同门,打探一些玄元宗的事情。” “驻木村那里早已没了玄元宗弟子,你要是真想了解玄元宗的情况,倒不如直接上倚刚山真玄观,找遣云真人。” “遣云真人?” “不错,所谓‘付与孤光千里,不遣微云点缀’,便是这遣云真人!” 第一七零章 后记:写在第三卷之后 第一七零章后记:写在第三卷之后 第三卷终于结束了,虽然结尾有些仓促。 自开始创作《九界》以来,这是我写的最吃力、最痛苦,也是最累的一卷,尤其是高庸涵从龙门镇出来以后的内容,一度使我萌生了畏难的心理。我甚至在前一段时间,以为自己很难继续下去了,尽管我明白只要渡过这个阶段,就会好起来。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,有外部的,也有内部的。 先说说外部的吧!最近的杂事很多,因为我最近要成家了,这对于我以及我的亲朋好友而言,当然是一件喜事,但是对于写作而言,影响自然也不小。就像最近几个周末,有不少读者朋友都在抱怨,怪我没有更新。其实有过此类经历的朋友,对此一定深有体会,这里无须多言,没有能及时更新,总归是我做的欠妥,所以只能盼大家能够多多体谅! 再说说内部原因吧! 首先我得承认,我遇到了第二次瓶颈,而且比年前的那一次更加令我烦躁。这是因为,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内容,就我本人来说,无论是场景,还是打斗的情景都十分奇幻,而且对于人物以及故事情节的刻画,都应该说把握的还不错。这自然使我对第三卷有了更高的要求,总想在情景和情节方面,写出更巧妙、更玄幻的内容,这么一来无形中就增加了许多难度。这不是读者强加给我的,而是我自己给自己提出的要求。 在第一卷中,自从高庸涵闯入焚天坑之后,各种充满想像的场景,以及令人热血沸腾的打斗场面此起彼伏,可以说,整个后半部分都是高潮迭起。第二卷,我有意识地将情节铺陈开来,于是出现了平淡的开篇,而后通过墨玄庄、幽冥界和天机峰三场争斗,将整个太河源展现出来。至少我收到的读者看法,对于前两卷的评价,都比较高。 而我在第三卷的内容中,总想着再写出不同的法术、法器,出现不同的玄幻场景,但是这一点很难。在这一卷中,几个精彩的部分当中,除了开始时高庸涵与碧影一战,比较出彩以外,说实话,后面的几场打斗,我都觉得不甚满意。像和凤匀闲一战,以及后来在乱石坡底下的山洞,在天雷峡谷以东的九天聚雷大阵,这三段内容,我真的不太满意,因为没有写出新的东西,终究还是流入俗套。这在我,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! 其次,随着故事的发展,除了不断出现的法术、法器、异兽,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种族、门派和人物,这必然导致线头越来越多,关系越来越复杂。这就牵扯出一个很难办的问题,为了逐步交代清楚相关内容,必然会出现大量的介绍性文字,这难免会使得精彩的打斗以及奇妙的构思,所占的比重相对降低。我只能尽可能将各个种族的来历、历史等内容,有机地穿插进去,尽量不影响到大家的阅读兴致。 在第三卷,为了介绍种族和门派的一些状况,我不得不花费了相当多的笔墨,关于这一点我颇为担心,怕一些读者会厌烦这种陈述性文字。对于这个问题,我曾经和几位朋友交流过看法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,这些内容都是不可或缺的,必须要交代清楚。我唯一需要注意的是,不能把这些东西写成历史,这就需要在文字上有极高的技巧。随着场面铺的越来越大,这种要求必然会越来越高。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,无论是哪一本小说,哪一部影视剧,在情节上都是起起落落,有高峰有低谷,惟有低谷才能衬托出高潮部分。最重要的,是要做到松弛有度! 最后,得说说一件难于启齿的难处,虽然这个难处对于许多读者而言,遥不可及。 写作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,尤其是写一部数百万字的长篇。我想凡是有过创作经历的朋友,一定对此深有感触。在刚开始动笔的时候,充满热情,而且状态很好,一天写个七八千字不在话下。随着字数的累积,情节的展开,这种状况在两三个月以后,会慢慢趋于平淡,这时虽然在文字驾驭方面日益娴熟,但是那种热情逐渐被理智所替代。再往后,每天枯守在电脑前,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,绞尽脑汁写出三四千字,此时已经有了负累之感,每日写完一章都像是完成了一个难题一般。这时,已经生出了一种惰性。 这种惰性,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。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应对的,我只能不断给自己打气,一再告诉自己,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!曾经同一些作者朋友谈过这一点,大家有一个一致的观点: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些实质性的鼓励。那么,什么才叫实质性的鼓励呢?最主要的,是读者朋友的书评,和类似于出版、签约之类的运作! 还记得曾经看到一些朋友的书评,写的很中肯,篇幅也不错,每当看到这些内容,我总是会很认真地看上好几遍。然后,我会仔细地想一想里面所涉及的问题,哪些是我所欠缺的,哪些是需要改进的。对于这些朋友,我在这里由衷地表示感谢! 记得一个作者朋友说过,我们辛辛苦苦几个小时写的东西,对于读者来说用不了几分钟就看完了,看完之后回帖的极少,能花十多分钟写上百八十字书评的就更少了。其实对于作者来说,读者的书评,非常重要!这里,我所说的书评是指有实质内容的书评,而并非简简单单的“不错”、“还好”、“顶”之类,更不用说一堆毫无意义的字母、乱码,和拼凑在一起的汉字了。 既然说到了出版、签约的事情,那就顺带说一下,有一个对于我来说很好的消息,《九界》的实体书就要出版了!不敢奢求能得到大家的认购,如果有机会的话,就帮忙推荐一下吧!至于有些朋友担心的签约一事,至少目前我还没有具体去考虑,虽说有几家网站找到我,想要签下《九界》,但我还是想过些时日再说,这一点,我应该做的还算厚道吧! 说完了最近一段时间,为何出现了这么多不太好的状况,再说一说下一卷的构思吧! 到目前为止,《九界》总共写了三卷,共计六十万字。自从第三卷开始以后,有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,我每章的字数比之前两卷都有所增加,从以前的三千出头,到现在每章都在三千六、七。这个速度差强人意,但是小说的进展却有些滞后了。因为按照计划,第三卷写完之后,高庸涵应该已经有相当的经历了,但是到第三卷结尾,才仅仅完成了提纲的三分之二。这样下去,我粗粗算了一下,不要说三百万字,就是再多一百万字,恐怕也很难完成提纲规划的内容。 我写作喜欢按照已有的框架来写,那种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写法,是我不能接受的。因为随意性太大的话,估计会出现许多硬伤,所以我一直在告诫自己,一定要完成设定中的内容。我一直想把《九界》世界,完整地展现给大家,这是我写作的一个很重要的初衷,始终都不会变的初衷! 为了能在计划的规模和时间内完成《九界》,第四卷将加快进程,不会再像前三卷那样,在一个地方就停留那么久,在一个细节上就纠缠那么多。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,逻辑和情理一向是我所看重的,再者说了,情节上进度加快,并非偷工减料,内容会同样的精彩! 这一篇后记,更多是将这段时间的写作状况做一个总结,反而于小说本身说的不是很多。虽然有点乱,不过先这样吧,以后如果有心情的话,再和大家谈谈具体的情节,以及当时的构思。 是为记! 第一八一章 威逼 第一八一章威逼 啸声高亢激昂,充满了斗志,宛如龙吟般远远传了出去,连玉南城都被感染,生出一股豪气。这时,远方一座山峰也传来一阵啸声,凄厉之极,满是挑衅的味道。 高庸涵眉头一挑,啸声噶然而止,指着那座山峰问道:“玉先生,那里可是真玄观?” “不错,那里便是真玄观所在!”玉南城暗暗叹了口气,知道争斗只怕在所难免,现在惟有寄希望于宗主石嶂和族长古玉,能在今天午时之前赶到这里。 高庸涵闻言,脸上一股煞气一闪而过,一言不发纵身往前奔去。玉南城心中一懔,不禁回想起师叔临行前的那句话:“这个高庸涵身具魔性,我准你临机专断,要是情形不对,就直接把他除掉!”从高庸涵脸上的煞气来看,果然像极了魔息,用力握了握拳,随即又松开,内心中矛盾重重。 玉南城的这个师叔,名叫铁平川,出自铁红部落。铁红部落的没落已有六百余年,说实话,铁红岩一人的离去,其影响居然能绵延这么久,委实难以想像。这六百多年来,铁红部落内部一些有识之士,始终想重振声威,这铁平川便是其中的佼佼。在巨擎阁内,铁平川的修为虽算不上最高,但是以师长的身份,却参与了许多机密,而且极力为铁红部落争取各种机会。 就玉南城所知,在一年前,也就是天历九四零年十一月初,巨擎阁接到消息,出动了十几位高手前往他方。这些人当中,带头的就是铁平川,他们一直到八月二十三日才回到倚刚山,却损失了三名好手,另有几人带伤在身。事后,玉南城曾侧面询问过参与其事的同门,均是讳言莫深,对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只字不提,这就愈发使人感到奇怪了。 包括玉南城在内的许多人都不知道,铁平川等人正是应智宇真人之邀,赶赴太河源天机峰,逼迫天机门交出神果真人指骨。也正是因为如此,足迹很少踏出倚刚山的铁平川,能一眼认出高庸涵,而且一语道破高庸涵身具魔性。如果铁平川没有见识过那晚高庸涵化身成魔,说不定还会加以阻拦,不让他置身在这场纷争之内。但是天机峰一战,高庸涵心魔大盛,错手杀死了数十位修真者,这笔帐终究是要还的。 铁平川的心思很厉害,高庸涵既然是凤师道引荐入了玄元宗,那么必然会和重始宗的人发生冲突。双方无论谁输谁赢,对于他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。 如果高庸涵得胜,必然会被重始宗视为大敌,最好双方再有一些死伤,那么以重始宗目前的强势,势必不会放过高庸涵。而且还有一点,可以借外人之手将重始宗的人赶出倚刚山,那么巨擎阁就不用担任何风险。如果重始宗得胜,以高庸涵那夜拼死救助天机门的性格,即便没有丧命至少也是重伤,到那时还不是手到擒来?到时,也可以为死去的师侄报仇了!再有一点,那时双方两败俱伤,石嶂和古玉出马,自然是事半功倍。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放行,并派出机敏过人的玉南城同行。 铁平川所料不差,高庸涵在听到那阵啸声之后,当即发足狂奔,朝真玄观所在的山峰奔去。腾云术施展出来,每一步跨出都是三十余丈,去势如风,迅捷之极。玉南城紧随其后,借助山石之力跳跃,每一步落地却轻盈无比,没有丝毫震动。 高庸涵从来没有奔行这么长的距离,全力施为下转瞬就奔出百余里,可是却丝毫没有力竭的感觉,反而觉得体内灵力愈发充盈。到后来灵力运行越来越快,奔行之际,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势。玉南城尽管步幅很大,也要使出全力才能勉强跟上,不由得暗暗心惊。从一开始他就看出,高庸涵的修为不弱,但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实力强悍如斯,居然比自己数百年的修为都不逞多让。 幻石峰的地势十分奇特,起起伏伏中造就了许多美景,比如说鼎鼎有名的龟甲岩和风凌石,便是修真界中流传甚广的奇观。据说,大罗金仙齐烈在九界坍塌之时,为了托住倚刚山,不至与厚土界相撞,因而舍弃了性命。在他死后,其碎裂的元丹掉落于幻石屺上,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风凌石,可通过气流将天地间的灵气汇集起来,因而在其周围常年可见七彩旋风。至于龟甲岩,乃是齐烈当年豢养的一只仙龟,几经周折辗转来此,随后坐化于一侧的山崖,日夜守护风凌石。 不过,此时的高庸涵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美景,途经风凌石时毫不停留,一闪而过。龟甲岩像是有些不满,晃动了几下,风凌石四周的七彩旋风旋即卷起一团云雾,将整个山峰全部笼罩起来,拦在了两人面前。这团云雾十分古怪,高庸涵刚陷入其中,便觉得浑身懒洋洋地没有了力气,连举步都似乎有些艰难,不禁心中一紧,登时停下了脚步。 “高老弟,这仙龟深具灵性,无论何人途经此处,均需对风凌石施礼,否则便如眼前的情形,让你寸步难行。”玉南城趁着这一缓的功夫,追了上来,将风凌石和龟甲岩的来历略微说了一遍。 “哦,那倒是我冒昧了!”高庸涵说着,朝风凌石一揖到地,心中默念:“大仙在上,晚辈非是不敬,实是救人心切才失却了礼数,待回头再来祭奠大仙!”祷祝了一番,说也奇怪,一阵微风拂过,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,两人均是周身一轻,而那龟甲岩也似乎微微颌首。 粗粗算来,此时已是辰、巳交接之时,两人已经狂奔了近两百余里,离真玄观只剩下不足百里的距离。也正是这一下停顿,使得高庸涵稍稍冷静了一些。不过救急要紧,稍作休息之后再次上路,而这一次不必再那么着急,大可从容一些。高庸涵十分很清楚,离真玄观越近,出手的可能性就越大,但是他内心中更多的却是期待,期待能见到人称“付与孤光千里,不遣微云点缀”的遣云真人。 沿着崎岖的山路,翻越了两座小山之后,终于来到一道石梁跟前。玉南城停下了脚步,沉声道:“高老弟,我知道你心急如焚,但是这里毕竟是拓山老宗主潜修的地方,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贸然出手。无论如何,这里是倚刚山,我们总是不希望大家大动干戈。” “好,我答应你!”高庸涵肃然点头,反问道:“但是,重始宗若非要一意孤行,不留余地,又该如何?” “你放心,我们宗主和族长应该就快赶过来了,他们自有对策!至少午时之前,无论是谁,都不准动手,否则便是倚刚山的敌人!” “好大的口气!”一声冷哼从石梁对面传来,跟着从山岩背后转出三个修真者,当先一人是一个御风族的修真者,身后跟着一个御风族人和源石族人。那人斜着眼睛冷冷道:“就算是石嶂、古玉亲来,也不敢如此的大言不惭,莫非你们巨擎阁真的敢不尊重始宗号令?” 玉南城的脾气比之族人而言,要好上很多,但是并不代表不会发怒,当下脸色一寒,强忍怒气道:“鱼双楚,今日午时才是最后期限,你急什么?” “哼!要不是枯木大师大发慈悲,那些玄元宗的人早就被赶出倚刚山了,真玄观一拆,幻石峰咱们又不要,还不是还给你们源石族?真想不通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,非要帮着玄元宗强出头!”鱼双楚一脸的不以为然,虽则不住摇头,但是神情倨傲之极。 “源石族的事情,还用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!”玉南城缓缓走了过去,高大的身躯带着几许压迫感,俯下身在定定地看着鱼双楚,一字一顿说道:“现在,我们要过去,让开!” 鱼双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,淡淡的杀意一闪而过,脸色一变居然笑了笑,不再多言,侧身让出山路。只是在高庸涵经过身侧时,上下打量了好几眼。 待两人走远之后,旁边那名蕴水族人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鱼师叔,跟在玉南城身后的那个人,只怕是玄元宗的弟子吧?” 另一人抢着说道:“一个玄元宗弟子有什么好怕的,曲师弟,你未免太胆小了吧?这一次有花师伯、冷师伯和我师父带队,还有枯木大师坐镇,就遣云那个老家伙,岂敢同我们抗衡?”取笑完同伴,转头朝鱼双楚笑道:“况且我看这个人族修真者,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,是不是,师父?” 鱼双楚面色深沉,摇头道:“云儿,你错了!” 那个称作云儿的御风族人一愣,问道:“师父,我错了么?” 此次重始宗派出了三位高手,分别是花笑、冷香柔和鱼双楚,为的就是将真玄观拆除,因为这座道观对于玄元宗来说,意义非凡。按照大天师的说法,只要此处一毁,玄元宗弟子心中的希望也就没了,将再无出头之日,修真界从此将尽归重始宗之手。说实话,重始宗内部对此颇有微辞,但是大天师得宗主海邀黎全力支持,故而无人敢明言。同时,对于能一统修真界,还是令许多人热血沸腾,比如说花笑和鱼双楚,便是最为积极的人之一。像这次的枯木大师,便是花笑特意请来的。倒是冷香柔一路行来,始终落落寡和,默不作声。 到了倚刚山之后,冷香柔便向两人提出,想带着几名弟子守在山下,被花笑所拒绝。花笑一向很照顾这个师妹,知道她心中不以为然,怕她因此获罪于大天师,于是改派鱼双楚守住石梁。而跟随鱼双楚的,便是冷香柔的弟子曲笛,和他自己的徒弟云纵。虽说重始宗、玄元宗心里都清楚,双方已是水火不容,但是明面上,谁都不愿担这份骂名,所以真玄观前能不动手最好。按花笑的说法,守住石梁,倒不是要将真玄观彻底封锁,而是借此展现势在必得的决心,逼迫遣云真人等自行离开,同时还可以震慑源石族人不要插手此事。 所以,鱼双楚在此一守就是大半个月,而且故意做出霸道,甚至无理的举动。结果连带着徒弟云纵,也变得有些狂妄起来。云纵看不出高庸涵的修为,但是鱼双楚不可能感觉不出来,他对这个徒弟十分看重,所以当场就是一番训诫。 “我给你说过多少次,世间高人无数,万万不可自大,不可小瞧任何人,你怎么老是记不住?这个人族修真者的修为极高,怕不在我之下,说不得今日会有一场恶斗!等会,你们二人要小心行事,切莫妄自出手!” 这一番话颇为严厉,包括曲笛在内,两人齐齐肃容应道:“是,弟子记下了!” 鱼双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,伸手轻抚云儿的背鳍,缓缓说道:“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,我自然要负起责任!你天资聪颖根器超凡,很适合修习契天大法,只要你能用心尽力,日后成就自然不可限量,甚至还有机会修习万胜天关道法也说不定!” “万胜天关道法!”云纵一脸的兴奋,就连一旁的曲笛,也是一脸艳羡之色。 外传 篇外 第一七一章 索桥 第一七一章索桥 站在寒索桥边,看着桥头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的绝壁,不禁令人生出一种峰擎日月的畏惧。据说,在朔金界时,倚刚山高足有十万八千里,后来九界坍塌之后,虽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坠入厚土界,但是望之也卓立千仞、撑持天地了。 在智行一的《九界风物通志》当中,对于倚刚山的高、险、奇花费了大量的笔墨。倚刚山山势之高,在中洲大陆首屈一指,尤其是烈荡峰,和天堑山脉的天绝岭,被誉为当世两大奇峰。倚刚山山崖之险,是由于许多山峰都是倒悬于半空,之间全凭索链相连,连苍猿、飞鸟都无法涉足。至于一个“奇”字,却全是因为奇势迭出、怪石森然,山麓之崖远混天碧,咸会于层层云海之巅。 极目望去,脚下是重岩叠嶂,山腰以下全是宛如流水般的云雾茫茫,远处是若隐若现、飘渺难寻的奇峰。阳光洒在云海之上,如同涂抹了一层金色,令人胸怀为之开阔,这等奇景竟是恍如仙境一般。 高庸涵第一次踏上倚刚山,胸中情不自禁生出一股豪迈,惊讶之余忍不住赞道:“源石族人性情粗豪,这倚刚山却集秀美与雄奇于一身,当真是令人想不到!” “我原以为悬空岛和星河屿,已是世间最美的景致,却不料倚刚山另有一种雄浑,我实在是难脱井底之嫌了。”审香妍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折服,秀目中异彩连连。 自从辞别独笑翁和水穷叟之后,高庸涵倒底还是放心不下,与审香妍一道悄悄去了一趟驻木村。轻霜的脚程很快,而且蹄铁是独笑翁奉送,四足翻飞,只用了不到两天就到了旭日原。在旭日原,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在一处绿洲旁找到一处村落,不过村子里住的却是一帮蒙头赤脚的苦行者,根本没有任何重始宗和玄元宗弟子的身影。原本还想打听一番,可是那些苦行者对两人十分冷漠,甚至可以说有些敌视,无奈之下只得作罢。 苦行者的来历颇有些令人叹息!玄明盛世期间,出于各种原因,对于玄元、重始二宗的某些做法心怀不满的修真者,以传承自家道统为名渐渐聚集在一起。初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时间长了便演变为今时今日的形象,他们对外自称是行走世间的苦修之人,后来被人称作苦行者。苦行者是这么一种来历,当然会被修真界所排斥,不过他们对此倒看的很开,并不争执,依旧我行我素,不以为意。 任何一个门派,都难保门下不出什么险恶之徒,更何况苦行者这种极其松散的组织?苦行者中的成分十分复杂,什么种族的人都有,这么一来难免良莠不齐。后来一些犯下恶行、或是叛逃师门的修真者,走投无路之下也多混迹其中,这就使得苦行者在世人中的口碑,愈发地恶劣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尤其是到了近几十年,苦行者与所谓的正派之间,关系越来越紧张,由最早的相互冷漠发展到相互鄙夷,甚至敌视。 高庸涵不知道这些苦行者从何而来,又为何聚集在驻木村,但是他并不打算、也不想去了解。既然没有任何收获,索性直接赶往倚刚山,拜访真玄观。 从西岭戈壁的最北端出海,乘坐海船横渡瀚风洋,经过半个多月,到达中洲大陆。在余晖渡下船以后,又改乘小舟到了夕州。夕州位于浮云巅的西面,本是大衍国前往南洲大陆的必经之路,以前曾是大衍国的重镇,不过如今面目全非,早已成了异族盘踞的地方。高庸涵不愿多事,骑着轻霜一路行来,只在途中的集镇上采买一些干粮,并不住宿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反正两人都是修真之人,就算夜宿于山野之中,也没什么大碍。 这么一路北上,过浔夕河,在一处名为离亭的古驿凭吊了一番,然后日夜兼程,在九月底赶到了倚刚山脚下。倚刚山浮于半空,原本并没有通路,源石族当初为了南下收集灵石,穷数年之力以巨石堆出了一道山脊,这才有了一条山路。山路十分险峻,所幸轻霜神骏异常,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到了寒索桥边。 说来也怪,在倚刚山之外的地方,如西岭戈壁、夕州等地,遇到的源石族人虽然性情直爽,但是对于外族之人总会有意无意间流露出几丝戒备。倒是踏上倚刚山之后,所遇的源石族人,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把守门户的士卒,均大度且好客,令高、审二人大为感慨。想来定是倚刚山的源石族人,接触的外人并不多,所以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干扰,仍保持了豪爽、淳朴的本性。而那些常年在外的源石族人,由于对世事体会较深,反而生出了许多心计,这其间的得失,实在是很难说的清。 其实自九界坍塌以来,九大种族骤然相遇,相貌体态、生活习俗、文化背景都大为不同,自然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许多碰撞,碰撞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,彼此都会受到他人的影响。这就牵扯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各种习俗、信仰乃至历史文化的交汇,倒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?对于这个问题,高庸涵曾和叶帆有过极其深刻的交谈。 按照叶帆的说法,如果没有九界坍塌的天灾,厚土界当然还是人族的天下,尽管人族内部也是纷争不断,但是总不至于出现事关种族存亡的危险局面。尤其是盛世呈现衰败的那几年,山雨欲来、暗流涌动的局势,无论是哪一族只怕都会感到分外担忧。因为在这种局面之下,想要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,而一旦卷入到纷争之中,不知又会死伤多少性命。所以在叶帆看来,如此多的种族全部挤在厚土界,肯定不是一件好事!只能寄希望再出来一位圣人,又或是各族各派坐下来,划出一个章程,大家按照约定行事,才能避免出现大的危机。 高庸涵的看法略有不同。他认为,自九界坍塌以来,各族间虽然发生了无数次的纷争,但是也未必全是坏事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自天地间有了生灵之后,尤其九大种族,哪个不是逆天而行?单只修真而言,便是如此,更不要说在各族的发展历程中,伤了多少无辜生灵的性命,打破了多少自然界的平衡。这么多种族聚在一起,只要能维持一个大体平衡的局面,无形中便会形成一种制约,同时也能促进各自的发展。所以,只要能有人统筹全局,比如说像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那样,各族之间并非无法和谐相处。 两人的观点出入较大,但是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,虽则看法不同,却也算是殊途同归,总之还是希望能天下太平。其后两人笑道,看谁能做到这一步,尽管这只是一时的戏言,但绝对算得上是相互勉励之词。不过后来的事态发展,终究没能如愿,各族之间的猜忌也越来越深。只是在遇到这些淳朴的源石族人,高庸涵才回想起当日的情景。逝者已矣,而生者果真走上了这条路,任谁恐怕都说不清里面的道理。 不过这些感叹来得快,去得也快,高庸涵毕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子,很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。既然一路走来,已经到了这一步,那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当下一牵轻霜,顺着寒索桥朝前走去。 寒索桥严格说起来,只是一条铁索,看上去与灵犀寒铁有几分相似,不过从品相上来说,要略逊一筹。铁索上每隔三丈便横贯一条青石板,青石板长七尺宽四尺,十分的工整,就这么一直延伸到云雾之中,不知倒底会去往何处。这座桥太奇特了,奇特的令人咂舌,走了几步,高庸涵才想通,为什么青石板会每隔三丈才铺一块,那是因为源石族人的步伐不多不少,正好是三丈。 这么布置,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异族的行动,至少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异族,曾攻进倚刚山。而浮云巅的擎苍古道,虽然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,但是比起寒索桥来,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。而且这座桥还有一个很危险的布置,桥身两侧居然什么防护的东西都没有,走在桥上,除了要一截一截地跃过去,还得抵御山间不时袭来的山风。山风初时并不大,但是越往深处便越猛烈,想来只有源石族那等沉重的身躯,才会对山风无所畏惧。种种巧妙的设置,完全是一副易守难攻的态势,如此细腻的心思,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源石族人所能想出来的。 云雾之中,目力所及充其量不过一、两丈,连下一块青石板在哪里都看不清楚,加上山风吹得桥身来回晃动,由此可见寒索桥险到了何种程度。桥下的深渊倒底有多深,恐怕没几个人知道,但是从这上面摔下去,就算是修真者只怕也很难生还,这等天险要是换作寻常人走在上面,只怕吓都吓死了。 寒索桥很长,两人默默盘算了一下,足足走了十余里,才透过云雾隐约看见了山崖的模样。从寒索桥的坡度来看,这里比起刚才那处山崖,只怕要高出数百丈。又走了两里,云雾终于渐渐散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好大的山崖。从寒索桥上望去,根本看不到头,粗粗估算了一下,方圆至少在百里之上。 眼看还差三十余丈就要踏上对面的山崖,到了此处桥突然“断”了!其实也不能说“断”,只是铁索上的青石板突然没了,这一下就有些麻烦了。以高庸涵和审香妍的修为,这三十余丈也不是什么问题,只是轻霜就过不去了。说实话,这么朝夕相处了一个来月,两人和这匹马的感情已经很深,当然舍不得把马留在桥上。无奈之下,只得朝对面喊了一嗓子。 对面驻守了数十个源石族的武士,早就看到了高、审二人,听到两人呼唤,其中一人走到山崖边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,到倚刚山来做什么?” “我是玄元宗弟子,欲前往真玄观朝拜祖师!”此时此地,当然不可能说出任何有关天机门的话来,况且这么说也并没有错。光明磊落自然是好的,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,需要审时度势,如果一味的实话实说,那只能说是愚笨了。 果然,此话一出,另一个人惊呼了一声,随后大喝道:“放行!” 第一七二章 石魂 第一七二章石魂 随着这声大喝,一根粗大的石柱缓缓放下,石柱的顶端刚好搭在最后一块青石板上,两人一马顺利地上到了对面的山崖上。一回到地面,心里踏实了许多,几名源石族武士迎了上来,当先一人身形略显矮小,体内的异光洁白如玉,显然是玉石部落中人。那人挥了挥手,一阵铁索搅动的声音传来,石柱重新收了回来。 “我叫玉南城!”那人的态度很温和,显得谦恭有礼,没有一般源石族人的那种粗俗,一脸笑意地问道:“两位如何称呼?” “我姓高,叫高无庸,这位是我的师妹审香妍。”高庸涵在龙门镇石城之中,曾与铁洛酋有过交谈,知道目前源石族内部的关系十分微妙。尤其在倚刚山,大致以山岩、玉石、铁红三个部落为基础,隐隐然分出三股势力,而彼此之间对待天机门和玄元宗的态度,则大相径庭。此时身处倚刚山,当然得小心谨慎。他不知道这个玉南城是何态度,是否听说过“高庸涵”三个字,当听到对方询问姓名之时,灵机一动,脑海中闪现出“无庸”两个字,便顺口答了出来。 无庸其实是高庸涵的灵胎,当日被墨魇击败魂归地府,无庸曾闯入九幽冥瀑寻找自己的魂魄。后来在地府中另有一番遭遇,幸得那神秘的老者搭救,才得以死而复生重返人间,不过地府中的经历也忘的干干净净。此时陡然闪现出的这个名字,令高庸涵感受到一种异样的亲近,隐隐觉得似曾相识,可是再仔细一想,却什么都想不起来,惟有作罢。 “原来是高先生和审姑娘,失敬失敬!”玉南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随即笑道:“这几年,像二位这么年轻有为的玄元宗弟子,是越来越少了,到真玄观拜祖的更是寥寥无几。两位远道而来,这份心思可当真难得!” 从这句话中,高庸涵很清晰地听出,眼前这个名叫玉南城的源石族人,似乎对两人的身份还有些怀疑。说的也是,玄元宗自目桑失踪、拓山殒命之后,被重始宗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,甚至连一些修真门派,对玄元宗也渐渐失去了应有的恭敬。这些年来,玄元宗在各地的道场、道观日渐荒废,一些门人弟子销声匿迹,像他们二人这般行为,的确有些不寻常。看来,玉南城心思细腻、精明干练,不是那么好应付的。 “之前就听说过,倚刚山真玄观,乃是拓山老宗主归隐后的潜修之地,所以我们兄妹二人一待修为略有小成,便相约前来拜祭祖师!”这句话说的很巧妙,借祭拜拓山之名,将玉南城的试探轻轻巧巧地化解掉。话中还有意回避了审香妍的身份问题,并没有直言她也是玄元宗弟子,不过言下之意却很容易令人产生误解,认为两人都是玄元宗门下。 之所以要暂时隐藏审香妍的身份,是因为高庸涵从玉南城的试探中,察觉出了几丝不妙。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,但是顶着玄元宗弟子的名号,至少在倚刚山范围内,不会轻易受到什么危害。 玉南城看看两人神色如常,微微一笑:“拓山老宗主是我们源石族了不起的英雄,两位既是他的后辈,又是专程前来祭拜,便是我们的客人,”跟着一伸手,正容道:“两位这边请!” 两人跟在玉南城身后,沿着盘旋而上的山路,上到一处石台,又过了几道石梁,转过一座小山,来到一处村落。入目之下两人大感诧异,这个村落,竟然不像龙门镇的石城那样,是用大石板围出来的,而是完全参照人族的建筑修建,甚至有飞檐雕梁、斗拱悬顶。唯一不同的是,这些建筑都十分高大,至少是普通人族房屋的三四倍。最为奇特的是,村落四周居然种植了几株花木,平添了一分秀丽。 如果单是在倚刚山见到人族风格的村落,也还罢了,因为龙门镇中的那些客栈酒楼,便是形态各异,什么族的建筑都有。奇就奇在这几株花木之上!花不过是最常见的名为红掌的野花,在夕州随处可见,树也是如此,不过是几根柳枝插活之后的细柳,但就是这红掌、细柳令人称奇! 倚刚山自坠落到厚土界之日起,就全是光秃秃的岩石,没有一粒沙土,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草木。起先大家只是对此感到有些奇怪,以为纯是地理使然,并没有往别处想,直到后来的石魂之战爆发以后,才知道倚刚山为什么会寸草不生。 天历三百三十二年的石魂之战,挑起了第一次厚土界大乱,起因便是源自石魂被盗一事。当时,驻守夕州的大衍国上将军铁梁,不知为何,亲率习练过天机门法术的精锐之士,潜上倚刚山盗取石魂。结果石魂到手之后却不慎泄露了行踪,被源石族人发觉,一场恶斗下来,手下死了大半,而铁梁则安然退回夕州大营。源石族大怒,以拓山为首的山岩部落率先发难,一举攻克夕州,进逼浮云巅。 此后战事愈演愈烈,凤羽族和千灵族也被卷了进来。源石族与凤羽族联手,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狂攻浮云巅,擎苍古道以及回首崖相继失守,一时间京师大震。大衍国皇帝,被后人尊称为世宗的叶行天御驾亲征,得天机门以及机关学宗师张道恒之助,总算将危局稳了下来。随后,由于丹鼎门时任宗主丹娄,被凤羽族凤幽部族的十三杀手刺成重伤,部分千灵族人也加入战团。 出于各自的目的,蕴水族和栖绵族等,虽未直接插手进来,但是却在背后暗自打算。后来,蕴水族见有机可趁,暗中出手对付天机门,大衍国渐呈不支之势,不得以用天机阁珍藏多年的顶尖法器——静阴符,换取栖绵族的援兵。栖绵族族长木蝶如愿以偿得到静阴符,于是亲率大军,自岭南绿海北上横穿天堑山脉,在太河源浅笑滩出海,登陆夕州后直攻源石族后路。 源石族在九大种族当中身形最为高大,而栖绵族却是最矮小的一族,单就体形而言,一个源石族人至少抵得上四五十个栖绵族人,胜负似乎不用打就已经很清楚了。倚刚山和岭南绿海相隔万里之遥,在此之前两族从未打过交道,没想到甫一交手,不支的竟然是如同巨人一般的源石族。栖绵族人均是元木神树所结的果子化生而来,对于花草树木天生就有非凡的驾驭能力。他们利用夕州遍地的草木,将其变为一股股藤蔓,利用源石族人体表的裂缝钻入其体内,将石魂搅碎。这种局面,足可称得上是天性相尅,源石族败的一点话都说不出来,浮云巅的围也就随之解掉。 接着,叶行天终于腾出手来,转头对付盘踞在回首崖的凤羽族,而栖绵族则趁胜追击,跟在源石族人后头,一路势如破竹杀上了倚刚山。当时,拓山为了拒敌于门外,毅然将寒索桥斩断,这才延缓了栖绵族的进攻。可是栖绵族人却并不因此退却,因为木蝶很清楚,此次已经与源石族结下深仇大恨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起了斩草除根的念头。拙木台的实力大大出乎了拓山的意料,居然硬生生在两座悬空的山崖之间,搭出了一条藤桥,如此一来,倚刚山可就危在旦夕了。 不过幸好,拓山与炎焱族焰阳宗的长老火缠龙友善,而火缠龙其时又恰好在倚刚山做客,当此之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,一把天火把藤桥烧得干干净净。不过火缠龙只带了几个弟子,而且其本人也不愿过深地卷入纷争,所以只是守在寒索桥这一头,与木蝶等人对峙两边。而那边,大衍国与凤羽族也是不相上下,谁也奈何不了谁,一时间成了僵局。 后来,包括巨擎阁、天机门、究意堂、丹鼎门和拙木台在内,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修真门派,因为各种原因也被卷了进来。原本只是中洲大陆烽烟四起,可是随着战局的胶着,战乱逐渐向南洲大陆和北洲大陆蔓延,局势日渐失控。所幸仙界得知此事后,派出了一位名叫狐晏的上仙,才将这场战事平息下来。由于事因启自石魂被盗,故而这一战被后世称作石魂之战。 正是在石魂之战以后,从栖绵族的嘴里,大家知道了源石族的弱点,尽管这个弱点只有栖绵族才能利用。也正是这个弱点,大家才明白,为什么倚刚山上寸草不生,因为源石族人绝对要避免草木的种子落在身上。 以此之故,在这里能见到红掌和细柳,高、审二人的诧异也就很正常了。 “二位对此似乎十分好奇?”像这种令来人诧异的情形,玉南城早已经习以为常,缓步走进村子,边走边说:“这个村子,是玄元道尊第一次上倚刚山传道的地方,当年拓山老宗主就是在这里,皈依了玄元宗。” “那为何要修成村庄的模样?”既是传道之所,理应建道观或是石碑,这样才合道理,审香妍忍不住问道。 “呵呵,审姑娘是第一个一张嘴,就询问这个问题的人。”玉南城颇有兴致地回头看了审香妍一眼,笑道:“通常,无论是哪一族的人,知道这个村庄的来历之后,都要先对玄元道尊和拓山老宗主,说上一大堆仰慕的话,方才找机会拐弯抹角地问这个问题。即便是没有开口的,从他们的眼神、脸色中,我也能猜出他们同样好奇,而不敢问罢了。” “啊,我这么问,可不是对道尊他们不敬,只是——”审香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,急忙解释,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小,到后来细不可闻。跟着扭头朝高庸涵吐了吐舌头,不敢再开口。高庸涵却从玉南城的语气中,听出了一分赞赏,知道他并无什么不满。 果然,玉南城续道:“其实人人都有好奇心,既然觉得奇怪,出口询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可是偏偏有许多人,明明想知道原因,却又装出一幅恭敬的模样,说一大通废话,有什么意思呢?” “所以,要是这种人想知道,我一句‘不清楚’就打发了。不过审姑娘心直口快,天真烂漫,看来也是性情之人,那么我就不妨告诉你。”玉南城显然对审香妍刚才的这一举动,生出了几分好感,指着路边的一座凉亭说道:“两位先坐一下,我去叫点酒菜过来,咱们慢慢说。” 第一七三章 轶事 第一七三章轶事 酒菜上的很快,居然是正宗的大衍国御膳房口味,酒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,对于连月来没有怎么吃上几口合口饭菜的高、审二人,却是意料之外的欢喜了。 村子里的房舍虽然十分高敞,但是像源石族人这么大的身躯,还是装不下的。玉南城坐在亭子外边,刚好比亭子矮了一个头,和高、审二人喝酒聊天倒也没什么不便。 “这个村子,因为是拓山老宗主问道的地方,所以叫问道村。”玉南城侃侃而谈:“当年,天下大乱,玄元道尊游历到倚刚山的时候,还是——” 玄元道尊的来历十分奇特,他的父亲曾是大衍国皇太子,后来由于身陷皇位之争,最终厌倦了世俗间的争权夺利,和千灵族的一位女祭司一起归隐于山野。玄元道尊出生于天历四百五十三年,据说降生之日天现异象,异香扑鼻天花乱坠,堪比仙人下凡。道尊天资聪颖,自幼便开始修习法术,从其父母亲那里,学到了天机门和丹鼎门的诸多心法,后来更是将其融会贯通,自创若干法门。 玄元道尊起初行走世间,用的是叶无忧的名字,留下了许多行侠仗义的故事,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。后来,道尊有感于厚土界常年纷争不断,于是在天堑山脉的天绝岭闭关苦思,打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,将世间的种种苦厄全部消除。天历四百九十四年,道尊终于顿悟得道,于是四处奔走广传教化,而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倚刚山,因为源石族当时可谓是困顿交加。 自从上仙狐晏下凡,很快就查明,大衍国上将军铁梁之所以会盗取石魂,完全是凤羽族羽幽部族族长羽农在背后捣鬼。羽农为了夺取大衍国治下的须弥山,用摄魂术操控铁梁盗取石魂,设法挑起了源石族和人族之间的战争。羽农作为罪魁祸首,被狐晏囚禁了起来,而交战各方也在狐晏的劝阻下,纷纷罢手退回自己的领地。事情到了这一步,似乎已经结束,就在大家以为可以从此太平,不再饱受战乱之苦时,平地再起波澜。 铁梁由于被羽农暗算,蒙受不白之冤,事发之时成了千夫所指,要不是叶行天念在他忠心耿耿,当时就把他的头给砍了。不过死罪可免,这活罪却逃不掉了,被流配到数千里之外的帘川。结果在路经冰沐原时,铁梁不幸遭到冰精袭杀险些丧命,后来幸亏被蕴水族的修真者所救,带回了洄漩海。 事态平息后,狐晏不知如何得知了铁梁的事情,而且非常令人不解的是,他对铁梁非常看重,竟然要求叶行天下罪己诏,在天下臣民面前向铁梁赔礼道歉。这在各族眼中看来,都有些不可思议,认为狐晏是小题大做,叶行天自然也就敷衍了事,不料却招来了狐晏极大的不满。与此同时,铁梁在被送往帘川的途中,意外死去,一时间流言大盛,都说是叶行天杀人灭口以绝后患。狐晏听闻后大怒,决定严惩大衍国。 上仙发怒非同小可,天机门、丹鼎门等修真门派自然是百般求情,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,事情一时陷入僵局,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,岭南绿海的栖绵族,为了元木神树而大肆屠杀狂莽族,因此与诡门发生了极其惨烈的冲突。此外还有诸多纠缠不清的纷扰,令狐晏益发不耐烦,终于萌生了重塑厚土界的想法,于是自立为原界帝君,要一统天下。 可是原界帝君的种种举动,反而使得本来已经平息的厚土界,再次陷入到混乱之中。而这一次的规模,远胜从前,就连一直独善其身的御风族和炎焱族,也被卷了进来。后来,更是在原界帝君的策动下,包括诡门在内的几大修真门派,齐聚熔海崖寥廓熔城下,爆发了九界坍塌以来,最大规模的修真者之间的厮杀。其惨烈的景象,至今仍让许多适逢其会的修真者胆寒不已,而寥廓熔城一战,也使得好些门派死伤惨重。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,没过多久,原界帝君突然失踪,事先连一点征兆都没有。被帝君一直打压的人族、栖绵族和炎焱族等,总算是松了口气;而一直在他身边作威作福的诡门,则遭受了灭顶之灾,至于蕴水族上善楼也不得不偃旗息鼓,退回到洄漩海。厚土界由此进入到战国争雄的局面,此时是为天历三百九十一年的大势。 在原界帝君横行的二三十年中,源石族作为马前卒,几乎参与了所有的争斗,损失自然不小。到了群雄争霸时,所遭受的损失更大。由于拓山的亲传弟子壑山,在驻守西岭戈壁雷神堡时误信人言,擅自潜伏在夕州离亭一代,伏击了路经此地的大衍国皇太子一行。结果却误杀了同行的一位栖绵族人,惹来栖绵族严厉的报复,壑山更是在其后不久,被木蝶亲手格杀。随后,栖绵族第二次围攻倚刚山,所幸拓山在吃了一次亏以后有所准备,才不至于手忙脚乱,固守在寒索桥内端。不过,由于栖绵族的围困,源石族在外地采集的灵石,很难运上倚刚山,这对于巨擎阁来说影响十分巨大。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,一位自称玄元真人的修真者突然出现,为两族化解恩怨。 “原来,玄元道尊最初是叫玄元真人。”听了这么久,终于说到了正题上,不过前面一段有关原界帝君的故事,审香妍倒也听到津津有味,点头道:“这‘道尊’的称号,一定是他的弟子上的尊号!” “原来,这位审姑娘并非玄元宗弟子!”玉南城细细回想了一下,高庸涵先前说过的那些话,这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,当下大有深意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微微笑道:“高先生能言善道,玉某人佩服、佩服!恕在下眼拙,请问这位审姑娘出自何门?” 高庸涵心中暗暗摇头,审香妍天性不擅作伪,这么快就泄露了身份,倒也不能怪她。既然被看了出来,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,索性直言相告:“玉先生心思敏锐,我同样是深感佩服!不错,我这师妹乃是丹鼎门门下。” “哦,原来是丹鼎门弟子,失敬,失敬!”玉南城朝审香妍一拱手,神情中看不出有何不快。 审香妍回了一礼,谦声道:“不敢,不敢!因为贵族与人族一向不和,我高大哥是怕我这身份多有不便,倒不是有意欺瞒,还望玉先生不要见怪!” “哈哈哈,言重,言重!”玉南城笑道:“源石族这么多年来,的确和不少种族、门派结怨,不过我们一向恩怨分明,两位既是来祭拜拓山老宗主,便是倚刚山的客人。对于客人,我们从来都是以诚相待,所以两位大可放心!” “那倒是我兄妹二人失礼了!”高庸涵当即起身,一揖到地。 玉南城一边还礼,一边说道:“何必如此多礼?这我可担当不起,再说了,不是说不知者不罪么?” 这个玉南城谈吐雅致,通情达理,与先前见过的巨磷川、铁洛酋等人大为不同,高庸涵和审香妍顿时对他大起好感。重新落座后,三人对饮了一杯,玉南城继续说道:“当日玄元道尊到了倚刚山之后,第一件事——” 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木蝶,设法说服他撤兵。过了几日,也不知玄元道尊用了什么手段,木蝶果然退去,自拓山以下都松了口气。接着又找到拓山,打消了其为弟子壑山报仇的念头,继而施展神通,将断了一百余年的寒索桥重新接了起来。这么一来,源石族上上下下,对玄元道尊感激不已,拓山更是在见识了道尊的通天神通之后,敬服万分。 “随后,玄元道尊就在这里开坛说法,教化人心。”玉南城指了指四周,神色中自然而然流出出一种向往:“开坛之日,许多人慕名而来,这小小的山头挤得满满当当,可谓是盛况空前。当时一尊金莲宝座凭空而现,道尊高坐其上,四下里檀香弥漫,一道祥光从天而降,将整个山头笼罩在一片洁净之中。说法之时,空中隐隐传来黄钟大吕之声,最后居然有诸路神仙的法身守护。实为倚刚山千年来,从未有过的盛会!” 遥想玄元道尊当日的宝相庄严,高、审二人也露出悠然神往之色。 “说法完毕之时,包括拓山老宗主在内的许多人,都心生向往,一心皈依道尊门下。也正是那日开始,才真正有了玄元宗。而几天之后,我们就想在原地建一座道观,可是却为道尊给阻止了。” “我明白了!”审香妍一幅明了于心的神情,俏脸微扬:“道尊一定是不想你们流于形式,徒重虚表,要是没猜错的话,后来分布各地的玄元宗道观,一定是道尊飞升之后修的。” “哦?”玉南城讶然动容,不禁对审香妍刮目相看。他曾适逢其会,知道玄元道尊不重形式,注重心性的修行,尤其看重起心动念,讲究对“道”的体悟。这些才是道尊真正想要告诉大众的道理,至于那些法术、法诀以及心法,反而是细枝末节的东西。可惜这些年来,就连玄元宗门下弟子,都忽略了道尊正本清源的著述,转而全心习练门中的各种法术。审香妍能有此言论,当然会引起玉南城的好奇,于是问道:“审姑娘对于这些往事,可曾听人说起过么?” “不要说舍妹,就是我,也仅仅只是知道玄元道尊曾在倚刚山开坛说法,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过程,她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!” 高庸涵说的都是实话,当初凤五传授的只是玄元宗的各种法门,对于这些历史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,从没有说的像玉南城这般仔细。 玉南城看了看审香妍,不住地点头。这些心性学说,如今早已被束之高阁,许多人都不大清楚,而这个小姑娘却能说个八九不离十,单只这份悟性就足以令人赞叹了。当下赞道:“审姑娘深具慧根,看的如此透彻,令人佩服!要是道尊听了,一定欢喜不已!” 审香妍不便接口,惟有笑笑不答。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,刚才的那个看法完全是自然而然就有的,在她而言是理所应当。其实有些问题,一个人如果有了那份悟性,只要机缘一到便会迎刃而解,一切都是水到渠成、顺理成章的事情。而一旦没有那份悟性、那份机缘,便是抓破脑袋,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弄明白。 “道尊的意思和审姑娘说的差不多,所以这里一直都没有修什么东西。后来道尊升仙之后,拓山老宗主念在道尊的诸多恩情,专门请来人族的工匠,修建了这些房舍。这些红掌、细柳,便是当日栽种下来的,虽然不多,却是倚刚山上唯一有草木的地方。为了能让各族之人都可以在此盘桓一段时日,以缅怀道尊当日之盛况,所以这些房舍也都有意放大了几倍。” 第一七四章 集市 第一七四章集市 当夜,高、审二人便歇息在问道村中,而源石族人风餐露宿惯了,所以玉南城自行安顿在村外的小山上。接下来的几天,玉南城带着两人,将这处山崖四下全部走了一遍,一一为其讲解:哪块岩石上当时跪拜的是哪位修真高手,哪处山涧当时冒出了祥瑞,哪个人当时听得是痛哭流涕,愧悔交加。凡此种种,不一而足。 又过了几天,一直到了十月十八这天,玉南城才在高庸涵的一再催促下,带着两人离开问道村继续前行。这一路上,每到一处景致,玉南城便殷切地为两人介绍相关的典故,而且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,总要说上大半天,行程自然也就越来越慢。起初,高庸涵还有感于玉南城的盛情,可是十多天下来,就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了。 这天一早,高庸涵向玉南城率直提出一个要求:“玉先生,多谢你连日来的盛情款待,我们也不愿花费你太多的时间。而且我们另有要事,实在是耽误不起,所以想直接前往真玄观祭拜祖师,一待此间事了便要赶赴他处。下次有机会,我们一定会来倚刚山回拜先生,那时再来领略倚刚山的雄奇!” 玉南城脸色略显尴尬,哈哈一笑掩饰过去,连声说道:“高先生,你们远来是客,我当然要尽到地主之谊才是,所以这向导一职么,自然是不能推卸的。既然你们时间紧迫,那我们就走快一些,你看如何?” “那就有劳了!”高庸涵不住拱手,口中虽这么说,但是心里却有些疑虑。到了此时,已经可以确定,玉南城一直陪在左右,其实是隐隐含有监视之意,不过目前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,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。 话已经说开,玉南城便不好再磨磨蹭蹭了,接下来的几天行程明显快了许多。到了十月二十四这天,三人已经到了这座山崖的尽头,来到了一座镇外。 “这座镇子名叫桥头镇,因为从这里出去,有两条索桥,一条通往北方的破军崖,一条通往东方的幻石峰。而真玄观,便在幻石峰上。”玉南城边走边说,三人进到镇子当中,高庸涵和审香妍惊奇地发现,这座桥头镇居然异常的热闹,看打扮街上来往的大都是商人。 “咦,这里怎么这么多行商?” “二位有所不知,这些行商都是来参加下个月的灵石大会,现在的人还不算多,再过几天四大商会的人也会陆续来到桥头镇。” “灵石大会?” “不错,这灵石大会——” 灵石大会倒底源自何时,现在也没人说得清楚了。大概在五百多年前,栖绵族第一次攻打倚刚山,源石族被迫斩断寒索桥,这灵脉矿石就很难再运上山了。当时,巨擎阁正全力以赴,试图通过炼制各种灵石、石晶,来找到激发石魂生成的办法,灵脉矿石一断,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。无奈之下,只得求助各大商家。 那时,厚土界的大商家只有两家,一家是人族的陶氏,一家是凤羽族的凤鸣氏。而后来与之并驾齐驱的另外两家,御风族的黄氏和千灵族的真氏,还没有形成气候。由于与大衍国尚处在敌对的状态,当然不可能去找陶氏,只有转而寻求凤鸣氏的帮助。有这么好的机会,凤鸣氏自然不容错过,于是答应帮忙收集各种矿石,然后秘密运到夕州,由源石族自行运上倚刚山。作为交换的条件,便是源石族拿包括履祀石在内的一些灵石来换。 履祀石是初学修真的人,筑基时必不可少的一种灵石,对于一般人而言,算得上是十分难得的东西了。去年,高庸涵曾遭到十二叠鼓楼的追杀,当中有一个名叫公羊获的杀手,便是为了几块履祀石才出手的。而这种灵石,最早便是出自源石族人之手。巨擎阁在炼制石魂之时,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,却炼出了许多具有不同功效的灵石。这些蕴含着一定法力的石头,对于源石族人来说,除了能增强一些体质之外,用处并不大,成了食之无味、弃之可惜的鸡肋,这当中便有一种履祀石。这么一来,可谓是各取所需,对双方而言都有好处。 凤鸣氏凭借履祀石,大大赚了一笔,于是一些规模较小的商户,也慢慢加入进来,拿收集到的灵脉矿石和源石族交换。到了玄明盛世之初,寒索桥被玄元道尊修复,如此一来,西岭戈壁的各种矿石,得以源源不断地运回倚刚山,源石族与商家之间的交易无形中减去了不少。几十年下来,世间对于履祀石等灵石的需求,便出现了缺口,而且越来越大,履祀石的价钱自然是水涨船高,到了现今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问津的了。这里面的原因,除了源石族不怎么交易以外,最主要的还是在于盛世当中,修真的人越来越多,履祀石的需求量当然也就越来越大。 为了能从源石族手中换来一些灵石,那些商家尽力搜集各种奇异的矿石,甚至是一些玉石,然后拿到倚刚山来交换。源石族对于商人的这种作法,自然是求之不得,久而久之来的人越来越多,渐渐形成了每年年底的灵石大会。盛世当中,大会的规模日渐扩大,而且来倚刚山游玩的人也与日俱增,包括四大商家在内,每年也会派出一个商队前来参加。于是源石族便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镇子,作为市集供人歇脚、交易。 “既然贵族炼制出来的灵石,这么受欢迎,为何不自己设一个商号呢?” “呵呵,我族之人都是直心肠,哪里算得过那些奸猾的商人?所以干脆在大会中,公开叫卖,谁的矿石灵气足、品相好,我们便和谁交换。” “嗯,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,至少不会吃什么亏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源石族人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,可见也不是没有什么心眼。 “我还有一个问题,”审香妍皱着眉头一直没有开口,似乎有一个很难解开的疑问,当下朝玉南城问道:“玉先生,我们从寒索桥一路过来,每隔三丈才有一块青石板,连我们有点修为的人走在上面,都难免心惊胆颤,那些商人是怎么到的这里?莫非还有上山的路么?” “哈哈哈,这一带上山的路就只有一条,这些商人配有我们专门给他们准备的灵石,只要在对面将其捏碎,我们自然会派人去接他们过来。” 玉南城的这个解释,并不能彻底解开审香妍的疑惑。因为这里还有一些驼马,甚至还见到几只土犀兽,难道源石族人可以扛着土犀兽,从寒索桥上走那么远的路不成?可是这些细节,就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,想来源石族总有别的办法,能将这些商队给接到这里。 自从进到镇子里面,不断有人向玉南城施礼。 “玉先生,幸会,幸会!” “玉老哥,好久不见!” 而玉南城均是含笑点头,不断拱手示意,显然与这些商人十分熟悉。一路上,高庸涵和审香妍有意避开众人的注意,牵着轻霜跟在后面,与玉南城始终保持七、八丈的距离。三人穿过一条街道,到了一座客栈跟前,玉南城停了下来。这座客栈的名字很有意思,只书着三个斗大的字:山自闲! “两位,今日天色已晚,不如就歇息在这家客栈,如何?” “悉听尊便!” 玉南城点了点头,帮两人要了两间客房,然后歉然道:“两位,晚上我就不陪你们了,我另有一些事情要办理。三天后一大早,我在门口等你们,然后一起去幻石峰真玄观。” “玉先生,你如果真的有事尽管去办,我们自己去就是了,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你!”高庸涵这几天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,总觉得玉南城如此殷勤,似乎有意拖延时间,正好借这个机会,向他委婉地提出自行去真玄观。 “高先生,说句实话,如果没有我带路的话,你们只怕很难通过那道索桥,既然已经到了这里,就算多等两天也没什么大碍。灵石大会召开在即,这两天桥头镇热闹得很,不妨四下转转,轻松一下。”说到这里,玉南城一拱手,竟是不再听高庸涵多说,径自告辞而去。 看着玉南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,高庸涵微微叹了口气,和审香妍转身走进了客栈。这间客栈的老板,居然是个御风族人,对两人十分客气,亲自带着两人进了房间,随后又奉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。 “老板,这是为何?”高庸涵对老板如此盛情颇感奇怪,将他拉住,指着一桌酒菜问道。 “二位是玉老哥的贵客,我们当然不敢怠慢,况且玉老哥临走前特意交代,要好好款待两位。所以有什么要求,只管提出来,我们尽力去办!”那老板陪着笑脸,说完之后亲手将房门从外面掩上,飘然而去。 “高大哥,你在想什么?”看着高庸涵自斟自饮,一个人默不做声,似乎有什么心事,审香妍很是好奇,忍不住开口相问。 “我在想,这个玉南城倒底是何用意?” “用意?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,他不是对我们很热情么?” “不过这热情未免也太过了一点,你想,我们才刚刚认识,他就陪着我们走这么远的路,这难道不奇怪么?” “说不定,这就是源石族人朴实的地方啊?” 审香妍毕竟没有什么经验,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看的极其透彻,但是缺乏一种大局观,像这等复杂的局面便难免看不清楚了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,展颜笑道:“好了,不说这个了,吃完我陪你四处转一转。” 审香妍大为高兴,抚掌笑道:“好啊,出来这么长的时间,不是赶路就是斗法,今天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!” 此话一出,高庸涵才意识到,自己这半年来的确忽略了审香妍的感受。凡事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,就连日常的一举一动,都不自觉地要求审香妍要这么做,不能那么做,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歉疚。当下柔声道:“妍儿,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,你要是喜欢的话,我们就在桥头镇好好逛两天,到时候和玉南城一起走。” “高大哥,你不是答应我,不再说这些客套话了么?” “好好,不说了,赶快吃!” 吃完之后,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不过街上却更加热闹,镇子上所有的客栈、酒楼都张灯结彩,将几条长街照的灯火通明。由于镇子里突然涌进了很多人,所以街上人头攒动、人来人往,大家也趁着这个机会相互结交,到处都是互道仰慕之声,各家酒楼都传出喝酒行令的喊声。有些商人心思活泛,索性拿出了各自的货物,沿街叫卖,更是将桥头镇渲染的热闹非常。 高庸涵陪着审香妍四处乱转,才走了半条街,手里就已经提满了东西,不过能看到审香妍如此开心,那些烦心的事情自然也就抛到了脑后。 高庸涵不经意回头间,突然看到街边闪过一道人影,似乎在哪里见过,定神一想,暗道一声:“原来是他!” 第一七五章 偶遇 第一七五章偶遇 看着那人转入一家酒楼,高庸涵装作很随意地样子,走到酒楼门口朝里瞄了一眼,看见那人顺着边上的楼梯直接上了二楼。直到那人消失在楼梯转角,高庸涵才转头快走几步,追上审香妍歉然道:“妍儿,我刚才看见一个故人,想去找他聊一聊,所以——” “我知道了,高大哥你去吧,我自己再转一会就先回去了,你不用管我。” “那好,你早点回去,等会咱们在客栈碰头。” “嗯!”审香妍甜甜地一笑,从高庸涵手中接过买来的几样东西,扭头走了。 看着审香妍东张西望隐没于人群之中,高庸涵心头泛起一股歉疚,暗暗叹了口气,走到旁边一个小巷子里,身形随即隐入暗中。过了片刻,出来的已是一个相貌平常、年纪略显苍老的普通商人,此人便是高庸涵运用幻术幻化而来的。 源石族的灵石大会,虽说来的大部分都是商旅,但是其中难保没有一些修真者,要想真正掩人耳目,只有尽力将灵力的气息隐藏起来。高庸涵收束心神,迈步走进酒楼,点了一壶酒两样小菜,独自一人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下。借着喝酒的当口,暗自观察了一下四周,尽管酒楼里食客不少,但是除了几个商会武士模样的壮汉以外,没有感应到任何修真者的气息,这下可以放心施法了。 刚才那人对于高庸涵来说,勉强算得上是熟人。那人便是在东陵道清溪镇外,与蕴水族修真者水愚期追杀他的人族老者,十二叠鼓楼的杀手公羊获!当日一战,凭借藏鸦指环内的尸螟蝠,高庸涵幸运地将水愚期击伤,公羊获则直接被惊退。也正是这一次交手,迫使他躲进了焚天坑,所以对于那个人族修真者的印象极为深刻,尽管他并不知道公羊获的名字。 高庸涵一直很奇怪,倒底是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,而且还请来了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对于这个疑问,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起初,他以为是历山想要赶尽杀绝、斩草除根,可是从种种迹象来看,可能性并不是很大。 历山想要杀高庸涵,无非有两个原因。 一个是为了能坐稳东陵王的位子!只要除掉叶帆和高庸涵这两个所谓的“人杰”,就能彻底断绝东陵道百姓的念想。这是因为,虽然目前掌控了东陵府等地,但是人心归附非一朝一夕之功,而只要高庸涵还活着,就总会有人心存故主,在底下兴风作浪。这一年多以来,光是击杀、擒获的刺客便有数十人之多,这还不算一些小规模的叛乱。所以在历山,以及其背后的究意堂来说,断不能容高庸涵继续活下去。 第二个原因,便是源自历山背信弃义的作法。真正说来,若是普通人之间有了仇怨,就算发生冲突也多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已,只要气出完过了也就过了,很少会达到那种咬牙切齿、目眦迸裂的程度。除非是什么杀父之仇、夺妻之恨,又或是类似于一些祸及家人的作法,否则不可能出现不死不休的局面。而朋友之间的反目通常都十分惨烈,尤其是像历山这种出卖朋友的行径,极易引起对方极大的愤怒。这是因为朋友间的背叛,除了会让人遭受情感上的伤害,还会有一种信任遭人利用的伤痛。这种背叛,只要被人知道,不光会受到当事者的痛恨,还会引来旁观者的唾弃。 叶帆和高庸涵的名气太大了,智锺大师那一句“东陵府双杰”的评价,不知流传的有多广,连异族中人都熟知这一说法。所以历山定然十分清楚,一旦他出卖叶帆和高庸涵的做法被世人知晓,会出现怎样的一个结果。就算后面有凤羽族的支持,只怕也很难再呆在东陵道了,而且接下来还要应对天机门的追究,也足以令他头疼。 从这两点原因来看,天底下最想取高庸涵性命的,似乎首推历山,那么雇请十二叠鼓楼出手,自然也是历山的嫌疑最大。高庸涵并不否认历山很想要自己死,但是他并不是很相信,历山与十二叠鼓楼有什么来往。以高庸涵对历山的了解,此人做事一向精于算计,于成败得失看的很准,就算要出手也必然是必杀之局,而且可以肯定不会假借他人之手。 关于这个推断,除了源自高庸涵对历山做事手段的了解之外,还可以从当日魁豹的言谈中看出端倪。以尸头蝠王为首,十二叠鼓楼总共派出了四名杀手,在清溪镇附近等候高庸涵自投罗网,显然是早有布置,于他的行踪掌握的十分准确。当日东陵王府地宫坍塌后,就连凤匀闲等人都以为高庸涵和羽焚星一起丧命,那么历山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还没死,又怎么会去请十二叠鼓楼的杀手?从地宫脱逃到清溪镇,中间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,这一路上高庸涵步步小心,自信没有泄露行踪,但仍被魁豹堵了个正着。这难道完全是巧合么? 而且,以历山的心计和谨慎,不可能在没得到高庸涵尚在人世的消息,就去找十二叠鼓楼,否则岂不是告诉别人,自己出卖了叶帆和高庸涵?这未免太不合乎情理了,几方面合在一起,可谓是疑点重重! 还有一点,魁豹和尸头蝠王的殒命,公羊获和水愚期的失手,十二叠鼓楼不可能不知道,当然不会就此收手。可是高庸涵在天子城露面之后,除了扶风余岳曾找过一点麻烦,再没有十二叠鼓楼的消息,并且,扶风余岳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击杀高庸涵。以十二叠鼓楼的实力,一定可以打探出高庸涵的行踪,然而从清溪镇伏击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,再也没有任何动静,岂不令人奇怪? 心中有这么多的疑问没有答案,所以在看到公羊获之后,高庸涵的心情可想而知。不过他并不着急,以他目前的修为,公羊获早已不是对手,那么尽可以从容布置。再有,十二叠鼓楼的杀手突然出现在倚刚山,可以肯定绝不会是来参加什么灵石大会,必然另有所图,单凭与其之间的恩怨,也应该设法弄清楚他们的目的。 有了这个想法,高庸涵默念法诀,施展出灵识归舟的法术,悄悄将酒楼二楼统统搜索了一遍,终于在二楼尽头察觉到了几丝灵力波动。从灵力波动的强弱来看,房间内至少有三个人,而且其中一人的修为不弱,为了不惊动对方,高庸涵悄悄撤了法术,暗暗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。公羊获当然不能放过,可是与他一道的那几个人又该如何处理呢?想了想,心中有了一个计较,当下只用神识暗中锁定那个房间。 一直到了差不多亥时,酒楼内大多数酒客都已经离去,公羊获才从楼上下来,然后低着头弓着背慢慢朝外走去。看着公羊获毫不起眼的身影,高庸涵暗自点头,要不是自己曾和他见过一面,的确很难想像这么一个普通的老者,居然会是一个杀手。这些杀手十分擅长隐藏体内的气息,估计用的是法器或者灵石一类的宝物,将灵力波动降到最低,以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。 高庸涵一直没有动,就这么坐在凳子上慢慢地喝酒,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,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公羊获。公羊获则压根没有察觉到,身后还隐藏了一个高手,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,与此同时,一帮子酒客也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。在快到门口的时候,其中一个酒客突然一个趔趄,身子一斜一把将公羊获抱住,然后张嘴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这一下变故横生,公羊获骤然被那人一抱,站立不稳居然就此摔倒,完全是一个老者正常的反应,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。 高庸涵暗暗佩服!刚才那名酒客之所以会摔倒,完全是他的布置。刚才喝酒的时候,他便在地上设置了一个小巧的机关,这个机关并没有什么杀伤力,所以很容易避开修真者的耳目。倒不是说高庸涵算得丝毫不差,而是这个机关能在法诀催动下,在地底方圆十来丈之内自由穿行,随意发动。照他的设想,酒楼内这么多客人,只要公羊获下楼,从楼梯到大门口三、四十步的距离,总能找到机会,让过往的人撞他一下。只要能在瞬间分散公羊获的注意力,高庸涵就有办法掌控他的行踪。 不过公羊获在楼上呆了这么长的时间,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意料,幸好酒楼内喝酒的客人虽然走了不少,但是那帮子酒客离开的时机刚刚好,不然还真有些麻烦。机关发动,那名酒客顺势倒下,公羊获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,高庸涵很轻松地将一道符篆打在他身上,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喝酒。 这时,那名酒客的同伴急忙把公羊获扶起来,不住道歉。公羊获的修为在十二叠鼓楼内,只能算一般,但是却能屡屡全身而退,就在于他的冷静和奸猾。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一下,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,在摔倒之时急速地试探了,结果发现那一帮酒客根本就不是修真者,这才放下心来。却不想已被高庸涵做了手脚,这也是他的修为远逊于高庸涵之故。 看着公羊获出门扬长而去,高庸涵并不着急,只要在方圆二十里之内,就可以很快找到公羊获的具体位置。他之所以还留在酒楼内,是想看一下,那间房内还有哪些人。过了没多久,不负所望,从楼上又下来了三个人,从微弱的灵力波动可以确定,这三个人就是和公羊获会面的人。以高庸涵眼下的修为,居然没有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,这令他不禁生出了几分忧虑。 三个人分属三个种族,一个是御风族人,一个是炎焱族人,还有一个居然是千灵族人。更令高庸涵惊奇的是,那个千灵族人周身没有一点的灵力波动,可是从此人的举手投足间,可以看出他绝非常人。 “此人的修为竟是深不可测!”这种情况也只在风如斗、狂君上人等身上才见到过,如果真是这样,这个千灵族人的身份就大为可疑了。 三人走出门外,那千灵族人朝其余两人一拱手,低声道:“待此间事了,再与二位好好喝上一顿!” “但请放心,数日之内定有结果!”那千灵族人点了点头,然后飘然而去,身形一晃消失与夜色之中,其余两人则结伴朝镇外走去。 高庸涵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,结账以后沿着长街朝西南走去,他已经锁定了公羊获的方位,应该就在镇外几里远。 刚刚走出镇外,到了一处山崖边,就听见暗中传来低沉的询问:“阁下脚步匆匆,打算去往何处呢?” 第一七六章 阻拦 第一七六章阻拦 话音刚落,旁边的一堆岩石突然动了起来,碎石滚落尘土飞扬,两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出来,拦住了高庸涵的去路,却原来是两个源石族人。这里怎么说都是倚刚山的腹地,源石族的防范自然严密许多,借助山势隐藏身形,对于源石族来说当然不在话下。 从两人的气息可以判断出,两人都是修真者,高庸涵不愿生事,一拱手说道:“两位有礼了!不知可曾见到一位人族老者从这里经过?” “阁下是什么人?找那老者有什么事?”左边的那个源石族人问道。 “那人是我的一位故人,我只是打算找他叙叙旧而已,并无别的用意。”从对面那人的问话中,高庸涵已经可以确定,公羊获的确在前面。 “你和刚才那人是一伙的?”右边的那人语气似乎不善,倒令高庸涵有些不好回答,正在沉吟间,那人沉声道:“既然如此,就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吧!” “哦?这是为何?”高庸涵一愣,似乎有所领悟。 “哪里来那么多废话,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,免得我一个收不住把你砸成肉酱。”右边的那人似乎很不耐烦,语气愈发严厉。从这句话中,可以看出公羊获的行踪,早已被源石族所掌握,而且应该对公羊获等人的企图也比较清楚。 有了这个认识,高庸涵又惊又喜。惊的是源石族竟然能在不动声色之间,将十二叠鼓楼杀手的行踪打探出来,那么想要询问公羊获一些情况,只怕要和源石族交涉一番才可以。喜的是,如此一来,至少在对付十二叠鼓楼一事上,和源石族能同在一边,不至出现新的矛盾。只是这个源石族修真者的话,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了。 “哼!”高庸涵冷哼一声,心中隐隐有些不快。既然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形,就没有必要再做过多的纠缠,身形一晃从两人之间挤了过去,朝前冲去。此处的地形甚是险要,一侧是高耸的山崖,一侧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,只有眼前这一条宽不过四五丈的山路,可以通行。而沟壑对面似乎另有一座山崖,只是离得较远,在夜色中看不甚清楚。 那两个源石族修真者“咦”了一声,对这个人族商人的举动,颇有些出乎意料。虽然在猝不及防下,被高庸涵给挤了过去,但是两人的应变也自不慢。左边那人急速转身,一步迈出,俯身一掌扫了过来,掌风将身前五丈的距离全部笼罩其中。高庸涵并不招架,脚尖一点朝左边猛地一冲,堪堪躲过巨掌,身子却已经飞出山崖,而脚下便是万丈深渊。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高庸涵会如此亡命,原本以为这一掌将狭窄的山路全部覆盖,无论如何也能将对手给逼回来,所以根本没留余地。这一招出手如风,去势太快,此时变招已是不及,巨掌砸到地上,“砰”地砸出了一个深坑。而此时,高庸涵身子在空中轻轻巧巧转了个弯,恰好落在悬崖边的一块岩石上,已在十余丈开外。 对源石族庞大的身形而言,两人挤在这条山路上,明显太过局促。左边那人转身出手,右边之人丝毫没有插手的余地,可是他并没有袖手旁观。在同伴出手的同时,双掌猛地一搓,然后一掌将路旁的一块岩石拍入地下,跟着一声暴喝:“起!”一块巨大的岩石突然从地底冒出,拦住高庸涵的去路。 高庸涵身形快逾闪电,岩石毫无征兆出现在面前时,已经来不及避开,体内灵力奔涌而出,一道电光闪过。“轰”地一声岩石被震得四分五裂,高庸涵身形不变继续向前,反手却虚点了几下,几块岩石朝后激射而出。后面传来几声怒喝,那几块岩石反而折了回来,而且来势更急更猛。 高庸涵心中暗赞,源石族不愧是石巨人,于山岩的掌控果然是名不虚传。听到身后风声大起,不敢怠慢,身形陡然拔高数丈,那几块岩石从脚下飞过,其中两块砸到石壁上,带着碎石滚落到沟壑之中。“轰隆隆”的闷响不断传来,没有任何停歇,直至声响越来越小,由此可见沟壑之深,超乎想像。 那两个源石族修真者大为诧异,两人联手居然还没能拦住来人,只是稍稍延缓了一下他的速度而已,顿时大感颜面无光。左边那人一掌刚刚击到地上,顺势往地上一按,庞大的身躯借势前蹿,跟着收手一把抓在山崖石壁上,攀爬在石壁上追了出去。右边那人连声暴喝,一下下猛击石壁,高庸涵前方右侧的石壁突然裂开,数十块岩石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激射而出,将高庸涵的去路全部封死。 高庸涵人在半空,几道细细的电光击出,如同蛛丝一般,将最近的几块岩石缠绕起来,往四下一扯反将后面的岩石撞开,腾出一条通路。就这么一缓的功夫,那名源石族修真者已然追到身后,合身扑了过来,两条巨大的手臂上下翻腾,死死地拦住去路。高庸涵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身后传出,接着一只巨掌兜头砸下,不禁暗暗叹息,终究还是被人给追了上来,惟有先应对面前的这一掌。 源石族以“武”入道,所以巨擎阁的修真者都是武技高手。那人一掌落下幻化出一片掌影,每个掌影都自不同,但是都蕴藏杀机。高庸涵已经来不及变招,直接一拳迎了上去,生生击在那人的掌心,漫天的掌影突然消失。拳掌相交,那人浑身一震,朝山崖外落去,但是却毫不惊慌,另一只手陡然暴涨堪堪搭在山崖边,轻轻一点身躯腾空翻了个跟斗,稳稳地落在山路上。源石族人的体重几欲万斤,而且交手的还是一名修真者,所以尽管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已经提升了许多,这一下还是吃了点暗亏,被震得倒飞出十多丈。重新站稳之后,已被那两个源石族修真者,一前一后夹在了中间。 “小子,你刚才用的招数,可是天机门的拳术‘破影’?”刚才交手的那名源石族人眉头一皱,淡然问道。 “不错,正是‘破影拳’!”只一招就能看出自己所用的拳法,这份眼力当真是非同寻常,高庸涵忍不住赞道:“阁下好眼力!” 那人冷哼一声,毫不理会高庸涵的赞叹,缓缓说道:“天机门的法术、灵符以及机关之学,都十分高明,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,天机门的武技也相当不错。据我所知,这五六十年来,能将武技练到这种程度的,天机门中只有一个人,你这小子莫不是权思?” “不是!”此人语气中对天机门似乎不太友善,高庸涵心中一沉,摇头说道:“权思真人是我的授业恩师,我只是他不成器的弟子静璇。” “嘿嘿,不成器的弟子?”那人神情一黯,低声说道:“老十一,这个小子不过是天机门‘静’字辈的弟子,硬拼之下居然能接我一掌,而且还不分上下,莫非我真的老了么?” “哪里的话,这小子年纪轻轻修为却如此之高,不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,就是身怀什么高深精妙的法器。我就不信,随便一个天机门的小辈,也能和咱们几百年的修为相提并论。”那个老十一倒是看的很准,森然道:“老九,你先让开,这小子交给我来收拾!”话音一落,一阵低沉的咒语随即响了起来。老十一浑身如爆竹般“哔哔啵啵”一阵爆响,身体上的岩石陡然剥落,围在四周急速旋转,而他的身形也瞬间缩小。 高庸涵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,一见老十一的情形就知不妙,立即抢先出手,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两道金光同时袭向对方。他现在的对敌经验已经十分丰富,从对方的招数一出,就知道接下来绝对不好应付,一个不小心,很有可能命丧当场。虽然并不想这么没来由地和巨擎阁结怨,但是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况且对方已经看出他天机门弟子的身份,却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,那就无法善了了。既然如此,还不如设法占得先机,就算再出现什么别的情况,至少也能抢得应变的机会。高庸涵还没有自大到,认为自己一出手,就能将这个什么老十一格杀,所以只能全力以赴。 高手对敌,岂容心存侥幸? 其实从刚才甫一交手,高庸涵就觉察出,今天遇到的两人绝对是巨擎阁内一等一的高手。这两人的修为,比之铁洛酋等人显然要高出不止一筹,这等高手,居然扼守在这里,可以想见前面的事态有多严重。难道说有人雇请十二叠鼓楼,要在倚刚山做什么大事不成,否则怎么可能令巨擎阁如此重视?不过此时已经不容高庸涵多想了。 老十一对于袭来的金光根本不予理会,仍旧念着咒语,就在金光袭到身前五尺,突然暴喝道:“旋石咒,疾!”那些旋转的岩石突然拼接在一起,形成一面巨大的石盾,石盾中心爆出一团白光,和金光狠狠地撞在一起。 高庸涵的聚象金元大法已是今非昔比,全力一击之下,就算是狂尊、狂君上人一流的极道高手,也不敢小觑。这个老十一的修为虽然很不错,但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,那团白光轰然破碎,石盾被震得裂成几块。幸亏这么一挡,聚象金元大法的威力已经卸掉了大半,饶是如此,老十一还是被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。 白光的反震也非同小可,高庸涵同样灵胎剧震,本想趁机再使出垂弦术,可是胸口一痛灵力一时却运转不畅。等他调息好之后,老十一也已经稳住了身形,目中露出一丝疑惑。这一下交手如同电光火石一般,那个叫老九的人,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,等到场中形势一定,方才逼了上来。 老十一摆了摆手,示意老九不必插手,跟着手一挥,那些裂开的石盾岩石倏地飞回到身前。默默地注视着白光流转的岩石,老十一良久才厉声说道:“没想到,你还会玄元宗的法术,这聚象金元大法向来只传嫡系弟子,你和玄元宗是什么关系?” 高庸涵并不答话,只是将凤五留在自己体内的那团真元之力,给放了出来,然后默不做声,看着老十一。老十一仰天一声长叹:“原来是凤师道那个老家伙,老九,咱们这一架可打的实在是有点冤枉。” “不错,要是早知道这小子是玄元宗弟子,咱们还打个什么劲?”老九一直紧握的拳头也松了开来,大声问道:“小子,你是凤师道的徒弟么?可怎么又和天机门扯上了干系?” “是五哥代师收徒,算起来,我应该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!” “什么?”两人同时失声! 第一七七章 两难 第一七七章两难 高庸涵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,两人才恍然大悟。老十一点点头,问道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,小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在下姓高,叫高庸涵。” “哦,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东陵府双杰之一,凤师道个老家伙的眼光倒是不差。”老十一的语气很平淡,已不像先前那般冷酷,不过看起来对于什么“双杰”的说法,也不大在意。 “老十一,这东陵府双杰是怎么一回事?莫非你认得这个小子?” “老九,这么多年你一直待在巨擎阁内,与外界几乎没有往来,自然不知道这回事。前些年,千灵族的智锺大师品介天下人物时,将这个高姓小子和东陵王叶帆许之为‘世间双杰’,算是小辈之中杰出的人才。不想,原来和咱们源石族还有这么一重渊源,嘿嘿!” “凤师道行事一向率性而为,咱们和他打了几百年的交道,这种离谱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。”老九接过话题,点头道:“不过这小子的修为的确不错,年纪轻轻就与咱们不相上下,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。照我看,玄元宗的希望只怕都在这小子身上。” “两位前辈谬赞了!”听得两人是这般的口气,高庸涵明白,眼前的这两个源石族修真者,与凤五的交情一定很厚,言语上自然而然也客气了许多。 “我们兄弟二人是拓山老宗主的子侄辈,算起来咱们虽然痴长你几百岁,但却是平辈,可担不起‘前辈’的称呼。他叫石百重,”老十一跟着一自指,续道:“我叫玉南顾,要是不嫌弃的话,你就称呼我们作九哥、十一哥吧!” “是!”高庸涵朝两人躬身施了一礼,口中喊道:“九哥,十一哥!” “嗯,不必多礼!”玉南顾稍显不耐,率直问道:“你怎么会和十二叠鼓楼的人扯在一起?” 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玉南顾一定是以为自己和公羊获一路,才面色不豫,态度也是不冷不热。想来要不是看在拓山和凤五的面子上,只怕还是要把自己擒下,当即答道:“十一哥误会了,我以前曾被十二叠鼓楼的人追杀过,前面过去的那个人族老者,恰好便是当日的杀手之一。我之所以一路跟下来,就是想弄明白,这里面倒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 “如此说来,你和那人并非一路?” “不错!”高庸涵重重点头。 此话一出,玉南顾和石百重相视点头,似乎都松了口气,场中沉闷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。玉南顾面色缓和下来,不住地点头:“这就是了!近日倚刚山很不平静,暗地里来了好些修真者,我们一帮兄弟才不得不赶了过来,希望能将事态控制住。高老弟,刚才咱们兄弟二人是不知道,得罪之处还请见谅!”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说道:“该是我冒昧才对,十一哥这话可说差了。” 三人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,当下哈哈一笑就此揭过。玉南顾接着说道:“前面还有我们巨擎阁的人,那个十二叠鼓楼的杀手一定跑不掉,到时候你想打听什么事自己问他吧。不过我很好奇,你是怎么想到要来倚刚山的,莫非听到了什么消息不成?” “说实话,五哥虽然将我列入玄元宗的门墙,教我各种法术,但是对于玄元宗的许多内情,我知道的并不多。”顿了一顿,看见两人均是微微颌首,高庸涵知道自己的坦诚得到了二人的认可,于是继续说道:“此次来倚刚山,本意是想上真玄观拜祭拓山老宗主,然后顺路拜访遣云真人,想多了解一些玄元宗的往事,尤其是近年来的发生的一些大事。不瞒两位大哥,我总觉得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,实在是太多了。至于十一哥口中的‘消息’,我还是头一次听说,莫不是和突然出现在倚刚山的修真者有关?” 一直没出声的石百重听到这里,突然插嘴道:“高老弟,你猜的一点都不错。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些修真者——”说到这里,玉南顾连连咳嗽,石百重哼了一声,自顾自说道:“高老弟也不是外人,就算说给他听也没关系,反正我早就看不惯那帮王八蛋了!” 原来自九年前,重始宗宗主海邀黎在牧野原,会盟天下修真同道之时,玄元宗和天机门便被摒弃在外。此后,玄元宗在修真界中的地位,可谓是一日不如一日,渐渐为其他门派所轻视。虽说玄元宗建派四百余年,门下颇多好手,但是拓山殒命、目桑失踪,以及类似于凤五一般长辈要么音讯全无,要么归隐山野不问世事,变成了群龙无首。随着重始宗的有意放纵,墙倒众人推,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,玄元宗的道场遭到极大的破坏,门下弟子也被任意欺凌,可谓是每况愈下。 四年前大衍国的覆灭,使得重始宗的气焰愈发嚣张,甚至有传闻说,浮云巅玄明大殿中的玄元道尊神像,都被重始宗给移了出去。而倚刚山真玄观作为玄元宗一个很有名的道场,自然不会被放过,于是便有人来游说巨擎阁,暗示应该将真玄观给拆了,否则会引来重始宗的不快。作为族长的古玉和巨擎阁宗主石嶂,对此均大感为难,重始宗是眼下得罪不起的,而玄元宗又是向来所亲近的,惟有装聋作哑能拖则拖。这么一拖,差不多就拖了两年多。直到前几个月,来了几个重始宗的修真者,说是奉重始宗大天师的法旨,将真玄观拆除,同时还要把里面的玄元宗弟子给关起来。 “哼!谁不知道,真玄观里面的玄元宗弟子,多是我源石族人,他们这么做简直是乱弹琴!”石百重说到这里,忍不住骂道:“重始宗一味乱来,不知倒底是何居心!” 玉南顾接口道:“高老弟,老九性子直,他这番牢骚你听过也就算了,别往心里去。” “怎么会?我当然知道内中的轻重,十一哥尽请放心!”高庸涵明白,玉南顾显然是怕石百重的这番话,会给源石族带来一些麻烦,在现今重始宗一支独大的局面下,玉南顾有此小心谨慎的表现,非常合乎情理。而他还有一个疑问如鲠在喉,转而问道:“九哥刚才提到,有个什么重始宗大天师,不知道此人是谁?” “此人的身份很是神秘,据说是千灵族丹鼎门的修真者,不知为何极得重始宗宗主海邀黎的信任,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,就成为重始宗内位高权重的人物。令人不解的是,丹鼎门内部却对此人只字不提,似乎很是反感有这么一个弟子。”玉南顾摇了摇头续道:“不过这里面究竟有何内幕,就不得而知了。” 高庸涵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,直觉地认为这个重始宗大天师,似乎和近来的一系列变故都有关联。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真正来历,但是他既然出自丹鼎门,惟有到了星河屿之后再慢慢打听。当下将此疑问先暂且放过,继续问道:“两位大哥守在这里,莫非就是为了真玄观?难道说,十二叠鼓楼也搅了进来?” “这里面很多事我们也说不清楚,但是自重始宗门人到了倚刚山之后,这局势嘛——” 自从重始宗大张旗鼓上到倚刚山,遣云真人就知道这一次事情很难善了,于是派遣弟子四处寻访同门,打算在幻石峰与重始宗决一死战。这个举动在古玉和石嶂看来,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。因为就算玄元宗获胜,真玄观能够保全下来,极有可能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。而且这次不同以往,重始宗看起来是势在必得,如此一来,先不说真玄观能不能保住,倚刚山必定会被殃及,这是源石族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。但是真玄观作为拓山曾经的隐修之所,而且里面还有他的神像,就感情而言,也势必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毁掉,这就有些两难了! 于是古玉亲自出面,劝说重始宗的修真者,看在拓山的面上放过真玄观。费尽周折,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,就是玄元宗退出真玄观,由源石族将其收回,算作是拓山的祠堂。可是在遣云真人这里,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,自言祖宗基业岂能放弃,绝不能成为玄元宗的罪人。这一来,就无法再谈下去了。于是重始宗遍撒法帖,邀集各派高手,而遣云真人也广邀同门,一场大战看起来是一触即发。 古玉的脾气在源石族内出了名的和善,至少比起拓山当年动不动就与人大打出手,要好得多,可是这一次也动了真怒。在自家地头,两个客人却根本不顾及主人的感受,想要闹事,只怕放在谁身上也不能容忍。与玄元宗素有渊源不假,惹不起重始宗也是事实,但是盛怒之下的古玉已经懒得理会这些,当即收拾人马待命,随后赶赴烈荡峰向巨擎阁要人。还好,巨擎阁宗主石嶂老成持重,极力劝住古玉,而后尽遣高手下山,将通往幻石峰各处的通道都封锁起来,不让双方碰面。石嶂本人则星夜赶往须弥山,求见重始宗宗主海邀黎。 就在源石族勉强将局势平稳下来,却在数日前接连传来噩耗,一些应邀而来的修真者,接连被刺杀。这些被刺杀的修真者,无一例外都是收到了重始宗的法帖,才赶过来的,矛头自然直指玄元宗,于是针对玄元宗弟子的暗杀随即展开。双方还没在真玄观开打,厮杀便在倚刚山四周,甚至包括夕州等地展开。也就是这个时候,古玉发觉了十二叠鼓楼的踪影,局势益发错综迷离。 “我明白了!”高庸涵恍然大悟,难怪自过了寒索桥之后,总觉得玉南城有些不大对劲,原来他这么做的目的,只是想多拖延一些时日。想必在各处上山路口,都有一些源石族修真者守候,一旦发现重始宗或是玄元宗的人,便寸步不离加以监视,并设法延缓这些人的行程。只要双方交手的人数不至于太多,对于源石族而言,将事态掌控在一定范围内,相对而言要轻松许多。再联想到玉南顾所说的三天之期,只怕真玄观之战,在这两三日之内就会见分晓,当下急急求证:“十一哥,莫非真玄观前,大战在即?” 玉南顾默然点头,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,否认已没有任何意义,当下叹道:“高老弟,你既然已经猜到,我也没必要否认,但是我们兄弟二人受命把守此处,却不能放你过去。” “那为何十二叠鼓楼的杀手可以过去?” “因为我们想要看看,这些杀手背后倒底是谁,总要把那人给揪出来,不然幻石峰只怕永无宁日。” “唉!”高庸涵长叹一声,正要开口,突然面现惊容,看着石百重身后。 第一七八章 摆脱 第一七八章摆脱 石百重一愣转身,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,当下心知不妙,粗壮的手臂一伸横在山路中间。可是这一下还是慢了一步,一道身影倏地从身边划过。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吼,几块岩石箭一般飞出,直追那道身影。 玉南顾的反应不可谓不快,从罢手之后,和石百重始终都是一前一后,将高庸涵夹在中间。此时突然见到石百重回头,跟着高庸涵身形一晃蹿了出去,就知道他是想要摆脱自己二人,赶往真玄观。既然受命把守此处,当然不能放人过去,尤其是玄元宗和重始宗的修真者,所以当机立断出手阻拦。不过,这一下出手毕竟还是留有余地,声势虽猛却没有多少杀机。 玉南顾和玉南城其实是两兄弟,两人在源石族内都算得上是心思细腻、才智过人,故而被委以重任。尽管从刚才的交谈中,知道了高庸涵与凤五的关系,可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,因为绝大多数人在得知师门有难时,必定不会袖手旁观。其实按照他的本意,并不想把这些事讲给高庸涵,只是石百重太过耿直,说起话来想拦都拦不住。而且高庸涵的心思又十分机敏,到最后已是没有办法,真玄观的事情被他弄得清清楚楚,眼下果然想要闯过去! 高庸涵有心算无心,虽然玉南顾早有防范,石百重的反应也自不慢,可还是被他抢先一步,突破了两人的合围之势。刚才已被两人联手给逼了回来,高庸涵这一次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,刚绕过石百重便直接朝深渊一侧跃下,玉南顾激射而出的岩石登时落空。 这一下大出两人的意料。石百重暗自失悔,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恼怒,当下沿着山路发足狂奔,每一步迈出都在二十丈开外。玉南顾紧跟在石百重身后,不断以周身的岩石轮流击打石壁,漫天的山石朝深渊击去。在他们以为,高庸涵要想真正摆脱,只有贴着深渊一侧的石壁,那么凭借对山石的掌控,他就一定无法隐匿行踪。然而,他们还是错了。 高庸涵一跃下深渊,便施展垂弦术阻住身形的下坠,然后就势朝前猛冲。待到玉南顾出手之后,反而停住脚步,静静伏在石壁之上,然后将气息收拢来一动不动。 玉南顾在奔出里许之后,就觉得有些不对劲,随即撤掉法术,周身回旋的岩石倏地收回体内。跟着一掌拍到身侧的石壁上,那些被震出去的山石宛如活了一般,在半空划了一个圈子,纷纷飞回到原处。石百重虽有些纳闷,但是脚下丝毫没有停留,玉南顾只得大声喊道:“老九,等一下!”待石百重转身之后,眉头一皱缓声说道:“那个小子怎么没了踪影?” “哦?”石百重刚才怒火攻心,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,这时经玉南顾一提醒,俯身一拳砸到地面上,然后静静地感受了一下,良久才直起腰狐疑道:“那小子不可能比咱们快,难道给你打下深渊了?” “不可能!”玉南顾当然不会相信,高庸涵这么容易就被击下山崖,可是从脚下的岩石却又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气息,那就只有一个缘故了:“这小子躲起来了,没事,他要和咱哥俩比拼耐心,咱们就奉陪倒底。” “哼哼,要论这一点可没人能比得过咱们源石族,待会那小子要是再露面,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。”石百重性情粗豪,在确定高庸涵没有闯过去之后,怒气减去了不少,可是这小子居然敢戏弄自己,这口气无论如何是要出的。 两人团身一坐随即没入地下,要是不注意的话,根本看不出一侧的石壁隐隐凸出两块,两人完全和山崖融为一体,就连灵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源石族由于身躯太大,在没有大量山岩的地形中很难隐藏身形,而且以他们豪爽的性格也不屑掩藏行踪,所以巨擎阁从来没有收束灵力的法术。不过只要在山间,他们则可以完全将自己融入其中,对于一座山而言,即便是玉南顾和石百重的修为,也只能算作是微乎其微了。 高庸涵仍旧一动不动,全部心神都进入无我无识的境界。刚才在和玉南顾说话的时候,他悄悄在地上放置了一个符灵,这个符灵叫做“法眼”,此刻他正是用神识透过“法眼”看到了两人的行踪。玉南顾和石百重的位置仍旧是一前一后,相距两里,将他夹在中间。要不是从独笑翁那里得来的“法眼”,高庸涵根本不可能察觉出两人的行踪,那么想要在不觉间摆脱眼前的困境,也不大可能成功。 “法眼”是独笑翁和水穷叟的得意之作,说是符灵却并无实体,全由施放者心意操纵,即使相隔数十丈,也能收发由心。这本来是他们的不传之密,可还是送给了高庸涵,因为在他们看来,高庸涵所要面对的危局无法想像,能多一样法器总归会多一分机会。 这个符灵虽是第一次使用,但是效果的确很不错。高庸涵缓缓睁开双眼,收起“法眼”符灵,转念之间已经有了计较,不过他并不着急,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,才有所动作。屈指一弹,一道细细的闪电冲入夜空,随即折而向下,斜斜击在身后的石壁上。这道闪电所蕴含的灵力并不多,最主要的是出其不意,只要弄出一点点动静,能让对方误会到是自己稍有异动即可。 果然,石百重立刻就察觉到这一丝异样,心中暗喜:“好小子,这才不过一个时辰,你就忍不住有所举动了。”他的性子很急,当即从石壁中破墙而出,朝那处深渊悬崖扑了过去,可是守在前面的玉南顾却没有一点动静。 高庸涵知道,玉南顾打的是以静制动的主意,只要石百重发现自己的行踪,想必他才会现身。于是又击出两道闪电,而这两道闪电则先后击向右边的石壁,有意弄出慌乱的味道,这么做的目的便是为了以假象迷惑二人。 石百重扑了个空,正自纳闷,从山岩中觉察到高庸涵已经到了身侧数十丈外,大喝一声高高跃起,踩着陡峭的崖壁追了出去。接连几下都没看到高庸涵的身影,不禁又急又怒,循着山崖一路往上攀爬。就这几下玉南顾终于上当,因为高庸涵无论是时机还是轻重,都把握的恰到好处,不由得他不信,跟在石百重身后朝山顶奔去。 高庸涵见两人被自己骗开,当即腾身而起,使出腾云术贴着山路左侧的深渊,朝前飞奔而去。只要他不接触到山岩,一时片刻就不会被玉南顾和石百重发现,而每次跃出百余丈后,也总是借助垂弦闪电在山岩上借力,转瞬便到了数里之外。腾云术到后来越来越娴熟,每次施展都隐隐别有体会,似乎于周遭的气流也生出了一分感应,高庸涵不禁心头大喜。因为能感知到气流变化的,世间惟有御风族而已,就算是那些修真高手,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。所以,明明知道已经将玉、石两人甩掉,可为了体味这种感觉,还是不愿回到山路上来。 等到玉南顾和石百重发觉中计时,已被远远抛在身后,追之不及了。愤愤不平之下,石百重当时就想直追下去,却被玉南顾给拦住了:“老九,不要追了!” “这是为什么?”石百重虽然排名在上,对于玉南顾的才智却十分的信服,当下停住脚步转头问道:“我们奉命守住此处,却让这个高庸涵闯了过去,不把他追回来怎么行?” “我们既然是奉命把守此处,便不能擅离职守。”玉南顾抬头看着远山,悠悠说道:“高庸涵既然过了这一关,就让他去吧。单只你我中任意一人,都不是他的对手,所以这一次咱们输的可是没话说。” “那可不一定!”石百重摇头道:“若单论修为,我怎么都不信他能在我之上。虽说他以破影拳胜了我千叠掌一招半式,但那是趁我不备,咱们的千叠掌绝不在破影拳之下。” “你说的一点都不错,单论武技,又有哪个门派能比得上咱们巨擎阁?”玉南顾神情间充满了自傲,可是接下来的一番话,却让石百重不得不服。 “可是任何时候,修为都不是最重要的,除了修为之外还要有智谋,尤其是在修为相当的情况下,喏,这里,”说着,玉南顾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续道:“就显得异常重要了!你想啊——” 源石族的人丁相比于其他种族,绝对可以称作是十分单薄,所以巨擎阁中的修真者,不过才五六百人而已。就算加上三个部族中的人手,如石峥、铁洛酋等人,勉强也就刚刚上千之数,比起人族、千灵族等动辄上万的修真者,简直是不值一提。幸亏源石族普通一个族人,单就武力而言可谓冠绝厚土界,这才使得源石族这么多年来,始终不敢为人所轻视。正是基于这一点,古玉和石嶂才在这里只安排了他们两人,因为此时此刻还没有人敢在倚刚山撒野,就算是眼下风头正劲的重始宗,也得好好掂量掂量。 真玄观的冲突看来是在所难免,但是只要守住各条通道,这场风波也就不至于闹得太大。石嶂能把守护桥头镇通往幻石峰这条路的重任,交给石百重和玉南顾,便是看重了他们的修为和应变的能力。即便是重始宗和玄元宗的弟子上了山,不管来人怎么说,一番软硬兼施下来,谅他们也不敢真的硬闯,和源石族翻脸。所以这十多天以来,玉南顾和石百重已经拦下了三批,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的重始宗下属,和十几个玄元宗弟子。一方面,来人的修为还没到稳赢玉、石两人的程度,而且他们也不愿真的和两人死拼;另一方面,玉南顾能言善道,察言观色,在其中也起了很重要的原因。要不是他们刚刚接到消息,说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打算在今晚有一番举措,他们也不会贸然向高庸涵出手。 可是,高庸涵能在两人联手之下,凭借高深的修为、过人的胆识和巧妙的计谋,从容突破二人的合围之势,走的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,却是独此一份。 “所以我说,这一次是咱们输了,就算你追上了他,只怕也很难将他给截回来。”玉南顾一向自负心智,这次被高庸涵给戏耍了一遍,却没有太大的怒气,只是淡然说道:“况且,还有一道碎影桥,他能不能过得去也难说得很。” “你这么一说,倒也是这个理。”石百重团身往地下一坐,叹道:“如果他真的能过了碎影桥,真玄观保住的希望可又大了一分,唉!” 叹息声中,两人的身形没入山崖之中。 第一七九章 放行 第一七九章放行 从玉南顾和石百重把守的那处山崖,到碎影桥其实并不远,不过才五六十里的路程。碎影桥前的山崖上,至少有二十多个源石族人守在那里,从他们的气势来看,均非弱者,玉南城也赫然在列。高庸涵当然知道这些人守在这里的用意,所以离桥头还有数十丈时,便伏在一块岩石上,打算看清楚了再说。可是,他的目光没有在玉南城等人身上停留太久,因为这座桥与四周的景致颇有些格格不入,令人有一种炫目的感觉。 碎影桥不像寒索桥那样,是由锁链构成,而是一块一块散发出不同光芒的灵石,间隔数丈而成。灵石很大,至少都有三尺见方,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夜色之中。以高庸涵的目力之强,隔着数十丈远远看去,也没看出这些灵石之间,倒底是靠什么连接,仿佛都悬浮在空中。倚刚山山高万仞,而且山峰之间相隔都在十数里,其间的山风之猛烈可想而知。可是这些灵石宛如定在空中一般,在山风的吹拂下纹丝不动,比之寒索桥不知要胜过多少倍。 源石族人的出身,使得他们对建筑之类不屑一顾,更谈不上什么美感,这也是他们被其他种族诟病的一个原因,因而有了“粗俗”的评语。可是眼前的这座桥,除了材料的难得和贵重之外,灵石表面还雕刻有细致的花纹,甚至桥头的两块灵石还被雕成了异兽的模样,栩栩如生。灵石散发出的光彩,在夜空中缓缓流动,不时绽放,如同烟花一般绚烂。这些东西出现在别处也还罢了,可是出现在倚刚山便令人有些惊奇了,唯一的解释,恐怕还是只能和玄元宗联系起来。 惊奇过后,高庸涵不禁又对桥本身生出好奇:“这些灵石倒底是怎么才能定在半空?若是靠法阵维持,这么大的规模,是何等法阵才有如此威力?若不是法阵之力,那么又是什么?”作为一个喜好阵法的修真者,初见这座碎影桥时,都会有这种疑问。就正如一个人猛然见到自己喜爱的东西,难免会留恋徜徉一番,高庸涵也不例外。不过他很快醒转过来,又不禁为如何过桥大伤脑筋。 由于玉南顾和石百重的阻拦,可以想见要想通过这座碎影桥,肯定会很难。高庸涵还没有自大到,以为凭一己之力,就可以将眼前的这二十多人全部击败。说实话,虽然单打独斗不惧玉南顾和石百重,但是两人联手之下,并无多少把握,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源石族的修真者。高庸涵微微皱眉,转念又想避开这些人,施展腾云术潜过去,可是腾云术毕竟距离有限,很容易被发现,必定又会是一番恶斗,实在是得不偿失。硬闯不行,故计重施调虎离山也不行,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——光明正大地走过去! 人在遇到难题时,往往不自觉地想的过于复杂,而忽略了最直接、最简单的方法,一旦想通了,道理也就很简单。身为玄元宗弟子,去真玄观祭拜前人本就没有什么不对,至多只是时机不太恰当而已。源石族之所以如临大敌一般慎重,不过是担心冲突扩大,一发不可收拾,还有一点就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所以只要能消除他们这两个顾虑,自然可以大大方方过桥。念及于此,高庸涵长身而立,整了整衣衫,悠然地朝桥头走来。 “什么人?”一声大喝,所有人都朝高庸涵看来,目光中不乏戒备、猜疑。 “怎么是你?”玉南城大感愕然,续道:“你不在镇子里呆着,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 玉南城这一问,大多数人面色都稍稍缓和了一些,只有一个人的目光阴鸷锐利,盯着高庸涵沉声问道:“此人是谁?”这句话却是向玉南城发问。 “师叔,这人是玄元宗弟子高无庸,今天才到的桥头镇。” “玄元宗弟子?哼!”那人面色陡然一寒,指着高庸涵森然道:“你是天机门弟子高庸涵,改名换姓潜上倚刚山,倒底有何居心?” 这话一出,众人皆惊,几名源石族修真者迅即将高庸涵团团围住,个个蓄势待发,只待那人一声令下便要动手。玉南城大为诧异,当即问道:“你当真是高庸涵?” “不错,在下便是高庸涵,‘无庸’这个名字是我的别名,并非有意欺瞒玉先生,实是因为另有苦衷。”高庸涵语气十分诚恳,略微有些歉然地看着玉南城,对于身遭那些虎视眈眈的源石族人视若无睹。 玉南城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明白,那你玄元宗弟子的身份,也是假的了?”语气依然平淡,但是内中的味道却很坏。玉南城当初并没有要求高庸涵证实其身份,完全是看在他二人提及祭拜拓山的份上,才信任有加,当然这里面也有出于对高、审二人的欣赏。而此时却出现这么一种情况,换作是谁,恐怕都会有被人利用、误信人言的恚怒。玉南城能有这般表现,已经算得上是涵养极好了。 “那倒不是,我的的确确是玄元宗弟子,来倚刚山就是为了祭拜拓山老宗主,和寻访遣云真人!”这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不由人不信。 对于身份暴露一事,高庸涵早有准备,刚才与石百重交手的时候,已经因为“破影拳”被识别出来。按照情理来说,他突破玉南顾和石百重的防线之时,两人就应该传信过来,所以如何应对已是成竹在胸。只要凭借凤五留在自己体内的那道真元之力,高庸涵相信眼前的这些源石族修真者,定然不会向自己出手,这一点从玉南顾的举动就可见一斑了。 “好,那我问你,你怎么来的这里?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么?”玉南城凝视着高庸涵的双眸,从他清澈的目光就已经相信,此话是千真万确。这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,那就是为何没有收到前面两人的示警。石百重一直对玄元宗深表同情,想来定然是看在玄元宗的面子上,有意放行,而玉南顾与石百重一向交好,自然是视而不见了。这个猜测虽说不太准确,但是大致上也差不多,不过这么一来,玉、石二人终究还是违背了宗主的命令。为了不至于让两人事后遭到惩处,故而有此一问,因为以高庸涵当日掩饰审香妍身份的机敏,必然会有一番不错的说辞。 从玉南城的问话来看,玉南顾和石百重两人,似乎没有将自己的行踪告知此处,这倒有些出乎高庸涵的意料了。既然巨擎阁这么重视此事,而且又出动了这么多高手,自然有一套联络的方法,否则真有人硬闯过来,岂不是连施以援手都来不及了?那么两人这么做的用意,就大有可究了,只是眼下却无暇去想这么多,当即答道:“我是跟踪十二叠鼓楼的一个杀手来的,半路曾察觉到路旁另外伏有高手,所以从深渊之中绕道而来。” 这个说法大致没错,只是交手的情节被高庸涵有意省略。玉南城则暗暗松了口气,正待说话,却被人从旁打断。 “胡说八道!”被玉南城称作师叔的那人厉声道:“哪里有人能同时身居两派?想要在倚刚山瞒过我们源石族的耳目,凭你还做不到。来啊,给我把这小子拿下!” 一声令下,围在高庸涵身边的那几人同时出手。高庸涵不躲不闪,屈指一弹,就见一朵蓝色的火焰从指尖窜出,火焰中一个凤羽族模样的人影双手合十,神情肃穆宝相庄严。 “原来是他!”玉南城忍不住一声惊呼,周围的人也是一愣,纷纷停手,随后低声相互私语。高庸涵将真元之力收回体内,站在原地默不作声,静静地等待对方有何反应。 玉南城凑到那人身前,低声问道:“师叔,高庸涵与凤师道的交情看来非同一般,此次想必是为了真玄观之事而来,你看是不是劝他先回去?” 那人也没料到会有这个结果,目中闪过一丝寒光,想了想答道:“让他过去!” “什么?”玉南城大感意外,急声说道:“师叔,此人能不动声色瞒过九哥、十一哥,想必修为不弱。就这么放过去,岂不是有违初衷?” “无妨,一个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?”那人仰头沉思了片刻,淡然说道:“况且,此人能被凤师道所看重,必然识得大体。要是真的胡来,我也不会容他!” 话中的道理十分牵强,但是碎影桥主事的就是这个师叔,玉南城也没有办法,只得遵从:“师叔,不如这样,高庸涵是我带上山的,就由我继续跟着他如何?” “你要是不放心,那就跟着他吧。反正明日午时之前,族长和宗主都会赶往真玄观,到时候我也会去。”那人说到这里,拍了拍玉南城的肩头,语重心长道:“老十七,我一直很看重你,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机,同辈之中你都算得上是其中翘楚,甚至比你大哥都要强。这个高庸涵身具魔性,我准你临机专断,要是情形不对,就直接把他除掉!” 骤闻此话,玉南城悚然心惊,感觉到师叔眼中流露出一股杀气,还想追问却终于没有开口,在师门长辈严厉的目光下,不由自主低头答道:“是,我记下了!” “嗯,去吧!”那人一挥手,径自走到一旁坐下,闭目不语。 玉南城躬身施了一礼,走到高庸涵身前说道:“高先生,你费这么大的劲,是想过这碎影桥,去真玄观么?” “不错,还望玉先生能够通融!” “好,我带你过去。” “多谢,多谢!”高庸涵长揖到地,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。虽说他对过桥一事很有信心,但是能这么顺利,多少还是感到一些意外之喜。回过头来,不由得对凤五感激莫名。从独笑翁、水穷叟,到玉南顾、石百重,再到眼前的玉南城和他的那位师叔,以及在场的这二十多位源石族修真者,无一不对凤五敬重有加。念及于此,遥想凤五当年的意气风发、交游广阔,以及相识遍天下的风采,不禁令人神往。可惜,一直都没有机会了解凤五的过往,到现在听闻的也仅仅是只言片语,此次要是顺利的话,一定要找遣云真人好好打听打听。 踏上碎影桥前,高庸涵忍不住再次回头,扫视了一下四周,然后微微摇了摇头,跟着玉南城向前走去。从到了这处山崖之时,他就在寻找公羊获的身影,可是到目前为止,却没有一点发现,不免令人大失所望。 “莫非,他的去处根本就不是碎影桥?又或者,他已被源石族人擒获?” 第一八零章 生平 第一八零章生平 玉南城在前面走着,庞大的身躯每迈出一步,都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,可是桥身丝毫没有晃动。碎影桥宛如天梯,身临其上却是另一番感受。灵石上游移不定的光芒,附在脚下,虽是虚幻却实有其形,踏上去如履平地,令高庸涵不禁生出几分赞叹。 玉南城在前面埋头疾走,一言不发,与初识时的谈笑风生截然相反,走出大约两三里,才转过身来沉声道:“高帅,我有一事不明,想要请教一二?” “请讲!” “你倒底是怎么到的碎影桥?就算你修为很高,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!”玉南城对于高庸涵的突然出现,始终有一点疑惑,以玉南顾和石百重的实力,何以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来?思前想后,越来越觉得是两人有意如此,所以才有这一问。 高庸涵并不急于回答,而是往桥身一侧的深渊跃下。 这一下大大出乎玉南城的意料,禁不住一声低呼就准备出手相助,可是看清高庸涵的动作之后,登时收手凝神细看。但见高庸涵如流星般坠下,差不多离桥面百十丈距离,身形猛地一顿,就如同踩在了实地之上,停在了半空。跟着脚下交错虚踢,身形不断拔高,到最后反而高出桥面数十丈,随后轻轻巧巧地落回到桥上,静静地看着玉南城。 高庸涵心里很明白,玉南顾和石百重二人在自己闯关之后,很明显没有通知碎影桥这边。其中的缘由,只要一联想到石百重的态度,就十分了然了。之所以使出腾云术,就是为了向玉南城证明,自己的确有这个实力从深渊中绕开来,这么做便是担心因此连累到两人。 玉南城久久无语,过了半晌才缓声说道:“你的这门法术很是了不起,但还是瞒不过我大哥的耳目。”顿了一顿,跟着问道:“你可曾和我大哥交过手?” 以“大哥”而不是“十一哥”称呼,可见玉南顾和玉南城确是两兄弟,高庸涵心头大定,点头应道:“不错,我与九哥、十一哥都交过手。” “嗯!”玉南城眉头一宽,悠然问道:“那么你一心想要赶往真玄观,想必对于此中发生的事情,也是有所耳闻吧?” 高庸涵笑笑不答,反问道:“玉先生当日盛情相待,想必也是为了真玄观的事情吧?” 此话一出,两人相视片刻,然后同时放声大笑。再次上路,玉南城心中的隔阂已消,又恢复了当日侃侃而谈的兴致,当下仔细询问了一下高庸涵和凤五的交往。高庸涵于是将如何结识凤五,以及后来在焚天坑内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,但是有意隐去了他化身为虫人,以及七虫族内部纷争等事。 听完之后,玉南城慨然长叹:“我与凤师道相识两百多年,几十年前一别,没想到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,性情却是一点都没变。高老弟,以我对凤师道的了解,他很少这么看重一个人,你是个例外!” “我明白!”高庸涵抬头看着天边隐隐泛出的一抹红色,淡淡说道:“五哥对我恩同再造,我惟有尽心尽力完成他的诸多心愿!” 这句话很是平淡,但是内中流露出的那份情意,令玉南城大感触动,当即赞道:“早就听说‘东陵府双杰’的大名,高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,没有世俗间的虚伪,好,好!” “我和五哥的交情大家都默然在胸,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多说。而五哥嘱托的事情,到现在我几乎毫无头绪,玉先生这般夸我,实在是愧不敢当!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转而问道:“不知玉先生对我五哥知道多少?可否为我细细说上一说?” 玉南城的脚步慢了下来,仿佛陷入到回忆之中:“我与凤师道初识是在倚刚山,那时他刚刚拜入拓山老宗主门下,我与他么,倒也算是不打不相识。起因是——” 起因在于,源石族一直都看不惯凤羽族的阴柔,而且凤羽族羽农曾经挑起了石魂之战。当时玄明盛世刚刚开始不久,种族、门派之间的仇恨还未完全消除,所以凤五等人跟随拓山上了倚刚山之后,便处处受到源石族人的冷遇和敌视。凤五对此倒是毫不在意,一心一意跟随拓山修行。时隔数日,拓山接到玄元道尊法谕下山,将凤五和其他弟子留在幻石峰。拓山性情粗豪,虑事常有不周的地方,他根本没有顾及到族人对外族的排斥,这么一走,立刻便引出了一些变故。 起初,部分源石族人只是恶语相向,后来是百般刁难,再后来甚至开始动手打人。凤五身为拓山的几名大弟子之一,自然是极力维持,多方疏通。可惜他的脾气与族人的阴柔大为不同,急躁且暴烈,终于按捺不住和一众源石族武士打了起来。怎么说凤五皈依玄元宗以前,也是究意堂的修真者,对付普通的源石族武士,当然不在话下。幸好他出手极有分寸,没有伤人性命,只是将拥在幻石峰上的源石族人,全部给赶了出来。被异族之人欺负到家门口了,源石族岂能善罢甘休?巨擎阁登时就派出了几名修真者,其中便有玉南城。 玉南城初见凤五时,凤五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,似乎是恭候多时,面对巨擎阁十余位修真高手毫不畏惧,反而孤身一人迎了上来。源石族人性情质朴豪迈,爱憎分明,对于凤五的这一举动,大家惊讶之余均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,玉南城当然也不例外。 动手之前,照例都有一番说辞,可是凤五一张嘴言辞犀利无比,把十余位源石族的修真者驳的哑口无言。石百重性子最急,口舌又笨,大怒之下抢先出手,和凤五战作一团。当时凤五刚刚拜在拓山门下,并没学到玄元宗的高深法术,而且他当年在究意堂中也只是普通弟子,那些扰人魂魄的法术对于源石族人根本无用。在石百重两条巨臂挥舞下,节节败退,尤其是石百重使出千叠掌之后,躲闪不及被击成重伤,所幸没有性命之虞。 石百重虽然莽撞,但是并非不明事理。他很清楚一旦把凤五杀死,日后恐怕很难向拓山交代,所以只是要求凤五等人速速离开,不准再呆在倚刚山。因为临来时,巨擎阁就定好了策略,对这些异族只需将其赶走即可,免得拓山回来颜面无光。如果拓山不满,那么多族人众口一词,想必他也没办法。在石百重等人看来,凤五作为这帮玄元宗弟子的师兄,一旦他服了软,其他人必定没有话说。谁知凤五打死也不走,硬挺着拦在众人面前。说是当日曾答应师尊,在幻石峰好好照顾师弟师妹,今日要是被赶下山,便是有违誓言,如果真要如此除非从他尸体上迈过去。 石百重当然不会被这种话给拦住,于是一次次将凤五击倒,而凤五又一次次站起来。如此反复了几遍,看着摇摇晃晃,满身墨绿色鲜血的凤五,石百重厚重的手掌终于挥不出去了。这个凤羽族人的刚烈、坚毅,远远出乎众人意料,几乎所有人都微微变色! 玉南城知道,凤五最多再挨三五下,铁定丧命,不由得生出爱才之心。当下走到石百重身旁,一把将凤五提了起来,放到一边的岩石上就要前行。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,凤五居然放出了自己的灵胎拼命!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,自行退避到一旁,随后转身离去。感念到凤五一片至诚,信守然诺,巨擎阁在后来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等到拓山回来之后,原本以为他会上巨擎阁质问,哪知足足过了半年都没有任何举动,玉南城好奇之下一打听,才知道是凤五有意将当日的事情隐瞒了起来。 从那日开始,玉南城便同凤五成了好朋友。后来,凤五在倚刚山一呆就是一百年。这一百年中,凤五除了修为大进之外,豪迈的性情也被源石族人认可,在倚刚山可谓是交游广阔,而石百重等人对他更是敬重有加。相反,凤五交往的本族之人,却几乎没有,想来另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。 凤五自修为大成之后,离开倚刚山行走世间,闯出了好大的名声。不过每隔一二十年,他总会回到倚刚山,回到真玄观,除了处理一些师门事务外,便是与玉南城等好朋友把酒言欢。直到几十年前,凤五最后一次回倚刚山,虽然仍是飞扬洒脱,但是眼神中却说不出的落寞。在玉南城的一再追问之下,才借着酒劲说出了一段辛酸的往事。 原来,凤五喜欢上了一个族中女孩,可是由于种种原因,结果却被逐出了究意堂,而且还遭人追杀。幸亏遇到拓山搭救,才保住了性命,于是转投玄元宗门下,成为拓山的弟子。等到他修为有成之后,时常偷偷去看望那个女孩,可是这一次去的时候,那里已是人去楼空,没有一点消息。当玉南城追问详情之时,凤五便不肯再多说了。 “我们源石族乃是石魂所生,所以不懂你们那些感情的事。”说道这里,玉南城长叹一声:“不过,我看得出来,凤师道对于此事极为伤心,可惜我却无能为力,唉!” “五哥可有提过,那个女孩是谁么?”高庸涵不禁想起了紫袖,心中一痛,明知没有答案还是问了出来。 “换作是你,你会说出来么?”玉南城有些奇怪高庸涵居然问出这句话,不禁扭头看了一眼,轻声反问。 高庸涵摇摇头,又点点头,然后默不作声跟在玉南城身后,继续前行。玉南城的这番话,使他对于凤五的生平,总算是大致有了个了解,想不到看起来豪迈不羁的凤五,却原来也有一段伤心往事。其实仔细想一想,每个人都是如此,谁心中没有遗憾,谁心中没有愁苦?难道说,人自出生之日起,就是来受苦的么?要不然,为何坠地之日便啼哭不已?就算是那些异族,据说也都会哭泣。那么,倒底有没有办法,能如人所愿呢? 这个问题太深,太难,以至于想到最后,高庸涵浑然忘了已经身在何处。不知不觉间,早已踏上了幻石峰。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走了约莫七八里,转过山头,一片刺眼的金光洒落,高庸涵悚然一惊,才发觉太阳已经升起。此处山势比之身后的山崖高出许多,视野极其开阔,但见茫茫云海之上,一轮红日高悬碧空,将所有的阴暗驱除。 高庸涵精神为之一振,胸间郁结一扫而空,忍不住纵声长啸! 第一八一章 威逼 第一八一章威逼 啸声高亢激昂,充满了斗志,宛如龙吟般远远传了出去,连玉南城都被感染,生出一股豪气。这时,远方一座山峰也传来一阵啸声,凄厉之极,满是挑衅的味道。 高庸涵眉头一挑,啸声噶然而止,指着那座山峰问道:“玉先生,那里可是真玄观?” “不错,那里便是真玄观所在!”玉南城暗暗叹了口气,知道争斗只怕在所难免,现在惟有寄希望于宗主石嶂和族长古玉,能在今天午时之前赶到这里。 高庸涵闻言,脸上一股煞气一闪而过,一言不发纵身往前奔去。玉南城心中一懔,不禁回想起师叔临行前的那句话:“这个高庸涵身具魔性,我准你临机专断,要是情形不对,就直接把他除掉!”从高庸涵脸上的煞气来看,果然像极了魔息,用力握了握拳,随即又松开,内心中矛盾重重。 玉南城的这个师叔,名叫铁平川,出自铁红部落。铁红部落的没落已有六百余年,说实话,铁红岩一人的离去,其影响居然能绵延这么久,委实难以想像。这六百多年来,铁红部落内部一些有识之士,始终想重振声威,这铁平川便是其中的佼佼。在巨擎阁内,铁平川的修为虽算不上最高,但是以师长的身份,却参与了许多机密,而且极力为铁红部落争取各种机会。 就玉南城所知,在一年前,也就是天历九四零年十一月初,巨擎阁接到消息,出动了十几位高手前往他方。这些人当中,带头的就是铁平川,他们一直到八月二十三日才回到倚刚山,却损失了三名好手,另有几人带伤在身。事后,玉南城曾侧面询问过参与其事的同门,均是讳言莫深,对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只字不提,这就愈发使人感到奇怪了。 包括玉南城在内的许多人都不知道,铁平川等人正是应智宇真人之邀,赶赴太河源天机峰,逼迫天机门交出神果真人指骨。也正是因为如此,足迹很少踏出倚刚山的铁平川,能一眼认出高庸涵,而且一语道破高庸涵身具魔性。如果铁平川没有见识过那晚高庸涵化身成魔,说不定还会加以阻拦,不让他置身在这场纷争之内。但是天机峰一战,高庸涵心魔大盛,错手杀死了数十位修真者,这笔帐终究是要还的。 铁平川的心思很厉害,高庸涵既然是凤师道引荐入了玄元宗,那么必然会和重始宗的人发生冲突。双方无论谁输谁赢,对于他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。 如果高庸涵得胜,必然会被重始宗视为大敌,最好双方再有一些死伤,那么以重始宗目前的强势,势必不会放过高庸涵。而且还有一点,可以借外人之手将重始宗的人赶出倚刚山,那么巨擎阁就不用担任何风险。如果重始宗得胜,以高庸涵那夜拼死救助天机门的性格,即便没有丧命至少也是重伤,到那时还不是手到擒来?到时,也可以为死去的师侄报仇了!再有一点,那时双方两败俱伤,石嶂和古玉出马,自然是事半功倍。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放行,并派出机敏过人的玉南城同行。 铁平川所料不差,高庸涵在听到那阵啸声之后,当即发足狂奔,朝真玄观所在的山峰奔去。腾云术施展出来,每一步跨出都是三十余丈,去势如风,迅捷之极。玉南城紧随其后,借助山石之力跳跃,每一步落地却轻盈无比,没有丝毫震动。 高庸涵从来没有奔行这么长的距离,全力施为下转瞬就奔出百余里,可是却丝毫没有力竭的感觉,反而觉得体内灵力愈发充盈。到后来灵力运行越来越快,奔行之际,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势。玉南城尽管步幅很大,也要使出全力才能勉强跟上,不由得暗暗心惊。从一开始他就看出,高庸涵的修为不弱,但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实力强悍如斯,居然比自己数百年的修为都不逞多让。 幻石峰的地势十分奇特,起起伏伏中造就了许多美景,比如说鼎鼎有名的龟甲岩和风凌石,便是修真界中流传甚广的奇观。据说,大罗金仙齐烈在九界坍塌之时,为了托住倚刚山,不至与厚土界相撞,因而舍弃了性命。在他死后,其碎裂的元丹掉落于幻石屺上,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风凌石,可通过气流将天地间的灵气汇集起来,因而在其周围常年可见七彩旋风。至于龟甲岩,乃是齐烈当年豢养的一只仙龟,几经周折辗转来此,随后坐化于一侧的山崖,日夜守护风凌石。 不过,此时的高庸涵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美景,途经风凌石时毫不停留,一闪而过。龟甲岩像是有些不满,晃动了几下,风凌石四周的七彩旋风旋即卷起一团云雾,将整个山峰全部笼罩起来,拦在了两人面前。这团云雾十分古怪,高庸涵刚陷入其中,便觉得浑身懒洋洋地没有了力气,连举步都似乎有些艰难,不禁心中一紧,登时停下了脚步。 “高老弟,这仙龟深具灵性,无论何人途经此处,均需对风凌石施礼,否则便如眼前的情形,让你寸步难行。”玉南城趁着这一缓的功夫,追了上来,将风凌石和龟甲岩的来历略微说了一遍。 “哦,那倒是我冒昧了!”高庸涵说着,朝风凌石一揖到地,心中默念:“大仙在上,晚辈非是不敬,实是救人心切才失却了礼数,待回头再来祭奠大仙!”祷祝了一番,说也奇怪,一阵微风拂过,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,两人均是周身一轻,而那龟甲岩也似乎微微颌首。 粗粗算来,此时已是辰、巳交接之时,两人已经狂奔了近两百余里,离真玄观只剩下不足百里的距离。也正是这一下停顿,使得高庸涵稍稍冷静了一些。不过救急要紧,稍作休息之后再次上路,而这一次不必再那么着急,大可从容一些。高庸涵十分很清楚,离真玄观越近,出手的可能性就越大,但是他内心中更多的却是期待,期待能见到人称“付与孤光千里,不遣微云点缀”的遣云真人。 沿着崎岖的山路,翻越了两座小山之后,终于来到一道石梁跟前。玉南城停下了脚步,沉声道:“高老弟,我知道你心急如焚,但是这里毕竟是拓山老宗主潜修的地方,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贸然出手。无论如何,这里是倚刚山,我们总是不希望大家大动干戈。” “好,我答应你!”高庸涵肃然点头,反问道:“但是,重始宗若非要一意孤行,不留余地,又该如何?” “你放心,我们宗主和族长应该就快赶过来了,他们自有对策!至少午时之前,无论是谁,都不准动手,否则便是倚刚山的敌人!” “好大的口气!”一声冷哼从石梁对面传来,跟着从山岩背后转出三个修真者,当先一人是一个御风族的修真者,身后跟着一个御风族人和源石族人。那人斜着眼睛冷冷道:“就算是石嶂、古玉亲来,也不敢如此的大言不惭,莫非你们巨擎阁真的敢不尊重始宗号令?” 玉南城的脾气比之族人而言,要好上很多,但是并不代表不会发怒,当下脸色一寒,强忍怒气道:“鱼双楚,今日午时才是最后期限,你急什么?” “哼!要不是枯木大师大发慈悲,那些玄元宗的人早就被赶出倚刚山了,真玄观一拆,幻石峰咱们又不要,还不是还给你们源石族?真想不通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,非要帮着玄元宗强出头!”鱼双楚一脸的不以为然,虽则不住摇头,但是神情倨傲之极。 “源石族的事情,还用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!”玉南城缓缓走了过去,高大的身躯带着几许压迫感,俯下身在定定地看着鱼双楚,一字一顿说道:“现在,我们要过去,让开!” 鱼双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,淡淡的杀意一闪而过,脸色一变居然笑了笑,不再多言,侧身让出山路。只是在高庸涵经过身侧时,上下打量了好几眼。 待两人走远之后,旁边那名蕴水族人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鱼师叔,跟在玉南城身后的那个人,只怕是玄元宗的弟子吧?” 另一人抢着说道:“一个玄元宗弟子有什么好怕的,曲师弟,你未免太胆小了吧?这一次有花师伯、冷师伯和我师父带队,还有枯木大师坐镇,就遣云那个老家伙,岂敢同我们抗衡?”取笑完同伴,转头朝鱼双楚笑道:“况且我看这个人族修真者,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,是不是,师父?” 鱼双楚面色深沉,摇头道:“云儿,你错了!” 那个称作云儿的御风族人一愣,问道:“师父,我错了么?” 此次重始宗派出了三位高手,分别是花笑、冷香柔和鱼双楚,为的就是将真玄观拆除,因为这座道观对于玄元宗来说,意义非凡。按照大天师的说法,只要此处一毁,玄元宗弟子心中的希望也就没了,将再无出头之日,修真界从此将尽归重始宗之手。说实话,重始宗内部对此颇有微辞,但是大天师得宗主海邀黎全力支持,故而无人敢明言。同时,对于能一统修真界,还是令许多人热血沸腾,比如说花笑和鱼双楚,便是最为积极的人之一。像这次的枯木大师,便是花笑特意请来的。倒是冷香柔一路行来,始终落落寡和,默不作声。 到了倚刚山之后,冷香柔便向两人提出,想带着几名弟子守在山下,被花笑所拒绝。花笑一向很照顾这个师妹,知道她心中不以为然,怕她因此获罪于大天师,于是改派鱼双楚守住石梁。而跟随鱼双楚的,便是冷香柔的弟子曲笛,和他自己的徒弟云纵。虽说重始宗、玄元宗心里都清楚,双方已是水火不容,但是明面上,谁都不愿担这份骂名,所以真玄观前能不动手最好。按花笑的说法,守住石梁,倒不是要将真玄观彻底封锁,而是借此展现势在必得的决心,逼迫遣云真人等自行离开,同时还可以震慑源石族人不要插手此事。 所以,鱼双楚在此一守就是大半个月,而且故意做出霸道,甚至无理的举动。结果连带着徒弟云纵,也变得有些狂妄起来。云纵看不出高庸涵的修为,但是鱼双楚不可能感觉不出来,他对这个徒弟十分看重,所以当场就是一番训诫。 “我给你说过多少次,世间高人无数,万万不可自大,不可小瞧任何人,你怎么老是记不住?这个人族修真者的修为极高,怕不在我之下,说不得今日会有一场恶斗!等会,你们二人要小心行事,切莫妄自出手!” 这一番话颇为严厉,包括曲笛在内,两人齐齐肃容应道:“是,弟子记下了!” 鱼双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,伸手轻抚云儿的背鳍,缓缓说道:“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,我自然要负起责任!你天资聪颖根器超凡,很适合修习契天大法,只要你能用心尽力,日后成就自然不可限量,甚至还有机会修习万胜天关道法也说不定!” “万胜天关道法!”云纵一脸的兴奋,就连一旁的曲笛,也是一脸艳羡之色。 第一八二章 质疑 第一八二章质疑 “不错,正是万胜天关道法!”鱼双楚的眼中,也射出了几分热切。 在重始宗,最高深的心法便是万胜天关道法,据说精深无比。通常来说,非嫡传弟子无法修习,又或者立有大功,能得到宗主的厚爱,方才有可能修习。所以在重始宗内部,能获传万胜天关道法,被视为一种极大的荣誉。 这一点,玄元宗的做法与之大相径庭。自玄元道尊之时就定下个规矩,无论什么法门,只要其人心术正派,灵胎境界达到相应的程度,就可以参详。至于修行到何种高度,纯粹看个人的造化。所以,修真者多识得聚象金元大法,而鲜有人见识过万胜天关道法,甚至许多人连名字都没听过。当日,凤五在给高庸涵传授聚象金元大法之时,也只是有所告诫,并没有过多的限制条件,便是这个道理。 云纵乃是御风族内一位重臣之后,自幼便服食了许多灵丹妙药,年纪轻轻就结出灵胎。其后,更是在天翔阁苦学技艺,后被鱼双楚带到重始宗,转而修习玄门正宗心法。云纵年纪不大,今年不过七十多岁,对于御风族人两百多岁的寿命来说,还年轻的很。但是他的修为在族内年轻一代中,已是出类拔萃,被誉为御风族的希望之一。但是却有个很不好的苗头,就是其人十分自负,除了少数的几个师长之外,简直称得上是目中无人。 这也难怪!云纵自幼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,后来无论是在天翔阁还是重始宗,都被师长所器重,一路走来顺风顺水,从未遇到什么挫折。这般家世,这般经历,对于任何人而言,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。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,自然会比普通人有一种极大的优越感,而且必然会造就其任性、自以为是的性格。如果后天能有严师管束,挚友规劝,还不至于惹出什么大的祸事,反之则很难预料了。鱼双楚很清楚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,所以一再告诫云纵山外有山,人上有人,无奈效果不大。只好不停地敲打,甚至于用“万胜天关道法”来提醒他,修行之路永无止境,切不可坐井观天、妄自尊大。这份苦心,云纵多少能体会一点,但是却不甚在意,只对这传说中的道法渴望不已。倒是曲笛在一旁大有领悟,冷眼旁观。 且不提鱼双楚三人如何,高庸涵和玉南城过了石梁,一路上再没受到外人阻拦,巳时过半,两人来到一座山峰前。这座山峰凭空而起,如同倒锥一般悬在半空,云蒸雾涌,山峰若隐若现。眼前一条山脊孤悬而上,贴着山崖,直没入云中。沿着山脊往上,一侧陡绝万丈,险到了极点,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。 上溯十多里,就在前路将断之时,转过一个山崖,豁然开朗。一个极大的广场,平整的如同镜子一般,广场尽头,一组高大、古朴的建筑耸然而立,令人肃然起敬。大片祥云放出七彩祥光,在建筑上空缓缓流动,一道巨大的玉牌高悬山门之上,三个金色的大字异常醒目——真玄观! 看着真玄观三字,高庸涵内心一阵激动,体内凤五留下的那缕神识,隐隐欲飞,似乎十分的欢畅。虽说是第一次来此,却有一种亲切的感觉,竟仿佛对这里相当的熟悉,这一刻,高庸涵禁不住心潮澎湃。 这一刻,站在身边的高庸涵,恍惚中居然幻化成了凤五的模样。玉南城看在眼里,心中连连叹息,当年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在眼前。可是此刻却不容他多想,因为广场一侧,有五六十位形形色色的修真者,个个神情阴冷,目光中满是敌视的意味。与之相反的,是另一侧神情戒备的二十多个源石族修真者。其中一人一见到玉南城,当即迎了上来:“老十七,你怎么来了?宗主他们呢?” “他们应该就快到了!师叔命我陪着这位玄元宗的朋友,先上来看看。”玉南城指着来人,为高庸涵引见道:“高老弟,这是我大师兄山樵!” “失敬,失敬!”高庸涵深知,今日之事非得巨擎阁鼎力相助不可,所以执礼甚是谦恭。 山樵身形高大,额头上几块白色的岩石突兀峥嵘,异常醒目,给人一种凶悍的感觉。此人也是个急性子,对于高庸涵的客气只是摆了摆手,跟着埋怨道:“师叔也是,怎么还能让玄元宗的人上来?眼看就要到午时了,等会万一说僵了,动起手来怎么办?” 高庸涵知道山樵是一片好意,拱了拱手:“无妨,有劳山先生挂怀!”跟着扭头朝玉南城说道:“玉先生,一路上多蒙照料,高某来日再谢。现在,我先去观内祭拜老宗主!”说完,也不等两人有何表示,径自朝真玄观走去。 玉南城本想劝高庸涵不必着急,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,高庸涵的理由堂堂正正,自己又怎么能叫他先别去?倒是山樵在一旁呆立良久,看着高庸涵孤独的身影,在广场上大步前行,忍不住赞道:“这个玄元宗弟子,倒有几分豪气,不错,不错!” 高庸涵知道,自己的这一举动很危险,因为那一堆重始宗的修真者,已经有人朝自己走了过来。经历过天机峰一战,此时的场面当然不在话下,高庸涵连正眼瞅都没有瞅那人,仍旧朝真玄观走去。 “小子,你是玄元宗的人么?”走过来的是一个炎焱族人,身形一晃拦在面前,语气十分傲慢。 高庸涵停下脚步,冷冷看着来人,喝道:“闪开!” 那人大怒,一拳当头砸下卷起一团烈焰,嘴里还不停骂道:“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,看来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就见一道金光挟着无匹的灵力,迎面击来,那人大骇之下左手横在胸前,硬接了一招。这一招,高庸涵有意震慑当场,早就蓄势待发,威力自然非同小可。那人被震得倒飞出去,足足飞出二十余丈,身子才重重摔在地上,砸的火花四溅。那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,单膝着地,双手扶着地面,闷哼一声勉力站了起来。 单单只有一下,便技惊四座! 山樵一捏拳头,忍不住低声喝彩:“老十七,这小子的修为居然如此之高,聚象金元大法练得着实不错,比起遣云那个老家伙也不逊色!没怎么听说玄元宗年轻一代之中,有此高手啊,此人是谁?” “这个年轻人,就是号称‘东陵府双杰’之一的高庸涵!”玉南城同样是不住点头,轻声为山樵解释。对于高庸涵展现出来的实力,既欣慰又担心。欣慰的是,凤五眼光不错,找了一个这么好的传人;担心的是,高庸涵一出手就不留情面,等会只怕很难善了。 “高庸涵?”山樵很少下山,但是对于高庸涵三个字倒不怎么陌生,因为就在今年三月底,连巨擎阁都收到了高庸涵殒命的消息。当时山樵还很好奇,高庸涵是何许人也,竟然这么被世人所看重,就连修真界都为之震动,所以印象极为深刻。“他不是死了么,难道是诈死,又或是死而复生?当真是奇怪得很!” “这其中的曲折,我也不知道,但是此人的的确确是高庸涵不假,而且还是凤师道代师收的徒弟!” “这怎么可能?”山樵大为诧异,看着犹自朝真玄观走去的高庸涵,自语道:“我说呢,这小子身上有股气息,似乎在哪里见过。” 这边山樵和玉南城不住赞叹,那边重始宗的一众修真者,则出现了一丝混乱。一个栖绵族修真者一伸手,一条绿色藤蔓笔直般刺了出去,直击百丈之外的高庸涵。 高庸涵心生警觉,觉察到一股杀气袭来,当下不敢怠慢侧身闪过,然后屈指连环弹出,几道闪电如银蛇一般击向藤蔓。藤蔓倏地分作几股,跟闪电撞在一起,“啵啵”几声轻响,藤蔓带着几许焦糊缩了回去。高庸涵蹬蹬蹬倒退几步,才将藤蔓上传来的法力化解,正要举步,几条藤蔓卷土重来,分前、左、右三个方向逼了过来。那名出手的栖绵族修真者,就在这交手的瞬间,已经欺到身前三十丈的距离。 高庸涵双手环抱,搓出一片电光,随手一挥形成一面盾牌挡在身前,一时间电光大盛。那几条藤蔓似乎识得厉害,居然不再攻击,只是围在四周上下摆动。那人的目的,似乎并非想要拼个你死我活,见把敌人阻住,随即将藤蔓收回体内。 这一下交手极为精彩,尤其是重始宗门人连声叫好,就连旁边观战的源石族人都看的心旷神怡。表面上看去,那名栖绵族修真者后发先至,竟然在百丈外将高庸涵给阻住,似乎修为更胜一筹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刚才那一下,他已用尽全力,还损伤了一条藤蔓,才勉强将高庸涵给拦了下来。损伤的藤蔓,其实是这人的一条经脉,他以自身经脉为基炼制成法宝,虽然施展起来灵活无比,威力极大,可惜隐患也不小。高庸涵的垂弦闪电,自经过西岭戈壁天雷的锤炼,尤其是九天聚雷大阵的考验,比之往日已是天壤之别。那人的修为虽高,却也吃了极大的暗亏,以至于经脉受损,灵力运转都有些不畅,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怎么都不能流露出来。 这时,已有人将那个炎焱族修真者搀扶到一边,那人静立了片刻,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阁下好俊的修为!请恕花笑眼拙,敢问阁下是玄元宗哪位道友?” “我是高庸涵,现今忝为玄元宗第三代弟子之末!” “胡说!”花笑闻言一惊:“太河源半年前就传出消息,说高庸涵命丧梦魇魔之手,你怎么还活着?第二,谁都知道,玄元道尊——” 玄元道尊一生虽然信徒无数,但是得其真传的弟子只得三人。除了拓山这个大弟子之外,还有两名弟子,分别是潘眉、谢崇,这两人性情疏懒从不收徒,于玄元道尊飞升之后便云游四海,再无半点消息。而拓山一生只收了三十六名弟子,最小的那个病梅真人,都比高庸涵大了何止百岁,他又怎么可能是第三代弟子,而且还是排名最末? “你这小子,虽说会聚象金元大法,可也不能这般信口雌黄!小小年纪,就满嘴胡言乱语,简直是可笑之极!”不要说花笑不信,在场众人中除了玉南城和山樵以外,只怕所有人都对高庸涵的话深感怀疑。 “那你们看看,此人是谁?”说着,高庸涵放出凤五神识,扫视当场。 花笑眉头一皱,那些重始宗修真者之间,也发出一阵议论,一时略显嘈杂。 突然,一声高呼传来:“莫不是二师兄到了!” 第一八三章 午时 第一八三章午时 高庸涵抬眼望去,从真玄观大门内走出一个须眉皆白的道人,身后跟着十多个弟子。这老道虽是身材瘦小,满脸皱纹,但是精神矍铄,双目微张之际,可见两道锐利的精光流转,顾盼之间隐隐散发出逼人的气势。老道刚一出门,一眼就看到了高庸涵指尖蓝色的火焰,登时神情一震,却止住脚步没有过来,只是招手示意:“这位小师弟,你过来!” 高庸涵虽未见过这个老道,但是此时已经知道,此人一定就是遣云真人,还没来得及答应,花笑接口道:“遣云,连日来始终躲在真玄观内,今天莫不是因为救星到了,终于肯露面了?可惜啊,来的并非凤师道本人,奈何,奈何!”话语中极尽嘲讽,却无意中流露出对凤五深深的戒惧。 遣云真人微微一笑,随即淡然说道:“花笑尊者,午时不是还没到么?你拦着我师弟是何道理?” 花笑仰头看了看天色,冷冷道:“也罢,还有片刻的功夫,就让你们先叙叙旧,等会和你们理论!”说完转身走到一旁。 高庸涵懒得理他,径自走到道观门口,朝遣云真人施了一礼:“高庸涵参见师兄!” 遣云真人大袖一挥,连忙扶住高庸涵,上下打量了几眼,方才点头笑道:“久闻高帅是咱们人族内响当当的英雄,却不想咱们还是同门师兄弟,当真是幸甚如何?” “高某自为凤师道师兄引进门墙之后,一直无缘拜见诸位师兄,乃引为憾事。今日能见到遣云师兄以及诸位同门,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。我初来真玄观,理应去给师尊磕头,还请师兄多多费心!” “师弟无须客气,理该如此!”遣云真人回头朝众弟子说道:“你们守在这里,不准任何人打搅,凡有擅闯山门者,格杀勿论!” 众弟子轰然应诺,遣云真人携着高庸涵进了道观。一进道观,是个方圆上百丈的天井,天井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灵石,似乎暗含天象。走在灵石中间,高庸涵察觉到强烈的灵力波动,灵胎也隐隐生出感应,顿时觉得周身通泰神清气爽。 “这个阵法还是当年师尊所创,这些灵石也是在巨擎阁炼制而成,可汲取月光星芒,对于门中弟子的修行助益极大。”遣云真人边走边说,一路行来指指点点,为高庸涵介绍真玄观的各种典故。过了天井,从一侧的回廊影壁绕过两座大殿,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主殿跟前,肃容道:“高师弟,这座神象宫,便是师尊当年的修道之所!”高庸涵颇为奇怪,神象宫大门紧闭,只在门前有一神龛,上面供有一尊牌位,上书:承天绎道刚烈敦仁先师拓公之神位,两侧摆满香烛瓜果。 遣云真人拿过三炷香,就着烛火点燃递给高庸涵,微微叹道:“自从师尊过世之后,神象宫便关闭了,你就在这里上香吧!” 高庸涵心知这是玄元宗弟子的缅怀之举,想起凤五为了追查凶手,竟落的那般下场,不由得心中一痛。当下收束心神,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,又拜了九拜,然后在拓山的神位前上了三炷香。 “高师弟,本来应该和你好好叙一叙,可是有恶客临门,只有待此间事了之后,再做竟夕之谈!你远来是客,就先请在观内歇息一下,我去去就回!”遣云真人恬然淡泊,涵养极好,对于眼下可能发生的恶斗毫不为意,但只这份气度,比之花笑、鱼双楚等人就高明了不止一点两点。 高庸涵看在眼里,心中暗赞:“不愧是‘付与孤光千里,不遣微云点缀’的遣云真人,这份洒脱大度,岂是常人能及?”当即摆了摆手,说道:“师兄,我这次来倚刚山,原本不知道还有这等事情,既然给我遇到了,当然不能袖手旁观。再说了,我本就是玄元宗弟子,师门有难,你说我能安心坐在一旁么?” “也罢,那咱们就一起出去迎敌!”遣云真人话音刚落,就听见花笑的声音远远传来,声音之大震得大殿都有些摇晃:“时辰已到,玄元宗门下速速离去!” 高庸涵双眉一抬,身子倏地飘出,跃到半空哈哈大笑:“时辰已到,重始宗门下速速离去,免得有所死伤就不好看了!”笑声中,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山门之外。 这一手腾云术施展开来,重始宗众人均是一惊,显然没有料到高庸涵的修为如此之高。遣云真人随后踩着一团云雾飘然落下,站在高庸涵身旁,仍是不愠不火地说道:“众位苦苦相逼,果真是不留一点余地么?” “遣云,你既已踏出真玄观的山门,想必是拿定主意了,只是到了这种地步,你还执迷不悟,岂不令人笑话?”花笑缓步走上前来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还是那句话,只要你们退出倚刚山,我可以保证所有人的安全!” 遣云真人默然不语,良久才缓声说道:“我们在幻石峰,前前后后已有差不多四百多年,祖宗基业岂能毁在我们手上?那样一来,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,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师尊?”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快,最后一句几乎是吼了出来,可见内心中实是愤怒到了极点。 “你们今天不走,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,何苦拿这么多弟子的性命,来枯守这些身外之物?”语声轻柔动听,一位容颜秀丽的蕴水族女子走了出来,站在了花笑身边。 “冷仙子,当年须弥山一别我们还是朋友,今天却到了如此地步,令人扼腕,世事无常莫过于此。”遣云真人一见来人,心绪稍缓,闭目摇头道:“你的一番好意,我心领了,但是今日之事断不容退避,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!” 说完,遣云真人伸手朝天一指,真玄观上空的七彩祥云骤然旋转起来,慢慢朝众人头顶压了下来。人群中一声冷哼,众人纷纷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通道,一个身材矮小的栖绵族修真者走了出来。那人抬头看了看越转越快的云团,一声暴喝,一掌拍到地面之上。就见数十根藤蔓疯狂暴长,摆动盘旋着朝上窜去,随后缠绕在一起,跟着舒展开来,广场上陡然多了一株极大的树木。大树越长越高,直至和七彩云团碰撞在一起,树干一阵剧晃,硬生生将云团给撑了起来。 “枯木,你当真要插手这件事?”遣云真人的态度十分奇怪,自从看到枯木出手之后,便束手站在一旁,直到枯木施法完毕,才叹了口气。 “我答应来倚刚山之时,并不知道你在这里,否则也不会轻易应承下来。不过咱们之间的事情,总该找个时间解决,不然年纪越来越大,日子越来越少,到时候我可不想抱憾终身。正所谓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况且——”说到这里,枯木那张如同橘皮的脸慢慢扬了起来,平静地说道:“我已给了你十五天的期限,总算是对得起你了!” 此话一出,众人才知道,两人不但是旧识,而且还颇有一段不足为人道的往事。果然,遣云真人接口道:“说的也是,当年我们没有分出胜负,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,当着一帮修真同道的面,做一个了断。” “好!我等这天,已经等了整整一百二十年了,看看今天谁胜谁败!” 既然还牵扯到往日的恩怨,旁人就不好插手了,高庸涵也只有先退到一旁观战。正要动手之际,半天没有发话的玉南城突然插嘴道:“两位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,想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?”源石族人寿命最长,所以相应的辈分、资格也就最老,在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遣云和枯木二人,在他眼中至多不过平辈或者晚辈。虽说修为上,比起眼前的这两人尚逊色不少,但是语气上却没什么恭敬之意。 “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?”枯木脸色一沉,差点当场发作。 玉南城毫不在意,率直说道:“那日当着我们族长和宗主之面,二位是怎么说的?不是说好了,今日午时等他们到了之后,再做决断么?” “哼,现在已是午时,古玉和石嶂二人还没到,这是他们失约,你给我搞清楚!” “枯木大师,你错了!”玉南城的应变能力,在源石族中是出了名的,当然不会枯木的这番指责难倒,大摇其头:“当初我们宗主说的是,十月二十五这天午时之前,希望大家能相安无事。就算到了这一天,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,也请大家少安毋躁,他自会有一个交代。所以在我们宗主还没到之前,各位先消消气,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,也不差一两个时辰不是?” 枯木一想,当日果然是这般商议的,石嶂虽说定下了这个时间,但是却并没有说时间一过,便放任不管。看来自己不觉间,被石嶂拿言语给套住了,不由得有些恼怒,沉声道:“强词夺理!我便是动手,你又待怎地?” “说不得,我们也只好出手了!”话音一落,山樵等人围了过来,一个个满是敌意地看着花笑等人,情势一下子紧张起来。玉南城咳了一声,肃容道:“真玄观虽说是建在幻石峰,但是你别忘了,这里也是倚刚山,也是我们源石族的地方。即便有什么事,那也应该由我们源石族来处置,要是任由外人行事,我们的颜面何在?” “那你们的意思是要帮玄元宗了?”花笑厉声说道:“你可知道,胆敢与我们重始宗作对的人,会有什么下场?” “嘿嘿,能有什么下场,不就是成为你们的眼中钉,不除不快么?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 花笑猛地转头,说话的人是一个飞扬洒脱,又有些倨傲的年轻人,那人嘴角带着些笑意,目光中却满是不屑。花笑的目光陡然间锐利无比,盯着那人森然道:“高庸涵,你可知这句话的后果,当真是不要命了么?” 高庸涵哈哈一笑,转而叹道:“重始道尊当年何等英雄?横扫六合结束乱世,以法度重新厘定天下,教化万民,与玄元道尊两人开启玄明盛世,给了天下四百多年的太平。还有易道真人、圆静上人、六予仙子等等,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,受世人香火供奉?可惜啊,可惜——” 易道真人、圆静上人、六予仙子等人,都是重始宗历史上有名的前辈高人。赞誉前人,又是这么一种叹息的语气,自然是对现在的重始宗宗主海邀黎,及门下弟子的一种失望,甚至于是指责。所以,“可惜”后面的话,虽然没有说出来,但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,高庸涵是在骂他们不肖! 花笑大怒,一扬手三条藤蔓脱手而出,如利箭一般攻向高庸涵。 第一八四章 古玉 第一八四章古玉 花笑这一出手,枯木也是蓄势待发,其余众人均蠢蠢欲动。 高庸涵已和花笑交过手,对他的实力了然于胸,指尖冒出几缕电光,冲着藤蔓击了出去。遣云真人自枯木出手之后,双手便拢在道袍之中,花笑和高庸涵已然出手,仍然无动于衷,只有两只衣袖微微鼓胀起来。 眼见就是一场混战,玉南城大急,可是凭他的威望和修为,根本不足以震慑当场,一咬牙冲了上去。山樵一见也跟在后面,带着二十多个同门,朝场中奔去。形势愈发混乱! 那三条藤蔓越来越近,高庸涵指尖的电光也愈发耀眼,这时突然从广场的尽头飞来几粒石子,如流星一般狠狠撞在藤蔓之上。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石子粉碎,花笑则周身大震,旋即收回藤蔓,转眼朝山路入口处看去。 这一下变故出乎众人意料,纷纷驻足静观其变,惟有巨擎阁的一众修真者面露喜色。玉南城暗自舒了一口气,对山樵低声道:“族长他们总算来了!” 来的人不算多,总共只有十几个人。其中三人身材矮小,夹杂在源石族当中显得非常显眼,仔细看去居然是鱼双楚三人,不过鱼双楚的脸色极其难看,想来是吃了暗亏。但是这些人当中,最引人瞩目的,却是一个通体洁白如玉的源石族人。此人周身萦绕着白色的流光,修长的身形与族人那种笨重截然不同,尤其令人称奇的是,在他胸前,十多枚灵石上下飞舞,不断形成一个个符篆。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,最关键的是此人气度端凝,周身散发出一股如山的气势,目光所到之处,令人为之气夺。 “这就是源石族的族长古玉么,果然是当世第一等的高人,单只这份气派,便不是寻常修真者所能比拟的!”高庸涵心中大赞,禁不住拿古玉和几个熟识的高手对比了一番。凤五胸襟洒脱,行为不受俗礼羁绊;狂尊率性而为,行事亦邪亦正;权机真人刚烈正直,不苟言笑。但是眼前的古玉,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,就如同面对万仞高山,令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卑微渺小之感。纯以气度而论,古玉是高庸涵遇到的修真者中,最为凝重、厚实之人。 “参见族长!参见众位师叔!”山樵、玉南城以下二十多人迎了上去,躬身朝古玉施了一礼,铁平川等人也赫然在列。 “嗯,大家辛苦了!”古玉摆了摆手,然后走到场中,看了枯木一眼,然后朝遣云真人说道:“真人,对不住,我来晚了!” “无妨,只要来了就好!”遣云真人既没有流露出惊喜的表情,也没有太多的失落。高庸涵看在眼里暗自点头,心中明白,这次重始宗的仗势欺人,本就是玄元宗自己的事情,古玉能来是好事,即便是没来也在情理之中。 “古族长,你们巨擎阁铁了心要和玄元宗一道么?”枯木似乎对古玉颇为忌惮,忍不住开口询问。 此话一出,古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,歉意地看了遣云真人一眼,沉默半晌才缓声道:“石宗主十五日前赶往须弥山,拜见海大宗主,一直到今日才传回玉柬,这真玄观——唉!”这一声叹息,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。 自从重始宗到倚刚山之后,古玉和石嶂二人便头疼不已。起初是想拖延,到了这个月初看看情形不对,尤其是得知枯木、花笑等人现身幻石峰,才察觉到局面已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。为了确保无事,两人联袂来到真玄观,拿言语将枯木等人逼住,只不过才换来十五天的时间。石嶂当即启程,亲身赶往须弥山,结果很不巧,海邀黎恰好在闭关苦修,苦等了半个月,始终没有被接见。后来辗转打听,总算是听到了一点海邀黎的态度。海邀黎曾言道,玄元宗既然无法承担相应的责任,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摆出一副名门的场面。 得知海邀黎是这么一个看法,石嶂大失所望。他原本的打算是,只要能见到海邀黎,以源石族这么多年,惟重始宗马首是瞻的情分,再加上真玄观情势特殊,与源石族关系极为密切,动之以情相信可以换来重始宗的高抬贵手。可是,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。同样的,古玉之所以来迟,也是为了等待石嶂的消息。一直到了巳时,消息才传回巨擎阁,古玉直接抄近路全速奔行,才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幻石峰。 是这么一声叹息,花笑等人全都松了口气,只要源石族不插手进来,凭眼下的实力,拿下真玄观自不在话下。反观遣云真人这边,其门下弟子则表情各异,有人失望,有人愤怒。遣云真人不为所动,和高庸涵相视一笑,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定,不由得生出了一种默契。 “古族长,自大变以来,承蒙你们多方照应,我已是感激不尽!此次这件事,贵方奔走周旋,已然尽力,剩下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来解决吧!” “真人,我劝你还是暂且离开幻石峰,只要在倚刚山,还没人敢对你们有什么不利。”古玉听了遣云真人的话,不免感到一丝愧疚。虽说他很少上真玄观,与遣云真人也几乎没有什么往来,但是四百多年下来总归还是有感情的,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真玄观被毁,玄元宗的人被赶走,心理上无论如何总是难以接受。不过事出无奈,权衡再三还是不敢贸然得罪重始宗,惟有在其他方面多做补偿了。 “不必!”遣云真人微微摇了摇头,目光飘向远方,喃喃自语道:“十多年来,玄元宗屡遭误解,每次均是抑己从人、逆来顺受,总是希望能徐徐化解保住这个盛世,可是结果如何呢?你退一步,别人便逼一步,多少次的忍让,以至于今日退无可退,逃无可逃!所以——” “所以不能再坐以待毙!”高庸涵接过话题,看了一眼枯木、花笑等人,转过头朝身后的一众门下弟子笑道:“玄元宗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,一味的退让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。所以只有奋力抗争,让天下都看一看,那个曾经被修真界奉为泰山北斗的玄元宗,门下的好汉子都是顶天立地、响当当的!就算是为此送命,也是死的轰轰烈烈!” 这番话慷慨激昂,遣云真人连连点头,是那种深合我意的表情,那些玄元宗弟子的精神也都为之一振。古玉连连叹息,知道一场恶斗是势所难免了,只是对高庸涵有些好奇,侧头低声问道:“平川,这个年轻人是谁?怎么站在了遣云真人的身边?” 铁平川狠狠地瞪了高庸涵一眼,低声答道:“这个人就是高庸涵!” “什么?此人就是你上次所说险些成魔的人,他不是天机门的弟子么?” “没错,他不光是天机门的人,还是凤师道代师收徒,最年轻的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算起来应该是拓山老宗主的关门弟子了。” “这个凤师道简直太胡闹了,这么大的事岂能如此儿戏?不过——”古玉虽说对凤五的这一举动不以为然,但是以他的眼光当然能看出高庸涵的深浅,点头道:“难怪这个高庸涵可以逼退智宇真人,和你们上下两百多名高手,看来不光是身怀仙器,修为也着实不弱。嘿嘿,这次只怕重始宗那帮人,吃不了兜着走了!” “师兄,高庸涵那小子等会动起手来,要是成了魔,咱们该怎么办?”铁平川对于天机峰一战,始终是耿耿于怀,总想为同门子弟报仇。在他看来,如果高庸涵真的化身成魔,在场这么多人,恐怕只有古玉一个人有那个能力,将其制住。 “先不要急!我们先在一旁盯着,只要两边不弄出人命,我们就不必插手。”古玉皱了皱眉头,缓声说道:“一旦死伤过重,说不得只好出手了。至于高庸涵嘛,不成魔就罢了,胆敢露出一丁点的魔性,重始宗铁定放不过他,我们没必要去操这个心。” “族长,你的意思是——”铁平川明白了古玉的用心,不过多少还有些不甘。 “不错,就算高庸涵成魔,关咱们什么事?”古玉的想法比铁平川更深一筹。 留着高庸涵,对源石族显然是利大于弊,尤其是现在,重始宗愈发的盛气凌人,相信除了巨擎阁之外,其他的修真门派也不会太好过。说实话,古玉和石嶂私下商议的时候,对于当初的举动不无悔意。要不是当日太过莽撞,贸然进攻浮云巅,打破了修真界的均衡态势,也不至于造成如今的困顿。大衍国的覆灭,直接导致了玄元宗的没落,重始宗一头坐大,弄得如今处处受制于人。现在么,有高庸涵这么一个靶子竖在前面,必然会分散掉重始宗一部分注意力。所以,今天不但不能除掉高庸涵,反而还要设法保住他的性命,顺带还可以卖玄元宗一个人情,何乐而不为?眼前的这个局面多说无益,古玉打定主意以后,仰天长叹一声,示意自己已然无能为力,带着一帮下属,慢慢退到一旁。 高庸涵抬眼看着花笑,大声说道:“你们是一拥而上,还是一个一个来?” 回头看了枯木一眼,枯木微微点头,花笑朗声答道:“咱们是玄门正宗,乃是修真大派,自不能学俗人一般的混战,如此一来岂不是多伤人命,有违天和?” “哼哼!”高庸涵冷笑一声,讥讽道:“原来重始宗也有慈悲心肠,倒是失敬了!” 花笑脸上闪过一丝黑气,对于高庸涵的嘲笑充耳不闻,续道:“咱们斗三场,以胜负来定,我们输了抬腿走人,你们要是输了也一样,即刻离开倚刚山!” “好,一言为定!”久未出声的遣云真人一口应承下来,劣势下能有此结果,当然是求之不得了。 倒是鱼双楚有些不解,急道:“花师兄,这怎么可以?临来时,大天师不是说过了么,此行不达目的——” “我知道!”花笑打断了鱼双楚的话,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。 花笑之所以有这般表态,是因为对于一旁观战的古玉,可以说是心怀戒惧,刚才那一下交手,古玉凌厉的真气令他大为忌惮。方才与枯木通过眼色取得默契,此次的目的是推倒真玄观,没必要节外生枝得罪巨擎阁的人,所以转瞬之间想到了这个稳妥的法子。花笑自认为,枯木和自己对上遣云和高庸涵,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,当然是要出战的。至于第三场,极有可能不需要再打,即便是前面有什么闪失,自己这一边还有冷香柔、鱼双楚在一旁观战,量玄元宗这边已无什么高手抗衡。 这番计议可谓是稳操胜券,花笑当即大喝一声:“谁先来!” 第一八五章 邪术 第一八五章邪术 “自然是我!”高庸涵往前迈了一步,反问道:“咱们刚才的一战,不是还没打完么?” “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,好生狂妄!”花笑大喝一声:“花陌千条!” 话声中,花笑脚下三丈之内,突然出现许多草木。随着手诀翻飞,刹那间这些草木宛如活了一般,疯狂生长,只一瞬间便开出朵朵鲜花。这些花朵颜色艳丽之极,在阳光的照耀下,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 “疾!”花笑又是一声大喝,那些花朵纷纷飞了起来,朝高庸涵击去。 高庸涵不敢怠慢,双手一搓拉出一道电光,跟着抛洒出去,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。可是那些花朵一粘到电网,就彷佛活物一般往里钻,竟然丝毫不惧垂弦术。高庸涵吃了一惊,大喝一声:“开!”灵力猛然喷涌出去,将成千上万个花朵生生震得粉碎,碎落的花瓣漫天飞舞,如同花雨一般。 花瓣随风飘散,一沾地便化为无形,剩余一部分飘飘洒洒,落到了一旁观战的人身上。重始宗那些人似乎都知道花笑的厉害,从他一开始使出这法术,便远远地避到一旁。倒是玄元宗这边没有什么防备,有几个弟子沾染到花瓣,初时不觉,没片刻便大叫起来。遣云真人急急看时,却见那些花瓣居然就扎根在人身上,开始疯狂地生长,才不过短短一愣神的时间,便再度结出数朵鲜花,只是花瓣的颜色更加娇艳,甚至于花瓣上的露珠都变得鲜红。再看时,那几名弟子的血液已被吸取一空,肉身极具干瘪下去。 “好恶毒的法术!”遣云真人大怒,屈指弹出几道烈焰,将那些花朵全部烧毁,烧焦的花蔓顿时散发出一股股恶臭。可惜,还是慢了一步,那几名弟子已然丧命。 源石族这边也是手忙脚乱。栖绵族的法术天生是源石族的尅星,所以一见到花瓣飘了过来,古玉手中的石子连环击出,将花瓣悉数震碎。待看清楚那几名玄元宗弟子的惨状之后,巨擎阁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,铁平川、玉南城等人也不禁为之变色。人人均想,要是这些花瓣落在自己身上,只怕疯长的藤蔓,会很轻松地沿着山石的裂缝,把身躯给撕成数块。 身在局中的高庸涵,反而是最从容的一个。虽说猝不及防下被几枚花朵钻了进来,粘到身上,但是他的肉身乃是经过灵胎阴阳之火锻炼,而且肉身取自七虫族,所以根本不惧。花朵透过衣服刺进体内,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阵奇痒,然后便察觉到花朵在吸食自己的血液。这种攻击方式还是头一次碰到,对于某些人来说固然厉害,但是对于他则没什么作用了。 高庸涵一声冷哼,褐纹犀甲随即显现出来,一团如同泥鳅一般的乌光急速转动,所到之处花朵纷纷被斩碎,跟着催动灵力,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全部震落。他刚才偷眼看去,发现遣云真人身后的一些弟子,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,心思一转,盯着花笑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这是栖绵族的法术么?要不是你没学到家,便是这法术本身不过尔尔,还有什么招数,尽可以使出来,我全接着!” 其实单论法术,这花陌千条绝对算得上是巧妙之极,不过高庸涵屡有奇遇,所以才应付的如此轻松。此时这么说,是有激怒对手的意思在里面。高庸涵的打算,是能以一种最轻松的姿态击败对手,这样才能给重始宗一个深刻的教训,同时激发门下弟子的信心。他还有个念头,是刚刚才冒出来的。玄元宗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,最关键的是多年来一直十分松散和随意,除了类似于拓山、凤五之辈的有限几人,其他人似乎都欠缺一种振臂一呼、从者云集的影响力。高庸涵并没有自大到,以为自己会有这种号召力,但是想通过真玄观前的一战,给暮气沉沉的玄元宗注入些许的斗志。而鼓舞士气,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击退来敌,而且还要赢得漂漂亮亮。 花笑没想到高庸涵举手投足间,便将自己的法术破掉,不由得暗自心惊。此时他也已看出,高庸涵的护甲绝非凡品,脸色一变森然道:“你自己找死,怪不得我了!” 一阵咒语艰难吐出,几条藤蔓从体内射出,迎风一变化作几条绿幽幽的巨蟒,朝高庸涵卷去。高庸涵见状祭出云丝天龙,和那几条巨蟒缠斗到一起,龙吟夹杂着尖啸,把广场上空的七彩祥云都搅成了一团乱麻。 云丝天龙毕竟是天机门的前辈高人炼制,加上高庸涵自身修为,比之花笑本就要高出那么几分,巨蟒支撑了没多久便呈现出败势。花笑面沉如水,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鲜血喷到巨蟒身上,巨蟒周身顿时浮现出一层血光,声势大振。单只这般,云丝天龙仍可应付,可是巨蟒不停地喷出一团团血污,不过片刻,云丝天龙浑身上下已是污秽斑斑。这些血污中似乎含有剧毒,云丝天龙的身形变得越来越迟滞,高庸涵与之心脉相通,脸色也越来越苍白。 花笑见状大喜,暗思:“就算你修为不弱,法器高深,在我这毒血之下,也难以支撑多久。”想到这里,突然见到高庸涵一个踉跄,似乎站立不稳,顿时暴起:“契天大法!”双手合抱,跟着往外一推,一股沛然的法力如怒涛巨浪一般,击了出去。 地面坚硬的山石,被契天大法震得如同扭曲了一般,裂出数条细小的裂缝,急速朝前奔涌。高庸涵猛吸一口气,将云丝天龙收回到体内,跟着双手握拳全力一击。只见一道粗如磨盘的金光,带着夺目的光芒,挟裹着无穷的战意,骤然划破长空:“聚象金元大法!” 两个玄门正宗极高深的法术,狠狠地碰撞在一起,爆发出刺眼的白光。层层光晕,带着强劲的力道向四周急速扩展,连日月星辰都为之黯淡! 众人纷纷祭出法器,护住周身要害。枯木早已拍出数道法诀,先前矗立的那棵大树,整个树冠全部倒垂下来,将重始宗众人护在里面。遣云真人则连连挥手,已经有些散乱的祥云,猛地沉到地面上,将玄元宗弟子裹了起来。古玉暴喝一声,地面上猛地竖起一道厚重的石墙,挡在身前。饶是如此,众人还是被劲风推的连连后退。 劲气过后,再朝场中望去,皆是一惊!就见高庸涵身上的护甲大亮,身侧尽是寸断的藤蔓,一手将花笑高举过头顶,一手遥指重始宗众人,双目尽赤喝问道:“下一个是谁!” 花笑此刻灵胎近乎崩溃,浑身软作一团,被高庸涵举在半空中,想死的心都有了。他怎么都想不明白,明明是自己占优的局面,如何会在瞬间完全颠倒过来? 在场的,除了古玉、枯木和遣云真人之外,只怕没几个人能看清适才的情形。在两股力道碰撞之际,高庸涵由于中毒在前,已呈强弩之末,在契天大法的震荡之下,口中鲜血狂喷,已是不支之势。花笑虽也是灵胎剧震,体内灵力乱窜,有走火入魔的征兆,可是顾不得那么多,强自催动巨蟒扑向高庸涵。 巨蟒甫一缠身,高庸涵暗自大喜,双手牢牢抓住蟒身,急速催动血凝大法,利用巨蟒的血肉来弥补肉身损耗。花笑的这几条藤蔓,乃是以自身经脉为基,诡门狂蟒族人的鲜血为媒炼而来,端的是歹毒无比。要是没有藤蔓化身的巨蟒,高庸涵想要化解剧毒,虽说也不是不可能,但无疑要耗费极大的心神。可是这么一下却是误打误撞,除了将毒素排出,护甲内的临星冕影反而出击,将藤蔓绞成数段,以至于花笑经脉大损,几乎尽丧修为。以此之故,只眨眼间的功夫形势顿时逆转,花笑反被高庸涵擒住。 看出了这一点,就连古玉都不禁对高庸涵刮目相看了:“这个高庸涵,果然有些门道,不愧是‘东陵府双杰’之一!”想到这里不由得略微有些庆幸,当日幸亏攻打的是浮云巅,没有遇到高庸涵和叶帆,否则交起手来只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。他并不知道,“双杰”之名,不在于叶、高二人的修为高低,而是指他们治国的本事。 “你使得什么邪术,居然可以吸取别人的血肉?莫不是当年诡鹏的血凝大法?”枯木的语气冷峻地像结了冰,凌厉地目光直逼过来。 “血凝大法”的名声实在太臭名昭著,枯木这句话一出,群情激愤,纷纷叫嚷起来。 “我说花先生这么高的修为,怎么可能败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,原来是用的邪术?” “当年曾有公论,谁施展这门邪术,便是修真界的公敌,大伙一起上,杀了这个魔头!” “想不到堂堂的玄元宗,居然也有使这等邪术之徒,却原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!” “……” “嘿嘿,这个小子还真不简单!”古玉倒没什么反感,反而越想越觉得高庸涵有趣。 “哼,你们这些小人,花笑的法术如此歹毒,就不是邪术了么!”高庸涵破口大骂:“就算你们是所谓的名门正派,可是所作所为,有哪一点沾的上‘侠义’二字?莫非用契天大法作恶,便不是恶徒了么?” 这话一出,更加激起了重始宗众人的愤怒,登时一片鼓噪。 “遣云,你怎么说?”枯木并不理会高庸涵,而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遣云真人。 “这个么——” 遣云真人一说话,众人都安静下来,想要听听他的看法。遣云真人沉吟片刻,缓声道:“我们玄元宗是没有这等邪术的,不过,高师弟说的没错,法术本身并没有对错,关键是看你怎么用。大家都是修真同道,想必不可能见不及此!” “强词夺理!”说话的,正是鱼双楚的徒弟云纵。他本来就是心高气傲之辈,这等场合本来轮不到他说话,不过眼看着高庸涵的锋芒将在场所有人都盖了下去,心有不甘,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:“难怪玄元宗没落至斯,却原来尽是些不分是非之人,哼哼!” 高庸涵听了众人的指责,心头大怒,心魔早已蠢蠢欲动,这时再听到云纵的讥讽,无异于火上浇油。当下眉头一挑,伸手指着云纵喝道:“长辈说话,哪里轮到你这后背插嘴,莫非你师父没教过你,什么是规矩么?” 高庸涵身为拓山的弟子,凤五的师弟,辈分当然比云纵高得多,这么说也无可厚非。可是云纵何曾受过这等气,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了二三十岁的人如此教训,当场就挂不住了,怒喝一声冲了出来,一剑刺向高庸涵。 鱼双楚见状大惊,连花笑都败在了高庸涵手中,而且还输得这么惨,云纵岂是对手?当即大呼:“纵儿,快回来!”说着,将手中长剑抛出,一道剑光攻向高庸涵,同时纵身朝场中冲了过来。 “想两个人一起上么?好,我就成全你们!”高庸涵的话音说不出的冷酷,令闻者禁不住心底一寒。 ps:有兴趣与本人交流的请加九界谈论群:52938697,最好注明九界书友啊~ 第一八六章 枯木 第一八六章枯木 御风族人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,虽然鱼双楚的修为比云纵要高得多,但是在速度上,却并无多大的差别。高庸涵的话中杀意之浓,只怕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出来了,即便是遣云真人身后的那些玄元宗弟子,也听出来了。 鱼双楚大急,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! 云纵是他唯一的弟子,更是族中一位大有来历之人的后代,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什么意外。他很清楚,高庸涵已经动了杀机,动了杀机的修真者一般都很可怕,更何况还是一位一等一的高手?鱼双楚此时只求能缓得一缓,只要能救下云纵,就算是受了什么重伤,以自己珍藏多年的灵药,和云纵父亲的实力,保住其一条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。 可惜,还是晚了一步! 高庸涵实战经验丰富无比,从云纵一冲出来,他就发现对手身上至少露出了三个破绽。高手对决,一个破绽就足以致命,更何况还是三个?而且,高庸涵已经决定杀一儆百,打算用云纵的性命,来告诫重始宗那帮人,如果再有那么多废话,他并不介意多杀几个。所以,他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,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击杀。 云纵的修为不差,比之审香妍都要高出一筹,就算是遇到尸头蝠王,只怕都有一拼的实力。可是他很不走运,至少在今天很倒霉,简直可以说是倒霉到家了,因为他遇到的是高庸涵!要是早两年相遇,高庸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又或许再过几十年、上百年,他兴许有一战的资格,可惜,他再也没这个机会了。 云纵刚刚冲到身前十丈,高庸涵突然将手中的花笑扔了过去,其实就是把花笑当作了武器,劈头盖脸地砸了出去。云纵再狂妄,也不至于不分敌我,对于师伯当然不能出剑,不但不能出剑,反而还要收剑伸手去接,避免伤及师长。这也是他没有经验,换作是鱼双楚的话,一定会利用自身的速度,拼尽全力攻高庸涵一剑,以攻代守,然后再接住花笑急速后退。所以,云纵当时就慌了手脚。 这时鱼双楚的飞剑也已经到了。高庸涵不慌不忙,反手拔出临风剑,一剑劈中来剑剑身,然后再以领悟自扶风余岳和风如斗的剑意,轻轻一引,来剑剑势不减,只是掉了个头朝云纵飞去。云纵察觉到时,飞剑已然到了身前,待要躲避已是不及,“噗”地一声被刺了个对穿。剑势稍稍一缓,仍旧往前飞去,竟将他活生生钉在了地上。 这一下交手太快,鱼双楚终究还是慢了一步。等他赶到徒弟身边时,云纵兀自睁着双眼,一脸的不可思议。似乎还不敢相信,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,就命丧敌手。这时,花笑的身躯才摔落到地上,不过被高庸涵这么狠力一摔,也是奄奄一息了。 鱼双楚顾不得师兄,只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云纵的尸身。诺大的广场居然没有一丝声音,众人似乎都被高庸涵的辣手给惊呆了。良久,鱼双楚才涩声道:“你杀了我徒儿,御风族不会放过你的!”他说的是“御风族”,而非“重始宗”,不过没有人在意到这一点,就连高庸涵本人也没在意。 “想要我命的人多了,也不在乎多几个人!”高庸涵竖起临风剑,弹了一下剑身,合着“嗡嗡”的剑鸣声说道:“你要是不服气,尽可以来试试!” 鱼双楚猛然抬头,目光中说不出的怨毒,手上的青筋暴露,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出手。俯身拔出长剑,一把折成两段,跟着抱起徒弟的尸身,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,连枯木的呼唤也不理会。 短短时间内,高庸涵几乎没怎么费力,就一举击败了花笑,杀死了云纵,逼退了鱼双楚,这份实力令枯木都有些胆寒。三场中已经输了一场,剩下的两场不能再有任何闪失,可是冷香柔和花笑的修为不相上下,能胜过高庸涵么?枯木不禁自问,该怎么办? 枯木并不是重始宗的人,自从离开岭南绿海之后,就四处拜访明师苦心修行,最终成为了一名苦行者。他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幻石峰,完全是受到花笑的力邀,忝为同族,又是旧识,盛情难却之下惟有成行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枯木既然来了,便一心一意为花笑谋划,甚至于亲自出手也在所不惜。原本是想,正大光明地将遣云真人等赶出倚刚山,所以才答应了古玉和石嶂的半月期限,没想到突然冒出个高庸涵,将计划全部打乱了。反复思虑,重始宗此次来的三位高手,如今只剩下一个,但是胜在人数众多,要想获胜,就只有一个法子了。 “你出手如此狠毒,哪里还有一点正派风范?我看你已被杀戮迷了眼,离入魔不远了!” “胡说!”高庸涵刚刚杀了一名修真者,不自觉地生出了些许嗜血的兴奋,对于枯木的指责极不耐烦,“要打就打,哪来这么多废话!” 遣云真人十分担心,他也看出了高庸涵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妙,当下抢着说道:“高师弟,这一场该轮到我了,你先歇息片刻。” “哈哈哈!”枯木仰天大笑,然后指着遣云真人说道:“遣云,你我之间今日必定决出高下,不过之前,我要先替花笑老弟报仇,除了这个魔头!” “枯木,枉你还是成名已久的人物,难道也想用车轮战么?”这么轻松就击败花笑,遣云真人自问也很难做到,这个新得来的小师弟,修为方面足以令人放心。但是,以高庸涵目前的状况,大有为心魔所乘的迹象,这一点太过危险,所以遣云真人极力阻止他再打下去。 “难道会‘血凝大法’的人,还怕这一点么?” “师兄,无妨!”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将心中的暴戾压制下去,朝遣云真人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必担心,然后扭头看着枯木说道:“你说了那么多,无非是想和我交手,放马过来吧!” 枯木不再做声,双手一挥,那棵大树立刻分出数条藤蔓,击了过去。高庸涵突然发动,腾云术施展开来,身形一晃逼到枯木身前,临风剑带起一片剑芒。枯木面容不变,一闪隐身在树干之内,藤蔓分作数个方向,将高庸涵团团围住,而那棵大树也如同活了一般,几条粗大的树枝当头砸下。 高庸涵不待藤蔓近身,施展身法绕着大树疾奔,东一剑西一剑,不断刺向树干。每一剑刺出,都带着几分灵胎阳火之力,可是这树干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,竟然不惧火焰。不过幸好,那些藤蔓打在身上,根本无法击穿褐纹犀甲,倒也没什么危险。没有想到,两大高手交战,最后居然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。不过火克木,是天地间的规律,刺了几十剑后,树干终于出现了斑斑剑痕。高庸涵见状索性发足狂奔,绕着大树连削带砍,到后来身法越来越快,慢慢地只见一团暗红色的身影,形成了一道光圈急速旋转。 一旁观战的古玉等人,看的暗暗点头。高庸涵这般打法很聪明,因为枯木的修为比之花笑,明显要高出很多,当然不能再像开始时那样,站在那里斗法。如今用缠斗的方式,仗着身法灵活,不失为一种好策略,至少暂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。只是这般施为,灵力的消耗很大,恐怕支撑不了多久,就看看高庸涵下一步会如何变化。 结果,高庸涵还没变招,枯木倒是忍不住了。高庸涵这种打法,令他不胜厌烦。这棵大树乃是一件颇为难得的法器,虽说曾在灵泉之中浸泡了数年,不惧刀劈火烧,但是给人这么不停地刺上数百剑,还是有些禁受不起。枯木藏身与树内,自然知道树干上满是剑痕,虽说可以在日后修复,总归还是让人心痛。法诀催动之下,无数的藤蔓,早已在树干四周结成了一张大网,可就是困不住对手。一炷香下来,高庸涵被护甲包裹着,就如同一条泥鳅一样钻来钻去,竟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这样下去太过被动,所以惟有变招。 藤蔓突然扭结在一起,形成了一面盾墙,然后急速向外膨胀,将高庸涵逼出十余丈。跟着,众人只觉广场上的光线陡然一亮,却是那棵大树骤然失去了踪影,未时的阳光本就强烈,没有了树冠遮挡,自然明亮了许多。趁着高庸涵退让之际,盾墙重新变回藤蔓,纷纷钻入地下。高逾数十丈,粗逾三丈的那么一棵大树,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,就连枯木也不见了! 高庸涵知道枯木躲到了地下,接下来必然是更加凶险。当下收拢心神,放出神识,将整个广场都牢牢锁定。才一刹那,由极动变为极静,但是气氛却愈发的凝重。周围观战的人,也体味到其中的厉害,除了古玉、遣云真人和冷香柔之外,其余的人全部后退到百丈开外。 可是异变最先却来自空中!半空中忽然垂下无数条藤蔓,将高庸涵身遭方圆数十丈,全部覆盖。这次的藤蔓和刚才大为不同,不再是碧绿,而是枯黄干瘪;也不再是灵动自如,变得异常缓慢。高庸涵应变不可谓不快,但是身在其中,却觉得似乎被一张大网给困住,想要迈出一步都觉得困难。正自挣扎,地面又出现异样。只见无数的枝条草木冒出,疯一般的狂长,和天空垂下来的枯藤纠结在一起,形成了一座密林。 遣云真人大感担忧,想不到一别经年,枯木的修为竟然高深如斯。局外人啧啧称奇,身在局内的高庸涵,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? 高庸涵情知不妙,因为栖绵族天生对于草木有出众的驾驭能力,就像源石族之于山石。倚刚山寸草不生,所以枯木的法术无形中大打折扣,可是如今凭空多了一座密林,对于枯木而言无疑是如鱼得水。 草木愈来愈盛,身上的压力也随之增加。虽然仍是站在原地,身边三尺之内没有一丁点的草木,但是高庸涵却觉得周身像是被什么缠住一般,动弹不得,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。这种感觉何其熟悉,三个月前,在西岭戈壁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,那次是碧影弄出的结界,这一次也是一样么? 林木已经茂盛的连阳光都完全遮住了,林中一片漆黑。高庸涵夜能视物,但是在这密林中,也只能看到身前约莫一丈的距离,几乎和瞎子没有什么区别。一阵笑声传来,忽远忽进,循眼望去,除了碧绿的枝条和枯藤之外,根本见不到枯木的踪迹。 笑声渐歇,枯木冷冷的声音传来:“到了此刻,你还有什么招数?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八七章 认输 第一八七章认输 一道闪电划过,几根枝条被电光斩成几段,但是却无济于事。 “你就这点本事么?未免太令人失望了!在我这片树林中,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出去,还是乖乖地纳命来吧!”枯木的身影突然出现,相距高庸涵不过六尺。黑暗中,那些枝条化作一根根尖刺,狠狠刺了过来。 临风剑挽起一朵剑花,将尖刺悉数斩断,但是每断一根尖刺,随即便化成两根,来势却不减分毫。那些枯藤伴随着尖刺,无风自动,每动一下,高庸涵便觉得周身又紧了一紧。不到片刻的功夫,临风剑越来越重,剑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破绽,尖刺趁虚而入,密密麻麻地钉在了褐纹犀甲之上。一附着上来,尖刺便拼命地往里钻。 褐纹犀甲用银颦玄铁为基,受九天神雷锤炼,经由独笑翁重新炼制,已是世间一等一的护甲。尖刺虽然锐利,比之银颦玄铁终究还是逊色不少,当然钻不进去,只是一时间高庸涵周身大震。褐纹犀甲内有精铸鬼工的精妙阵法,受到攻击登时自行发动,临星冕影随即显形,但见乌光急速飞舞,尖刺纷纷被烧成灰烬。 失守之后,高庸涵原本还有些焦急,见此情形索性将临风剑一收,任凭枝条不断涌来,不一会便被枝条层层包裹起来。尽管身陷困局,仍旧哈哈大笑:“枯木老儿,我有战甲护身,你又能奈我何?” “我虽破不了你的护甲,可是你也逃不出去,咱们就这么耗着,看谁耗得过谁?”枯木也不着急,话语中流露出胜券在握的从容。 “你想困住我,只怕没那么容易!”高庸涵猛地一发力,将身上的枝条震得倒飞出去,跟着拿出云霄瓶,一拍瓶底将火螈放了出来。火螈甫一现身,就是一口地火熔浆喷出,烈焰腾空而起,把四周的枝条烧得七零八落。 “咦!”枯木一愣,心神微分之际,已被高庸涵神识锁定。 “原来你躲在这里!”高庸涵大喝一声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,疾!”一道金光朝头顶砸去。原来,刚才身前数尺之内的那个身影,不过是枯木使得障眼法,真身从一开始就悬在空中没动。聚象金元大法威力绝伦,此刻高庸涵又是含忿出手,金光去势如电,枯木猝不及防下被击了个正着,惨呼一声瞬间消失。 枯木一消失,高庸涵顿觉周身压力大减,借着火光看去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。火螈身长百丈,每一次喷出地火熔浆,都会烧毁一大片树林,就算是方圆数千里的岭南绿海,只怕也禁不起火螈这般烧法。可是这片密林却了无边际,朝远处看去,根本看不到头。更令人意外的是,被焚毁的尽是那些自地底冒出来的草木,至于那些倒垂的枯藤,不但没有燃烧,反而借着火势暴涨。 “果然是一处结界,如何才能脱困呢?难道说,还是需要用境界方才能破?”幸亏当日在天机峰上与风如斗比剑时,领悟了“境界”二字,随后又在在碧影的激发下,学会了以虚空破虚空,否则当真是一筹莫展了。 正思索间,枯木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我这片林子,无边无际、水火不惧,在这里,我是不死之身!只要我不死,就是你死!”话音刚落,那些枯藤全部变成了枯木的模样,密密麻麻成千上万。每个枯木都倒悬着身子,盯着高庸涵嘿嘿冷笑,这等情形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。 “我明白了!”高庸涵此时反而放松下来,一招手将火螈收了回去,拍了拍护甲上的尘土,悠然自得地说道:“你不过是凭借法器,造了一个结界出来,我想要出去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你信不信?” 枯木怒极反笑,但见无数个枯木均是连连点头:“好,好!只要你能破了我的结界,我便立刻下山,永不踏上幻石峰半步!” “哪有这么便宜!”高庸涵伸出三根手指,显得胸有成竹,信心百倍:“你要是输了,第一得向遣云师兄谢罪,第二,立刻带着那帮人滚出倚刚山,第三嘛,你得立誓,永不与玄元宗、天机门为敌!” 这三个条件一提出来,枯木气的鼻子都歪了,厉声道:“你别忘了,现在你是我囊中之物,取你性命是迟早的事,居然还敢跟我提条件?” “我输了大不了是个死,你要是输了,便得答应我这三个条件。” “废话少说,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脱身!”高庸涵越是一副轻松的表情,枯木便越是心惊,到了此刻,对于是否能真的杀了高庸涵,多少已有了一点点动摇。 “你这结界是靠草木、藤蔓支撑起来的,想必需要依靠大量的灵气,我说的可对?”高庸涵缓缓催动灵力,慢慢说道:“要是灵气骤然减少,或者消失,不知道你这结界还能不能维持?” 此话一出,枯木脸色大变,高庸涵此话,正好道出了他的破绽所在。 一百二十年前,刚刚成为苦行者的枯木,由于出手惩治了一名玄元宗的败类,而被遣云真人堵在了苦水荒漠的雾瘴林里面。其时,遣云真人并不知道,被枯木惩治的那名弟子,实有该杀之处,当时只是基于维护同门之心,想要带枯木回真玄观做一个了断。可是苦行者天生就与玄元、重始二宗不对路,话不投机,两人大打出手。斗法上面两人不相上下,遣云真人逼不得已使出了云山雾罩绝学,以结界将枯木困住。幸亏雾瘴林草木茂盛,枯木连番施展心计,仗着栖绵族的天赋才得以脱困,但是却元气大伤。待到遣云真人准备擒拿他时,一时义愤才说出了前因后果。遣云真人前后一比照,才恍然大悟,知道此行过于孟浪大错特错,于是将枯木安顿好之后飘然而去。 枯木本性并不坏,却有些偏激,对于遣云真人这种近乎赎罪的作法,并不领情,反而将此次落败引为奇耻大辱。为了报仇,他不惜潜回岭南绿海,冒着背负“叛徒”的骂名,和被拙木台追杀的危险,盗取了一截元木神树的树根。随后隐居在人迹罕至的七杀回廊,终日与孤魂野鬼为伴,吃尽了苦头,苦心修炼百余年,才练成了今日的这个法器——九牙修木。九牙修木的最大功效,就在于可以生成一个结界,在结界内枯木几乎无所不能,而他便是想凭借这一法器,来对抗遣云真人的云山雾罩。 鉴于元木神树畏惧天火,他又求苦行者中的一位绝顶高手,开坛作法帮忙炼制,终于可以做到不惧水火侵蚀。这番苦心终得回报,以九牙修木所蕴含的种种奇思妙想,即便是拙木台现任宗主木逢春,也要望之兴叹。虽说其中仍有一个绝大的隐患,却只有枯木自己一个人知道,从未有外人得知。可是如今却被高庸涵一语道破,怎不心慌意乱? “一派胡言,你倒不妨试试看!”到了这个地步,枯木心神激荡之下,不由自主地矢口否认。跟着生起无穷杀机,抢先出手,说什么也要将高庸涵当场格杀。 枯木一直避免和高庸涵近身搏斗,倒不是武技、法术有什么不足,而是不愿和一个年轻后辈拼命,恐传将出去惹人笑话。到了此刻,已经没有必要再自重身份,保持矜持,当下抽出一柄木剑,揉身而上当胸刺去。他知道高庸涵的护甲十分高明,凭那些藤蔓根本无法击穿,只有手中这把元木神剑,才能将其斩杀。 木剑还没到,所有的幻影都凭空消失,高庸涵再次感觉到无数的藤蔓缠了过来,令他举步维艰。当中只有一个身影,在林中穿行如风,裹在一团绿芒里迎面扑来。绿芒在火光的映照下,显得异常夺目。 高庸涵心中十分清楚,枯木是真正动了杀机,这足以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差,一语中的。这下自然没有必要再和枯木纠缠不休,当下仿照当日对付碧影的法子,灵胎出窍,跃到半空狠狠撞向地面。枯木不妨高庸涵会出此奇招,收势不住,一剑将高庸涵的左臂刺了个对穿。 这便是高庸涵的经验所在了!他知道,只要自己灵胎出窍,肉身定然极其危险,所以在之前故意做了一个动作,诱使枯木以为,自己会向左侧躲闪。枯木的经验也极其丰富,但是却输在了心浮气躁上,这一下果然上当,刺出的元木神剑朝左微偏,却不想高庸涵压根就没动,待要变招却已不及。 虽说褐纹犀甲被元木神剑刺穿,左臂受了重伤,但是却换回了那么一丁点的时间,还有先机。高手过招,先机和时机都异常的重要,往往就是这毫厘之差,便会出现截然相反的结果。这一次也不例外,高庸涵的灵胎一砸进地面,立刻产生变化,瞬间隆起一个极大的石堆。石堆隆起的速度很快,四周的草木转眼间变得枯黄,甚至凋谢;至于那些倒垂的枯藤,也没了生气一般,纷纷落到了地上。远处,原本望不到头的密林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急速退缩。 枯木面如死灰,心中的杀气、斗志消失的一干二净,呆呆看着那座石堆,良久才涩声问道:“你这是什么法术?” “只是一种境界而已!” “哦?叫做什么名字?” “生机!” “生机?好名字,居然可以吸走我九牙修木内的灵气,不愧叫做生机。罢了,罢了!”长叹声中,枯木一招手收回一截碧绿的翠竹,密林登时隐没于虚空之中。高庸涵再抬眼望去,四周景色大变,自己仍站在广场的中央,枯木则在身前七八丈开外。要不是手臂还不时传来一阵剧痛,刚才的一战竟仿佛是在梦中一般。 花笑早已被门下弟子抬回阵中,躺在一个锦衾之上,勉力扭头看了看场中。由于枯木是背对自己,看不到他的神情,但是一看到高庸涵手臂上血肉模糊的样子,心头一喜:“枯木大师倒底还是胜了,接下来就看冷师妹的了。”再看冷香柔,神情有些恍惚,竟似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。 众人一时都没说话,刚才的打斗,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如何,但是从一阵阵强烈的法力波动中,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惨烈。此时,枯木和高庸涵相对而立,都是默不做声,众人急于知道结果如何,屏息不语静观其变。 枯木忽然仰天长啸,啸声说不出的悲凉,闻者莫不心酸,花笑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。果然,枯木大步走到遣云真人身前,一揖到地,口中说道:“遣云真人,今日我输得心服口服,日后再不敢与玄元宗为敌,过往的事情,还请你多多包涵!” “说哪里话来?”遣云真人知道高庸涵又赢了,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,连连谦谢道:“枯木大师虚怀若谷,光明磊落,遣云也是佩服之至。日后有空,还请大师来真玄观做客,遣云当扫地相迎!” 枯木点了点头,不再多说,转身走到花笑等人身边,低声道:“咱们走吧!”说完不理众人惊讶的目光,一甩衣袖朝山下走去。 “重始宗造出这么大的声势,不想落得个铩羽而归,让我们这些看戏的人,可真有些失望了!”此话一出,众人均是一懔,就连枯木也停下了脚步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八八章 不杀 第一八八章不杀 循着声音望去,只见真玄观山门殿堂的屋檐之上,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千灵族人。在场这么多修真高手,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从何而来,什么时候来的。古玉微微皱眉,和铁平川、玉南城交换了一下眼色,继而又看到枯木、遣云真人等人,均露出愕然不解的神情,心下颇感忧虑。 以古玉、枯木和遣云真人,以及高庸涵的实力,此人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房顶上,单只这份修为就深不可测了。而且听他的口气,似乎对这场争斗十分期待,颇有恨不得血流成河才好。世间又有什么人,能这么狂妄,胆敢同时得罪重始宗、玄元宗、巨擎阁和苦行者,当真是不想要命了么?最奇怪的是,在场上百位修真者,不乏见多识广之人,却无一人识得此人的身份、来历,除了一副千灵族人的长相,众人竟是一无所知!还有什么,比突然出现在此时、此地,似敌非友的神秘高手,更令人担心的呢? 一名玄元宗弟子眼见此人高坐在山门之上,当即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,胆敢如此放肆?” “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,只可惜一场好戏,才刚开锣就收场了,实在是看的不过瘾啊!”此人说话慢条斯理,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,自己站在真玄观之上,是对玄元宗极大的不敬。 拿别人生死攸关的比拼,当作儿戏来看,登时激怒了许多人,那名玄元宗弟子扬手一道白光打出,嘴里大骂道:“哪儿来的狂徒,给我下来!” 那人微微一笑,屈指一弹,白光被逼了回去,而且隐隐带有风雷之声。去势恰如流星,眼见就要打到那名玄元宗弟子身上,旁边一道电光横了过来,和白光撞在一起,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竟然将近在咫尺的那名弟子,给震得倒飞出去。那名弟子翻身爬起来之后,惊魂未定,呆呆地看着那人,知道若不是高庸涵出手,自己已然送命。 “高庸涵?不错,不错,难怪可以连胜两场,以你的年级有此修为,那是十分难得了!”那人一头淡蓝色的头发,年级至多不过四十多岁,但是口气却很大,仿佛已是百八十岁的老人。不过除了刚才的那一次出手,威猛霸道之外,从一开始便展现了极佳的风度。此刻申时已经过半,那人负手站在屋檐上,西阳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,衣袖飘飘,再配上俊美绝伦的面孔,尽显飘逸洒脱。 “我认得你!”刚才那一下交手,劲道出奇地猛烈,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强自将紫府内有些散乱的灵力压制住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昨夜,你曾和十二叠鼓楼的人在一起!” “这么说,最近那些被狙杀的修真者,都和阁下有关了?”遣云真人一听就明白了,前些日子原来是另有人在捣鬼。因为重始宗邀来助拳的好几位修真者,都横死在倚刚山下,这才引来了重始宗的报复,并且为此背负骂名。今天既然幕后之人到了幻石峰,当然要说个清楚,至少也要让重始宗的人明白,暗中有人挑拨离间、火上浇油。 “昨夜,我也知道你在酒楼窥测,不过为了今天这场好戏,我有意装作不知,放了你一马。”那人似乎非常看重高庸涵,对他很是客气,对于别人则毫不理会。 此话一出,众人都知道高庸涵所言不假,十二叠鼓楼的举动,果然和眼前的这个千灵族人有关。意会到此,重始宗一众人登时鼓噪起来,其中一个蕴水族修真者更是破口大骂,因为他的一名同伴,便是在夕州离亭一带被暗算。 那名蕴水族人倒有自知之明,知道不是此人的对手,所以只是躲在人群中,不断通过恶言恶语,来发泄心中的愤怒。由于骂的很凶,那人面色一寒,直接往虚空一抓,手臂收回之时,那名蕴水族人已不知为何被他捏住了脖子,一把给揪了出来。真玄观离重始宗所站的位置,至少相距百丈,可是那人连身子都没动一下,就隔着虚空将人抓住,而且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其间倒底是怎么一回事。这一手,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,面面相觑中骂声顿消,众人纷纷凝神戒备,生怕一着不慎被此人擒住。 那名蕴水族修真者身高在三丈开外,比那人高了不止一倍。可是被捏着脖子,跪在那人身前,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,只有眼中满是惊恐,喉头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。 “你的嘴太脏,让我很不舒服,所以只能死!”那人说的轻描淡写,但是下手却着实毒辣。说着手指用力轻轻一捏,捏碎了那名蕴水族人的喉咙,跟着另一只手插进胸膛掏出他的灵胎,一把捏得粉碎,然后随手一扔,将尸身抛下屋檐。那名蕴水族修真者就如同一只水袋一般,摔到地上,被摔得四分五裂,水花溅的到处都是。 那人取出一条丝巾,轻轻擦干了手上的水滴,将丝巾随手抛到空中,然后指着最早动手的那名玄元宗弟子,淡然说道:“你本来也该死,不过看在高庸涵的面子上,我饶你一命。”那名玄元宗弟子听到此话,吓得脸都白了,下意识地朝遣云真人靠了过去。 枯木、花笑和冷香柔的脸色,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。别人或许不知道,但是他们却很清楚,刚才死的那名蕴水族修真者,乃是上善楼中有数的好手,修为颇高。可是在那人跟前,却连还手,甚至挣扎的机会都没有,而且死状还这么惨。这份修为,这份本事,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了。枯木不禁想到,此人究竟是谁? 看到那人不费吹灰之力,就杀了一名修真者,遣云真人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。适才展示的法术前所未见,但是很显然,这种法术可以随意撕破空间,端的是厉害无比,真正说起来,其修为未必在师尊拓山之下。更可怕的是,此人的来历毫无头绪,而他的态度明显充满敌意。有这么一个敌人,无论换作谁,恐怕都会寝食难安。遣云真人陷入沉思,此人倒底是谁? 古玉直觉地认为,此人日后必会成为源石族的大敌,但是眼下没弄清楚之前,却不宜有何动作。尽管这人修为深不可测,但是古玉却夷然不惧,源石族天生粗犷的性格,使他率先问道:“敢问阁下尊姓大名,来倚刚山有何贵干?” “都说源石族人性情直率,果然如此。”那人悠悠说道:“我姓月,大家都叫我月先生,至于我为什么来这里,喏,还不是为了他!”说完指了指高庸涵。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到高庸涵身上,表情自然是各不相同,有诧异,有担心,也有幸灾乐祸,更多的还是好奇。像这个什么月先生的修为,放眼整个修真界,只怕都没有几个敌手,绝对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。这么一位绝顶高手,费了这么大的心思,却原来只是为了高庸涵一个人,委实令人感到奇怪。尤其是多少对高庸涵有些了解的铁平川、玉南城二人,更是摸不着头脑。 “原来是为了我?”高庸涵似乎一点都不吃惊,微微笑道:“我就知道迟早要来,不过咱们还是换个地方,免得伤及无辜,要是再毁坏了真玄观,我的罪过可就大了。” “高师弟,我陪你去!”遣云真人一听就急了,从高庸涵的话中可以看出,虽然两人也只是初识,却似乎积怨不轻。高庸涵的修为已经够高了,就算是在拓山的三十六名弟子中,也排得进前十,但是在这个月先生面前,还是没有什么机会。既然凤五已经收下了这个小师弟,那就断然不能让人给毁了。 “放心,我不会杀了他。”月先生笑道:“只是说件事而已,何必这么紧张?” 遣云真人默不作声,只是静静地看着月先生,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端倪,以定真假。 “我要杀他易如反掌!”月先生突然伸出右手虚拍了一下,高庸涵顿时心生警觉,骤然觉察到左侧空间似乎被撕开,一股法力攻了过来。大喝一声,聚象金元大法信手挥出,一声脆响过后,高庸涵一个踉跄横移出两丈。而那处被撕裂的空间,则散发出艳丽的波纹,随即消散。“我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,要是出全力的话,你挡得住么?” 刚才那一下,虽说只是被逼退,但是高庸涵很清楚,真正动起手来,根本不是月先生的对手,当下沉声答道:“挡不住!” “那就是了,所以我说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,至少今天不会杀你。”月先生的话其实是说给遣云真人听的,以他的修为,还用得着说谎话么? “师兄,我跟他走一趟,你不必担心!”眼下是势在必行,索性大方一些,所以高庸涵力劝遣云真人用不着同行。 这个局面已是无可奈何,遣云真人惟有再三嘱托:“你一切小心,我在观内等你!” 高庸涵点了点头,跟着月先生走向真玄观一侧的悬崖,在众人的注视中,纵身跳了下去。由于倚刚山高逾万丈,高庸涵脸上虽然平静如常,却也不敢大意,施展腾云术,贴着山崖石壁往下飞跃。月先生在一丈开外,犹如闲庭信步一般,不徐不急地跟在高庸涵身后。 两人一直下落了两百余丈,月先生突然欺到身前,一把抓住高庸涵的手臂,破空而去。这一下十分突然,高庸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,就被扯进虚空之中。虽则只有短短的一瞬间,但是在虚空中所看到的景象,却十分的奇妙。虚空中,全是被扭曲的光线,色彩变幻不停,形成一团团彩云,耳边则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轻响,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,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。 高庸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,就感觉浑身一紧,仿佛被一股巨力挤碎一般,说不出的难受,跟着来到了一处旷野。甫一踏回原来的世界,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,高庸涵强自运了几遍灵力,才恢复清醒。 月先生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,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,良久才轻笑道:“高庸涵,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谈么?” “不知道!” “因为你很特别!”月先生收起笑容,面色突然变得肃穆,沉声道:“特别到已经引起了我们极大的注意,所以我才特地赶到这里,希望你能归顺我们。” “你们?你们是什么人?十二叠鼓楼么?” “哈哈哈!十二叠鼓楼是什么东西,不过是我掌控的一个小组织。你放心,三个月前我得知此事以后已经下令,日后不得再对你有任何暗杀行为,不但不会暗杀你,我还可以告诉你是谁想要你的命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对此倒是不置可否,悠悠问道:“原来,你就是十二叠鼓楼的尊主?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八九章 要挟 第一八九章要挟 月先生不置可否,微笑不语。高庸涵这一问原本只是试探,看他这副神情,已然可以肯定,自己的猜测没错,此人便是十二叠鼓楼的尊主。 十二叠鼓楼的兴起,不过才五六年的时间,但是名头却已十分响亮,甚至不弱于纵横厚土界近二十年的“七大寇”。忽然多了这么一个杀手组织,当然引起了修真界的注意,可是这些人行事之诡秘,追查起来根本无从下手。以此之故,十二叠鼓楼的创建者是谁,其真正的目的如何,总舵在哪里,均成为了修真界悬而未决的难题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其幕后的主使,必然有极其深厚的实力,否则也不可能网罗到这么多的高手,甘于受其驱使。 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会在倚刚山见到十二叠鼓楼的尊主,更没有想到,此人居然是千灵族人。再往深里一想,更觉得今日之事,有太多不可解之处。以月先生的身份,以及其麾下雄厚的实力,似乎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人族修真者,亲自赶到幻石峰,而且不惜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真面目。“他这么做,倒底为了什么?” 这么想着,忍不住开口询问道:“月先生专程把我叫到这里,莫非是想我加入十二叠鼓楼么?”除了这个原因,高庸涵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。 “呵呵,高帅,你这么想可是小瞧了我,也小瞧了你自己!”月先生微微一笑,称呼也由先前的直呼其名,改称为“高帅”,显见是有意拉拢。继而摇头道:“都说高帅乃是世间人杰,权且猜上一猜?” “哦?”这话一出,倒令高庸涵有些意外了。 再联想到十二叠鼓楼,在此次真玄观之争中的所作所为,分明是有意挑拨玄元、重始二宗之间的关系,将两派的矛盾进一步激化。十二叠鼓楼不过是一个杀手组织,一向是收钱办事,且不说这次是谁在背后捣鬼,但是无论如何,也不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。而且自己和审香妍一路赶来,压根就不知道真玄观的事情,那这个月先生就更加没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来的倚刚山。所以只有一个解释,就是此次真玄观的纠纷,月先生十分的重视,结果却在无意间遇到了自己,临时起了招揽之心。只是他的话语间,对自己十分看重,言下之意,似乎并非只拿自己做一个杀手那么简单。 “月先生的话太过玄奥,请恕高某难以明了。” 月先生像是早就算出,高庸涵猜不到自己的真实用意,尽管心中得意,面上却是一脸的诚恳,肃容道:“我想请高帅来主持十二叠鼓楼,接替我来做尊主之位!” “什么?”高庸涵大吃一惊,怎么都想不到月先生会是这么一个说法。 月先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惟其如此,才能凸显出自己的诚意,接着说道:“高帅大名,月某人闻之久矣,可惜却一直无缘相见。我手上的事情太多,无暇打理十二叠鼓楼的诸般事宜,所以想借重大才,帮我一把。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高庸涵沉吟着,想起了当日陶慎言的延揽,不禁暗暗苦笑。自从东陵道失守,叶帆亡故以后,他早已没了功名之心,只想尽快办妥手中的几件大事,然后找回紫袖,救回叶帆等人,等诸事完结之后便打算归隐山林。不料先是陶慎言,继而是叶厚聪和柳伯庵,再下来是今天的这个月先生,都想尽办法拉拢自己。这一下,高庸涵总算是体会到盛名所累的烦恼了。不过月先生的这个要求,是怎么都不能应承的,当下婉言谢绝:“月先生,高某何德何能,只怕会辜负你的期望,惟有敬谢不敏了!” “要是高帅都没有这个本事,只怕普天下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!” 这话示好的意味太浓了,如此大的一顶高帽子戴过来,反倒令人有些反感。高庸涵连连摆手:“哪里,哪里,高某不过区区一介常人,岂能担得起月先生如此抬爱?” 月先生似乎没有意识到,这碗迷魂汤已然失去了效果,仍自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莫非,高帅是嫌弃十二叠鼓楼的名声不好,怕传扬出去,有损于自身的名头?” “哼哼,高某虽然不才,可也没把虚名看的有多重!” “哈哈哈,那就是了!”月先生抚掌大笑,而后正容道:“你可知,你现在已经成了修真界的公敌?今日真玄观一战,重始宗先就不能容你,而其麾下诸如上善楼、天翔阁、究意堂等,必然会视你为眼中钉,玄元宗和天机门自顾尚且不暇,又如何能庇护你?” “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靠哪个,况且,我不愿也不会连累师门!” “好,单只这一点,就不愧是铮铮男儿!”月先生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无比,盯着高庸涵缓缓说道:“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抗这些名门大派,根本就不可能,可是你一旦接手十二叠鼓楼,手中有了一份力量,任谁想要动你之前,也得好好掂量一下。所以,只要你点头,至少可保眼前无忧。还有——” 月先生看到高庸涵默然不语,以为他已经心动,暗自心喜,索性再加了一句:“还有,十二叠鼓楼交给你之后,一切事宜你尽可以随意处置,只是日后关键时刻,我有些事情需要你鼎力相助。高帅,你意下如何?” 月先生将目前高庸涵的困境,分析的头头是道,而且开出来的条件,称得上是丰厚之极。对于高庸涵而言,简直等于凭空得了一份大礼,当真是难以拒绝。不过,如此诱人的条件,反倒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,仿佛事情的背后,隐藏着什么阴谋一样。在没有弄清楚之前,无论如何不敢应承下来,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:“月先生,我百思不得其解,不知你为何如此看重我,可否直言相告?” 此话一出,月先生面色一沉,费尽口舌,到头来还是没能说服对方,不禁有些恼怒。本待当场发作,忽然忆起当初有人曾反复告诫,要想尽办法收服高庸涵以为己用,念头一转,登时有了一个计较。“高帅,其实我和你是同类人!” “哦?”高庸涵疑惑地看了月先生一眼,不知此话从何而来,是何道理。 月先生突然很诡异地笑了一下,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,一股肃杀之气荡了开来。高庸涵猛然感觉到一丝危险,当即凝神戒备,可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切,令他瞠目结舌。 月先生周身涌起一团黑雾,雾气中似乎有无穷的怨毒,说不尽的邪恶。双目由清澄随即变得赤红,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冒了出来,转眼遍布全身。这个景象何其熟悉,因为当日在天机峰聚心楼,高庸涵也曾触发心魔,有此异变。 “你是魔界中人?”高庸涵厉声喝道。 “哈哈哈,你我本是同道中人,何必多此一问?”月先生一阵大笑,先前的儒雅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,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和暴戾。 “我只是一时不察,为心魔所乘,岂能和你同流合污!”魔界倒底是什么样子,整个修真界无人得知,但是千百年沿袭下来的观念,使得所有人都对魔界生出了本能的抗拒。高庸涵对于魔界同样是异常厌恶,尤其在和魔瞳虬齐,还有梦魇魔交手之后,对于魔界的草菅人命,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做法,更是深恶痛绝。此时见到月先生的本来面目,当即发作,一式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。 月先生嘿嘿一笑,对于高庸涵的举动似乎早已了然于胸,笑声中凭空消失,聚象金元大法登时落空。高庸涵知道敌人修为深不可测,褐纹犀甲护住全身,放出神识将旷野方圆数十丈的距离,全部笼罩在其中。身侧的空间出现一丝异动,临风剑早已在手,一片剑芒挥洒而出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守住身前三尺。紧跟着,头顶上突然伸出一只手臂,当头抓下。高庸涵大喝一声,身形疾退一道电光朝天击出,那只手臂轻轻巧巧地一转,将电光捏在手中,再次缩回到虚空之中。从电光那头传来一股极大的拉扯之力,高庸涵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到,左手一挥电光噶然而止。这时才发现,脚下所站立的旷野,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翻滚的黑雾,黑雾中似乎有人影晃动。 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聚象金元大法再度出手,毕竟是玄门正宗的法术,金光所到之处,黑雾纷纷退避。透过黑雾,高庸涵看到了一幅情景,令他目眦迸裂。 就见审香妍穿着一件水青色的长裙,挥舞着鹤喙长剑,周身水气大盛,却仍被黑雾不停地给卷了进去。在最后关头,审香妍大声高呼:“高大哥,高大哥……” “妍儿!”高庸涵愤然出手,黑雾不断被击散,可是哪里还有审香妍的影子?心神失守,不觉身后一手悄然袭到,待到醒觉时却已躲闪不及,被月先生一掌击的飞了出去。 骤然遭受重创,高庸涵顿时明白,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幻象。正所谓关心则乱,刚才被审香妍遭逢不幸一事,扰乱了心神,月先生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一击得手。待要重新提起灵力再战,可惜紫府内空空如也,原本浑厚的灵力竟然不知所踪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高庸涵大震之下,就要去取云霄瓶,可是周身一麻,再也无法动弹半分。 “高帅,刚才你可都看见了?”月先生又恢复到千灵族人的模样,悠闲地从虚空中踱了出来,黑雾一下子消散一空,只有高庸涵被几条黑线死死困住。 “你把妍儿怎么了?” “呵呵,你放心,我只是请她去我的洞府做客,并无恶意。喏,”月先生随手取出一块玉佩,屈指一弹,平平飞到高庸涵眼前,然后往回一收将玉佩捏在手心,“你可看清楚了,这块玉佩没有丁点裂纹,足以表明我的话不假。” 这块玉佩是审香妍刚出生时,一位游方的修真者送的,内中附有极其精妙的法阵,可以与审香妍心领相通,极其灵验,从小就被视为是她的护身符。此时落在了月先生手中,一切不言自明,幸好玉佩没有损伤,说明审香妍此时并无大碍,高庸涵总算稍稍松了口气,破口骂道:“你好卑鄙,有什么事尽管朝我来,何必殃及无辜!” “我还以为,你真的能做到不拘于世俗之礼法,怎么还是这般执迷不悟?不过抓了一个小姑娘,又没有伤她性命,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?”月先生似乎很不满意高庸涵会说出这句话,忍不住加了一句:“我做事,一向只看结果,哪有那么多讲究?” “你倒底想要怎么样?” “其实很简单,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,一年之后,我立刻放人!” PS:明天公司有集体活动,所以更新会暂停一天,请大家谅解!下周一继续每天一更 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零章 强词 第一九零章强词 “你想要挟我?”高庸涵此时受制于人,虽然不能动弹,心中的怒意却是越来越浓。 “威逼也罢,利诱也罢,我这么做对你只有好处,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。”月先生对于高庸涵眼中的愤怒,不但不以为忤,反而一副十分欣赏的模样,看着高庸涵渐渐狰狞的面孔,不禁暗自叹息。自天机峰一战之后,高庸涵已经被人冠以魔头的称号,铁定不容于修真界。要不是有人一再交代,要自己保全他的性命,今天也不至于出此近乎无赖的手段。不过既然这么做了,要是再不能逼得高庸涵答允下来,那就只有将他先禁锢起来,免得泄露了自己的身份。 “呸!”审香妍落在了魔界手中,就算能保住性命,只怕也会吃足苦头,此时再听到月先生这般说法,高庸涵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。凤匀闲留在他魂魄内的那丝怨毒,终于彻底融合,成功激起了心魔。当初在乱石坡下的那个山洞内,和慕寒食大战之时,清心功法就被扯出了一条缝隙,虽说没有将心魔给释放出来,但是种种妄念和嗜血狂性,已经开始产生效果。到了此刻,心魔再度被激发出来,而且这一次不会再像前几次那样幸运,还有人从旁施以援手。这次,站在一旁的是自称月先生的魔界中人,而且还是一个绝顶高手! 说来也怪,大块大块黑色的鳞甲一覆盖到身上,一直环绕在身边的黑烟顿时被吸进体内,高庸涵惊喜地发现,手脚又变得自如起来。当即一声暴喝,临风剑挥洒着一片金光,攻向了月先生,嘴里还喊着:“我要杀了你!” 月先生却并不还手,只是笑嘻嘻地来回闪避,还一再调侃道:“这就对了,你本就是我魔界中人,这魔雾岂能困得住你?想不到你现在才摆脱束缚,令人失望的很呐!” 说话间,高庸涵疾攻了数十招,聚象金元大法、垂弦术、破影拳乃至剑意生机等等,能使出的招数都使了出来。可是月先生的修为实在太高,对这些狂攻应付自如,一边打还一边评价,这一招不错,那一招有什么欠缺,诸如此类不一而足,把他气得几乎发疯。不过这一逼,反倒逼出了一个计较。高庸涵当即封闭六识,意念流转之下仿佛化身为虚空,双手一搓,电光弥漫之下向四周扩散开来,浩浩荡荡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。 “咦,想不到你居然领悟出了‘心界’,不错,不错!”心界一出,月先生面容慎重起来,不敢再以游戏的态度对敌,几缕黑烟从指尖弹出,击在脚下的心界之上。这几缕黑烟,如同附骨之蛆,一粘到白色电光,便附着在上面,然后迅速变成一大团黑色的污渍。 在这个心界里,但见接天蔽日的一片白茫茫当中,站着两个身影,一个是黑色一个是淡蓝色。而自淡蓝色人影脚下,一团黑色的烟雾急速蔓延,在一片洁白中分外醒目,就像是墨汁打翻,在宣纸上留下大片污渍一般,令人十分的不舒服。 这团黑雾其实是魔界中大大有名的魔雾,据说正是先有了魔雾,才有了后来的魔界。魔雾非魔界中人不能承受,在厚土界,不要说普通人,即便是修真者被困在里面,也只有落得肉身尽毁,魂魄被吸取一空的下场。今天要不是有意试探高庸涵,月先生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,释放出魔雾。 月先生本名杜若,乃是魔界中一个大明王的属下,费尽力气,辗转数年来到厚土界之后,化身为千灵族人,自称月先生。之所以万里迢迢来到厚土界,是因为背负了极大的使命,作为前哨,想要做成几件大事。是这么一个来历,他的修为自然可想而知,即便是对上一般的散仙,都不逞多让,故而高庸涵等一众修真者,岂会是他的对手? 为了确保杜若在身份暴露以后,足以应对可能来自仙界的威胁,那个大明王特地给了他一件魔器乾机落月壶,壶中装的便是魔雾。他的那种自由穿破虚空的法术,名为遮天法界,只要在魔雾之中,便能进退自如,即便是类似高庸涵的这种心界,仍可做到毫发无损。放出魔雾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细密、行事谨慎的人,尤其是在厚土界,更是如履薄冰、步步小心。他现在只是想看看,高庸涵的实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,居然能得到魔界中那位高人的极力推崇,而且再三叮嘱他,要尽力维持此人的安危。 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居然会被魔界的人看重,就连仙山之外的那位上人,也没有想到。其实杜若刚到厚土界不久,便开始寻访高庸涵,但那时他手上只有几句晦涩难懂的谶言,并不知道要找的人具体是谁。这么一直过了好几年,直到天机峰一战之后,才隐约听到了一些传言。传言中所描述的,与谶言玄机不谋而合,这才惊觉,原来要找的人竟是人族中鼎鼎有名的高庸涵。到了此刻,高庸涵化身成魔,杜若已经完全可以肯定,绝对是他。 高庸涵曾以境界对境界,接下了风如斗的万里惊风,又曾以心界对心界,破了碧影的月影虚空,这般成就不可谓不大。可是,现在却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困顿,因为在自己的心界之中,对面的月先生不但不为所动,反而被魔雾搅得心神不宁。意念流转之间,凝愁术悄然使出,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钻了出来。尸螟蝠一飞出来,竟然毫不理会高庸涵的催动,反而欢喜地扑到了魔雾之中上下翻腾,十分的惬意。 “嘿嘿,这不是那个什么尸头蝠王的真身么?居然让你给调教成异兽了,有趣,当真是有趣得很,哈哈哈!”笑声中,月先生一挥手,尸螟蝠欢啸着飞到他怀里,神情十分亲昵,竟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。 高庸涵在魔雾的侵扰下,心神已然松动,此时见到尸螟蝠离去,大为失悔。尸头蝠王乃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以月先生的修为,自然能识得他的真身,这时放出尸螟蝠,岂不是送上门去?此时此刻,要还是死缠烂打,不明白与对手的差距,那就不是有“人杰”之称的高庸涵了。心魔只是令人身具魔性,却不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,至少是不是月先生的对手,他还是能分清的。高庸涵心中涌起无力之感,漫天的杀机和战意也就随之消失,心界一撤,默然看着正在逗弄尸螟蝠的月先生。 “怎么,不打了么?” “不打了,我不是你对手。”高庸涵虽然甘愿认输,却也不会就此失却信心,朗声续道:“不过,总有一天,我会将你打败。” “好,不卑不亢,性情坚韧,我果然没看错人。还是那句话,你答不答应?” “我答应你!” 这句话回答的很干脆,月先生反而一愣,随即笑道:“我倒有一点好奇,只是因为不是我的对手,还有审香妍在我手中,你才答应的?” “我既然答应了你,自然就不会反悔。”高庸涵并没有回答,转而说道:“你就不怕,我把十二叠鼓楼改成另一番模样?” “哈哈哈!”月先生一把将尸螟蝠掷了回来,拍了拍手,悠然说道:“我当然不怕,你爱怎么做便怎么做,就算拿来和重始宗大战一场,我也不管。我这么做,只是想要让你明白,我把十二叠鼓楼交给你,是为了让你能有一些帮手,不至于被那些修真者杀掉。” “魔界的人,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耻!”看着尸螟蝠乖乖地飞回到高庸涵身边,钻回到藏鸦指环大众,月先生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。 “难道,你抓一个女孩子,拿来要挟我,就是君子所为么?”高庸涵一声冷笑。 “你错了!”月先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庄重,声音虽然低沉,其间却又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:“我知道你曾与魔界中人交过手,比如说墨魇,但是究其本质,他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,尽管手段残忍,但是他只是按照他的本能做的。你能说狼吃羊,狼就一定是坏的么?魔界,之所以会被仙界和修真界视为十恶不赦,那也只是想法和做法上的差异而已。难道说,修真界就没有小人了么,夺人灵胎,炼制魂魄,这些事情还少了么?仙界的做法又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,没有一点私意?哼!” “你这是强词夺理,不过——”高庸涵默然摇头,内心中却更加感到无奈,因为他痛苦地发现,月先生说的话,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。 仙界下凡的那位上仙狐晏,不正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自称原界帝君么?不说远了,就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修真者,比如说究意堂,不正是为了夺取东陵道,不惜以卑鄙的手段袭杀了叶帆么?虽然明面上,修真界中许多人都是道貌岸然,但是真正说起来,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心怀天下,甘于为苍生牟利?即便是高庸涵自己,扪心自问,也有许多做的不妥,甚至是做错的地方。至少,他也曾做过内愧神明的事情,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,又怎么能去要求别人做到? “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,浑身上下从头到脚,那一处不是魔?我问你,你心里真的就有了那种,想要把所有的仇敌都杀死的念头么?” 这才是最令高庸涵困惑的地方!以前,只要被心魔乘虚而入,哪次不是变得暴戾不安,可是现今却一点也没有失常,而且这次没有千灵族的灵光,自己一样不是恢复了心智?月先生当然知道,这是魔雾的效果,要是高庸涵刚才没有吸收魔雾,那以后一旦现出魔身,岂不是被人群起而攻之? “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血凝大法么?你可有拿这个法术为非作歹,滥杀无辜?可是你还不是被那些修真者,称作魔头么?” “所以,由此可见,魔并不是你想像的那般,不可接受。刀本身没有错,用刀的人心术不正,刀才会沾染上邪性!” 月先生的话,其实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,称得上是歪理,但是理虽不直气势却很壮,所以说的他哑口无言。高庸涵并非见不及此,只是他的经历,比之常人要复杂得多,而且加上心魔占据了心田,一时不察而已。 月先生一见高庸涵的神情,就知道到了这一刻,总算是将他给说服了,当即扬手抛过一个玉牌:“接着!这是十二叠鼓楼宗主的令牌,见牌如见人,从今以后,你就是新的尊主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一章 转念 第一九一章转念 高庸涵心情十分复杂,接过玉牌把玩了一下。玉牌温润光滑,上面刻着几条简单的花纹,一缕神识打了进去,花纹突然动了起来,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。一座山峰在云雾缭绕中显现出来,山势陡峭却不失秀美,苍松翠柏掩映之下,几座广厦依山而建错落有致,处处流露出匠心独运。“这就是十二叠鼓楼么?” “不错,你要是哪天心烦的话,不妨去那里住上几天,不过路上可能不太好走,因为是建在七杀回廊的迷离山中。”七杀回廊在北洲大陆的最南端,据说是阴魂盘踞之地,和焚天坑同为厚土界的两大凶地,一般人是打死也不敢去的。 “嗯,若非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,又怎么能做到隐秘呢?”高庸涵对于十二叠鼓楼的总坛并不感兴趣,收起玉牌冷冷说道:“我既然答应了你,就绝不会反悔,不过你要先把妍儿给放了。” “这一点自然信得过你,堂堂的高帅,岂是言而无信之辈?不过,审香妍已经被我的人给接走了,”看到高庸涵双眉一抬,似乎又要发作,月先生连忙摆手苦笑道:“你先别急,以你目前的处境,审香妍跟着你只会徒增危险,所以我先帮你照顾一下,定然不会委屈了她。” “此话当真?” “以我的身份、修为,有必要骗你么?”月先生终于有了一丝怒意,面色一下子沉下来。 “嘿嘿,原来你也会发怒。”高庸涵看到月先生的模样,横亘在胸中的恶气,总算稍稍出了一点,续道:“我现在既然接手了十二叠鼓楼,你要我怎么做?” “随便,你爱怎么做都行,只要不把我的家底败光。” 高庸涵有些疑惑地看了月先生一眼,对他这句话真实的用意,有些拿捏不定。哪有把这等诺大的实力,如同弃履一样,看的如此不值?这个态度,未免太过于奇怪了。转念一想,这也可能是月先生拉拢的一种手段,故作大度以博取自己的好感,同时以这种方式,来换取自己的忠心。不过如果他真的这么想,未免就有些看低高庸涵了,怎么说也是当过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人,对于笼络人心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。尽管如此,面对月先生的豪爽,高庸涵还是有些感动,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,当即答道:“你放心,我不会乱来,但是今天的事,我迟早会讨回来的!” “我随时恭候!”这一点上月先生的信心很足,高庸涵虽说修为不弱,那也只是相较于这些修真者而言,离自己还差的很远,倒是有件事不得不交代清楚:“我教你一段法诀,便可以在隐藏掉身上的魔性,不然以你现在这个样子,哪里都去不了。” 高庸涵叹了口气,现在浑身鳞甲的模样,加上魔息冲天,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,所以对于月先生的提议,惟有接受。闭上眼睛,默默感受了一下月先生的魔息,一段法诀浮现在脑海之中,随即周身一轻,睁开眼时已经变回到平常的样子。可是入眼月先生已然不见了踪影,只有一个人族老者神情恭敬地站在一旁。 “你是?”高庸涵一见,便回想起来,这个老者正是昨夜追踪的那名杀手。 “属下公羊获,参加尊主!”公羊获昨夜奉命前往真玄观打探消息,结果却在碎影桥失手被擒,被关在桥下的一处山洞内,幸亏后来月先生从此路过,顺手将他给救了出来。月先生嫌他修为太差,碍手碍脚,于是将他随手扔到了一处山巅。正自惊惧之时,又被拉到了这里,随后才发现,尊主已经换成了曾追杀过的高庸涵,心中连连叫苦。 “以前属下无知,冒犯了尊主,还请尊主恕罪!”公羊获说着,跪倒在地不住叩首。 “没事,你也是奉命行事,谈不上什么冒犯。”高庸涵抬手一股灵力挥出,将公羊获扶了起来,不禁大为感叹,世事委实太难预料了。就在今日之前,还要受到追杀,可是从现在开始,自己反而成了这些杀手的尊主,当真有一种荒谬透顶的感觉。 公羊获总算是松了口气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不知尊主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?” “下一步?”高庸涵沉吟了一下,想要从月先生手上救出审香妍,无异于痴人说梦,想都不用去想。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到真玄观,从遣云真人那里了解一些玄元宗的详情,然后一面访求目桑的下落,一面将其他事情逐一处理妥当。不过在此过程中,实在不宜有人跟在身边,当下转而问道:“你可认得这里是哪里么?” 公羊获看了看四周,摇摇头费力地说道:“如果没猜错的话,这里应该还在倚刚山的范围之内,只是具体是哪里,就不甚清楚了。” “那好,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,然后再做打算。” 两人沿着山谷一路行来,闲暇无事,高庸涵顺口问起了公羊获的过往,以及为何要加入十二叠鼓楼。公羊获本来不太愿意深谈,但是又不敢违背,只得一点一点道来,说到动情处,不免唏嘘不已,到了后来便不再隐瞒,大有一吐为快的架势。 原来,公羊获也有一段辛酸的往事。在他年轻时,对于修真很是憧憬,曾想拜入天机门学艺,可惜因为家世贫穷,只是升斗小民出身而被拒之门外。后来又想投身在玄元宗门下,虽然得偿所愿,却始终没有学到什么高深的法术,白白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。几番思虑之下,离开玄元宗,四处寻访明师,总算是黄天不负有心人,成为了一名苦行者的弟子。可惜那名苦行者本身的修为有限,并不能让他成为真正的高手,无奈之下,只得四处奔波寻找机会。如此这般,多年下来,自然为名门正派所不容,只能混迹于山野之间,修为虽然提升的并不多,倒也认识了一些无门无派的修真者。 五年前,一位曾经熟识的朋友,专程找到公羊获,邀请他加入十二叠鼓楼。其时,公羊获老来得子,为了让独子日后不再跟自己经历一样的艰难,很快便做出决定,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杀手。自十二叠鼓楼崛起之后,生意居然出奇的好。公羊获自知修为不高,加以并不贪心,其间虽说曾遇到过一些危险,却也能全身而退。至于这次上倚刚山,完全是尊主月先生看他机巧,特意调来以供奔走之用,却不想被铁平川擒获。 听他说完,高庸涵心情颇为复杂,默然不语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许多人表面看来似乎风光无限,其实内中,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闷和无奈,就非外人所能得知了。毕竟,从小就一帆风顺的人只是极少数,大多数人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艰辛。但是回过头来,人一生当中,所经历的种种艰辛,果真是一无是处么?当然不是!否则,又怎么会有“吃的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”的俗语? 高庸涵将这番见解说了出来,而后续道:“遇到苦痛、磨难,固然是很不幸的事情,但只要不失却信念,总会有法子解决。如果一有事,便怨天尤人,那不是大丈夫所为,也于事无补。自己的事,还得靠自己一步步去做,只要尽力,即便不成也可问心无愧!” “尊主高见!”公羊获躬身施了一礼,这一礼是发自内心,可谓是心悦诚服。这个道理说起来似乎很简单,但是许多人穷极一生,恐怕都不能真正意识到这一点,因为怨天怨地的人实在太多。至少在公羊获自己,一直以来,心中的诸多不平和遭遇的诸多不顺,都归罪于外界,却极少想到自身的问题。回想起修真以来的点点滴滴,其中并不乏机会,但是却总没有抓住,到头来反而将罪责全部推到了师长头上,实在是不应该。不过这一点,源自人的性格,和身份、地位以及修为并无多大的关联。 高庸涵摆了摆手,示意公羊获不必多礼,而由公羊获的经历,又多出了另一番想法。虽说高庸涵已是三十出头,但是在修真界当中,以他的年纪,随便放到那个门派当中,都会被算作是才入门的新手。但是他有个好家世,可以在很小的时候,就投在天机门下,拜权思真人为师,修习精妙的法术和机关之学。一年多以前,幸运地得到了藏鸦指环,又遇到了凤五和紫袖,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,比起一般的修行之人,运气可以说好到了极点。而类似于公羊获这种经历的修真者,想必不在少数,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何在呢?其实,这都源于世间的诸多不平等,和各派之间的敝帚自珍,而这些却是他不曾体会到的。 到了此刻,高庸涵才真正理解了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当初极力消除门户之见的做法。尤其是玄元道尊,专门创出一套简单的修行法门,传之于四方,可以使一心向往修行之人,都能得遂其愿。单只这份心胸,就足以光传后世了。而重始道尊大力推行法度,以铁腕约束世人的言行,便是为了能更好地维护世间的公平。二位道尊的做法虽则不同,但行的都是正道之法,难怪为修真界所称颂,为世人顶礼膜拜。如今重始宗在海邀黎手中,倒行逆施,这只是后人的不肖,其中的责任多半来自海邀黎,而并非是重始道尊的错 想通了这一点,高庸涵心中一宽,因为接下来与之敌对的,并非是整个重始宗。他相信,重始宗门下,绝对还有相当一部分人,对于海邀黎现在的做法不会认同;推而广之,其他门派也是如此。只要能得到这部分修真者的谅解,对于化解眼下的纷争,必然会是一股极大的助力。 换个角度再想一下,月先生既然把十二叠鼓楼交到了自己手上,要是不好好借重这一股势力,未免太说不过去。本来,高庸涵并不愿托庇在谁的羽翼之下,这是他性格所致,不过为了保全师门,保护良善,那就不妨好好的大干一场。 “公羊先生,我有几件事想要请教一下!”先前是受到月先生的胁迫,逼不得以,抱着敷衍、消极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,现在则完全扭转过来,是真心想要了解十二叠鼓楼的内情。 “尊主有话尽管问,这‘先生’的称呼,属下是万万承受不起的。”公羊获眼光老到,当然能看出来,高庸涵似乎解开了心中的一个难题,心中也为他高兴。因为刚刚才诉说了过往,将积攒多年的郁结倾泄出来,自然而然对高庸涵生出了一份亲近。 “好!”高庸涵不愿在虚礼上纠缠,率直问道:“十二叠鼓楼有多少人,这些人平日间都在何处,有事时怎么联络,事后又如何安置?” “我知道的也不全,说的不对,还望尊主不要怪罪!”公羊获仔细想了想,将十二叠鼓楼的秘辛,缓缓说了出来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二章 忠告 第一九二章忠告 十二叠鼓楼的规模挺大,大概有两三百名杀手,比之一般的修真小门派,在人数上都毫不逊色。人数虽多,但是相互之间从并不认识,更无什么往来。即便是曾经一起合作过的,比如说当初一起伏击高庸涵的水愚期,事后便销声匿迹,再无半点消息。至于联络,所有的杀手都随身带有一枚玉柬。一旦有事,玉柬便会发出一丝法力波动,只需一个法诀,便可以知道此次任务的难度有多大,报酬是什么,然后各人根据自身的实力,再决定去还是不去。在去的人当中,又做筛选,最后才会接到真正的指令。只要事成,日后自会有人将报酬送到手上。 公羊获说完,高庸涵点了点头,于十二叠鼓楼的做事方法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。可是仍有疑问,这些事情总不至于全部由月先生处理吧,那岂不是忙的不可开交?“这些事情,通常都是由谁处置呢?” “自然不会是尊主!其实,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尊主是谁,这次也是被临时拉过来以后,才晓得原来尊主是千灵族人。估计全天下知道这件事的,也就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。”公羊获似乎对于有幸能跟随月先生办事,感到十分的荣幸,语气中充满了惊叹,继而说道:“楼内共分三阁——长空阁、鱼翔阁、霜天阁。” 其中,长空阁负责奔走联络,居中调度;鱼翔阁则负责选派人手,实施狙杀。至于霜天阁,因为里面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,除非要对付的是绝顶人物,否则轻易不会出手。十二叠鼓楼内部组织十分严密,而且行事谨慎,是以一击必杀从不落空。事前均由长空阁对所要暗杀的对象,根据收集的种种资料进行判断,然后才将消息转到鱼翔阁。而后,鱼翔阁根据具体情况,再决定委派何等程度的杀手。 “怎么?杀手里面也分等级么?”听到这里,高庸涵有些好奇。 “是!共分两品,是为上、中。” “那当初包括你在内,截杀我的人当中,都是什么品级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公羊获神情略显尴尬,又告了声罪,方才答道:“我和魁豹、水愚期三人的修为,在鱼翔阁中仅仅位列中品,而领头的尸头蝠王,则勉强可以算作是上品。” “每一品级的杀手,大概有多少人?” “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。”公羊获摇了摇头,他虽然资格较老,但是毕竟修为不高,能知道这些内情已经殊为难得了。 高庸涵点了点头,对十二叠鼓楼的大致情况,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。十二叠鼓楼网罗的这些杀手,比起现今各个名门大派的二、三代弟子,应该不弱,因为魁豹的修为比起初见时的审香妍,大致相当。像扶风余岳之流,肯定可以位列上品,而他的修为已经不弱于权雍真人之辈。至于霜天阁里的人,从公羊获的描述来看,还要更胜一筹,想来应该和各大门派的掌教,诸如天机门的权机真人、巨擎阁的石嶂等人相去不远。这么看来,十二叠鼓楼的实力犹在想像之上,除了人数不及九大门派,真正说起来也自不弱。凭空得了这么一帮子人马,高庸涵大感振奋。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山谷,到了这里已经可以确认,两人仍然处在幻石峰上,因为从这里远远望去,可以看见风凌石上空的七彩旋风。 “原来,月先生穿行虚空的法术,其范围至多不过百里之遥,虽然厉害,却也不是无迹可寻了。”说实话,高庸涵对于月先生神出鬼没的这一手,多少还是心存忌惮。因为与之对敌时只能挨打,毫无还手之力,而且就算能胜过他,也很难将其擒获,他大可以见势不妙一走了之。心中对这一法术有了底,尽管目前仍无应对的办法,但是却没了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力之感。 “我现在要去真玄观,你就不必跟着我了。”来到路口,高庸涵对公羊获说道:“你速回总舵,通知长空阁、鱼翔阁和霜天阁的管阁主事,于明年的正月十五,在九重门金沙城等我。还有,此去多加小心,不要再泄露了行踪,以免引起源石族人的注意。” “属下遵命!”公羊获躬身施礼之后,扭头顺着山路往桥头镇方向走去。他的打算是,从桥头镇转往破军崖,然后一路北上,过苍茫原折而向东,再穿过焚风谷,从绝迹崖出海直奔曲堰谷。 公羊获的身影消失在崎岖的山道之中,高庸涵想起这凭空得来的一众高手,忍不住纵声长啸。有了这股实力,虽然身具魔性被正道所不容,也不用担心来自重始宗等修真门派的围杀,而且许多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。当下在长啸声中,朝真玄观疾奔而去。 刚刚踏上幻石峰顶的广场,几名玄元宗弟子便迎了上来,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,齐声唱道:“恭迎师叔!” “不必多礼!”高庸涵四下望了望,问道:“那些重始宗的人都走了么?源石族古玉族长等人呢,也走了么?” “是!”其中一名玄元宗弟子答道:“师叔和那个千灵族修真者离去之后,重始宗众人便在枯木大师的带领下,下山去了。古玉族长另有要事在身,也随后离去,不过一个名叫玉南城的人却留了下来,特地等候师叔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想了一下不得要领,也就懒得去想,跟在那几名弟子身后,进了真玄观。 一进山门,便看到遣云真人含笑立在天井之中,高庸涵急忙趋步上前,拱手道:“累师兄久侯,惶恐,惶恐!” “呵呵,小师弟,不必如此拘礼!你是咱们玄元宗的异数,而且还是此次危局中的大功臣,为兄就是再多等些时日也无妨。”说着执起高庸涵的手,往里面走去:“来,你先去见见玉南城玉先生,随后咱们再细谈。” 走了没几步,来到一座偏殿,上书“客堂”二字,里面盘腿坐着一个源石族人,正是玉南城。真玄观既是拓山的隐修之所,又建在倚刚山,当然要虑及源石族人的体型,所以所有的大殿、阁楼都修的异常高大。不过源石族人身躯太重,所以只能盘腿坐在地上。玉南城一看到两人进来,急忙起身,先是朝遣云真人拱手施礼,然后冲高庸涵笑道:“高老弟,你能平安归来,着实令人高兴!” “劳烦玉先生挂念,多谢多谢!”高庸涵对玉南城的印象很不错,而且从他那里听来了有关凤五的一些生平,加上玉南顾、石百重两人有意放行,所以言语间也是十分的客气。 遣云真人知道,玉南城特为留下来,一定是有事要谈,所以寒暄几句以后,告辞而去。等到大殿中只剩下两人,玉南城的神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,仿佛有什么话要说,又难以开口。 高庸涵看到眼里,知道玉南城定是有什么顾虑,所以才显得这般为难,于是很恳切地说道:“玉先生,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,但是你暗中相助并帮忙维持,这一点我很承你的情,所以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。有什么话但请直说,没有关系。” “高老弟,我知你是性情中人,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。”看到高庸涵是这么一种态度,玉南城显得很是高兴,长出了口气,率直问道:“昨天那位月先生,和你都说了些什么?” 这话问的太过突兀,高庸涵微微一愣,苦笑摇头,自己和月先生说的那些事,岂能让外人知晓?玉南城一见高庸涵的表情,就知道自己失言了,当即高呼:“高老弟,你别误会,是我问的冒失了!我的意思是说,你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,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?” 突然有此一问,高庸涵心中一懔,本能地觉察到一丝不妙,当下不露声色地反问道:“你指的是哪些方面?” “唉,我还是实话实说吧!”玉南城沉声说道:“我们族长临行前,特意嘱咐我留下来,就是为了向你提醒几件事。” 古玉不比枯木,除了修为要高出一筹外,眼光也犀利非常。尽管月先生的修为更高,但是他毕竟来自魔界,虽说极力掩饰身上的魔息,但是仍被古玉察觉到几丝异样。只是古玉却并不能肯定,月先生是魔界中人,只是觉得此人来历太过诡异,不由得生出几分戒备,所以才命玉南城留下来,特为提醒高庸涵,免得他为魔界所诱惑。古玉这么做,目的并非是安了什么好心,为高庸涵着想,说到底还是为了源石族的利益。 在古玉看来,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吸引重始宗注意力的人,如果此人再和魔界扯上什么关联,铁定会受到修真界的围杀。如果高庸涵真的丧命,想必对于玄元宗来说,也是个极大的打击,到那时,重始宗必然会再次为了真玄观的事情,将倚刚山闹得鸡犬不宁。这次重始宗铩羽而归,对于源石族来说同样很不利,因为此次的做法,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,日后会发生什么变数还未可知。这么一来,为了避免引火上身,就只有一个办法,就是尽力维护高庸涵,至少也得让他明了所处的环境,好提前有所准备。只要高庸涵一天不死,凭天机峰成魔一事,和真玄观前大战重始宗这件事,就足以将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,由此便可以使倚刚山暂时摆脱困境。 古玉的用意很深,但是却没告诉任何人,只是交代玉南城,一定要将话带给高庸涵。要说的有两点,一个是尽量避免和月先生产生瓜葛,一个是提防重始宗,以及其他门派的报复。 “古族长和先生如此厚爱,高某感何可言?”高庸涵大为感动,从踏上倚刚山以来,他就感受到了源石族对于玄元宗的亲近,现在又听到这样的嘱托,又怎能无动于衷?“请代我向古族长致谢!贵族的高义,高某铭记在心,日后必当有所报答!” “言重,言重!”玉南城摆了摆手,语重心长道:“高老弟,你在天机峰一战当中的表现,固然令人心折,但是其中的隐患极大。我听说你真正修行的时日并不算多,可是却有如此修为,殊为难得。不过伴随而来的心魔,想必也很难抵挡,如果可以的话,最好能试试丹鼎门的心法,对于克制心魔而言功效甚佳!” “玉先生,你的好意我记在心里!”到了这个地步,客套的话就没必要多说了,高庸涵大声说道:“大恩不言谢,日后我怎么做,你尽可以放心!” 玉南城点点头,很是欣慰地笑道:“你和凤师道那么深的交情,自然也是我的朋友,不过碍于身份所限,只有言尽于此了!”说完,重重拍了拍高庸涵的肩头,起身告辞。 高庸涵一直将玉南城送出山门,方才转回。在长廊尽头,遣云真人早已等候在那里,待他走近身前,方才轻声说道:“小师弟,我带你去见一个人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三章 病梅 第一九三章病梅 遣云真人的面容有些凝重,高庸涵不由得一愣,随口问道:“谁?” “见面之时,自然会告诉你,眼下不要多说!”遣云真人这句话,居然用的是密语传音,这就令人诧异了。 是这般谨慎而且戒备的态度,不免令人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。高庸涵很见机,知道遣云真人这么做,必然有他的道理,于是不再多言,跟着他往里走去。穿过回廊,再次来到神象宫前,遣云真人一缕灵力点出,墙壁一侧随即显现出一道侧门,两人从侧门进入殿内。殿内的陈设很是简单,除了有一尊玄元道尊的塑像,便只剩一座很大的石台。 高庸涵跟着遣云真人坐在石台之上,感觉到一股既亲切又陌生的气息,初时不解旋即醒悟,问道:“师兄,这座石台便是师尊的法座么?” “不错,当年师尊便是在这座石台上静修,不过这座石台还有一个妙用,是外人所不知道的。”说着,遣云真人手捏法诀,叠加成一个符篆,印入石台。石台放出七彩祥光,穿过屋顶直冲天际,二人被七彩祥光包裹着,不受丝毫窒碍到了一朵七彩云团之中。透过云雾往外望去,真玄观就在脚下百丈,已是身在半空了。 遣云真人又是几道法诀祭出,云团突然变了模样,内中竟是别有天地,凭空出现了一座房舍。推门而入,首先印入眼帘的,是一座丹炉,里面传来一股极浓的药味。丹炉后面是一座竹榻,上面躺了一个形容枯槁,气若游丝的凤羽族人。 那人见有人进来,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:“师兄,你来了?”声音沙哑,呼吸急促。高庸涵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,此人灵胎几乎全部碎裂,灵力尽失,已是命悬一线。 遣云真人急忙上前,将那人按回到榻上,坐在床沿关切道:“师弟,昨日观中有事,所以没来看你,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 “咳咳,还不是老样子?”那人苦笑了一下,看着遣云真人身后的高庸涵,迟疑地问道:“这位是?” “这位是咱们新来的小师弟,名叫高庸涵。”遣云真人回头说道:“高师弟,这位便是我们原来三十六个师兄弟当中,排名最末位的病梅真人!” 高庸涵当即施了一礼:“高庸涵拜见师兄!” “不必多礼,坐,坐!”病梅真人示意高庸涵先坐下来,接着问道:“高庸涵,便是人称‘东陵府双杰’之一的那个高庸涵么?”智锺大师的名头太响,所以他这个“东陵府双杰”的评价,世人知道的很多,病梅真人当然也听说过。 “正是!” 病梅真人朝高庸涵颌首示意,然后扭头问道:“师尊什么时候收的徒弟,我怎么不知道?” “这里面的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,还是请高师弟给我们说一说吧。”昨日情况紧急,要应付打上门来的重始宗,后来又平地里杀出来一个月先生,所以遣云真人一直不得其便询问此事。此时此刻,方才静下心来,了解其中的缘故。 “是!”高庸涵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,然后将如何结识凤五,又如何被他器重引入玄元宗,以及后来在焚天坑内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。这一说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,其间听得遣云真人和病梅真人连连叹息,扼腕不已。 “这么说来,二师兄已经附身在虫人体内,再也没有机会恢复真身了。”病梅真人本身也是出自凤羽族,从高庸涵的描述中已然听出,凤五已经使用了三次还魂术,再也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模样。虫人的丑陋世所共知,而凤五虽然性情不羁,但是却十分注重仪表,如今整日和虫人为伍,想来必然会有诸多无奈和遗憾。 “什么,你是说五哥日后只能以虫人的面目示人?”高庸涵只知道凤五有还魂术,可以借尸还魂,却不知道这还魂术只能用三次。听了病梅真人的解释,才真正体会到凤五对自己的情义,当下哽咽出声,嘴里喃喃自语:“五哥,五哥,你这般待我,可叫我如何报答?” 高庸涵不由得深自悔恨。当日进入焚天坑穿越湖底大阵之时,要不是自己回头张望,凤五便不会身受重伤,更不会在重伤之下为计虫匀所乘。要是凤五没有受伤,计虫匀铁定不是对手,又怎么可能会逼得凤五再次夺舍?可是事后,凤五绝口不提此事,更可见其皎皎本心,得友如此,还有什么话说? “二师兄行事不拘礼法,也不喜他人做小儿女态,若是让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子,肯定会不痛快。”病梅真人和遣云真人对望了一眼,知道高庸涵骤闻之下生出自责之心,当下咳了两声,缓缓说道:“那种情况下,换作是我只怕也只有这一途,所以高师弟大可不必自责。” 高庸涵深深点头,其实欠凤五的情又何止这些,唯有尽力实现他心中的愿望,才是最好的回报。平复了一下心情,转而问道:“病梅师兄,你又是缘何受了这么重的伤?” 病梅真人看了遣云真人一眼,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回答,倒是遣云真人长叹一声,沉声说道:“当日师尊遭人暗算,我们师兄弟三十多个人,虽然分散在厚土界各地,但是大多都赶了回来,后来分作几批暗中对此事进行彻查,以期能找出凶手。当时——” 当时,除了凤五独自一人上悬空岛之外,另有几队人马同时出动,分别赶赴须弥山、东陵道等地。当时,病梅真人跟着两个师兄,日夜兼程赶到东陵道,专门追查各种有关目桑的传言。因为其间有关目桑欺师灭祖,滥杀无辜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,种种惊诧莫名的说法,将玄元宗推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地步。经过仔细询问,反复勘察,病梅真人一行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,而这些证据足以表明,凶手另有其人。 当时,传言被目桑狙杀的修真者,共计有十一人,这十一人均是各派中有名的高手,似乎只有目桑这等修为,才能一击得手全身而退。不过也有例外,当时唯一逃得性命的,是诡门宗主虎风,也正是虎风在事后指认,出手偷袭的便是失踪多日的目桑。这个说法和已有的证据,显然相互违背,内中必然藏有隐情,要不是证据有误,便是虎风有意说谎。商议之后,病梅真人等三人当即赶往天堑山脉,拜访诡门离东陵道最近的一处道场。 熟料,刚刚踏进穿云山脉,就遭到一名神秘高手伏击。那人的修为极高,又是出其不意,一出手便将排行二十七的谅顺真人击杀,要不是四师兄魁叙子应变极快,也会惨遭毒手。眼见同门横死,魁叙子和病梅真人大怒,当即出全力要将敌人击杀。可惜,两人联手却犹自不敌,仅仅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双双落败,后来还是魁叙子拼了性命,才护得病梅真人脱身。 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禁失声叫道:“那人的修为竟然这么高?”堂堂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放眼整个修真界,单个拉出去怎么说也是一流高手。可是合三人之力,先是没有发觉此人伏在一旁,后来两人联手不但不敌,而且还死了一个,重伤一个,此人的修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。 “嗯,我虽然逃得性命,但是灵胎已碎,成了废人。为了躲避那人的追踪,我潜在穿云山脉下的冰窟内,收束心神一动不动足足呆了一个月,才敢向遣云师兄求救。”病梅真人虽然排行最末,但是心思缜密,知道那人必定不会放过自己,所以拼着修为尽失,也要设法活命将发现的秘密带回来。“至少,从这件事可以看出,目桑师兄绝不会是凶手。幕后主使,必然是图谋极大,修为高绝之人。而且,在与那人的交手中,我至少有三分把握,可以确定他是凤羽族人!” “照情形来看,那人的修为比之师尊也不逞多让,只怕当今天下,已是罕有敌手了。”遣云真人皱着眉头沉思道:“凤羽族中,有此修为的几乎没有,回风谷的羽柔,曲堰谷的风九霄,虽然贵为一派之主,修为不在你我师兄弟之下,但是也还没有以一敌二的实力。就算是以前的羽农,估计也很难做到,况且他还一直被囚禁在落幕峡,就更不可能了。” “事后,难道再没有那人的消息么?这么一位高手,即便是有意隐藏,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吧?”以遣云等人对修真界的熟悉,加上玄元宗遍及各地的弟子,若是全力寻找,要说没有一点收获,显然不太正常。所以,高庸涵的这个疑问,在此时便显得略带切责了。 遣云真人苦笑道:“我把病梅师弟救回来以后,就知道那人一定会杀人灭口,所以才把他藏在这七彩祥光之中,不敢让任何人知晓。后来,我以秘法通知诸位师兄弟,暗中打探凤羽族的一切消息,可是接下来却变故连连。” 收到遣云真人的讯息后,还没来得及有所举动,海邀黎便在牧野原召集各大门派,将玄元宗和天机门均排除在外。而后,一夜之间情势大变,许多地方的道场遭到袭击,而且外出的十几个师兄弟当中,又有三人被狙杀身亡。这一来,众人唯有先保护好门下弟子,一时间也顾不上查询真相,待到事态渐渐平息之后,才发现损失极大。在重始宗的一再逼迫下,玄元宗唯有步步退守,坚持在几个大一点的道场内。真玄观因为有巨擎阁的维持,所以多收留的是一些后辈弟子,而有一定修为的,则聚集在他处以加强自保的力量。 “眼下,是玄元宗自创派四百多年以来,最危险的时刻。当务之急,是要保存实力,所以我才会对重始宗一忍再忍。要不是怕病梅师弟被人发现,就算让出真玄观也无妨。” 病梅真人也没多说,似乎知道无论说什么,都改变不了遣云真人的决定。 “两位师兄不必过于担心,我有办法使重始宗至少在短期内,无暇顾及到真玄观。” “哦?”遣云与病梅相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讶异,跟着问道:“高师弟,你有什么办法?莫不是要以自身作为诱饵么?” “差不多吧!”高庸涵点头道:“我昨天施展了血凝大法,四个多月前,又曾在天机峰险些入魔,早已成了众人眼中的邪魔外道。所以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遣云真人便大摇其头:“不行,不行!这样做太危险了,就算你修为不弱也难敌四手,眼下本是多事之秋,我不许你这般冒险!” 高庸涵待要辩解,无奈遣云真人根本听不进去。如果不能取得遣云真人的支持,就算自己悄然离去,日后其他师兄弟若是有了自己的消息,也必定会施以援手,那就有违这么做的初衷了。 “师兄,我看倒可以让高师弟试一试!” 一直没说话的病梅真人,突然插嘴说了这么一句,令遣云真人大为诧异:“你说什么?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四章 定议 第一九四章定议 “其实以高师弟‘人杰’的名头,这么做必然有极大的把握,想必他早有打算,你拦是拦不住的。”病梅真人说话的声音依旧无力,但是见解却很深:“要是真能将重始宗的注意力转移开来,对于我们玄元宗而言,绝对是个喘息的机会,同时还可以借这个机会,将现有的实力重新梳理一遍。” 遣云真人仿佛不认识似的,盯着病梅真人足足看了半天,良久才长叹一声:“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,可是就这么看着高师弟冒险,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。” “师兄,越是这种危局,越需要大家齐心协力。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有自保的办法,其实你们要做的,未必就比我容易,玄元宗的将来主要还是靠你们!”高庸涵当然能感受到遣云真人的诚挚,但是对于病梅真人,他也十分佩服。此人的眼光很准,而且有做大事的决断,性情也是坚毅果敢,比起遣云要强许多。 “对了,高师弟这么说一点没错!遣云师兄眼下最需要做的是,先回访巨擎阁,然后与各地的师兄联络,那些道场能守则守,不能守就干脆舍弃,甚至可以化整为零,由明转暗。总之一句话,先保住实力,再伺机而作。” 三人商议了一下,对于目前的形势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看法。高庸涵也趁这个机会,将自己对重始宗的怀疑说了出来:“师兄,我总觉得盛世的衰亡,似乎和重始宗之间有莫大的关联,因为局势恶化的如此之快,单凭某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。而且,这里面获益最大的,是重始宗!” “我们也想到了这个可能,只是太过匪夷所思,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证据,可以证明这一点。” 高庸涵接着又提到了凤五当初的猜测:“我听五哥说,当日目桑师兄失踪之前,曾和一名千灵族修真者同行。现在,据说重始宗新近冒出来的什么大天师,也是千灵族人,不知当中有何关联。” “莫非,此人和伏击凤师兄的那人是同一人?”病梅真人这句话一出,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当中。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,那么重始宗的嫌疑就更大了,不过最令人担心的是,丹鼎门不知有没有参与其中,要是连千灵族都站在敌对一方,无疑是极其严重的问题了。 “对了,高师弟,那个十二叠鼓楼的什么月先生,找你倒底是什么事情?”遣云真人说道这里,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:“他也是丹鼎门的人么?” 高庸涵踌躇了一下,还是决定先敷衍过去,当下轻描淡写地回道:“我以前和十二叠鼓楼有些误会,不过昨天已经和那个月先生谈妥,日后大家相安无事。至于他的身份,我也不甚清楚,但是可以肯定,他绝不是丹鼎门的人。” “那就好,要是再加上十二叠鼓楼,咱们可真就没有还手之力了。”遣云真人知道,高庸涵一定是和那个月先生达成了什么协议,才换来了这个结果,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,也就不便追问。 三人都是见识高绝的人物,接下来反复计议,相互印证、补充,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。由高庸涵负责去悬空岛,秘密调查重始宗大天师一事,同时尽量探听重始宗的举动,情况允许的话,不妨出手拔他几个钉子。遣云真人这边,则尽力联络天机门与之结盟,同时尽力拉拢对重始宗不满的修真同道,壮大声势;另一方面,则传讯给其他师兄弟,尽量保存实力,然后设法汇集到一起,以期能应对眼前的困局。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,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。这几年来,玄元宗始终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,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,而今日一议,则指出了一个大的方向上,意义自然十分重大。在后世的记载中,修真界将这次商议,称之为“祥云定议”,推崇备至。 说完大事,回过头,遣云真人对于高庸涵还有一番忠告:“高师弟,当年诡门宗主诡鹏之所以受到围攻,相当程度上都是源于血凝大法。另外,我多少听说了一些传言,说你在天机峰一战中,曾化身成魔,可有此事?” “不错!”当下高庸涵将如何学得血凝大法,和天机峰上被心魔所乘的事情,大致说了一遍。 听完以后,遣云真人感觉到有些棘手,皱着眉头说道:“血凝大法虽说被称之为邪术,毕竟还能得到诡门等门派的认可,这心魔嘛就有些麻烦了,一旦被认定为魔,以后必然是步步杀机,寸步难行。所以,一定要想办法,克制住心魔!” “师兄不必担心,我早有准备。只要能找出真相,还世间一个太平,就算被人误会也在所不辞!”高庸涵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遣云真人不禁为之动容。 病梅真人闭目沉思良久,突然睁开双眼,目光射出一道精光:“无妨,反正高师弟本来就要对付重始宗,这么一来虽然危险,但眼下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,实是顾不得那么多。”接着拉起高庸涵的手,反复叮咛:“无论遇到什么事,一定要保住自己,切勿轻易置身于险地。还好你有血凝大法护身,只要保住灵胎就是不死之身,加上你本身修为已是一流高手,即便有何状况也足以应付。” “打不过就跑,没什么丢脸的,万万不可逞一时的意气!” “是,我记下了!”对于两位师兄的谆谆教诲,高庸涵满心感激。虽说是初次见面,却已有了默契于胸的信赖,一种足以生死相托的信赖。正是这种不计个人福祸、得失,用于承担,极力为他人着想的性格,才使得他自东陵府出道以后,能结交到那么多朋友的缘故。这便是高庸涵性格当中,最为人称道的地方。 接下来的几天,遣云真人安顿好观内诸般事宜,派遣数名弟子分赴各地,联络同门。而他本人则亲自赶往烈荡峰,向巨擎阁和源石族表示谢意。高庸涵呆在密室之中,与病梅真人先是将一些疑点梳理了一遍,确立应对的原则之后,又把修行当中的疑问,一一提了出来。尤其是凤五赠送的那枚玉柬,当中许多疑难都得到了解答,即便是病梅真人也不大懂的地方,切磋之下还是得到了不少的启发,可谓是获益匪浅。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盘桓了十来天,高庸涵终于要启程了。临行前,病梅真人没有露出太多的留恋,而是豪气干云地说道:“高师弟,你所学的法术,和身上的法器、护甲等等,无一不是极高明的东西,只要运用得当,必能助你作一番大事。师兄没什么可以送你的,只能祝你一路顺风顺水,闯出一片天地!到那时,咱们给你好好地办一场庆功宴,来个一醉方休!” “我自当竭尽全力,不叫师兄失望!” 挥手作别后,高庸涵悄然下山。之所以没有等遣云真人回来,是因为遣云的性格有些优柔,高庸涵不愿见到离别时的那种伤感,所以转托病梅真人代为辞行。回到了桥头镇的那座客栈,轻霜仍在,可是审香妍却已被月先生带走,高庸涵心中十分沉重。紫袖的神秘离去,在他毫无办法可言,尽管悲伤莫名却无计可施;今次审香妍的被擒,却输在技不如人,即便是拼命都没有那份实力。魔界行事的无所顾忌,的确令人防不胜防。 “要如何才能救出妍儿呢?”骑着轻霜,驰骋在苍茫原上,高庸涵依旧是束手无策。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月先生的信守然诺,因为短短一年之内,就算再努力,也决不可能达到月先生那个高度。可是,魔界的人,真的可以相信么?只怕这一点,没有人会赞同。 苍茫原是整个倚刚山中,占地最广的一座山峰,在其北方尽头,便是大名鼎鼎的烈荡峰。高庸涵记挂着九重门金沙城之约,不愿多生事端,所以一路行来,仗着修为高深,每每避开源石族的聚居地。好在轻霜脚程极快,而且耐力奇佳,日夜兼程,往常需要四十多天的路程,只用了八天就到了焚风谷。穿过焚风谷,眼看就要到绝迹崖时,路突然断了。 焚风谷地势奇特,虽说也是一座倒悬的山峰,但是夹在烈荡峰和绝迹崖之间,强烈的山风在此形成回旋。千百年下来,山风将此处割裂出一道道峡谷,峡谷多细长狭窄,几乎无法通行。只有一条山谷勉强可以通过,只是这里的山风特别大,风从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穴中穿过,形成了种种怪声,如尖哨,如长笛,如鬼哭,如狼嚎。因为山风在石壁上来回碰撞,居然形成了极高的温度,迎面扑来形同热浪,故而被称之为焚风谷。 高庸涵原本打算经焚风谷,从绝迹崖下山,而后出海到北洲大陆的九重门。可是在焚风谷的尽头,却被一座巨石将路给堵的死死的,几乎没有一丝缝隙。峡谷两侧是嶙峋的山石,笔直耸立,高达百丈,而眼前的这块巨石,至少也有七八十丈高,如此一来就让人头疼了。如果只是他一个人,大可顺着山崖翻过去,可是轻霜就有些麻烦了。 高庸涵下马走到巨石跟前,伸手按在岩石表面,一声大喝使力一推,巨石纹丝不动。以他此刻的修为,即便是这块巨石重逾万斤,也能将其撼动,可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,这块巨石显见在数十万斤之上。这条路曾经请教过遣云真人,肯定不会走错,那么突然出现的巨石,就有问题了。 果然,高庸涵刚刚试探完,两侧的山崖突然崩塌,大块大块的山石从天而降,声势骇人之极。高庸涵来不及上马,一拍轻霜,掉头朝来路疾奔。轻霜经历过九天聚雷大阵的淬炼,也不见慌乱,放开四足窜了出去,高庸涵紧跟其后,垂弦术挥洒而出,将头顶落下的巨石纷纷挡开。跑出没多远,地面随之裂开,一堵堵石墙竖了起来,将去路拦死。轻霜一声长嘶,腾空而起,眼看就要越过石墙,从一侧的石壁突然射出几块岩石,当头砸下。幸亏高庸涵从旁守护,几道闪电将岩石击落,不过就这么一滞,轻霜后力不继掉回地面,石墙已经竖起了三四十丈高。 高庸涵脚尖一点,身形急晃站到轻霜背上,将漫天的岩石拨到一边。无奈岩石太多,而且到后来越来越大,顷刻间,便将宽仅及十余丈的峡谷塞的满满当当。一阵阵如同鼓声的敲击声,从山崖上面传来,急促而有韵律,高庸涵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:这是有人想要利用这个地形,将自己活活砸死! 这时,原本堆积在一旁的岩石,突然开始剧烈地振动,随着敲击声,朝高庸涵和轻霜激射而来。此时,就算想要放弃轻霜独自逃命,也已不及,况且高庸涵根本就舍不得轻霜。当此危急时刻,唯有双掌翻飞,在身前结出一道电网,守住身前三丈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五章 撺掇 第一九五章撺掇 百丈高的山崖崩塌下来,声势惊人,加上四周蜂拥而至的岩石,瞬间就将高庸涵和轻霜埋在了下面。无数岩石堆积起来,虽然高庸涵还可以勉力支撑,但是已被生生活埋在下面,这时透过岩石缝隙,传来一阵笑声:“高庸涵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 听到这声音,似乎有些耳熟,高庸涵仔细回想了一下,辨认出此人居然是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平川。心中大感不解,开口问道:“外面的可是铁平川铁先生么?不知你我有何冤仇,要在此伏击于我?” “你在天机峰上杀我三名弟子,可曾想到会有今日?” “原来如此,难怪当日在碎影桥前,铁先生可以一语道破我的来历!”高庸涵暗叹一声,若是今日能脱困,只怕日后类似的情形也不会太少,当下续道:“你这般做法,定然是私作主张,莫非不知道已经违背了古玉族长的意思,难道就不怕日后怪罪下来?” “就算族长怪罪下来,自有我一力承担,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。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给杀了,为我兄弟报仇!”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个人,言语间显得十分愤怒。 “原来还有其他人?”高庸涵心中一沉,口中却毫不示弱:“我就说,以一人之力要想将两侧的山崖弄塌,就算是古玉族长亲至,只怕也有些吃力。果然被我猜中,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,然后施以卑鄙的手段偷袭。莫非你们真的以为,凭这些岩石就可以困住我么?”话音一落,临风剑往地上一插,“生机”勃然而发,聚象金元大法蕴含着极强的灵力喷涌而出,头顶上数万斤的岩石,竟然被震得纷纷散落。 铁平川自离开幻石峰后,始终耿耿于怀,脑子里横亘着一个念头,就是如何杀死高庸涵。对于古玉的做法,他不懂,也不想懂,他只知道,高庸涵曾杀了他三名弟子。源石族人天性质朴粗豪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六章 斗力 第一九六章斗力 月先生的笑声太过响亮,在山崖间回荡,铁平川等人闻之皆是一惊,齐齐将石魂收回体内,凝神戒备。铁平川大喝道:“什么人,给我滚出来!” 这句话狂妄且无理,高庸涵怒气上涌,脸色一变,冷哼一声腾空而起到了石堆上,盯着铁平川森然道:“你说我是谁?” “高庸涵?”铁平川大吃一惊。凭借五人联手之力,不要说高庸涵,就算是狂君上人之流的高手,在此情形下也铁定难以活命。况且通过一块块山岩,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,石堆底下已经没有任何活物。可是此时,原本应该被砸死的高庸涵,却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,怎么不令人惊讶:“你不是被埋在地下了么,这怎么可能?” “我没死你一定不甘心,所以再给你个机会,看看你还能不能把我给杀了。”高庸涵嘴角含笑,可是冰冷的目光和说出来的话,却含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毒。不知不觉间,凤匀闲留在他体内的那丝怨毒,已经和心魔以及魔雾,合二为一了。 越是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,越是令人感到戒惧。看到高庸涵一个人还敢前来,而且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派头,铁平川反而无故生出了一丝不妥。可是转念想到四名同伴,无一不是铁红部落中一等一的高手,登时心中大定,指着高庸涵喝道:“你既然想死,我便成全你!”说完,俯身一拳狠狠地砸在石堆之上。 这一拳大有讲究,唤作撼地击,一拳砸出,地面顿时出现一个深坑,尘土飞扬之中,一圈无形的法力波动极速向四周荡了出去。高庸涵只觉得地面一阵晃动,随即觉察到一股法力袭来,待要闪避却猛然觉得身形凝滞,举步维艰。微微心惊,双眉紧皱,拔出临风剑一剑刺向地面,一道剑芒划过,如同裂帛一般将那圈法力生生破成两半。铁平川大喝一声,高高跃起,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石斧,当头砸落。这一下声势骇人之极,比之刚才山崖崩塌更加夺人心魄。 高庸涵平安无事出现在面前,铁平川就知道还是低估了对手,所以一上来就施展出苦修了数百年的撼地击。撼地击本身并不能伤敌,但是却有一种奇妙的功效,可以将人牢牢钉住,就如同用锁链将敌人锁死,只要对方无法行动,便可随意处置。以铁平川的身躯,加上石斧的重量,而且还带着下坠的力道,这一击的威力可想而知。 铁平川在巨擎阁当中,资质其实很一般,许多高深的武技和法术都学不会,但是他胜在一个“勤”字,勤能补拙!而且他很有自知之明,也很清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,所以数百年来,只专心修习撼地击这一个法术。时至今日,铁平川的撼地击,已经练的出神入化,足以困住绝大部分修真者,一旦困住敌人,再辅以迎头重击,还没有人能躲得过这一招。所以这一招,是他的必杀技,而且是唯一的必杀技,从不落空! 高庸涵身在局中,在铁平川逼人的杀机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。铁平川绝对是个高手,至少眼下散发出的气势,丝毫不弱于当初的狂尊、风如斗等人,比之凤匀闲之流高明的太多了。但他一向是遇强则强,坚忍不拔的性格,每每在绝境中迸发出不可思议的斗志,这也是他能屡屡化险为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 当此危急关头,高庸涵灵台一片清明,一瞬不瞬地盯着铁平川的每个动作,直到石斧到了头顶三尺,才举剑缓缓刺出。临风剑看似缓慢,却后发先至,堪堪抵在石斧的斧刃之上。剑尖和斧刃刚一接触,全然没有想像中的天地碰撞之势,临风剑只是弯曲成一个弧形,然后在头顶一尺处,将石斧牢牢撑住。 旁观的四位铁红部落修真者,全没想到高庸涵居然能挡住铁平川的惊天一击,都张大了嘴,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。片刻之后,两人沛然的灵力才碰撞到一起,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,四周的空气都被震碎,显现出扭曲的光纹。这还不算,最令人感到可怖的是,方圆百丈之内,石堆和山崖齐齐一震,凭空陷下去三丈有余。强烈的法力波动,迅速蔓延到整个焚风谷,大块大块的山岩纷纷崩塌,带着巨响滚落到山下。轻霜站立的地方也出现了塌陷,一阵长嘶之后,竟然不顾坠落的山岩,发足奔了过来,可惜被气浪挡在了数十丈外,空自悲鸣却始终进不到高庸涵身前。 眼前的情形,可谓是惊心动魄到了极点。就见一个瘦小的人族修真者,凭借着一把宽仅一寸的长剑,将身形超过自己十倍,体重超出自身数十倍的源石族人,撑在半空。这就仿佛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,将一个身高近两丈,体重逾两三百余斤的壮汉给撑起来一样,令人不可思议。可是这个情景,的的确确就发生在眼前,令人瞠目结舌! 就连隐在一旁观战的月先生,都有些吃惊,原本在铁平川出手之际,他都忍不住想出手相助了。可是在临出手的瞬间,他看到了高庸涵的眼神,那是一种充满信心,充满斗志的眼神。如果没有几分把握,任谁都会出现几丝慌乱,可是高庸涵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容,所以月先生不免有些迟疑。正是这一下迟疑,再要出手,已经来不及了。 几人当中,最最惊讶的,反而是铁平川!虽然他的杀招只是这一下,却屡试不爽,之前所遇到的几个对手,其中也有修为高深之辈,可是他们的第一反应,都是设法避其锋芒,再伺机反攻。但是这些人的结局都一样,最终均丧命在铁平川的狂攻之下。今天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局面,高庸涵竟然不避不让,拔剑硬接! 这一击倒底有多厉害,铁平川还真说不上来,巨擎阁宗主石嶂在见识过这一招之后,曾有过一个很中肯的评价。“平川以撼地击束敌,然后倾尽全力凌空一击,换作是我,也没有把握能接得下来。但是这一招正是因为太过刚烈,所以后继乏力,一旦被人硬接下来,恐怕就非常不妙了!” 铁平川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石嶂的这句话,不禁出现了一丝焦躁,又是一声大喝,体内石魂再度飞出直冲天际,跟着狠狠砸在石斧的斧背上。石斧猛地往下一沉,又下压了七寸,斧刃离高庸涵的头顶,只剩三寸,临风剑都已经弯曲的快要折断了。 “舍身诀!”其中一个铁红部落的修真者失声喊了出来,四个人面面相觑,均现出惊容。他们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,因为铁平川已经拼命了。舍身诀,顾名思义,无疑是舍命相攻的招数,是每个源石族人天生就会的一个本领,这已到了铁平川的极限。 斧刃一分一分下压,临风剑剑身发出的光芒随之大盛,几可令日月无光。高庸涵的面容几乎完全扭曲,显得异常狰狞,但是目光中却满是笑意,因为他知道,自己终于撑过来了。 其实在出剑之前,他并不像月先生以为的那样,有十足的把握,之所以敢于硬撼,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。剑斧相交的一瞬间,紫府剧震,差一点灵胎就被震碎,当场毙命。至于肉身,也是遭受重创,双腿深深陷入到岩石之中,两条腿骨寸寸断裂,经脉血肉更是完全被撕裂。剧痛之下,一股祥和的灵气自灵台方寸钻出,将已然快要散裂的灵胎给强行拉扯回来,他才能支撑下去。这些灵气,正是来源于他所服食的楚兰红泪! 从初次结识凤五开始,一直到从凝愁宫出来,高庸涵前前后后吃了三十多颗楚兰红泪。这么多仙果所蕴含的灵气,以高庸涵的修为能炼化吸收的,不过十之一二而已,剩余的灵气都自行储藏在灵台方寸之地。要是他真能完全吸收,修为至少要比现在高出一倍都不止,可是这种情形他并不知晓,甚至紫袖也不甚清楚。这些灵气一直很安静,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,可是到了现在,灵胎行将破碎消散之时,终于被激发了出来。在之前的数次生死搏杀当中,虽也有过灵胎受损的情形,但是从未像今天这般,有彻底被抹杀的危险,楚兰红泪的功效自然没有显露出来。可是今天一发动,便救了他一命。 撑过了铁平川的第一击,高庸涵猛吸一口气,感觉到几乎消散一空的灵力,猛然间回到了紫府,就知道这一战胜定了。到了铁平川使出舍身诀,以石魂拼命之时,高庸涵已经完全明白,对手锐气尽失已没有余力,是时候反击了。 临风剑弯到极致,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回复,随着剑身越来越直,斧刃离头顶的距离也渐渐增大。一尺,两尺,三尺! 铁平川的心,也一点一点在下沉,石嶂评价的“后继乏力”,也慢慢显现出来。一直保持临空下劈的姿势出现了一丝破绽,很快便蔓延至全身,一个支撑不住,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。双脚一落到地上,铁平川只觉得周身一麻坐倒在地,双手一松巨斧哐啷一声掉在地上,变回成一块块巨石。斧背上的石魂,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,缩回到体内。 高庸涵灵力勃发,剑芒暴涨至十几丈,直指铁平川的胸口。 一个铁红部落的修真者,眼见铁平川性命难保,顾不得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,挥舞着两根石槌冲了过来。才刚刚跨出几步,突然顿住,然后低头看了看胸口,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语气说道:“原来,还有隐藏的敌人!”说完,浑身上下所有的石块都爆裂开来,无数碎石漫天飞舞。 变故横生,其余三人见状大惊,结成一个简易的阵法,护在铁平川身前,个个面色凝重之极。 高庸涵自然知道,月先生终于出手了!强撑的意志陡然松懈,剑芒瞬间消失,不过仍然挺着胸膛,昂然站在原地。 果然,尘土飞扬之中,缓步走出一个千灵族人,来人大袖飘飘,潇洒俊朗,正是十二叠鼓楼尊主月先生。他在看到铁平川摔倒之时,就知道高庸涵已是强弩之末了,这时不要说是修真者,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武士,都可以很轻易地将其击倒。所以在那名修真者出手之际,月先生直接欺到那人身前,伸手就把他的石魂给掏了出来,然后一把捏得粉碎。正是这异常毒辣的一手,直接毁去了一名高手,而且将其余三人的勇气也给捏碎了。 “想不到,你在暗中还伏有帮手,而且还是一个绝顶高手!”铁平川一见月先生,脸色霎时变得惨白,幻石峰上的一幕令他记忆深刻,深知凭现有的四人,连一战的实力都没有。当下惨然笑道:“想不到我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,套住的却是自己,嘿嘿!” 那三人也已看出,形势已然逆转,但是却毫不畏惧,齐声说道:“铁大哥,我们兄弟并肩作战,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七章 魔雾 第一九七章魔雾 “我不杀你们!”高庸涵突然开口:“我只是要告诉你们,既然是拼斗就会有死伤,如果你们还是想为同伴报仇,以后大可以再来找我!” 铁平川一愣,随即说道:“你可知道,要是换作我是你,一定会杀了你?” 月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难怪人说源石族人死心眼,一点也没错,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么说,就不怕激起我们的杀机么?” 那三名铁红部落的修真者,齐齐瞪了过来,要不是实力悬殊太大,只怕当场就会扑过来拼命。铁平川摇头道:“这次伏击,本来就有失磊落,如果我现在再说假话,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。所以,我要问清楚,高庸涵,你今天这么做,以后可不要后悔!” “笑话,高某做事虽也有悔恨的时候,但是这种事上从来都不后悔。要是怕你们日后再来纠缠,就痛下杀手,那不是我。”高庸涵抬头看着天外的浮云,傲然说道:“高庸涵不是没有信心的人!” 此话一出,就连月先生都为之侧目了。铁平川拍手赞道:“好,好一个高庸涵,好一个‘人杰’!铁某今日欠你一个人情,日后必当回报,但是我仍然要为弟子报仇!” “我等你!” 其余三人把铁平川扶了起来,看了月先生一眼,月先生笑道:“这本来就是你们之间的恩怨,既然他愿意放你们走,我也没有阻拦的理由,你们走吧!” “阁下今日杀了我一个兄弟,他日我们也一定会讨还公道!” “哈哈哈,既然高庸涵都不怕,我就更没理由怕了,你们只要不怕死,可以随时来找我!” 看着铁平川等四人渐行渐远,月先生悠然说道:“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等胸襟,这等气魄,难怪会被他看重!”说着回过头来,却见到高庸涵面色苍白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,跟着身子一晃仰面倒了下去。月先生大叫不妙,这才知道,高庸涵受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。 轻霜早已奔了过来,不住地舔着高庸涵的面颊。月先生不耐烦地将轻霜一掌拍开,俯下身子仔细探查高庸涵的伤势,良久才长舒一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好小子,果真是福大命大,原来体内还有仙家灵气护体,倒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阵。”说着从怀中掏出乾机落月壶,嘿嘿一笑,取出一些魔雾硬给他输入体内。 月先生虽然机巧过人,却并不能脱去魔界的本性,行事可谓是恣意妄为,十分大胆。他已经看出,高庸涵其实是恶战脱力,兼且双腿受了极重的外伤,才一时昏厥,于性命没有什么大碍。本来照他的想法,高庸涵反正会血凝大法,待会儿随便找几个活人,拿他们的血肉来修补受伤的双腿,可是在发现楚兰红泪的灵气之后,冒出了一个念头。 仙魔之间势不两立,已经爆发了不知多少次争斗,每次虽说都打得无比惨烈,可是双方势均力敌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尽管楚兰红泪中的灵气,还不曾和高庸涵体内的心魔有什么冲突,但是其蕴含的仙界气息,还是令月先生十分不快。这些灵气藏于灵台方寸之地,根本没办法逼出来,就只有设法将其压制下去,而用来压制的东西,最合适的自然莫过于魔雾。 月先生一心想要将高庸涵引入魔界,所以压根就没多想,结果给高庸涵带来了无尽的麻烦。灵气虽带有仙界的气息,但是毕竟缺乏引导,所以一直以来,都和其体内的心魔、怨毒以及魔雾相安无事。而今,他将大量的魔雾强行注入到高庸涵体内,想要把那些灵气全部清除掉,自然会引来灵气的反击。两股力道缠斗在一起,会有什么后果,不用想都知道。 高庸涵昏迷当中,就觉得紫府内乱做一团,本就虚弱不堪的灵胎,被两股强大的力道来回挤压,苦不堪言。一声闷哼,给痛的直接醒了过来,一睁眼就看到淡淡的黑雾之中,月先生满头大汗,正拿着一个玉瓶不住催动法诀。“你在做什么?” “别怕,我在给你疗伤!”月先生猛地一拍瓶底,一条黑线径自钻入高庸涵体内,如同尖刺一般直穿紫府。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,高庸涵急切间一把揪住黑线往外一扯,骂道:“哪有你这般疗伤的,再这样下去,我迟早给你折腾死。”哪知那条黑线滑不溜手,扭动了几下还是钻了进去。这一下,灵胎就更加痛苦,隐约间显形出来,怒视月先生大骂道:“你个魔头,是不是想要我的命!” “咦!”月先生猛然见到高庸涵的灵胎,当即收手,大喜过望:“好小子,灵胎都修到这等境界了,再差几步就可以抛却这具皮囊,真正进如大道修行的地步。干脆我再传你几套魔界功法,足以使你更进一步,如何?” 虽然体内的魔雾和灵气仍然纠缠不休,但是没了月先生的强行催动,魔雾自然趋于平静。说来也怪,魔雾一收敛,楚兰红泪的灵气也不再还击,紫府随之安稳下来,高庸涵的灵胎终于摆脱困境,也不理会月先生的话,悄然钻回体内。高庸涵舒了口气,摇头道:“我答应帮你打理十二叠鼓楼,却没答应你修习魔界功法,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。” “你难道不想提升修为?”月先生大为诧异,追问道。魔界虽然为仙界和修真界所不齿,但是其功法却自有独到之处。尤其是在开始的时候,以种种不可思议的方法催动灵胎的凝结,大有夺天地造化之嫌,不过精进的速度远胜于常。在他看来,修真界时常为了一件上古法器,又或是天材地宝之类的宝物,争得不可开交,当此有大幅提升修为的机会,高庸涵却视如不见,岂不令人疑惑不解? 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,”高庸涵一脸的鄙夷,冷冷说道:“我的心魔就是源自修为提升过快,要是再修习魔界功法,到最后迟早会成魔。所以不管你是好意也罢,别有用心也罢,我都绝不会去学什么魔功的!” “你这小子,不识好歹,别人想学我还懒得教呢。”月先生颇为恼怒,恨声道:“再说了,我也是看你是个修真的奇才,一时动了怜才之心,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么?” 高庸涵性情豪迈,对于世间的那些俗礼一向不怎么在意,所以时常有些不羁的作法。月先生拿审香妍来要挟他,这件事尽管十分令人反感,可是他当日的能言善道,多少还是影响到高庸涵对魔界的看法。而且他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,算是有恩于己,这么一来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开始时那般排斥。经过刚才的联手退敌,反而生出了一种嬉笑怒骂的熟识,当下笑道:“我是没什么了不起,你修为虽高做的事情却摆不上台面,算不得什么高人,咱们彼此彼此。” 月先生大怒,眉间闪过一丝黑气,可是看到高庸涵一脸的嘲弄,紧绷的面孔突然一松,哈哈大笑:“原来大名鼎鼎的高帅,也有伶牙俐齿,极尽嘲讽之能的一面,有趣,有趣!” “好了,好了!”对于月先生高庸涵摆了摆手,说道:“闲话不去说它,我总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吧?麻烦老兄搭一把手,把我扶到马上,咱们先离开这里。” 月先生对于高庸涵的得寸进尺大感不耐,可是却又无可奈何,大袖一挥将高庸涵卷了起来,轻轻放到马背上,然后一拍马股,轻霜沿着山崖朝前奔去。月先生如闲庭信步一般,跟在轻霜后面,到了险峻的地方,便托着轻霜跨过去,如此一来就不必再在峡谷中穿行,速度大为提高。 看着月先生毫不费力地带着轻霜,在陡峭的山崖上急速奔行,高庸涵暗暗佩服,他也可以托着轻霜翻山越岭,但是绝对无法做到如履平地的程度。随即又想到一个疑问,伏在马背上侧头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,莫非你一直跟着我?” “那倒不是!”月先生随口答道:“那天作别之后,我还有些事情要办,所以多呆了几天,结果正好遇到了这件事,顺便出手而已。” 这句话一点都不确,其中道理说穿了很简单。十二叠鼓楼实力超凡,在现今的乱世里,其重要性不言而喻,无论是谁又岂能说放手就放手?当日离去之后,月先生有意留下公羊获,就是为了探听高庸涵真正的意图,看他是不是真的能为自己所用。所以在公羊获下山之际,他特意询问了一下,听说高庸涵居然将长空阁、鱼翔阁和霜天阁的管阁主事,约在九重门金沙城相聚,便觉得会有大事发生。一方面为了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布置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好奇,便悄悄跟在后面,打算弄清楚高庸涵的举措。不想却暗中查探到铁平川等人的行踪,所以才能适时施以援手,但是这个用意肯定不能说出来。 “没这么巧吧?”高庸涵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,当谈不会相信这个说法。 “信不信随便你,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会信我。”月先生是这种无可无不可是态度,倒令高庸涵有些琢磨不定了。 反正闲来无事,回想起刚才疗伤的过程,高庸涵转而问道:“你适才给我体内灌注的可是魔雾?” “没错,你运气好,一般人我根本舍不得拿出来送人!”说到这件事上,月先生一幅洋洋得意的神情。 “果真是魔雾?你可知你差点毁了我的紫府,要了我的命?”高庸涵忍不住怒道:“口口声声说救我,哪有你这般救人的?还有,你把魔雾输到我体内,是不是想让我成魔?” 月先生一听就知道,连高庸涵自己都不知道,体内储存了楚兰红泪的灵气,眼珠一转计上心来。当下也不否认,故意叹道:“你根本就不了解魔界,又凭什么以为魔界不好?要不是我刚才出手,你的灵胎早就碎了!” “你强行催动灵胎,硬撼铁平川,会出现什么后果,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?” “我万般无奈之下,惟有以魔雾护住你的灵胎,先救你性命再说。可是这么一来却和你原来的修为,产生了极大的冲突,你以为我想么?” “可是你不但不感谢我,还反过头来恶语相向,这难道也是‘人杰’所为么?” 月先生的话很厉害,一连窜的诘问,理不直而气壮,振振有词中,高庸涵倒有些词穷了。不过这些话,高庸涵最多也就信个三分,不置可否地说道:“好,好,算我错怪你了!” 月先生冷哼一声,并不接话。 高庸涵不便再在魔雾一事上纠缠,又问道:“那好,我再问你,你偷偷摸摸跑到厚土界,倒底想做什么?” “我来找一个人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八章 相惜 第一九八章相惜 原本只以为是闲聊,高庸涵也没指望能听到真话,可是从月先生的眼神中,他突然明白,至少这句话是千真万确。“什么人,能让你甘冒奇险来到厚土界?” “一个朋友,相交多年,默契于胸的一个好朋友!”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月先生的神情突然黯淡下去,似乎在担心他的口中那位朋友。 “哦?”高庸涵为之动容,神情一整。从这句话中,他不禁想到了叶帆,不知何时才能下到地府,找回叶帆的魂魄,当然还有魁豹等一帮子肝胆相照的朋友。“你的那位朋友,也是魔界中人么?” 月先生不再言语,而是深深点了点头。他的那位朋友,便是在焚天坑炼世山中,蛊惑褐甲蠕虫部落,最后被高庸涵和紫袖联手击杀的那只虬齐的主人,当年在厚土界兴风作浪的毒蛟道人! 这里面的情形的很复杂,归根结底,还是和仙魔之间的争斗有关。自魔界创立以来,便与仙界水火不容,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,谁也无法改变,自然也无法回避。所谓的魔,自从有了仙人之日起,便已经存在了,不过那时候并没有为人所察觉。到了后来,也就是距今数万年前,仙界发生了一件大事,自那以后,隐隐然分裂成了两派,其中的一派被称为邪魔外道,这便是魔的来历。到后来,两派的争斗愈演愈烈,几成生死相搏之势,这种局面到了九界坍塌之时,愈发不可收拾。 九界坍塌时,仙界之主汇集整个仙界的力量,费尽全力才保住了厚土界,给九界生灵总算是留了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。等到厚土界的事情处置停当以后,本想再建天庭,却不料发现了魔踪,进而发现了魔界的存在。原来,借助九界坍塌的余威,几个大魔头趁机在遥远的外域,创建了魔界,正式与仙界决裂。很快地,发生了仙魔之间的第一次大战。初时,仙界在猝不及防下损失颇大,但是魔界自身的不稳定,以及其内部的混乱,使得仙界在稳住阵脚后,仙界之主运筹帷幄将群魔赶回了外域。 当魔界退却之后,仙界之主便敏锐地觉察到厚土界的重要性,为了防范魔界对厚土界的侵袭,与默提上人等几位古仙人一道,合力用无上神通布下一座遁象法阵,将厚土界给藏了起来。其后,魔界似乎也意识到了厚土界的重要,果然派出数名密使,想要寻找当初的九界。可是在仙界的防备下,要么被擒杀,要么被遁象法阵所迷惑,纷纷铩羽而归。只有一个密使,对九界完全消失感到十分怀疑,所以一直隐匿在一旁暗中搜寻,此人便是毒蛟道人。 毒蛟道人与化身月先生的杜若,同为魔界那位大明王的手下。而毒蛟道人对于杜若来说,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好朋友,在魔界那种弱肉强食、厮杀不断的血腥环境下,两人之间的这种交情就愈发显得珍贵了。其实,这一次杜若来到厚土界,很大的一个原因,就是为了寻访毒蛟道人,因为毒蛟道人自从离开魔界之后,便渺无音讯。杜若尚在魔界之时,便坚信好友不会有事,他的这个直觉没有错,毒蛟道人的确平安抵达厚土界! 毒蛟道人心机很深,一直徘徊在暗中隐忍不发,苦心等待之下,终于等到了机会。为了平息厚土界石魂之战引发的混乱,仙界之主派遣狐晏下凡,遁象法阵因此打开一条通道,毒蛟道人尾随其后得以来到厚土界。初临厚土界,毒蛟道人对眼前的一切大为诧异,在没弄清现状之前,他始终不敢轻举妄动。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,毒蛟道人凭借超凡的实力,很快成为诡门的一名长老。之所以选择诡门,是因为他发现诡门的创始人诡鹏,修行的方法似乎和魔界十分接近,这便是恶名远扬的血凝大法。 诡门是一个通称,在原来的九界之中,分布着数量极为庞大的兽族。这些兽族几乎没有灵胎,修行方式与各大宗族也是大相径庭,所以兽族的修真者多依附于九大门派,自然为人所轻视。诡鹏是一只大鹏修行而来,由于不忿兽族遭受九大种族的歧视,集结了部分兽族修真者,创立诡门。但是诡门创立不过百年,根基太过浅薄,内部也十分松散,其门人弟子行事多依自身本性,所以一直都不成气候,这也是毒蛟道人看重的一点。 从狐晏下凡后的作为来看,毒蛟道人自忖绝非其对手,为了能逐步消除仙界对厚土界的影响,遂决定从诡门下手。诡门和栖绵族之间,由于狂莽族被屠杀引发的仇恨,让毒蛟道人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,可以接近狐晏的借口。毒蛟道人以此缘故,说服诡鹏,一同拜见狐晏,请求狐晏解决狂蟒族被虐杀的问题。狐晏本就是九尾灵狐修炼成仙,算起来也是兽族一脉,所以当即答应下来,而诡鹏和毒蛟道人,也因此成为了狐晏驾前第一流的打手。 毒蛟道人不愧是魔界中一等一的人材,将自己的身份隐藏的滴水不漏,居然将堂堂的上仙狐晏,完全蒙蔽。随着事态的恶化,更是逐渐取得了狐晏极大的信任,在其不断劝说和怂恿下,狐晏野心大涨,自立为为原界帝君。眼看就要将狐晏的心魔成功激发,可惜乐极生悲,狐晏的所作所为被仙界得知。仙界之主大为震怒,于是转请默提上人处置此事。默提上人下凡之后,狐晏自知大事不妙,瞬即逃的无影无踪,而原界帝君的神秘失踪,也成了修真界数百年来悬而未决的谜团。 原界帝君跑了,但是毒蛟道人还在。默提上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,在被追出上千里之后,毒蛟道人走投无路奋起反击,可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,连三掌都没接下来。幸亏默提上人本性谦和,念他修行不易留了他一条性命,只是废了修为,将他禁制在赤炎洲的某处。诡鹏的结局也很惨,至于诡门更是由盛转衰,一直到现在都萎靡不振。 杜若凭借十二叠鼓楼的耳目,以及他自身高出一筹的修为,想尽办法,才从丹鼎门那里获取了一些隐秘。对于数百年前,原界帝君时发生的一些大事,有了一定的了解。从这些隐秘中可以得出几个结论,一是毒蛟道人当初险些成功,可惜到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;二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——毒蛟道人极有可能还活着。相对于那些被仙界擒杀的魔界密使,毒蛟道人如果真的能保住性命,绝对是不幸中的万幸。所以杜若这几年来,除了对于大明王交代的事情尽心尽力以外,就是想尽一切办法,寻找毒蛟道人。直到十几日前,在桥头镇的那间酒楼之内,才从那个炎焱族修真者嘴里,打探出一点消息,似乎和赤炎洲有很大的关系。 所以杜若才会跟踪高庸涵,就是为了想尽快弄清楚,高庸涵是否真的能为自己所用,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,他可能都会呆在赤炎洲,寻找毒蛟道人。他自认苦修了几百年,修为与当初的毒蛟道人已是不相伯仲,可是想要找到默提上人留下的禁制,并进而救出好友,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。杜若不想在自己离开之后,高庸涵把十二叠鼓楼给弄垮,所以他留的有后招,不过这些都得等到了金沙城之后,才能决定。 杜若想了很多,高庸涵同样如此,两人均是默然前行。不知不觉已是繁星满天,但是两人仍似没有察觉,依旧沿着山崖疾奔。 “月先生,”高庸涵突然开口,语气也不再像日间那般随意,而是一种深思熟虑过后的凝重:“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,而且日后极有可能会有生死相搏,但我还是想告诉你,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朋友!” 这句话在杜若听来,震惊之余,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个疑问:“你可知道,我那朋友的修为不在我之下,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二人联手,把厚土界搅得天翻地覆么?” 高庸涵摇摇头,沉声道:“我不怕,但是很担心!” “哦?”此时已到了焚风谷和绝迹崖交界的地方,地势趋于平缓,杜若索性停了下来,饶有兴趣地看着高庸涵,问道:“这是何道理?” “我希望你能找回你朋友,是因为我和你一样,也有一个好朋友去了一处地方,日后要是我有那个能力,也想把他救出来。” “我知道,你那个朋友,想必就是和你并称‘双杰’的东陵王叶帆吧!”既然高庸涵是大明王看重的人,而且有心要把他引入魔界,杜若对于高庸涵的生平,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。 高庸涵点头道:“不错!所以你的心境,我深有同感,单从这一点而言,我对于你的这一作法,十分理解和赞同!” “至于我说的不怕,是因为我对厚土界、修真界和仙界,还有信心!”高庸涵不待杜若有何反应,自顾自说道:“毕竟,世间虽有太多不平事,但是天地间自有浩然正气,终究会有玄元道尊、重始道尊一流的大英雄出现,来化解这场大乱!” “那你说的担心,又是什么呢?”杜若微微一笑,对高庸涵的这一说法,并不急于反驳。 “我担心的是,值此乱世,各族百姓深受其苦。要是你们魔界再横插一手,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混乱,那时就会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,家破人亡!”高庸涵强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痛,坐直了身子,静静地看着杜若续道:“所以,我希望你能顾及到苍生,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修真界和仙界理论,而不要牵连无辜。否则,咱们日后只能是生死不休!” 到了此刻,杜若真的被震撼了!高庸涵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,要是他还无动于衷,那就真的是麻木不仁了。魔界之所以被称作是魔,只是因为他们行事乖戾,想法怪异,尤其是在修行上,有不同于仙界的体认,而并非一味的嗜杀,冷血。不可否认,包括杜若在内的魔界众生,大多时候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,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视众生为草芥。但是,他们从没有将众生悉数杀死的念头,无论出于什么目的,就算是虬齐和墨魇,也没有尽屠众生的想法。因为没有了众生,魔也就什么都不是了。他们真正想要的,只是彻底击败仙界,然后控制整个世界,将自己的信念推行天下。要是魔界只是为了毁灭,那么最先遭到毁灭的,一定是魔界本身,又怎么可能会有杜若之于毒蛟道人的这种情谊? “且不说你的话有多少道理,这一点我答应你,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,我一定尽力不波及到普通人头上。”杜若深深吸了口气,坚定地说道:“高帅,我今日才真正明白,为什么你会被人称作是‘人杰’,其实你不光是人族的豪杰,还是厚土界,乃至修真界的豪杰。我想交你这个朋友,不知你可愿意?” “咱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么?” “不错,咱们已经是朋友了!”说完,两人相视大笑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一九九章 入海 第一九九章入海 这就是高庸涵! 凭借自身的胸襟、气度,便足以令人折服,甚至是对手、死敌所折服!试问当今天下,漫说尘世中,就算是修真界和仙界、魔界,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? “高老弟,我本名唤作杜若,以后不必再叫我‘月先生’了。” “你比我大,我就叫你一声杜老兄吧!”要想让高庸涵称呼一个魔界中人作大哥,毕竟还难了一点,至少目前肯定是不合适的。 “也好,也好,还没人这么称呼过我。”杜若哈哈大笑:“‘杜老兄’,有意思!” “但是,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!”笑声渐毕,杜若一脸歉意说道:“审香妍我暂时还不能放,一年之后,我亲自把她带到你面前。这一年当中,我可以保证,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,而且作为补偿,到时我自会送她一份大礼!” 杜若的这句话,在他来说是极为难得的肺腑之言,这件事说穿了也怪他自己作茧自缚。当日逼迫高庸涵接手十二叠鼓楼之后,他得意之下,将此事通过魔柬禀明了那位大明王,大明王听后大喜,命他无论如何要将审香妍扣在手中。自毒蛟道人那批密使出发之后,魔界中的四个大明王便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,就是撒出去这么多人,却没有办法联络。经过数百年的准备,总算炼制出了一种叫魔柬的东西,可以利用魔胎的特殊,进行消息上的传递。接到大明王的法谕,杜若自然不敢违背。此时虽说和高庸涵结为朋友,但丁是丁卯是卯,一码归一码,所以才会有此声明。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苦笑道:“但是别忘了,你不放不代表我不会去救她,如果给我找到,我就一定会带她走!” “好,咱们一言为定,只要你真能救得了她,我一定不会出手拦你。”将这个结暂且揭过,杜若心情大好,继而问道:“高老弟,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?” “我准备借重十二叠鼓楼的势力,去调查一些事情,希望能解开几个谜团。” “哦!”杜若并没有追问是什么谜团。厚土界这些年来动荡不安,玄元宗迭经大难,大衍国也遭到灭亡,高庸涵以玄元宗、天机门弟子的双重身份,自是身兼重任,要追查什么事情不用问都猜的出来。他真正关心的,是高庸涵会怎么做,“你可是打算要对付重始宗?” “就算有十二叠鼓楼在手,要想对付重始宗也还略嫌单薄了一点。”高庸涵对此倒是十分清醒,沉吟道:“你放心,我不会乱来的。” 等的就是这句话!杜若就怕高庸涵贪功冒进,平白损失实力,不过高庸涵能主动对付重始宗,在他看来无疑是件好事,所以也不拦他,只提醒说:“这件事你尽管放手去做,等你遇到麻烦时,我自会暗中相助。” “心领了!”高庸涵很清楚杜若的用意,自然不愿他牵扯进来。和重始宗的过节,以及追查幕后的黑手,本是修真界内部的事情,还用不着魔界的人帮忙。杜若插手进来,只会越帮越忙,虽说与他惺惺相惜,但其中的厉害还是分得清的,当下连连摆手道:“你去找你的朋友,我做我的事情,咱们两不干涉。你要是真想帮我,就请袖手旁观,否则,我宁愿将十二叠鼓楼还给你,你把妍儿放了,咱们两不相欠。” 对于高庸涵的性情,杜若已经摸得十分清楚了,口上虽然答允,心里却想:“你叫我不帮你,我不帮就是了。不过要是有人让我看不顺眼,顺手给杀了,总不算是帮你吧!” 话说到这个程度,两人都十分满意,一路说说笑笑倒也自在。其实高庸涵心中明白,虽说眼下和杜若相安无事,而且颇为投缘,但是日后一旦出现魔界大举入侵的局面,迟早两人之间还会有一战。到那时,事关厚土界的存亡大计,就算是朋友,也只有屈从于大义了。魔界的人潜入厚土界,若说仅仅只是为了寻人,只怕三岁的孩童也不会相信。最真切的解释,就是杜若此行只是作为前哨,不管是探路还是做预先埋下的伏笔,魔界铁定会派爪牙不断地渗透进来。这个道理,高庸涵早已想的十分通透,但是对这个结果却无能无力,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 因为几天前才杀了一名铁红部落的修真者,兼且两人都有要事在身,自然不愿再生事端。所以到了绝迹崖之后,杜若使出遮天法界,很顺利绕过源石族的关卡,顺着山路下到山脚之下。商会在这里也设了一个渡口,不过由于绝迹崖这边的路太难走,商队多是沿着另一条路下山,绕到落幕峡一带出海,这个渡口就略显荒废,每隔十多天,甚至二十几天才有一艘海船途经此地。 倚刚山外的海名叫狂澜海,是厚土界中最难走的一片海域。狂澜海与瀚风洋相连,真正说起来应该算是瀚风洋的北海,由于海面上时常刮起狂风,卷起数十丈高的巨澜而得名。狂风从九重门而来,据说在九重门的上空,有一股源自震雷界的熏风,风势强劲无比,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向四周扩散,所以在此期间是没有船敢出海的。现在已是十一月底,早已进入冬季,狂风渐歇,航道才勉强可以通航。 到渡口的时机很不巧,据渡口商会的人说,就在前几天才有海船经过此地,修整了两天之后昨天刚刚离开。两人修为虽高,却也无法横渡波涛数千里的狂澜海,且不说海中的各种海怪异兽,单是海面时不时刮过的狂风,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了。无奈之下,只能等下一班。在等船的几天当中,闲来无事,杜若从商会那里了解到,狂澜海中有一种“鬼眼鱼”,端的是厉害无比,常人根本不敢直视。除了本身剧毒无比之外,一双灯笼般大的眼睛,据说能令鬼魂无所遁形。这一下,杜若来了兴趣。 “高老弟,我知道你会血凝大法,不过源石族人都是岩石躯体,所以一直没办法治好你的腿伤。我听说这海里有一种鬼眼鱼,挺有意思,你在这里等等我,我下海去给你捉几条来,也好尽快把你的腿治好。” “杜老兄,那就有劳了!”刚到渡口时,杜若一见到商会的那几名凤羽族人,顿时眼冒精光,就想把那几人杀了给高庸涵治腿。要不是高庸涵在一旁极力阻拦,那几个凤羽族人早就尸骨无存了。眼下看他有此表示,自不便再做阻拦,只叮嘱道:“不过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,能捉来便罢,就找不到也无所谓,我这几日腿伤已经能好了许多,走个几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。” “嘿嘿,只是一种怪鱼而已,又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,你等着我!”杜若说完,身形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,只留下高庸涵一个人苦笑不已。 杜若悄无声息地钻入海中,朝深海里游去。说实话,在魔界里并没有什么大海,而他自来到厚土界以后,整日都忙于他事,到了此刻才第一次感受到冰冷的海水。由于海底暗流涌动,水势湍急,而且海底深处压力极大,倒令他一时之间难以适应。不过杜若并不为意,一方面固然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,空手而回脸面无光;另一方面,他自忖厚土界能威胁到他的异兽几乎没有,所以压根就没想过回头。 狂澜海中不知是何缘故,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,越往深海漩涡越大,就如同熏风一般,似乎要把周遭的一切都撕碎。这点压力对于杜若来说,自然一点威胁都没有,反倒是海底奇异的景象,令他目不暇接。无论是色彩斑斓、奇形怪状的各种海底生物,还是光怪陆离、造型各异的珊瑚、礁石,均使他大开眼界。原来厚土界除了有牧野原、倚刚山、九重门,以及悬空岛之类的美景之外,海底别具一格,另有一番天地。 约莫估计了一下,一路游来至少已有上百里,贴着海底,此处深只怕也有二三十里。可是除了见到一些体型较大的生物之外,并没有看到那种鬼眼鱼,杜若不免有些不耐。又往里游了数十里,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自己,当即停了下来扫视四周。以杜若的修为,就算是类似高庸涵之类的修真高手,都难逃他的法眼,可是四下打量了半天,居然什么都没发现,这就有些奇怪了。 杜若到了此时,才收起轻视的念头,暗暗运起魔功,双目顿时射出血红的光芒,透过一个个漩涡四下查看。这一来,终于有所发现,但见一个个漩涡之中,隐隐有水草一般的东西随波晃动,当下笑骂道:“好畜生,原来躲在漩涡里面!”说着,闪到漩涡跟前,一伸手往里抓去。 触手是一根细长柔软的触须,极其黏滑,一抓之下几乎落空。杜若何等修为,冷哼一声手指一翻,牢牢将那根触须攥在手里,跟着使劲往怀中一扯,那根触须应手而断。一声宛如孩童的哭啼猛然响起,漩涡陡然暴涨倒卷过来,隐藏在浩大水势之中的,还有两股细若发丝的绿线。杜若对此毫不在意,左手一掌拍出,漩涡登时被震散,水势猛然往四周倒退十余丈,瞬间形成了一个空间,一条长约两丈,浑身布满斑纹的怪鱼显现出来。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鱼长得什么模样,杜若突然心生警觉,大喝声中右手屈指连弹,两道指风迎着那两条绿线激射而出。血红色的指风刚一触及绿线,绿线骤然爆裂,化作一团绿色烟雾,将指风也染成了绿色,只是这绿色烟雾在漆黑的海底中,竟然发出一种妖异的光芒。烟雾沿着指风,如同利箭一般袭来,杜若双手一错,自掌中射出一团血光,将那绿色烟雾吞噬的干干净净。 这一下速度极快,可是等杜若回头时,四周的海水早已用了过来,将那个空间填满,而那条怪鱼也已没了踪影。杜若几乎已经可以肯定,这条鱼便是“鬼眼鱼”,因为刚才的绿线,内中含有一种极其厉害的剧毒,厉害到连他都不敢大意。 在厚土界这么几年,即使是面对修真高手,杜若出手也从没落空。可是在这狂澜海中,却被一条“鬼眼鱼”从眼皮底下逃脱,惊讶之余便是邪火上冲,隐藏的魔息渐渐逼了出来。 “哼哼,我看你们这些畜生还能躲得了多久!”怒骂声中,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冒了出来,转眼遍布全身。 似乎感受到了魔息的威逼,杜若身遭突然亮起了几盏灯笼,将这一片海域照的灯火通明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零章 魔性 第二零零章魔性 杜若回复魔身,乜着眼看了看四周,透过不断逼近的漩涡,看到几条鬼眼鱼慢慢逼了过来。随着水流突如其来的极速摆动,几个漩涡随即合在一起,形成一个更大的漩涡,猛地朝杜若卷来。他立在原地夷然不惧,任凭汹涌的海水在周围盘旋,目光如炬,盯着面前的几条鬼眼鱼。这次,总算可以清楚地看一看,令过往船只为之色变的鬼眼鱼,倒底是什么样子了。 这鬼眼鱼身长均在两丈开外,周身光滑无鳞,皮肤表面满是细长的褐色斑纹,斑纹中渗出一股一股的粘液。颌下有四条柔软细长的触须,如蛇一般缓缓扭动;嘴尖利而窄小,在一张一合之间,一对细长的獠牙若隐若现,獠牙色呈碧绿,显见是内含剧毒。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,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头顶上两颗硕大的眼球,被两根触须高高挑起,就像灯笼一样,散发出明亮的光线。 杜若十分好奇,盯着面前那条鬼眼鱼的眼睛,仔细端详了一下,想看看其中倒底有何奇异之处,可以令鬼魂无所遁形。才看了几眼,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妙。因为他突然发现,自己的目光居然被眼球锁住,不能移开,就算想闭眼不看,也有些难以办到。杜若倒不怎么惊慌,而是大感诧异:“这个鬼眼鱼果然有些门道!”当下冷哼一声,双目射出两道红光,倏地钻入那条鬼眼鱼的眼睛内,“啵啵”两声轻响,眼球骤然爆裂,就像绽放的烟花一样绚烂。那鱼痛极,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哭,张嘴射出两道碧绿的寒光,竟然将一对獠牙给吐了出来。 鬼眼鱼的眼球天生带有一种魔力,可摄人心魄,极具魅惑之能,正是靠着这种天生的本领,成了狂澜海中最危险的生灵之一。漫说是一般人,就算是定力稍差的修真者,一旦被其目光所束缚,只怕都很难摆脱,到头来化作其嘴里的美餐。可是物极必反,这么厉害的眼球,也是鬼眼鱼的命门所在,若是眼球被人击碎,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。所以这条鱼才会如此拼命,索性连獠牙都吐了出来,想将面前的敌人给杀死。刚才不备之下,险些被鬼眼鱼的剧毒所伤,杜若手一搓不知何时多了一面令旗,对着獠牙轻轻一挥。令旗仿佛不受海水阻拦一般,旗面骤然增大,将激射而来的獠牙,连同那条鬼眼鱼一并给卷了进去。令旗随即变回原来大小,只是在旗面上,多了一尾挣扎的小鱼。 剩余的几条鬼眼鱼对此视而不见,只是发出一声声啼哭,到后来声音愈发凄厉,灯笼般的眼球中,不断变换出不同的光芒。四周的海水,在鬼眼鱼的啼哭声中,也慢慢沸腾起来,变得狂躁不已。这些鬼眼鱼并没有向杜若发起攻击,杜若也就懒得出手阻拦,他当然知道,这些鱼是在呼唤同类。这么一来,反而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,一方面觉得鬼眼鱼与一般的怪兽很是不同,另一方面想要看看,这些鱼聚集在一起会做些什么。 过了片刻,海底的漩涡越来越多,一个一个融进了杜若所处的漩涡。漩涡太大,以至于这一片海域的海水都旋转起来,海面上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巨大洋流,强大的引力连天空中的阴云都给搅动起来。看着远处洋面上突发的异变,渡口的那几个凤羽族人,和十多个客商均面面相觑,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。只有高庸涵神色如常,虽然不能确定倒底是怎么回事,但可以肯定的是,一定与杜若在海底的举动有关。高庸涵一点都不担心杜若会遇到危险,至少在目前的厚土界,除非是仙界来人,否则没有什么能危及到杜若的安危。 一对对灯笼般的眼球不停地亮了起来,粗粗望去足足有数百条鬼眼鱼,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,将杜若团团围住。一对巨大的眼球突然张开,光芒之强就如同皓月之于星辰,所有的鬼眼鱼都停止了啼哭,原本急速搅动的海水,也一下子变成了死水。整个海底,除了耀眼的光芒,所有的游鱼、海贝消失的干干净净,海面上没有一丁点的浪花,彻底平静下来。这片海域变得死一般寂静,情形愈发显得诡异了。 “看来,这条鬼眼鱼就是它们的鱼头了。”杜若默默地审视着数十丈外,那条最大的鬼眼鱼,不由得见猎心喜,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费力,就将其擒获。 他不知道的是,对面的那条鱼王,同样在审视着他,而且越来越兴奋。仿佛看到了难得的美味,那条鱼王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,周围数百条鬼眼鱼同时将眼球,齐齐对准了杜若。一条鬼眼鱼的目光,都能令杜若分神,数百条的鬼眼鱼,同时发作,这一下的威力可想可知了。 杜若暗叫不好,本能地闭紧了双眼,可是却无济于事,瞬间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一般,赤身裸露在一群海鱼面前。这种魂魄被看穿的感觉,令他大为惊慌,这种错愕的念头虽则只是一闪而过,却令他感到了极大的愤怒。自出道以来,即便是魔界的那些有名的魔头,也没有人敢这般羞辱于他,可是今天却栽在了一群畜生手里,怎能不怒?魔性勃然而发,杀机大起! 杜若在魔界之时,虽然仅仅只是大明王驾前的一个小头目,却没有人敢轻视于他。因为他曾有过一次魔性大发的时候,当时一气之下,连杀上百名同伴,当时无人能将他制服。魔界的四大明王,驾前设有四尊、八将、十二魔使等诸般职使,非魔头不能担任。当时身为十二魔使之一毒蛟道人,闻讯赶到之后,大费周折才将他擒获。后来明王降罪时,毒蛟道人因为欣赏杜若的狠辣而为其求情,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,两人的交往也正是始于那时。再后来,毒蛟道人奉命探寻厚土界,音讯全无,遗留下来的魔使一职,便是由杜若接任。由此可见,杜若发狂时有多恐怖,接下来,这些鬼眼鱼铁定逃不出灭顶之灾了。 杜若此时已经顾不得隐藏行踪,强行催动魔胎,收束心神。心中一定之后,立刻放出魔雾将魂魄裹得严严实实,不留一点空隙,登时切断了鬼眼鱼的窥视。没了后顾之忧,魔息奔涌而出,满头长发如离弦之箭,化作数千根血红的长针,以雷霆之势袭向那些鬼眼鱼。几乎没有任何反应,数百对眼球同时爆裂,爆炸激起的光芒从海底射出,混杂着强大的魔息冲天而起。 没有丝毫压制的魔息,威势骇人之极!方圆十里的海水被震得倒退数里,原本死一样寂静的海面,顿时掀起数丈高的巨浪,朝四周席卷过去。渡口的人,一直被百里之外海面上的异常所吸引,猛地见到滔天巨浪袭来,惊慌失措下连滚带爬地朝山坡上奔去,刚刚奔到半山腰,就听见脚下巨浪拍击到岩石上的巨响。人人均想,莫不是今年的熏风反常,要不然怎么会在冬季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? 高庸涵不愿惹人注意,骑着轻霜也避到了半山腰,看着渐渐退去的巨浪,不禁暗暗担心。这么明显的魔息,不要说修真界会感知到,只怕仙界都会派人下凡彻查,如此一来,杜若的处境就很危险了。还有一件头疼的事情,就是自己日后的举动,只怕也会受此牵连。不过这些担忧暂时还不会显现出来,最令人放心不下的是,杜若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,居然不加任何掩饰地将魔息全部施放出来。以他和杜若十几天的交往,完全可以确定,杜若是一个思虑周密、精于算计、小心谨慎之人,似乎永远都不会冲动。刚才这一下,就只能有一个结果,杜若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。高庸涵一向擅于测度,每每料事均能中个六七分,可是这次的差错却很大,原因便是他对魔界中人毕竟不甚了解。 其实,杜若就算不施展魔息,也能将数百条鬼眼鱼击杀,无非是多花点时间罢了。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,完全是因为鬼眼鱼可盔人魂魄的本领。这个道理很简单,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隐秘,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,一旦为人所知便会非常的尴尬,这本就是人之常情。杜若的情形更进一步,他是魔界的人,本就魔性十足,岂能忍受这般耻辱?而魔性发作之时,哪里还有半点理智,剩下的惟有狂躁和暴戾。 这一下,杜若是含忿出手,自然不再留任何余地。射出的长发中,含有霸道绝伦的魔息,丝毫没有给那些鬼眼鱼施放剧毒的机会,反而是在收回长发之际,一并将鬼眼鱼的精魂全部吸食,吞进了魔胎之中。在这短短的瞬间,由于海水被震得倒退出去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旷,狰狞的海底只怕是首次暴露在阳光之下。 那条鱼王虽然失去了海水的撑托,但是仍自如地浮在半空,与杜若遥遥相对。刚才那一幕,在这条鱼王来说前所未见。它已勉强结出灵胎,眼见就可以脱胎换骨,幻化成人形,可是没想到今日却遇到了这等危局。自第一眼看到杜若的时候,就直觉地认为此人必是修真者无疑,虽然看不透来人的修为深浅,但是贪念使得它妄图击杀对手,吞噬其灵胎。原本以为凭借数百条同类,同时发动,足以将对手困死,可是那人只用了一招,就将所有的同伴尽皆击杀,不禁令它亡魂大冒。 不过大多数怪兽,性情皆是凶狠暴戾,尤其是在看到同伴的惨状之后,那条鱼王由惧而怒,当下不但不退,反而生出了血拼到底的念头。一声厉啸,张嘴喷出一团绿色的毒雾,跟着身子一阵扭动,四周的空气极速旋转,毒雾刹那间弥漫开来。 “你这畜生,凭此就想与我争斗?”杜若双手虚拍,血光大盛,不停地吞噬着周遭的毒雾。 那鱼王见状不但不惊,反而张嘴狂喷,直到最后吐出一颗碧绿的内丹,方才神情萎靡,从半空摔到海底礁石之上。内丹绕着杜若上下游走,瞅准机会钻入血光之中,瞬即爆裂。 杜若起初毫不在意,待毒雾渐渐淡去,才觉得脑袋一阵眩晕,魔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,这才明白不察之下中了剧毒。紧跟着内丹爆裂,无数毒刺扑面而来,杜若大喝一声,那面令旗迎风一展,将大半毒针给收了,可是仍有几枚钻入体内,瞬间不见。 这时被震退的海水,倒灌回来,将杜若连同那条鱼王给卷了进来。那条鱼王借助水势,朝深海里逃去,杜若本想追杀,无奈体内的状况非常不妙,只得先伏在海底,设法将所中的剧毒给逼出来。这一来,狂澜海又复归平常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一章 福兮 第二零一章福兮 今天是十二月初五,到渡口足足已经十天,杜若失去消息也有九天了。这九天来,高庸涵除了担心杜若以外,剩余的时间都拿来调理灵胎。心魔自从与魔雾结合以来,彻底安静下来,没有再度爆发的迹象,可正是由于突然多了一些魔雾,修为隐隐又出现了突破的趋势。灵胎日益成形,已经可以看清长相了,虽然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,但是高庸涵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。因为灵胎多了一份阴鸷,就连紫府的氛围,也变得阴暗起来。 对于这些变化,高庸涵倒没有太多的担心,从亲身经历来看,只要自己本心不失,就算身具魔性也没什么大碍。而且灵胎的变化,还带来了一个奇妙的好处。一日闲来无事,他突然间有了个奇特的想法,尝试着完全由灵胎来催动血凝大法,没想到却有了意外的收获。那日坐在海边,他将一直没有痊愈的伤腿浸在海水里,血凝大法运转了半个时辰之后,居然隐隐感觉到丝丝凉气渗入伤口处,一双腿登时清凉无比,伤痛为之一轻。此后接连几天如法施为,现在双腿已经痊愈大半,就连被震碎的筋骨,也开始自行弥合。事后仔细体会,此次的恢复与以前都不大一样,好像比借助其他生灵的血肉,感觉更加畅快。 原来,高庸涵的灵胎,经过又一次生死考验,在魔雾和楚兰红泪的冲击之下,已经可以从外界汲取灵气!本来灵胎的这种提升,除了需要修为相辅以外,还需要机缘。高庸涵刻意压制修为精进的速度,但是迭逢大难,每次却又能化险为夷,这份特殊的机缘,是别人强求不来的。少了修为的支撑,灵胎也能如此迅捷地提升,实在可以算得上天地间第一等的异数。这么一来,有什么隐患暂且不提,好处却是显而易见。到了这个地步,不由得他不去提升修为,因为灵气的汲取,已不是他本人所能决定的了。 还有一点,就连高庸涵本人都没有想到,如今的这个躯体倒底是什么样子。自从在焚天坑重塑躯体以来,时至今日,他体内已经包含了诸如红丝蛰虫、魔瞳虬齐、狂蟒族修真者、朔金齿,甚至还有花笑以自身筋脉修炼出的巨蟒的血肉。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血肉凑在一起,其实还是有极大的隐患,因为血脉不纯,所以必然会影响到修行。 无论是何种生灵,究其根本,其躯体都是源自上天所造,既然被塑造成这个模样,必然有他的道理。血凝大法虽然是极其厉害的法术,可是到了后期,却会带来诸多的制约,修为越高内在的负面影响便越大,诡鹏修为到极高境界时可谓是深有体会。高庸涵体质更杂,尤其是虬齐,乃是九重天境里与鸾龙并称的异兽,其血脉之纯非九界生灵所能比拟。先前,灵胎还没有与魔雾结合之时,虬齐的血脉并没有什么异样,到了此刻才逐渐显现出不同。 在这几天当中,虬齐的血脉与血凝大法相辅相成,一点一点地改造着高庸涵的躯体。这种改变十分缓慢,缓慢到高庸涵本人都几乎毫无察觉,但是一旦改造完毕,这副躯体将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变化。而这种改变,最早便是从双腿开始。多年以后,高庸涵在回忆过往之时,对于自己的运气之好,机缘之巧,仍有不可思议之感。 昨天夜里,一艘凤鸣氏的海船从太河源驶来,打算在渡口停留两天,然后前往北洲大陆的曲堰谷。要是后天早上出发之前,杜若还没回来的话,高庸涵就只有先走一步了。这倒不是他不讲义气,杜若今日的情形,远比不上凤五当初去阅昙洞来得凶险。其次,还是由于杜若修为太高,加上匪夷所思的遮天法界,就算在海底遇到什么麻烦,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。 海船很大,长一百五十丈,宽六十余丈,分为上下三层,被称之为楼船。由于这艘楼船是今年最后一趟,穿行于南洲大陆和北洲大陆的商船,所以船上的客商、水手以及行旅很多。从太河源出发以来,只在夕州有过短暂的修整,然后又是将近一个月的海上颠簸,早把人给闷坏了。这一下有两天靠岸的时间,除了少量水手之外,其余的人全部下船,尽情地舒展筋骨,放松心情。突然多出来了好几百人,渡口自然热闹非凡,尤其到了晚上,生起几十堆篝火,呼朋唤友、喝酒行令,欢歌笑语不断。经过两个多月的同船生活,原本不认识的人也变得热情起来,就连海面上的星星都似乎被感染,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。 高庸涵本就是性情豪迈之人,忽然闻到一阵阵酒香飘来,顿时来了兴趣,顺着酒香到一处篝火旁,一拱手道:“诸位,出门在外能够同舟共济,便属难得,可否卖我些酒菜?” 这帮都是人族武士,约莫有二十多个,一看便是富豪人家的护卫,当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,朝高庸涵一抱拳笑道:“这位先生何必客气,说什么买不买的,要是不嫌弃的话,就坐下来一起喝吧?”此人跟随主人见过不少达官贵人,所以很有些眼光,他见高庸涵的衣衫虽然有些破旧,但是气度不凡,自然不敢有何失礼之处。 “好,那就叨扰了!”高庸涵也不客气,挨着那中年人坐了下来,接过酒碗一饮而尽,连呼痛快。那些武士见高庸涵如此豪爽,均十分高兴,纷纷举酒相敬。高庸涵来者不拒,酒到杯干,一边啃着大块的骨头,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东陵道,回到军营当中。以前和裘衫等属下不也是这样么,大碗喝酒,大块吃肉,兴之所至再骂上几句粗口,然后轰然大笑。这种男儿之间的豪情,想不到在这个渡口重温,在高庸涵来说十分宽慰。 “来来来,我再敬大家一碗!”高庸涵举起酒碗,纵声笑道:“这一碗我是借花献佛,祝各位来年一帆风顺,多多发财,没老婆的早点讨个好姑娘,” “要是有老婆的怎么办?”其中一个武士插嘴问道。 “有老婆的,最好不要乱来,否则回家可是要遭罪的!” 这句话一说出口,惹得众人轰然大笑,男人之间谈论最多的,除了女人还是女人,高庸涵的玩笑一下子将大家的距离再次拉近。通过交谈,高庸涵才知道这帮子武士,乃是南州国天子城内一户有名的巨富手下。这户人家姓卫,世代居住在太河源,当叶厚聪逃到太河源之后,卫家老太爷特意捐献了万两黄金,从而被赐爵位。卫家的大名,高庸涵听说过,但是从来没有交往过,所以也不甚清楚。这一次出行的是卫家二少爷,打算前往北州国,迎娶自幼订下的一位大小姐。 “老邢,既是成亲,怎么不早点出发,赶在年前到北州国呢?”高庸涵有些不解,此时已是十二月初,到北州国最快也得在二月出头,似乎不太合情理。 那个中年男子是这帮武士的头头,人称老邢,此时酒已喝的差不多了,凑到高庸涵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:“高先生,你不知道,我们二少爷已经有了心上人,所以一直拖着不肯上路。要不是老太爷大发脾气,兴许这会还赖在家里呢!” “哦,原来是指腹为婚!”高庸涵不禁想起了审香妍,两人之间也算是自幼许下的亲事,不过幸好两人感情深厚,不然就像这位卫家二少爷,弄不好成了怨偶。 就这么边喝酒边闲聊,直到夜色渐深方才散去。第二天一大早,老邢带着两个手下来拜访高庸涵,言谈间东拉西扯,仿佛心事重重,高庸涵就有些奇怪了:“老邢,倒底有什么事,你直说就是了。” “咳,有件事,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要说的不对,高先生不要往心里去。” “但说无妨!” “高先生,你那匹马神骏非常,我们二少爷想问你卖不卖?”老邢抬眼看了一下高庸涵,踌躇着说道:“你放心,只要你卖,钱不是问题。” “对不住,我这马不卖,多少钱都不卖!”开玩笑,轻霜乃是九天聚雷大阵炼化出来的,体内融进了银颦玄铁,足以称得上是异兽,岂能卖给他人?而且轻霜已具灵性,和高庸涵、审香妍之间感情极深,就算要拿来送人,轻霜也肯定不愿意,所以高庸涵当即回绝。 老邢的表情十分尴尬,很不好意思地起身告辞。高庸涵原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,没想到隔了一会,又有一个人自称是卫家的管家,这一次直接带来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,死活想要换取轻霜。到了最后,高庸涵实在是烦不胜烦,直接将此人给赶了出去。从窗户望去,那人走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身前,说了几句话,那个年轻人似乎很是恼怒,当场拂袖而去。高庸涵摇了摇头,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卫家的二少爷,看起来也是一个纨绔子弟,不过比起陶敦方的儿子陶士安,还是要好一点,至少没有仗势欺人的举动。 就在那卫家二少爷回到帐篷的时候,门帘一挑一个人影闪过,高庸涵眉头猛地一皱,似乎觉得有些眼熟。回头想了半天,始终没有想起是谁,也就懒得再去追究了。这一疏忽,以至于日后生出了许多是非,给高庸涵造成了很多麻烦。 那个身影,便是荣书隽! 荣书隽自从在墨玄庄逃了一命,回到天子城以后,日思夜想的,不是救了他性命的高庸涵,而是容颜秀丽的审香妍。他曾在高庸涵葬礼那段时间,天天去审府,假说自己一心想拜高庸涵为师,如今虽然师父不在了,但是不能失却做弟子的礼数,其实他是为了看到审香妍。可是审香妍每天露面的次数,至多不过三五次,令荣书隽十分遗憾。看到审香妍悲伤欲绝的神情,他感到无比的心痛和失落,甚至一度产生了一个想法,要是自己日后遭逢不幸,能得到审香妍的一抹眼泪,纵死也甘心了。 葬礼过后,荣书隽几乎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,整日里神魂颠倒,脑海里都是审香妍的一颦一笑,完全不能自己。几经犹豫终于鼓足勇气,到审府寻访审香妍,可是却被告知,审香妍早已离去,至于去了哪里,审府的下人均是毫不知情。这一来,荣书隽就跟失了魂一样,慢慢地为相思束缚,渐渐起了心魔,竟然开始怨恨起高庸涵来。在他看来,要是没有高庸涵的出现,以自己的家世、才学以及相貌,与审香妍可谓是门当户对。可如今,高庸涵虽然死了,却也带走了审香妍的芳心,怎么不恨? PS:最近思路有点混乱,需要调整一下,另外状态也不是很好,明后天暂停更新,下周一照常。我需要把第四卷已经写完的内容重新过一遍,一切为了保证质量,希望大家能多多谅解!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二章 祸兮 第二零二章祸兮 荣书隽本是世家子弟,自幼家教极严,可惜大衍国覆灭一事,改变了所有的一切。原本在心目中正直无私的父亲,堂堂大衍国的一品大员荣谦,不想居然背叛朝廷,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。原本被世人所推崇和艳羡的家世,一夜之间轰然倒塌,走到哪里都遭受白眼。原本时常诗酒唱和的朋友,许多人都与自己断绝了来往,更可气的是连不学无术的陶士安,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自己。 一时间,前程、友谊、声名等等等等,全部离自己远去,大起大落,众叛亲离,伤心绝望莫过于此。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上人,心中装的却是别人,怎能不令人几欲发狂?荣书隽本性并不坏,只是一个自幼锦衣玉食的二十岁少年,迭经打击,身边又没有人开导劝慰,性情上便慢慢滑向了偏激。最重要的,在墨玄庄他曾为墨魇所控制,尽管后来被高庸涵破去,但是墨魇的影响却不容忽视。墨魇的邪念和偏激的性情结合在一起,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怨恨,恨到极致甚至开始恨天地、恨父母、恨周遭的一切,只有一个人例外,那就是审香妍!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审香妍已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,尽管这个希望来得有些没道理。 性情大变之下,荣书隽想到了离开南州国,离开太河源,去悬空岛寻找审香妍。在他以为,审香妍眼下唯一能去的地方,就是悬空岛的丹鼎门。荣书隽很聪明,他知道凭自己的这点本事,要想去北洲大陆的悬空岛,必然是危险重重,而且他又不愿意跟着商队走,怕被陶家的人知道丢了脸面。正在举棋不定之时,听说卫家二少爷将去北州国迎亲,于是以重礼说动卫二公子,得以随行。一路上刻意逢迎,被卫二公子引为知己,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。这令荣书隽多少回复了一点信心:原来自己还是有一些手段的! 若只是这样,也不会出现后来的那些变故,船在夕州靠岸的时候,阴差阳错之下,荣书隽遇到了慕寒食! 杜若当日发觉高庸涵的行踪之后,在上幻石峰之前,也就是十月二十四当夜,在桥头镇的客栈内将审香妍擒获。当时,审香妍正打算沐浴,所以将慕寒食藏身的那颗内丹放在一旁。慕寒食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调息,借助内丹本身的灵力,慢慢恢复了几分实力。他历经凶险,加上性情狡诈多疑,在杜若刚刚现身之时,便察觉到来人修为深不可测,为了保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。而杜若当时的注意力,全部集中在审香妍身上,竟然没有注意到慕寒食的存在,任凭那颗内丹留在了客栈里面。等到杜若一走,慕寒食不敢再做停留,挣脱内丹的束缚,悄悄地逃了出来。 由于只是魂魄,所以丝毫不受倚刚山地形的限制,慕寒食直接从山崖边跳下,落到了夕州地界。杜若身上的强者气息太过浓烈,以至于慕寒食本能地产生了极大的恐惧,只想逃的越远越好。亡命狂奔,一直逃到了离亭一带,方才停了下来。 也是合该生出这场事端。荣书隽乘坐的这艘海船,自太河源出发后,历时两个多月到了夕州,停泊在余晖渡。本来只停三天便要继续上路,可是为了等一批从浮云巅运来的货物,不得不多耽搁了几天。而就是这多出来的几天,使得卫家二少爷忽然来了兴致,非要和荣书隽一道上岸四处游玩,两人鬼使神差地也到了离亭。慕寒食犹自惊魂未定之时,一见到荣书隽便感受到其内心深处的那股怨恨,与自己的感受极其相似,当即大喜过望,只略施小计便附在了荣书隽的体内。 初时,慕寒食的魂魄与荣书隽自身魂魄并不能相融,搞得荣书隽行为失常,险些被人误以为得了失心疯。经过二十多天的反复,两个魂魄终于一点一点地勉强融合。在性情方面,除了保留荣书隽的聪明机变之外,还多了慕寒食的阴狠毒辣和奸险狡诈。而在记忆方面,仍是以荣书隽为主,仅仅只保留了慕寒食极度残缺的过去。一个本性原本还算纯良的少年,就此成了一个大奸大恶之徒,也不知倒底是哪里出了错。 昨夜众人喝酒之际,荣书隽已经看到了高庸涵,这一幕不但没有让他感到惊喜,反而平添了更深的恨意。因为高庸涵一天不死,审香妍就一辈子不会正眼看自己,高庸涵一天不死,自己无论从那方面,都始终会被他压在下面。源于慕寒食和他本人对高庸涵的仇视,荣书隽一直躲在暗处,根本不打算露面,由于实力悬殊太大,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恨,想了一个馊点子,就是怂恿卫家二少爷去夺轻霜。其实他也知道,这件事顶多让高庸涵烦心一下,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伤害,但是报复的念头如此强烈,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。 果然,第二天一大早,卫二少爷一见轻霜便爱不释手,接连派了两批人手去找高庸涵,却都没有结果。一回到帐篷里面就忍不住大发脾气,连摔了几个花瓶之后,气急败坏地喊道:“荣二,那个人不识抬举,你说该怎么办?” “二少爷的意思打算怎样?”荣书隽不急着回答,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反问道。 “还能怎样?等到了船上,暗中动点手脚,给他硬抢过来!” “不可,不可!”荣书隽连连摇头,又问道:“二少爷,你可知此人是谁么?” “是谁?” “高庸涵!” “什么?他就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,人称‘双杰’的高庸涵高帅?”卫二少爷失声大叫。 “如假包换!” “这怎么可能,他不是已经死了么?”卫二少爷一脸的狐疑,盯着荣书隽迟疑道:“你不会认错人了吧?”高庸涵虽说接连在天机峰和西岭戈壁现身,但是知道他没死的也仅是修真者,常人中除了审良棋夫妇和审原棠以外,再无人知晓,所以卫二少爷才会有这般反应。 “怎么会!二少爷,你可别忘了,当日我可是和高帅、审家大小姐一道,从墨玄庄出来的,怎么可能认错?”顿了一顿,荣书隽续道:“至于为什么他还没死,想必是别有隐情吧!” 无论是权势还是修为,卫二少爷自顾都绝非高庸涵的对手,不禁大失所望。一股郁气无处发泄,指着荣书隽骂道:“都是你不好,明明知道是高帅的坐骑,还怂恿我做出这等事,到时候怎么收场?” 荣书隽不但不生气,反而有一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畅快,当下笑道:“这倒不会,高帅出了名的豪迈之人,岂会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。况且,珍奇难得之物,本来就是人所钟爱和向往的,你能出大价钱买那匹马,不正说明了二少爷你的眼光锐利、独到?” 一碗迷魂汤灌下来,卫二少爷心情好了许多,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,点头道:“不错,你说的很有道理。可是,我真的很想将这匹马买下来,有没有什么办法?” “这个嘛,恐怕很难。除非——” “除非什么?” “除非你以死相逼,以高帅的为人当不可能见死不救,兴许会直接送给你也未可知。”聪明一旦和阴毒、奸险结合到一起,形成一个个险恶之极的用心,令人防不胜防,无疑是十分可怕的。此时的荣书隽,虽然修为不值一提,但是这份心机,已远非常人所能想像。 “哦,这个方法管用么?” “当然管用,高帅的名头,二少爷难道还不相信么?” 卫二少爷丝毫没有意识到,荣书隽话中潜伏的杀机。反而憧憬起骑着轻霜,当着一帮子纨绔朋友的面,在太河源纵马狂奔的情景,有些陶醉般地笑道:“若是真的能得偿所愿,我一定重重的赏你。”几个月下来,卫二少爷已经不自觉地,将荣书隽当成了身边的仆人,所以称呼从原来的“荣二公子”,省去了“公子”二字,变成了今天迹近戏谑的“荣二”。此时这个说法,更有一种高高在上,形同施舍的味道。 “谢过二少爷!”荣书隽低头称谢,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,续道:“不过这么做,还需要做些准备。” “什么准备?” “趁着剩余的十几天光景,二少爷可以想办法与高帅结识。等到临下船的前一天,你就苦苦哀求,他若还是不允,不妨假装拔剑自刎,到时一定可以如愿以偿。” “嗯,我听老邢说,高帅喜欢喝酒,那我就天天请他喝酒,十几天下来,怎么着也混熟了。到时候——”卫二少爷想到高兴处,眉开眼笑:“果然是个好法子,老邢,老邢!”说着出了帐篷,吩咐老邢今晚请高庸涵过来喝酒。 帐篷里只留下荣书隽一个人独自冷笑,从刚才和卫二少爷的谈话中,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歹毒的念头。由于体内忽然多了慕寒食的部分记忆,所以对于魂魄的操控,荣书隽自然也略知一二。适才他趁卫二少爷不备之时,悄悄地下了一道毒咒,只要卫二少爷按照自己说的去做,到了拔剑自刎的时候,毒咒就会发作。假戏真唱,卫二少爷的一条命,就算葬送在自己手里了。 真正说起来,卫二少爷本性倒还真不坏,只是大少爷的脾气,难免有些盛气凌人,于人情世故上面也差了很多。要是放到以前,即便是他对荣书隽不敬,荣书隽最多也只是拂袖而去,绝不会设下这等毒计。可是,如今的荣书隽已变得睚眦必报,除了要报复多日来受到的恶气,还要利用这件事,来对付高庸涵。 只要卫二少爷死了,这笔帐肯定会算到高庸涵头上,任谁也不会想到,是他荣书隽暗中做的手脚。虽然卫家不能把高庸涵怎么样,但是以卫家的财力,和卫老太爷对二儿子的钟爱,肯定会迁怒到审家。这么一来,卫家在暗审家在明,估计审良棋肯定不会好过。在荣书隽心里,巴不得审家越惨越好,只要自己能把握住时机,想必可以示恩于审家,接近审香妍也会容易很多。最好,卫家能把审家搬倒,自己再来个仗义疏财,救下审良棋老两口,那就更加精彩了。 至于悬空岛,荣书隽此刻已经不想去了,不但不去,明天这班船也不打算坐了,一心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,就立刻返回太河源。如果卫家弄不倒审良棋,自己不妨在暗中帮帮手,只要审家出事,任凭审香妍在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来。趁着这段时间,还可以潜心修炼,从慕寒食那里几成下来的一些功法,可谓是一举两得。想到得意处,荣书隽将卫二少爷送他的一块玉佩,捏的粉碎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三章 奸诈 第二零三章奸诈 到了第二天一早,众人相继上船,唯有荣书隽悄悄地躲在一旁,静看楼船越行越远。至于卫二少爷发觉他不见了,会有什么样的反应,就不是他所要担心的问题了。返回太河源的海船,至少要到年后差不多二月初才会到,还有两个月的时间,正好可以仔细想想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其实,从慕寒食上身以后,荣书隽就时常陷入到神智混乱当中,他自然能感知到自身发生的变化,但是这些变化从何而来,却并不清楚。不过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些法门,尤其是诡门和玄元宗的一些法术,则令他欣喜若狂,大可弥补无法修习高深法术的遗憾。经历了那么多的委屈,荣书隽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修为的重要,目前虽说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的野心,但是对于日后也自充满了期待。 两天后,在海边一处僻静的礁石上,荣书隽正在细心揣摩诡门的法术,突然心生警觉,霍然站起紧盯海面。就见原本平稳的海面,远远地突然拱了起来,形成了一个数丈高的海浪,朝岸边急速冲了过来。慕寒食魂魄中那种本能的恐惧,突然占据了荣书隽的身心,在倚刚山上所经历的一幕瞬间浮现在眼前。 荣书隽心头大乱,一面是对海水中的气息惊恐万状,想要拔腿逃命,一面是本能地想要留下来,从来人那里知道审香妍的下落。两个念头纠缠不休,一时间头痛欲裂,而躯体则仿佛失去了控制,呆呆地站在原地。海浪劈头盖脸打了过来,荣书隽一声惨叫,被海浪高高抛起,而后落到礁石上,摔得头破血流。这一下,倒把他给摔清醒了,而慕寒食的魂魄似乎也知道已经逃不掉,反而平静下来。 海浪退却之后,一个俊逸的千灵族人,凭海而立,手中把玩着一个绿色的珠子,此人正是失踪了十余天的杜若! 兽族由于没有灵胎,所以修炼起来极其艰难,惟其如此,才需要更多的时间,以及天地灵气、日月精华。但是一旦有所成就,往往都有一些十分独特的本事,比如说那条鬼眼鱼的鱼王。若单论实力,不要说杜若,就连高庸涵都可轻而易举地将它击杀。但是它的内丹,却足以比得上任何一件上等的法器,因为里面蕴含着它修炼了上千年的剧毒,这份剧毒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住了。 杜若大意之下被剧毒所乘,不得不留在海底运功逼毒。等到把剧毒逼出体外,念及这团毒雾殊为难得,索性将其炼制成一件法器,便是手中的那枚绿色珠子。不过这么一来,自然耽搁了几天时间,错过了前往曲堰谷的海船,不想却遇到了悄悄留下来的荣书隽。 “小子,我问你,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刚才从海里出来的时候,没有感应到高庸涵的气息,杜若就知道海船已走。当下抬手虚空一抓,将荣书隽提到半空,张嘴问道。 “回禀上人,今天是天历九百四十一年,十二月初八。”荣书隽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千灵族人的对手,所以不敢有丝毫反抗的意思,反而流露出异常恭敬的神态。 对于荣书隽的谄媚,杜若毫不理会,手一松将他抛到一边,有些懊恼地自语道:“哦?可惜,可惜,只相差了两天。”错过了这班海船,想要再见到高庸涵,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。 “上人可是想要去北洲大陆?”荣书隽爬起身来,额头上的鲜血也不去擦,仍旧是一幅恭敬地模样:“如果上人真有急事的话,据说在落幕峡和九重门之间,年前还有一班海船。” “哦?”杜若这下才真正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人,上下打量了一眼,当即就看出此人体内有些古怪,不过对此他并不感兴趣,只是追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我是听来时那个船老大说的。”在夕州停留之时,荣书隽偶然听到船老大说,他们还有一班船要去落幕峡,往九重门运送一批货物,可能赶不上过年了。原本杜若是谁,要去哪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,但是刚才那股发自魂魄深处的恐惧,却令他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。荣书隽的聪明,是每个熟悉他的人所公认的,而他的这份聪明,在此时表露无遗。既然自己近期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,那么这股源自对强者的恐惧,足以证明眼前之人修为定然很高。尽管高到何种程度,他并不清楚,但是却本能地想要攀附上去,所以才会这般殷情。 所谓有理不打笑脸人,更何况荣书隽一直都十分的谦恭,而且还告诉这个颇为重要的消息,在杜若而言就不能太不近人情了,于是随口问道:“照你的说法,你是坐船来的?” “是!” “眼看就到年底,你年纪轻轻,也没什么修为,怎么会留在这里,难不成是想去倚刚山么?” “晚辈只是一介俗人,俗人自然会有许多俗事,之所以留在这里,也是为了心中的一些俗念。这些俗事在上人面前,岂敢乱讲?讲出来,岂不是有污上人视听?”半年来荣书隽性情大变,聪明被用到了揣摩他人心意、见风使舵上面,要不然也不会把卫二少爷玩弄于鼓掌之间。以他对千灵族人的了解,再根据杜若高人的身份,脑子一转就说出了这一番话。偷眼看去,这几句话一说出口,杜若的脸色好看了许多,不由得暗暗得意。 杜若出自魔界,魔界的修炼法门多是走的偏、险一路,并不太注重本心的修养,所以他修为虽然极高,但是离那种宠辱不惊的境界,还有相当大的差距。话说的很漂亮,惟其太漂亮,反而给人不实的感觉。杜若能被魔界明王选中,潜入到厚土界,又扯出了这么大的场面,无论心机、城府还是种种手段,自然都是一等一的。荣书隽的这点子心眼,和他比起来差了不知有多少,岂能这么容易就被几句迷魂汤给弄晕了? 当下心中有了计较,杜若故意笑道:“那好,既然如此我也就懒得问了。”说完转身便走。 荣书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,不禁心中暗骂。原以为这个修真者会顺着自己的语气,问一句“是何俗事”,那么便可以顺着台阶往上爬。凭自己还算是悲惨的身世,辅以舌灿莲花的口才,当可博取对方的同情,只要能与之搭上关系,无论出现什么结果,对自己无疑都是极为有利的。不想,此人居然不闻不问,这一招以退为进全无效果,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机会,不免大为失望。口中却应道:“晚辈恭送上人,祝上人此行一路顺风!” “嘿嘿!”杜若听到这话,突然转身又是抬手虚虚一抓,将荣书隽提到面前,直勾勾盯着荣书隽的双眼,冷笑道:“好小子,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?” 荣书隽心中一惊,不知此人是如何看出来的,但是从杜若的笑声中,他也感到了几分不妙,当下强自笑道:“晚辈岂敢腹诽上人?我虽不才,却也不至于连尊敬长辈都不会吧?” “哼,花言巧语!”杜若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精光,一股杀气喷涌而出。 这一下把荣书隽吓得几欲崩溃,他并不知道这只是杜若在有意试探,否则凭他怎么可能在杜若的杀气下,还能勉力支撑。也正是这么一下,反而将他的一股狠劲给迫了出来,兀自强撑着说道:“上人乃是前辈高人,我只是俗尘中一介小民,怎么敢说假话,这不是大大的不敬么?” “哈哈哈!”杜若放声大笑,将荣书隽轻轻放到地上,指着他笑骂道:“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看不穿,不过你这小子心机很深而且能忍,同时够奸诈,够无耻——我朋友要是见到你,一定很喜欢你!”杜若有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下,仿佛很喜欢看到荣书隽惊恐的神情,隔了半天才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。 杜若将杀气一撤,荣书隽顿感周身一轻,瘫软到地上,后背几乎全被冷汗浸湿。开玩笑,堂堂魔界十二魔使所散发出的凌厉杀气,就算只有一分,也绝不是常人所能抗衡的。起初听到杜若的评语,荣书隽脸如死灰,直到最后那句话,才来了精神,反正腿脚无力,索性跪在地上叩头道:“上人目光如炬,看得一点都没错,晚辈的确有些杂念,但是这些杂念只在俗尘中还有些用处。像上人这种世外高人,我只会心生向往、顶礼膜拜,不敢也不能有其他什么杂念。” “到了此刻,你还能咬牙不改口,也算是难得了。”说到这里,杜若突然想起了毒蛟道人。荣书隽小小年纪,就能有这等阴狠狡诈,就算在魔界也实属难得,与当年的毒蛟道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,不禁生出了几分爱才的念头。“我问你,你可想学一身通天彻底的本事?” “想自然是想,但晚辈资质有限,怕不能达到上人的期望,不知上人门下可有什么规矩?”突然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,荣书隽仍能保持住镇定,委实不易。 从杜若的言谈举止中,他多少看出了点苗头,这个千灵族人似乎不像是什么正道人士,行事中自带了几分邪气。所以如此拐弯抹角,就是想要多了解一点情况,这么做倒不是不想学,而是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如果杜若真是什么恶名远扬的邪派高手,万一再受到修真界的围剿,那自己还真得好好思量一下。学本事固然重要,但是安全更加重要,在没有出人头地、得偿所愿之前,他可不愿凭空得罪修真者,以防出什么意外。 “你不是跟我学,所以不用问我。等我找到那个朋友之后,能跟他学到几分本事,就看你自己的了。”杜若暗暗点头,这个年轻人邪性十足,天生就是修习魔功的料子,如果出身在魔界,只怕为了收他做徒弟,早有一帮子人打的不可开交了。 “是,我一切都听上人的安排。”荣书隽强压心中狂喜,磕了几个头,然后站到一旁束手而立,也不多嘴去问跟什么人学艺。 杜若暗暗点头,从开始试探荣书隽的时候,他就发现了墨魇在其体内留下的气息。这种远古的怪物,在魔界中也曾出现过,杜若本身就险些吃了大亏,所以深知梦魇魔的厉害。这么一个几乎没什么修为的年轻人,居然能够从梦魇魔的手中逃脱性命,可见福缘不浅。慕寒食的那个魂魄,同样使得杜若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加上毒蛟道人一直都想收个徒弟,却苦于没有资质、心机俱佳的人选。几方面凑在一起,荣书隽凭空得来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,得以拜在毒蛟道人门下修习魔功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四章 熏风 第二零四章熏风 在前往落幕峡的路上,杜若对荣书隽的过去大致有了个了解,当听到荣书隽也认识高庸涵、审香妍,并和他们一起经历了墨玄庄的凶险之后,杜若曾一度出现了些许的犹豫。从荣书隽貌似平静的描述中,杜若察觉到了一丝极深的怨恨,尤其在提到审香妍时,那种爱慕之情更是溢于言表。这么一个阴狠狡诈,可能会在日后对高庸涵产生极度不利的人,是该除掉,还是留其一命任其自生自灭? 说实话,杜若此时对高庸涵已经是非常欣赏,尤其是对他的胸襟气魄相当推崇。很明显,以荣书隽的用心以及资质,一定能被毒蛟道人收为弟子,假以时日只怕会成为高庸涵极厉害的对手。而且,一个在明一个在暗,以高庸涵的磊落豪迈,只怕敌不过荣书隽的阴险毒辣。纯以感情而论,杜若此刻真的动了杀机。 不过,明王有令,要想尽办法将高庸涵引入魔界,而以高庸涵目前的想法、态度,估计实现起来难度很大。至少,下一步该怎么做,杜若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。如果能给他找一个对手,增添一些障碍,最好再能不断地激起他的心魔,兴许就可以早点实现这个目标。到那时,杜若非常乐意带着高庸涵,去魔界游历一番。正是想到了这一点,杜若不但消除了杀机,反而决定帮荣书隽一把,以便尽快将他的修为提升起来,可以和高庸涵抗衡。 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崖下,杜若布起一座法阵,一掌将荣书隽拍晕。施展魔力将其灵胎护住,然后强行将他本人的魂魄、慕寒食的魂魄和墨魇残存的印迹,统统揉合在一起,继而帮他建了一个紫府,将灵胎丢了进去。就在行将收手之际,突然心中一动,将取自鬼眼鱼鱼王的剧毒,点了一点在灵胎深处。这么做,只是留一个后着,以备不时之需。这一下等于是帮荣书隽重塑经脉,饶是杜若修为高深,也感到了几分劳累。 三天之后,荣书隽方才缓缓醒来,只觉得周身说不出的畅快,尤其是第一次感觉到紫府的存在时,简直是兴奋莫名。他知道,这三天,抵得上常人三年甚至三十年的修行,不过在他心里,对杜若却没多少感激。因为他总觉得,杜若和自己非亲非故,对自己如此之好,而且费这么大的力气,必然是别有用心。 “我帮你做的这些,可算做是逆天行事,日后可能会带来极大的隐患,至于能不能将其消除,就全靠你自己了。” “是!”荣书隽跪在杜若跟前,叩首道:“上人对我恩同再造,晚辈无以为报,唯有苦心修行,不负上人所望!” “好了,起来吧,从今日起,我先传你一些入门的功夫,日后自有人教你高深的法门。” 自此,荣书隽跟着杜若开始修习魔功,直到拜在毒蛟道人门下,日后更是成为了魔界中人,将厚土界搅得一团糟。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 两人日夜兼程,总算在十二月二十三这天,赶上了最后那班海船,在狂澜海上航行了八天之后,迎来了新年的第一缕曙光。站在船头,望着万顷碧波,水天一线,荣书隽回想起近一年来的遭遇,一时间恍如梦中。杜若没那些多愁善感的东西,他想的最多的,是高庸涵现在到了何处,在做什么? 高庸涵自那日出海之后,头几天被卫二少爷烦得要死,后来干脆跳到船底下,在海水中运用血凝大法疗伤。接连几天下来,虽然腿伤完全痊愈,但是在卫二少爷的宣扬之下,整船人都知道高庸涵是修真者,不免就有人求这求那,弄得他烦不胜烦。无奈之下,只得在船舱内布了一个阵法,将所有人都挡在外面,以至于卫二少爷想要套近乎的计划,根本没有机会实施。这也是他命不该绝,由于没有和高庸涵搭话的机会,也就不可能使出以死相逼的臭棋,否则真会中了荣书隽的算计,白白送了性命。 为了赶回家过年,海船上的水手昼夜不停,随时根据风向调整船帆,老天也很照顾,一路行来出奇地顺利,居然比往常早了两天抵达曲堰谷。十二月二十四这天一大早,就远远看到了陆地,所有人都欢呼起来,就连卫二少爷一时也忘了讨要轻霜的念头。 这个渡口位于曲堰谷西北的山崖边,由于曲堰谷和七杀回廊是亡灵盘踞之地,是以终年被浓重的大雾笼罩不见阳光。只有临近狂澜海一侧的山崖,才能在夕阳西下之时,看到一抹残霞,故此地得名日暮渡口。沿着渡口一侧的山路蜿蜒而上,大约六十余里的地方,有一处凤鸣氏商会设立的哨卡,被称之为日暮岗。过了日暮岗,下到山崖的东侧,才算是真正进入到曲堰谷,不过一般人是不敢深入的,因为怕被亡灵掠去了魂魄。 曲堰谷的这些情形,高庸涵大致听公羊获说了一些,所以不待楼船靠岸,牵着轻霜直接跃出船舷,施展腾云术掠过海面径直上岸。众人皆是一惊,尤其是一些商队武士,其中不乏会一点法术的好手,见了高庸涵这一手不禁大声鼓噪,齐齐喝彩。卫二少爷的叫声最大,可是却没那个本事追上去,惟有连连长叹就此作罢。 上岸之后,高庸涵也懒得理会渡口那些人,跨上轻霜绝尘而去。见识过倚刚山的险峻,此处的山崖便不值一提,唯一不同的是,这里的山石都散发出一股阴森的寒意,甚至可以说成是死气。轻霜发足狂奔,似乎要将困在船舱中的那股闷气,全部发泄出来,即便是遇到沟壑、急弯也毫不停留,一跃而过。六十里的山路,顷刻就到了,日暮岗已遥遥在望。岗哨内的人听见马蹄声,登时跑出来几个人打算迎接客人,高庸涵不愿多耽搁,顺着日暮岗前的三岔路口,往北疾驰而去,只留下几个商会的佐役面面相觑。 沿着山崖往北,一侧是波涛汹涌的狂澜海,海风虽然凌厉,但是夹杂着大海的勃勃生气。另一侧是阴沉、密不透风的浓雾,虽然看不清浓雾背后的景象,但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,鬼气森森夺人心魄。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,却以山崖为界,泾渭分明,倒也有些奇特。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阴魂,惨呼着从路旁闪过,开始时总会把轻霜惊得前蹄抬起,而高庸涵不愿再生事端,仅仅只是出手将阴魂赶走,便继续催马上前。到后来,见怪不怪,轻霜也就习以为常了。 马不停蹄跑了两天,粗粗算来,以轻霜的脚程至少已跑出了一千多里。看着山崖逐渐平缓,入眼的黄沙也越来越多,高庸涵知道,应该已经进入到九重门的地界了。轻霜虽然未显疲态,但高庸涵还是有些心疼,于是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,生了一堆篝火,打算第二天再上路。反正已经到了九重门,正月十五金沙城的那个约会,一定不会错过。 哪知当天夜里,突然刮起了狂风,风势越来越大,到最后将一些数百斤的大石也吹到半空,狂风夹杂着沙石,声势相当惊人。第二天一大早,高庸涵抬眼望去,但见天色昏黄低沉,远远可以看见天空中一个巨大的气旋,缓慢的旋转。气旋之大令人咋舌,怕不止数千里,想来这就是传说中九重门的荡魂熏风。名为荡魂,是因为除了御风族人之外,任何人一旦被卷入熏风,不要说肉身,就是魂魄也能给搅得粉碎。 厚土界的众多生灵几乎都知道,九重门的熏风来自震雷界,迅猛无比。可是大都只是听说,见过的人却很少,因为熏风深藏在九重门的腹地,而且是在蜃楼的上空。蜃楼乃是御风族的居所,自从建成之后,能一睹其真实面目的寥寥可数,就更不用说熏风了。可是此时此地,突然见到了传说中的荡魂熏风,高庸涵自然十分的诧异。尽管心中好奇,不知道御风族中出了什么事,但是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必要,当下继续上路。 顶风前行了几里,高庸涵只觉得身遭的气流越来越强,宛如刀锋般极速掠过,他虽然无事,轻霜却有些顶不住了。无奈之下,只得下马折而向东,祭出一张灵符抵挡风势,牵着轻霜缓步向前,这么一来,一天也不过才走了几十里。到了这年最后一天,熏风终于渐渐隐去,风势也逐渐平息下来。夜幕降临,高庸涵仍旧和轻霜宿于一座沙丘后面,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,想起即将过去的一年,心中出奇地平静。也许是这两年经历的太多,反而没有了以前过年时的那种欢喜,在寂静无声的茫茫沙漠中,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。 这难得的宁静,使得高庸涵忘记了一切,眼中只有深邃的夜空,体内阴阳之气随着呼吸,逐渐融会贯通,这种感觉十分奇妙,就如同和天地融为一体一样。这一次入定不同以往,眼前没有出现任何幻象,既没有再见到那朦胧之中的仙山,也没有见到灵胎紫府的诸般奥妙,而是彻底进入到无欲无求、无人无我的境界。此时,高庸涵已完全融进了天地之间,自然而然,没有一丝强求的味道。虽然他人还盘腿坐在原地,没有任何变化,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已然不同,在此刻,高庸涵已经成了天地! 轻霜在一旁十分安静,似乎也被高庸涵散发出的这份恬淡所感染。 不知何时,远处突然漾起了一阵微风,朝这边飘来,可是到了沙丘附近也都停了下来。 第二天一早,高庸涵睁开眼睛,站起身对着朝阳懒懒地伸了个腰,显得十分惬意。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语:“半年不见,你的心境越来越高了!” 高庸涵没有丝毫意外,连头都没回,淡淡笑道:“什么心境,我怎么不知道?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五章 故人 第二零五章故人 “哈哈哈!”来人纵声大笑:“不错,本来就是随心所欲,何必强加‘境界’之说,风某受教了!” 高庸涵缓缓转过身来,仍是一脸的慵懒,可是目光却愈发的明亮:“风先生,我何德何能,敢当你如此评价?” 来人正是天机峰聚心楼上,高庸涵曾与之交过手的风如斗! 风如斗的修为很高,尤其是在剑道上的造诣和那种执着,放眼世间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。但是这并不足以使人钦佩,令人钦佩的是他的心胸、气度和不羁于物,这一点从当日的弃剑如弃履,不理智宇真人飘然而去就可见一斑了。虽然只见过一面,但是当初的那种惺惺相惜,使得两人并没有丝毫的陌生,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。 “风先生,别来无恙!”笑声中,高庸涵将那面令牌取了出来,递还过去,“我本想待此间事了,再去天翔阁拜访先生,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,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!” 风如斗接过令牌,忽然流露出落寞的神情,手一搓令牌化作黄沙掉到了地上。“的确是巧的不能再能巧了!昨夜我路经此地感觉到一丝异样,一路找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你,要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,我们只怕都见不上了。” “哦,这是为何?”高庸涵微微一愣,“难道说,你要离开这里?” 风如斗长叹一声,并不回答,转而问道:“上次走的匆忙,没有问你叫什么,今天可以告诉我了么?” “我姓高,叫高庸涵。” “原来你就是高庸涵?”风如斗眯着眼睛看了看,突然仰头哈哈大笑。 这一笑笑得高庸涵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是笑声中只有些许的嘲弄,并无恶意,当下率直问道:“不知风先生为何发笑,莫非高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?” “不是,不是!”风如斗摆摆手,慢慢收住笑声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你可知道,你现在已成了天翔阁的头号大敌,必欲除之而后快,要是早几天,说不定我也会奉命杀你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大为奇怪,记忆中好像没有得罪过御风族,更谈不上冒犯天翔阁了。唯一认识的御风族人,像扶风余岳和风如斗,都已化敌为友,天翔阁这么做倒底是什么原因?想来想去,似乎只有在幻石峰上杀的那个御风族人了,因为当时鱼双楚曾说过一句话:“你杀了我徒儿,御风族不会放过你的!” 高庸涵迟疑地问道:“难道说,是因为月前在幻石峰上,我杀了一个御风族人的缘故?” “没错,你可知你杀的那人是谁么?”风如斗的表情很奇怪,仿佛还带有一点幸灾乐祸,不待高庸涵回答续道:“那人名叫云纵,乃是我族中乱云阁堂主云介臺的儿子。” “乱云阁?”高庸涵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,奇道:“和天翔阁有什么关系?” 蜃楼修建时乃是依照阵法,对应天象而成。共分三重,环环相扣,有几十个通道可以进入,但是这些通道却又暗含生死,一旦走错,便会遇到重重凶险。而蜃楼中,最重要的两个地方,便是乱云阁和惊沙檐,这两处地方也是蜃楼的两个阵眼,一主生,一主死。 乱云阁是代表生门的阵眼,规模宏大之极。其核心乃是一座大殿,殿中有一个迅猛无比的气旋,可直通蜃楼顶上千丈之高的熏风带。每个御风族人临死之前,便从乱云阁这里回到熏风当中,挑选与自己有缘的纤麟鱼,并将其带回到乱云阁中。然后在乱云阁的一座偏殿当中,借助法阵之力,将自身灵胎一点一点注入到纤麟鱼体内,慢慢地把这条纤麟鱼变成御风族人,而这条纤麟鱼也就成了此人的孩子。这个过程,完全依据本人的修为高低,修为越高时间反而越长。比如说上一任宗主沙楚,将灵胎完全传给儿子沙漫天,前后足足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,到最后,基本上是每隔十几年才回乱云阁一次。 等到灵胎终于传完,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。没了灵胎的御风族人,会慢慢回复到纤麟鱼的形态,这时必然会有天翔阁的修真者,一路将其护送到惊沙檐。名为护送,其实是押解。因为变回纤麟鱼的御风族人,性情会发生极大的转变,易怒且暴躁,而且会爆发出超过平日数倍的力量,破坏力十分惊人。所以惊沙檐的守卫异常严密,尤其是中心的那座大殿,许进不许出。所幸殿内有荡魂熏风形成的特殊禁制,足以使他们安静地呆在惊沙檐内,直至返回到熏风带中。所以,惊沙檐主死,是代表死门的阵眼。 这个过程,便是御风族人从生到死的生命轮回。由此可见,乱云阁、惊沙檐的两位堂主,地位有多高,在族中可以说是仅次于天翔阁的宗主。云介臺执掌乱云阁已有三百多年,现在几乎一半以上的族人,都是他经手照看过的,影响力之大可想而知。在他垂暮之年,好不容易选出了云纵,更是煞费苦心找来许多灵丹妙药,为其筑基,后来又托鱼双楚将其带到了重始宗。眼看云纵成为族内同辈中的翘楚,而且再有一次,便可以将灵胎彻底传完,安心回归熏风之中。不料,年前鱼双楚却带着云纵的尸体,回到了蜃楼。 云介臺大恸,咬牙切齿对天发誓,一日不把高庸涵碎尸万段,一日便不回惊沙檐,为此他亲自跑了一趟天翔阁。由于宗主沙漫天这几年正值闭关,所以找到长老风良叶,恳请尽遣阁中高手追杀高庸涵,风良叶自然一诺无辞。 不过这些都是御风族极其隐秘的事情,即便是洒脱如风如斗,也不会说与外人听的。对于高庸涵的疑问,惟有一笑而过:“乱云阁是什么地方,我不能告诉你,但是乱云阁的堂主,在我们御风族内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。你杀了云堂主的独子,整个天翔阁的人都会视你为必杀之人,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轻松。嘿嘿,你这次惹的麻烦当真不小。” “嗯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不以为意地说道:“我的麻烦本来就不少,也不在乎多加这么一点。倒是风先生的话令我有些不解,什么叫‘要是早几天,你也会杀我’?” “很简单,因为我已不是天翔阁的人了。”尽管语气很是平淡,但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:“如今,我成了闲云野鹤之人,哪里都去得了。” 高庸涵本能地认为,风如斗离开天翔阁的原因和自己有关,当下急急问道:“可是受我连累么?” “没有的事,我只是看不惯云介臺父子的傲慢无礼,不屑与这种人为伍。”风如斗随口一答,轻描淡写,其实高庸涵猜的没错,这件事的确是和他有关,而且关系还很大。 风如斗当日从天机峰回来之后,智宇真人告状的玉柬也随之而来,引得长老风良叶大为恼怒,可是却不便多说。因为风如斗乃是天翔阁中有数的高手,甚得沙漫天的器重,地位颇为超然。风如斗是率性而为的性子,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,兼且眼界甚高言语生硬,所以和同门之间相处的并不和睦。这一次听说云纵的事情,风如斗只说了一句:“死的可惜,不过照我看,多半是他那目中无人的臭脾气,引来了杀身之祸。”却不料此话竟然传到了云介臺耳中,这一下引起了轩然大波。 这几天恰好是乱云阁和惊沙檐的法阵开启之日,根据熏风带的运行规律,每隔四十九年才开启一次,每次开启当然是御风族的大事。而此次法阵开启的前一天,云介臺听到风如斗的话,认为是对自己极大的不敬,一力要求风良叶严惩风如斗。风良叶大感为难,只是将风如斗训斥了几句,而后作罢。哪知云介臺不依不饶,大有不把风如斗逐出天翔阁不罢休的味道,居然连开启阵法这种大事也不管了,结果引得熏风带出现异常。这便是高庸涵刚刚踏进九重门,就看到了熏风的原因。风如斗为了大局,不得不自行离开天翔阁,这才将云介臺的怒火平息,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这场风波了结。 “既然如此,不知风先生打算去哪里呢?”高庸涵虽不知道这些细节,但是多少能猜到一点,故而对于风如斗下一步的打算十分关注。 “我一直都有个想法,想要会一会天下的剑道高手,以前总没时间,现在好了,正好趁着这个机会,游历天下,拜访高人。” “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,可惜我俗事太多,不然和风先生结伴而行,也是一件快事!” “无妨,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,一时半刻还不会离开九重门,正好借这几天,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。” “难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?要是你同门中人见到我,想要杀我,你该如何自处?”高庸涵的这个问题,在他看来非常棘手,很容易给风如斗带来更多麻烦。 “这有何难,我两不相帮就是了。”没想到风如斗竟是这般回答,不过仔细一想,别无两侧惟有如此。天翔阁已经下了追杀令,可是风如斗得知高庸涵的真实身份后,不但没有出手,反而还充当向导。一旦高庸涵行踪败露,风如斗肯定也不会出手相攻,另一方面,更加不可能帮着高庸涵,对付自己昔日同门。这么想来,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。“高老弟,你风尘仆仆,过年的日子都在赶路,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?” “金沙城!” “此处是黄风澜的边缘,离金沙城还有数千里之遥,而且此去路上很不好走,我就陪你走一趟吧!” “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,风先生,多谢多谢!” “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,何必客气!” 两人相视大笑,结伴而行,一路往东而来。轻霜的速度很快,但是风如斗始终飘在高庸涵一侧,不急不慢。到了黄昏时分,两人已走了六百多里,隐约可见前面有一片山脉。 风如斗指着那片山脉感叹道:“那座山叫香魂山,山下埋着一个奇女子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六章 琴歌 第二零六章琴歌 “奇女子?”高庸涵顿时大感兴趣,能担得起风如斗一个“奇”字的评价,当然绝非寻常,于是追问道:“倒底是什么人,还请风先生细细讲来。” “那个奇女子乃是你们人族中人,而且还是重始宗门下,她的名字,叫做琴歌!” “琴歌?就是当年那位险些夺取大衍国大权,最后却自刎谢罪的皇后琴歌么?” “不错,就是她!”风如斗那时刚刚出生不久,恰好看到了下葬的过程,记忆当中,琴歌躺在一张花台之上,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。虽然风如斗是御风族人,也不禁为琴歌的美貌所打动,当下悠悠说道:“当年她的遗体被重始宗运到九重门,就埋葬在这座山下,这座山从此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,因此被称之为香魂山。” “原来,琴歌皇后埋在了这里,真正是想不到。可是在史书上对于那一场变故,语焉不详,至今仍有许多疑问,不知风先生知道多少,能否为我解惑?”高庸涵说的这段史实,乃是大衍国历史上一段有名的悬案,由于其中牵扯的内幕太多,所以许多资料都被后世的皇帝给销毁和篡改,到如今疑雾重重。而这一段历史,恰好又是玄明盛世前的三十余年,各方势力纠结到一起,更是扑朔迷离。 “那一段历史我也不清楚,仅仅知道,当时的重始宗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,尤其是在琴歌死后,还曾依附于我们天翔阁,才勉强生存下来。”风如斗回想起往事,不禁大为感慨:“任谁也不会想到,短短三、四十年后,重始宗异军突起,席卷整个北洲大陆,与玄元宗北南呼应平定了整个天下。时过境迁,如今玄元宗已然没落,重始宗一直独大,天下却再度陷入到混乱当中。世事无常,莫过于此了。” 两人边走边聊,高庸涵对于重始宗的历史,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接着问道:“风先生,修真界都知道,重始宗的总舵便设在九重门。天翔阁与重始宗的亲近世人皆知,这重始宗的来历以及过往,还望风先生有以教我。” 重始宗崛起之后,在九重门北方群山环绕的地方,划了好大一片土地,在上面大兴土木,修建了号称天下第一大殿的重元大殿。后来,又穷数十年之力,将一座山生生掏空,雕出一座重始道尊的卧像,以至于盛世期间时常有人慕名而来。以此之故,要说对重始宗最了解的,除了本门中人以外,非御风族莫属。 风如斗笑了笑,目光变得深远:“重始宗的历史非常久远,据说最早源自——” 重始宗本是蜃沙界的一个修真小门派,无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,自然远远不及茂枫台。九界坍塌之后,重始宗中的几名长老很幸运地保住了性命,安然来到厚土界,并与厚土界原有的一个修真门派合二为一,而名称仍旧用的是重始宗。 “且慢,且慢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插嘴问道:“据我所知,自从天机门创立以来,厚土界其他的修真门派,诸如天术宗、地势门和灵诀府之流,早都烟消云散了。什么时候,又冒出来一个修真门派,我怎么从未听说过?这个门派叫什么名字?” “这些内情,我也不是很清楚,只是听到重始宗的一位朋友偶尔提起,这才了解了个大概。”高庸涵本就是大衍国名门之后,又是天机门的弟子,对于厚土界的事情,自然知道的要比风如斗详细。但是他的这个疑问,风如斗却无法回答。 “嗯,风先生,你继续。”高庸涵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,打算日后回到天机峰,再向师长求证,因为这里面总透露着一丝诡异。 重始宗实力很弱,而且行事低调隐秘,所以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,修真界中还有这么一个门派。他们真正为人所知,是因为其密谋篡夺大衍国一事,大白于天下。当时险些遭到灭门之祸,要不是琴歌以死谢罪,今日也就不会有重始宗了。 其时,正是原界帝君狐晏神秘失踪,以至于天下一片混乱。琴歌是一孤女,自幼被一大臣收养,机缘巧合之下,与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成了青梅竹马的玩伴,两人当时甚至已有了婚约。可惜,叶长亭在天机门学艺期间,他的亲生父亲,也就是后来被谥为毅宗武皇帝的叶衷渔,无意中见到琴歌,一时惊为天人,竟然强行将琴歌纳入后宫,并册封为皇后。为此,叶长亭终日与酒为伴,于修行也颇多荒废。碍于他特殊的身份,天机门一众师长,苦劝无果之后也只有听之任之了。 又过了几年,突然传来叶衷渔驾崩的噩耗,接掌皇位的竟然不是皇太子叶长亭,而是叶衷渔的亲弟弟南疆王叶衷尹。虽然满腹的疑问,叶长亭还是在天机门高手的护送下,星夜赶往浮云城奔丧。可是一路上接连遇到神秘人的劫杀,历经凶险,叶长亭总算回到了浮云巅,就在浮云城外,他遇到了再次成为叶衷尹皇后的琴歌。 一别数年,再见面时已是物是人非,其中的苦楚与辛酸可想而知。可是其时的情形之危急,已经容不得两人倾诉衷肠,因为叶衷尹已经布下必杀之局,就等叶长亭回京。无奈之下,匆匆一面又要分离,叶长亭不顾身旁陪伴多日的千灵族女祭祀月颜,一力请求琴歌和自己一道出走。琴歌默然良久,终于还是没有成行,径自返回了浮云城,叶长亭伤心绝望之下,开始了逃亡之路。 再后来,叶长亭在外联络了数名统军将领,兴兵讨伐谋逆的叶衷尹,而叶衷尹也自拉拢了一批手下,双方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征战。这一战,到后来愈演愈烈,先后有千灵族、凤羽族、蕴水族、源石族和栖绵族等相继卷了进来,修真者也纷纷出手,成为了继石魂之战后,又一次波及天下的大战。直到横水血战之后,双方均实力大损,无力再战。便是在此关头,叶衷尹忽然暴毙身亡,琴歌执掌了浮云巅的大权。琴歌上台之后,第一件事就是下诏止戈,然后请叶长亭回京主持大局,绵延数年之久的战乱,终于在如此离奇的情形下结束了。 叶长亭回京之后,百废待兴,正打算大展拳脚收拾残局时,再度遇到刺杀。要不是月颜从旁守护,只怕就此毙命也说不定。而随后的彻查,却得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结果,因为所有的变故,均是出自两任皇后的琴歌之手。 原来,一切都是重始宗的设计! 重始宗的野心极大,最终想得到的居然是须弥山,可是却碍于自身实力不济,于是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妙计。先是千挑万选,选中了美人胚子的琴歌,然后想方设法使琴歌成为叶长亭的玩伴,想要在十几年后,将琴歌推上皇后的宝座。不料横空杀出来一个叶衷渔,强行拆散了这对鸳鸯,照琴歌本来的意思是想以死相抗,因为她与叶长亭的的确确是两情相悦。可是重始宗的长老却不这么认为,反而认为是这是一条捷径,反复地威逼利诱,终于迫使琴歌答应成为叶衷渔的皇后。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,叶衷渔自得到琴歌后,沉溺于美色之中,将朝政完全交给了弟弟,身为南疆王的叶衷尹。叶衷尹一直都是野心勃勃,对于皇位垂涎三尺。经过一番周折,寻求到异族的支持后,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,将各重要衙门的首脑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,彻底掌握朝政,然后毒杀了叶衷渔,篡改遗诏自己登上了皇位。在这个过程中,琴歌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,就被叶衷尹捷足先登。幸亏,叶衷尹对琴歌也是爱慕已久,于是,琴歌再度成为了皇后。此时的琴歌,早已心如死灰,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想再见叶长亭一面。 接下来的局势瞬息万变,琴歌一方面对叶长亭即将回京而欢喜非常,一方面又察觉到叶衷尹包藏祸心。为了能救叶长亭一命,她背着重始宗几名长老,偷偷潜出浮云城与叶长亭相见。但是见面之后,叶长亭哀怨的眼神,一言不发的态度,却令她本来还算坚强的心,在瞬间破碎,继而拒绝了昔日恋人的请求,黯然回到浮云城内。为此,她受到了几名长老严厉的斥责,因为这一来,凭空多出了叶长亭这个麻烦。 到了横水血战之时,琴歌已经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十余年,暗中已然培植出自己的势力。趁着叶衷尹焦头烂额、疏于防范之际,琴歌一击而中,将叶衷尹鸩杀。叶衷尹用毒杀了自己的哥哥,到头来自己也是死在毒酒之下,可见报应不爽,冥冥中自有天意。杀了叶衷尹,琴歌再次违背长老的意愿,将叶长亭请回浮云城,并将大权全部还给了叶长亭。这么一来,重始宗的几位长老大为恼怒,自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,于是亲自出马刺杀叶长亭,却不料被月颜识破,功亏一篑。 真相大白,无论是大衍国还是天机门,当然不会放过重始宗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到了此时,琴歌已了无生趣,为了不至使重始宗就此覆亡,惟有以死谢罪。而叶长亭看在琴歌的面上,苦思三天三夜之后,网开一面放过了重始宗,将重始宗门下剩余的弟子,流放到北洲大陆的极北苦寒之地的冰沐原。结果在途经九重门时,天翔阁宗主沙楚,不知为何大发慈悲,将重始宗仅存的这点实力,留在了茫茫沙海之中。而琴歌的遗体,也随之安葬在了今天的这座香魂山之下。 “我倒不觉得琴歌有多‘奇’,只是觉得她可怜。”风如斗虽然知道没那么详细,但是粗粗讲来,也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。两人不知不觉间来带了山脚下,看着已经风化的石碑,高庸涵不由得感慨万千。“你看,她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,死去也才不过四五百年,这坟头上已经是一片荒芜了。” “唉,当时在重始宗内部,许多人都没你那种想法,反而觉得琴歌一而再,再而三地违抗命令,死不足惜,又哪里有人肯打扫她的坟头?”风如斗叹道:“如今,已经没人记得琴歌了!” 高庸涵苦笑道:“想来,琴歌只是他们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!”转而又说道:“我知道,玄元道尊就是叶长亭和千灵族祭司月颜的儿子,可是重始道尊又是怎么回事?”话中的意思是说,重始宗既然已经流落到如此田地,如何又会突然崛起,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。 “这重始道尊的来历奇怪得很,他孤身一人来到九重门,而后连败重始宗十余位高手,强行将重始宗降伏,收为己用。” “哦?此人是何方神圣?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七章 迷雾 第二零七章迷雾 “此人是千灵族人,自称伯阳!” “什么?他居然叫伯阳?”高庸涵大为诧异,因为九界道祖的俗家名字,便唤作丹伯阳,而在其升仙之后,伯阳两字就成了千灵族的禁忌。以一个千灵族人的身份,居然敢叫这个名字,简直称得上是大逆不道。“风先生,你确信重始道尊真的叫伯阳?” 风如斗重重点头:“怎么可能会错,当时他降伏重始宗十多位高手之时,我正好在场。” 后来不知是不是感觉到“伯阳”这个名字,对九界道祖颇为不敬,而且会引来包括丹鼎门在内,大多数门派的反感,重始道尊荡平北洲大陆之后特地下令,日后不许再提及此事。故而世人只知道重始道尊的尊称,他的真名却无人知晓,经过四百多年,到如今知道“伯阳”二字的,最多也就百余人。而这百余位年岁已高的修真者,依旧是守口如瓶,对此绝口不提。 风如斗之所以会将这些内容实言相告,是因为对现在的重始宗,可谓是失望之极,尤其是近年来的种种作法,可说是与恃强凌弱、仗势欺人无异。他知道高庸涵与重始宗的矛盾很深,日后少不了争斗,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高庸涵对大局,把握的更准一些,所谓知己知彼,便是这个意思。 “事后我曾问及师尊,可有听说过伯阳此人,我师尊同样大惑不解。因为在此之前,从未听说过,丹鼎门中有这么一号人物。”其时,经过石魂之战和横水血战,天下有数的高手悉数登场,就连许多隐居世外的高人,也纷纷被卷了进来。可以说,世间有如此高深修为的人,几乎不可能隐藏的这么深。以伯阳的修为,如果真的想要做一番大事,完全可以在横水血战之后,趁着各族各派元气大伤之时,一举收入囊中,何必找重始宗这么一个声名不佳的小门派?所以,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千灵族人,天翔阁的猜测是,此人极有可能师从某位仙人,因此决定敬而远之。 伯阳执掌重始宗之后,先是将已有的各种法门重新厘定了一遍,加入了许多闻所未闻的诀窍。而后更是通过灵丹妙药和各种法器,在短短十余年间,将门下弟子的修为大幅提升,重始宗因此实力暴增。在此期间,主客之势颠倒过来,伯阳以无上神通,将天翔阁宗主沙楚收服,御风族因此听命于重始宗。接下来,便开始了急剧地扩张,所到之处全是腥风血雨。当时,伯阳已经自号为重始道尊,打的旗号便是那句有名的: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! “此后,便是玄元宗与重始宗争雄的局面,后来的情形,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。” “嗯,后来玄元道尊亲上九重门,拜会重始道尊,两位道尊遂联手开创了玄明盛世!”两位道尊相会时的盛举,天下广为流传,被认为是玄明盛世开始的一个标志。高庸涵从真玄观的一些典籍里面,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了,继而问道:“风先生,重始宗一向十分注重法度,可是自从海邀黎海宗主接位之后,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?” “其实,海邀黎这个人我认识,无论是见识、气度都非常的了不起,绝对担得起天下第一高人的名号。最为难得的是他天分奇高,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,便应验了重始宗宗主接位所需的所有异象,不愧是创派以来的第一才俊。”风如斗回想起初见海邀黎时,从那个年轻的蕴水族人身上,所感觉到的种种震撼,不禁慨然长叹:“他自接位以后,勤于修行,全然不理会世俗之事,重始宗也是一如既往。谁能想到,在位四十余年后,突然性情大变,搞得天下乱作一团,真正是气数!” 海邀黎执掌重始宗以后,常常闭关苦修,行事也十分低调,漫说常人,就算是门下弟子也难得见上一面。只有每隔十年的须弥山论道盛典,才偶尔会现身一两次。这么一个醉心修行,不愿受俗世羁绊的大高手,却在十三年前,会盟天下英豪于牧野原。期间历数玄元宗和天机门的不是,并与各大门派宗主商议局势,前后历时一月之久,转变之大着实令人讶异。 “风先生,我听说重始宗现今多了一位大天师,好像也是千灵族人,不知此人是何来历?”高庸涵说出了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,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,这个大天师,只怕很不简单。照风如斗的说法,海邀黎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,可是自从这个大天师出现之后,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。难得风如斗对重始宗这么了解,正好借这个机会求证一下。 “你说的这个人,我知道!”风如斗的面容凝重起来,皱眉沉思道:“此人名叫丹意,是丹鼎门的弟子,不知凭借何事,极得海邀黎的赏识,竟然将他捧为重始宗的第二号人物。就连重始宗大长老申朴真人,也不得不让他三分。” “丹鼎门?又是丹鼎门?”高庸涵眼前一亮,似乎摸到了一点真相,可是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。从拓山殒命,到智宇真人纠集数百名修真者,为了神果真人的指骨攻打天机峰,再到如今丹意成为重始宗的大天师,似乎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丹鼎门。 可这里面还是有许多不解的地方。丹鼎门地位一向超然,即便是在玄明盛世期间,玄元宗和重始宗也对其敬重三分;而且千灵族人性情恬淡,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野心,怎么看都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。然则,几件足以影响到修真界,乃至厚土界的大事,其背后都有千灵族的身影,难道说这些都只是巧合么?如果真是巧合,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。现在看来,要想查出真相,只有去一趟悬空岛,也许从丹鼎门才能找到一些线索。这么一想,不免更加为权机、权思担心,要是这些变故,真的都是丹鼎门搞出来的话,那两人的安危就大成问题了。 “风先生,你们当日跟随丹鼎门攻打天机峰,前因后果倒底是怎么样的?”高庸涵急于证实自己的担忧,语气颇为急促。 “这个么,我倒不是很清楚,只是听说当日,丹鼎门信使持仙使令来到天翔阁,与风长老密议之后,便匆匆离去。”风如斗抬头看着天边一抹余晖,仔细回想了一下,沉吟道:“随后,风长老命我带阁中二十名高手,启程密赴太河源,在天机山脉与智宇真人等汇合。说实话,我初时见到那么多各派高手,也很是吃了一惊,到现在也不明白,丹鼎门为何会出动仙使令,不惜灭了天机门。” 仙使令,是当日仙界之主在悬空岛建成之后,当着修真界各派的面,亲手交到丹鼎门宗主丹娄手上的一面令牌。随后与各门各派约定,仙使令一出,无论是谁必须听从号令,否则可群起而攻之,所以仙使令成为修真界至高无上的法令。同样地,仙界之主反过来约束丹鼎门,非到事关重大的时候,绝对不可乱动仙使令,否则为仙界知道后,除了将令牌收回,还会对丹鼎门处以重罪。这么多年来,仙使令还是第一次面世,就连两次大战都不敢轻易拿出来,可是第一次使用,竟然是对付天机门,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 “高老弟,不要怪我多嘴,天机门倒底做了什么事情,居然能惹出仙使令?” “这里面牵扯太多,太过复杂,风先生要是想听,咱们边吃边聊。”到了此时,如果说还不能信任风如斗的话,高庸涵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。 两人将就在琴歌墓前不远的地方,生了一堆篝火,高庸涵取出干粮随手递给了风如斗。哪知风如斗只是笑笑并不接,而是伸手往地上一按,但见一捧黄沙急速翻腾,渐渐形成一根粗约五寸,高约三尺的沙柱。在沙柱的表面,不断有拇指般粗细的沙虫钻出,风如斗一个一个捏住,送到嘴里面。 “高老弟,这种沙虫只有九重门才有,味道很不错,你要不要尝尝?”风如斗显得十分惬意,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仰头喝了一口,笑着将酒瓶递了过去。 “呵呵,我还是免了吧!”高庸涵接过酒瓶,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,顿时喜道:“这个酒嘛,我就不客气了。” 两人边喝边聊,要讲的事情很多,高庸涵想了想,决定还是先从神果真人的遗言讲起。当然,他不会提到指骨一事,和秘藏的一部分修行法门,这种事关天机门生死存亡的秘密,曾被严令不得泄露出去。而且这个隐秘,说与不说,也不会影响到风如斗对整件事的了解。当下只是说天机门一位前辈高人,留下了一分玉柬,里面提到了仙界对天机门的打压的原因,以及他对丹鼎门作法的一些看法。 “嗯,你说的很有道理,丹鼎门这么做,极有可能是衔仙界之命。看来,天机门升仙的历代祖师,只怕在仙界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,才会引来仙界如此戒备。”风如斗在剑道一途颇为自负,自认为在整个修真界,单论对剑道的体悟,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左右。这时猛然想到仙界,不禁心生向往之意。 “如果单纯只是这个理由,我并不担心,我所忧虑的另有其事!”高庸涵接着将拓山殒命后,凤五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,又结合丹意处心积虑成为重始宗大天师,而后于近日针对玄元宗的种种举措,提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风先生,从这些事件可以看出,丹鼎门难逃其咎!” “嗯!”风如斗深深点头:“凤师道的大名我听说过,虽未得缘一见,但是闻名已久,他的话当然信得过。至于丹意一事,我倒有不同的看法。” “哦,愿闻其详!” “据我所知,丹意一心想要对付玄元宗,比如说这次的真玄观之事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是他的手笔。但是这里面究竟是不是丹鼎门的意思,很值得探究,因为——” 因为与九重门也曾有玄元宗的道场,自盛世衰亡之后,此地玄元宗的道场便荒废了,那些玄元宗弟子也被驱逐出九重门。这些人,后来被丹鼎门宗主丹泰常收留,并允许他们在悬空岛,建立新的道场。如果说,丹意真的是丹鼎门安插进重始宗的棋子,那么这么做就是自相矛盾,而且,丹泰常似乎从未与丹意有过往来。 “这会不会是丹鼎门欲盖弥彰,掩人耳目的作法呢?”高庸涵想了想,继续说道:“自玄明盛世以来,玄元宗和重始宗几乎主宰了修真界的一切,而且对俗世间的影响也非常巨大。而两宗的关系异常密切,一方如果想要做些什么事情,另一方必然鼎力相助。如果想要改变这种局面,只有使出离间计!”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八章 修行 第二零八章修行 “照你的意思,现今重始宗一支独大,并没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,丹鼎门岂不是白费心机?”风如斗悠然反问:“而且,重始宗似乎对丹鼎门也不怎么客气,估计等到时机成熟之时,未必就会放过丹鼎门吧?” “也许,”高庸涵发现自己想的的确有失偏颇,笑道:“也许是丹意另有所图,又或是与丹泰常不和,以至于闹成了现在这个局面,也未可知。” “哈哈哈,你这么说当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,但是不免牵强了一些。”风如斗大笑。 “其实,我倒真有一个看法,出现这种局面,和玄元宗的软弱有直接的关系。”笑过之后,高庸涵正容道:“按照常理来说,玄元宗和重始宗并称于世足足四百多年,实力应当是不相上下,可是一旦有事,居然如此不堪,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这其中的理由先不去深究,但正是这么一个结果,才令幕后之人大为失算,到头来为重始宗做了嫁衣。” “有道理!”风如斗深深点头,皱眉道:“这也不能完全怪玄元宗,因为自玄元道尊之日起,其宗旨便是慈悲、忠恕之类。说起来,拓山真人门下有三十六名弟子,弟子虽多,却完全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。哪里像重始宗,瞬间便能聚集力量,于一点打出去,自然是力道千钧。单从这一点来看,未必全是非战之罪!” “风先生高见!”风如斗的这个看法,高庸涵心悦诚服,当日在真玄观和遣云、病梅商议之后,才理出了一个头绪,找到了为何会败得如此之惨。得出的结论,和风如斗的这个看法不谋而合。虽说风如斗看的不甚全面,但那是因为他毕竟不是玄元宗的人,对一些具体的情形不清楚的缘故。 仔细想了想,高庸涵沉声道:“所以,为了把这些事情弄清楚,我打算下一步去悬空岛走一趟。无论谁是幕后真凶,我真的很想知道,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,竟不惜将几百年的盛世搞垮,将天下苍生重新置于乱世当中!” “如果你能找出真凶,一定记得通知我,我也很想见识一下。”风如斗的语气虽然平淡,却包含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坚定。 “我一定要查明真相,哪怕舍掉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!到了那天,不光是风先生,恐怕普天下所有的人,都想要了解真相。”尽管此间困难重重,甚至可以说充满艰险,但是高庸涵却说的斩钉截铁,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。 “好!”风如斗不禁击节赞赏:“好气概,好汉子!”从这一刻起,风如斗暗暗下了决心,至少在九重门,将尽全力护住高庸涵的安全。只是这种话,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说出口的。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,便各自歇息。高庸涵盘腿坐在地上,设法驱除脑海中的杂念,想要再次进入到昨夜那种无欲无求、无人无我的境界,可是却苦寻不得,不免有些急躁,与他以前爽直的性格有了一丝的背离。其实,这点变化,是内心深处多了那么一点魔性的缘故。魔雾和心魔对他的影响,已经显现出来,比如说此刻焦躁的心情,只是这种影响十分微弱,不易为人察觉而已。 耳边突然传来风如斗均匀、平静的呼吸声,高庸涵突然神智一清,不再去强求那种心境,将身心全部沉浸到修行之中。他身上总共有三枚玉柬,一个是凤五给的,一个是根据神果真人指骨的记载而来,还有一个是遣云和病梅二人费了三日之功,将玄元宗诸多法门系统记录下来,专门送给他的。这三枚玉柬中,所记录的法术、法门以及各种武技,无一不是高明精深之流。在旁人而言,随便得到其中任何一枚玉柬,都绝对是祖上积德、福缘深厚,像他这样一次就有三枚之多,那是想都不敢想的。 可是这么多的法门,反而给人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,看看这个不错,再看看那个也很好,如入具茨之山,七圣皆迷。要是遇到个定力稍差的,极容易迷失在其中,到最后不是犯了贪多嚼不烂的毛病,就是走火入魔尽皆成空。尤其是神果真人留下的那些法门,很多都与现在的修行法理背道而驰,先前在西岭戈壁就曾深有体会,并且由此还测度出一些牵连到仙界的隐秘。此时再与玄元宗的法门掺杂在一起,更是令人头大不已,因为法理的不同,许多东西都只能二选一,无法同时修行。这样的情形,无论放到谁身上,只怕都会感到相当的无奈。 幸好,遇到这种情形的是高庸涵,所以他很快地做出了决定:不管是天机门还是玄元宗,只要适合自己修炼就行,懒得去管那么多。反正已经身挑两派的重担,双重弟子的身份也得到了双方的默认,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?这种选择,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,诸如私欲与道德的碰撞,又或是现实与理想的差异,每每这种情形,都会让人左右为难。而这种情形往往又没有对错之分,该怎么办呢?这时只需要找到问题的本质,再根据自己的准则以及想要达到的目的,便可以很轻松地得出答案。 高庸涵的作法很直接,只选能够提升自己境界的法门修炼。这是由于,境界才是真正的基础,有了境界支撑,那些运用法门以及技巧,自然是迎刃而解、水到渠成。这个道理,就正如一个小孩子挥舞着数十斤的铁锤。锤法虽然精妙,但是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,等到年纪大了,力气大了,再挥舞起来当然就没了危险。聚象金元大法、天觉云龙、血凝大法等法术,本来就是世间绝顶的运用法门,有这么高深精妙的法门在手,何必再花力气在其他的法术上面?所以,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境界,境界上去了,修为自然水涨船高,这些法术施展出来的威力也会随之大增。 在境界修行方面,高庸涵比较倾向于天机门的两个法门,虽说也是以阴阳相辅为依据,但是却没那么多限制,而是更加追求一种极致的效果。按照这两个法门修下去会有什么结果,不得而知,但是其中的好处和风险也显而易见。不过,高庸涵有感于心魔成长的太快,为了稳妥起见,在修这两个法门的同时,再以玄元宗的调息之法,尽量将体内阴阳调和持正。 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修行之路,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修真者,采用这么一种方式,就算是魔界也没有这么做的。作为一般的修真者而言,修行最核心的便是阴阳调和、龙虎相济,包括玄元、重始二宗在内的大多数修真门派,均是如此。再有一种,就是天机门以前的诸多法门,多追求一种极致的力量,比如说纯阳或者纯阴,到了无法再精纯的时候,以一种类似于物极必反的法门,来达到融会贯通。而高庸涵另辟蹊径,是纯阳、纯阴两个法门一起修炼,然后感觉到了一定程度以后,再用玄元宗的调息之法将其揉合到一起。 这么做,是几天前在海上躲在船舱里时,决定下来的。说实话,高庸涵所遇到的高手,当以杜若排在第一,在和遣云真人交谈之后得知,杜若的修为应该和师尊拓山、重始宗宗主海邀黎差不多。再下来便是紫袖和狂尊,以高庸涵的眼力,两人比之杜若,恐怕还逊色不少。紫袖是鸾龙血脉,兼且又曾被凝愁仙子收养,修为自然非常人可比;狂尊则跟随魔瞳虬齐,修炼了上百年的魔功,靠着成千上万族人的阴魂,铸就了超凡的实力。再往下,只怕就是各门派的宗主,以及狂君上人、风如斗之类的世外高人,这些人比之紫袖和狂尊,又要差一点,但是相去应该不远。 以高庸涵今日的修为,显然不是以上三类人的对手,而且在修真界当中,可与之一战的,至少也还有数百人。单说一个巨擎阁,里面类似铁平川那等修为的,至少也有二三十人,九大门派加上苦行者,再加上一些小门派的个别杰出人物,和隐居不出的世外高人,粗粗算来可不有数百人之多,也许还不止这个数。不过,这些一流高手,和那些仰望如天的极道高手,哪一个不是有数十上百年,甚至是上千年的道行?高庸涵只凭短短两年的修行,就可以击杀究意堂七长老之一的凤匀闲,击退苦行者枯木大师、巨擎阁老一辈高手铁平川,这份煊赫的战绩,走到哪里都会令人刮目相看。 但是高庸涵仍不满意!每经历一次比拼、搏杀,他就感受到一丝艰难,总觉得离自己想要做的事,反而更加遥远了。没认识杜若以前,怕被心魔所乘走火入魔,所以不敢再去提升修为,可是如今这份顾虑已经淡了许多。有实力,才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;有实力,才不怕别人阻挠和反对;有实力,才可以把所有障碍统统清除掉!要是杜若实力不济,还敢如此张狂,随意捏碎别人的灵胎么? 正是隐隐受到了魔雾的影响,高庸涵变得有些偏颇,反复权衡,从三枚玉柬中挑选出几个法门,尝试着一点一点提升修为。按照这种方法修行,到今天连十天之期都没满,但是却在昨夜体会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,这令他大为欣慰,知道找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。 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,没有那么多的巧合、奇遇碰到一起,高庸涵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,有今天的这种体悟。可是,世间真的就有那么多巧合么?这种巧合和奇遇,如果放到其他人身上,未必会有如此成就,因为所谓的巧合只是外在的因素,而心境、性情、智慧和根器,才是真正决定会出现何种结果的根本所在。所以,遇到事情大可不必怨天尤人,只需回过头看看以前的自己,一切成因就都一目了然了。 高庸涵如此修行是否合乎天道,无人得知,但是日后无可限量的成就,却正是来源于这几天来的感悟。这便是天意,强求不来的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零九章 蝎蚁 第二零九章蝎蚁 高庸涵出定的时候,已是旭日东升,一夜的静思使他神清气爽。睁开眼便看到风如斗身形飘忽不定,定睛看时,却原来在打扫琴歌墓。高庸涵知道风如斗心里,对琴歌的有份颇为复杂的感情,所以也不说话,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静候。 到了卯时三刻,风如斗才忙完,一个人站在墓碑跟前,静静地看着碑文,良久才叹了口气,转身说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 沿着香魂山往东,一直走了上百里,山势才消融在无尽的黄沙之中。一直到了此时,风如斗才缓声说道:“你一定很奇怪,为什么我对琴歌如此推崇,是不是?” 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!”高庸涵突然想到了紫袖,自己与紫袖不也是不同族么,可一样生出了极深的感情,所以对于风如斗的心思,多少能明白一些,“一饮一啄,皆是前缘,只要了却了这份心意,再无遗憾便可。” 高庸涵的话虽简单却很深刻,风如斗笑了笑,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,指着面前的茫茫沙海说道:“高老弟,你看这沙漠,表面上虽然平淡无奇,但是地底下却凶险无比,等会一定要小心了。” “哦,有什么问题么?”高庸涵放出神识扫视了一下前方,至少在方圆数里之内,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。 “在九重门的沙漠深处,有一群凶残无比的蝎蚁,这些蝎蚁说起来还和七虫族有关——” 自从荡魂熏风将这里的冰川雪山撕碎,九重门就成了长年沙暴肆虐的地方,如此严酷的环境,自然远非常人所能够生存。当初九界崩塌之时,除了御风族以外,七虫族的魔蝎部落也流落到此。失去了灵胎的魔蝎族人行为越发失控,除了肆意袭击其他生灵,竟然不知在何时与此地原生的金血蚁杂交,生出了新的后代。这种新生灵非常凶悍,体长最大可达四丈,表面看上去,就像是拥有两只巨大蝎螯的大黑蚁。通体黑亮的硬壳上,是继承自金血蚁的华丽金纹,尾部粗壮的尾刺则遗传自魔蝎族人,御风族人称之为金沙蝎蚁。 “当年智行一大师游历至此,一时不察为蝎蚁伏击,若非我族人相救,只怕就没有《九界风物通志》这本书了。” 又是七虫族人,高庸涵不禁连连长叹,九界坍塌中受害最深的,就是七虫族了。每次看到的、听到的,无一不是惨到极致的情景,真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种困局。当下神情惨淡地问道:“风先生,那些魔蝎族人还在这里么?” “早些年还能偶尔见到,最近这五六十年,已经完全看不到魔蝎族人的身影。自从蝎蚁问世以来,魔蝎族人和金血蚁就越来越少,估计现在都已绝迹,只剩下蝎蚁了。”风如斗对高庸涵的这种反应很奇怪,因为在他看来,七虫族人是死是活,是否甘于堕落,与外人没有任何关系。在回答完高庸涵的问题后,忍不住问道:“高老弟,莫非你跟七虫族有什么渊源不成?” “是,我曾和七虫族有过一些往来,对他们的情形了解了一些,骤然听闻这件事,难免会生出几分感叹和无奈。”于是,高庸涵将七虫族这些年来的遭遇,大致说了一遍,说完后讲了讲自己的看法:“风先生,九界之中原本有无数生灵,其中又有九大种族由于身具灵胎,而成为众生之灵。你想,曾创立出无数辉煌的七虫族,如今却流落到这般田地,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?这些事要是放到你我身上,又该如何自处?” “高老弟,这一点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。就像你所说,一饮一啄,皆是前缘,七虫族有此遭遇想必也是事出有因。就算你能救得了他们,可是又怎么能保证,像玄明盛世之前的那种情形,不再出现?”风如斗说的是七虫族当日泛滥,危及到其他生灵的事情,如果没有其他八大种族的联手杀戮,只怕厚土界早已变成了第二个蜃沙界。“就说九重门吧,我们每隔几年便会出动一次,将多出来的蝎蚁杀掉,虽说不至于将其灭绝,但是要不这样做的话,不到百年,连我们都没有立足之地了。你说,为了御风族的生存,我该不该杀它们?” “唉!”面对风如斗的质疑,高庸涵无话可说,唯有摇头叹息。 “高老弟,你虽是人族中人,却宅心仁厚,心怀苍生,这一点我自愧不如。但是这等大事,又岂是你我所能解决的?成大事者,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狠下心来,别忘了,你真正该做的事,是查明盛世衰亡的原因,找出幕后的真凶!”说着,风如斗猛地俯冲下来,一头扎进黄沙之中,转眼又飞到半空,手中却提着一只体长两丈开外的蝎蚁。 这一下大出意外,高庸涵居然没有丝毫察觉,不禁对蝎蚁的实力大为震惊。 “你看!”风如斗将那只蝎蚁随手抛到地面,蝎蚁瞬间钻入到黄沙之中,消失的无影无踪,以高庸涵的耳目都没有发觉它藏到了何处。跟着轻霜长嘶一声,腾空跃起,就见两个巨大的蝎螯在马腹下一闪而过,一击落空之后,那只蝎蚁再次躲进黄沙之中。 风如斗身形一晃,不知使了什么手法,将那只蝎蚁再次抓到手中,冷峻地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:“这种蝎蚁天生极具攻击性,如果没有防备,很容易被其偷袭得手。你的修为已达一流境界,可是刚才还不是没有丝毫觉察?要是换作一般的商旅,哪怕是数百人的商队,只要遇到几十、上百只蝎蚁,也铁定尸骨无存。是它们的性命重要,还是商旅的性命重要?”说完,手上一发力,将那只蝎蚁的头颅拧了下来,整只蝎蚁一下子变作一堆黄沙,四散飞洒。 “这些蝎蚁果真厉害如斯么?”高庸涵当然不会这么认为,放眼天下,除了杜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欺到他身前,还没有哪个修真者,可以在离他咫尺的距离而不被发现。稍一细思,便恍然大悟:“原来这些蝎蚁,竟然可以和沙漠融为一体,难怪不易察觉。”他不知道,魔蝎部落在蜃沙界的时候,也是生活在沙漠之中,天生就有这个本事,和金血蚁的后代自然也都继承了下来。不过这种天赋只在沙漠中有用,一旦换个地方便无所遁形。 明白到这一点,高庸涵闭上眼睛仔细体味了一下,果然发觉地底下有几股黄沙流动,当即伸手朝身前一指,笑道:“风先生,这里,这里,可是有两只蝎蚁?” “高老弟好眼力,这么快就将蝎蚁藏身的方法,摸得清清楚楚,不错,不错!”风如斗久居九重门,不光了解蝎蚁的习性,而且于其弱点命门也是一清二楚,否则如何数次屠戮蝎蚁?倒是高庸涵只一次便看出了其中的诀窍,这份眼光,这份悟性,令风如斗暗自佩服。要知道,即便是自幼生长在沙漠之中,身为天翔阁弟子的御风族人,绝大多数在第一次的时候,也无法准确找出蝎蚁的藏身之地。 既然知道前路上有没有蝎蚁,接下来的路就很好走了。高庸涵承认风如斗说的有道理,但始终不想对七虫族人下手,所以宁愿多走几步,也总是想法绕开。风如斗明白他的心思,自然不会再出手格杀,只是将逼过来的蝎蚁赶走就是。一路上蝎蚁的数量越来越多,不过以两人的修为当然不怕,唯一的问题,就是轻霜时常感觉到危险裹足不前,这么一来脚下就慢了许多。 到了正月初五这天,情形便有些反常了,一路上居然再没遇到蝎蚁。风如斗还以为过了蝎蚁聚集的地方,哪知行至正午十分,到了一片乱石岗,便发觉情形不大对劲了。 “高老弟,咱们还是绕道走吧!”风如斗可以御风而行,自然不惧,但是高庸涵和轻霜则必须要从地面上走,就不得不提防蝎蚁了。 高庸涵一夹马腹,轻霜随即停了下来。跟着放出神识极力探向远方,隐隐察觉到前方二十多里,黄沙翻腾,宛如沙暴一般,当即皱眉道:“风先生,莫非前面有无数蝎蚁在聚会么?” 风如斗对付蝎蚁的经验十分丰富,极目望去,但见前方黄沙漫天,沉声道:“蝎蚁完全成了异兽,虽也有些头脑,但是智商不高,应该不是什么聚会,倒像是在围攻什么东西。” “难不成是天翔阁的人,又在剿杀蝎蚁?” “应该不是,因为我们前年才出动过一次,间隔没有这么快。” “设身处地,无论被围的是谁,此时只怕都岌岌可危,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?”只要不是天翔阁的人,就不必担心会惹来麻烦。高庸涵想起了当日对明古溪的承诺,猜测可能是商队遇袭,当即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想去看看,必要时也可以出手相救。 “既然如此,咱们就过去看看,我忝为御风族人,对于九重门遇险的人,的确不便袖手旁观。只不过你一定要小心,蝎蚁只要在三五十只,咱们两人还可以对付,一旦成百上千,还是避其锋芒,切莫逞强!”风如斗本身也十分好奇,只是陪着高庸涵不愿多生事端,此时听高庸涵这么说,自然是一诺无辞。 “我记住了!”以风如斗如此修为,尚且这般慎重,高庸涵当然不敢怠慢,翻身下马,轻轻一拍轻霜的脖子,说道:“你从一侧绕过前面,在前方八十里处等我,到时我自会找你。”这个口气就如同交代老友一般,轻霜似乎听懂了这句话,一声长嘶然后发足朝右侧奔去。 “好一匹骏马!”风如斗暗赞一声,率先朝前飞去。高庸涵紧随其后,施出腾云术也飞到了半空。 “咦,高老弟,你居然也会御风之术?”风如斗大惊,一脸的诧异。 “哪里,这是我无意中悟出的法门,叫做腾云术。” “果真是天纵奇才,难怪你可以在短短两三年内,声名鹊起,不愧有‘人杰’之称。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正要谦谢,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喝,一根火柱冲天而起,随之而来的,是一股焦臭的味道,令人闻之欲呕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一零章 飞翔 第二一零章飞翔 两人相视一眼,均感到情形危急,当即朝前方疾驰而去。远远地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,但见滚滚黄沙之中,一片方圆百丈的火海熊熊燃烧,火海之外只是偶尔能见到几只蝎蚁。几个赤红的身影在火海内往来奔走,不断将一只只蝎蚁扔了出来,每只被扔出来的蝎蚁,还没落地就化作一阵黄沙浇到火焰之上,火势随即减弱。待到火势稍弱,火海正中的一个身影便大喝一声,一道火柱从胸口喷出,然后向四周蔓延开来。 “这几个人是炎焱族的修真者,再这么下去,至多再有个把时辰,他们铁定撑不下去了。”风如斗一眼就看出来,那些赤红色的身影是炎焱族人,当即运功护住周身,俯身冲了下去,口中喊道:“焰阳宗的道友勿慌,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!” 天翔阁与焰阳宗之前并无什么来往,不过在最近十余年中,双方的关系愈发密切,而这些只是因为九重门毗邻曲堰谷的缘故。自从盛世衰亡之后,玄元宗和重始宗都忙于各自的事务,忽略了对亡灵阴魂的监控,以至于亡灵在凤羽族凤幽部落的驱使下,渐渐向九重门渗透。御风族本来不惧亡灵,只是凤幽部落穷数百年之功,在曲堰谷修了一座修罗绝杀大阵,那些阴魂经过法阵加持后,天翔阁应付起来就吃力得多。沙漫天万般无奈之下,先是找上悬空岛,希望丹鼎门能出手相助,可是却被丹泰常婉言拒绝,只得辗转找到炎焱族。 炎焱族的灵胎来自天火,天火乃是天底下至阳之火,虽然不及修真者自己修炼的三昧真火,但是在整个九界天地之间,却是最为迅烈纯净的本源阳火。所以,炎焱族人天生就能克制阴魂亡灵一类的阴邪之物。在得到焰阳宗宗主火缠龙的首肯后,炎焱族派出了数十位修真者,进驻九重门,专门帮着抵御亡灵。不过奇怪的是,焰阳宗的修真者一向都呆在黄风澜,突然出现在相隔千里的地方,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。 此时当然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,风如斗冲进火海之内,以手作剑,不断击杀黄沙底下的蝎蚁。高庸涵曾经历过焚天坑的地火熔浆,加上时常与火螈携手御敌,所以对于如何抵御烈火已有了心得。此时看风如斗已然出手,暗叹一声也冲进了火海,一进火海便感觉到烈焰灼热无比,与地火熔浆比起来,别有一股霸道。所幸火海烈焰并不是针对二人所发,高庸涵抵挡起来也不算吃力,根据脚下黄沙的流动,垂弦闪电一道道击向地下。 有了两人出手相助,那几个炎焱族修真者顿时轻松不少,那名一直站在中央纹丝不动的炎焱族人,突然收手,身形一晃朝火海外冲了出去。旁边那几名炎焱族人也跟着追了上去,怒骂连连:“烈九烽,今日你还想逃么?” 那唤作烈九烽的炎焱族人听闻此话,突然顿住脚步,猛地转身双手往地上一插,两股火柱嗵地冒起,卷起了几只蝎蚁,朝其余几人猛扑过来,口中回骂道:“就凭你们几个小辈也想留住老夫,做梦!要不是我手下留情,岂会被这些畜生给困住?若是再不识好歹,就杀了你们,火缠龙又能奈我何?” 那几只蝎蚁被火柱裹着灼烧,一时却并未毙命,反而在剧痛之下更加暴躁,挥舞着蝎螯张开大嘴,朝那几名炎焱族人攻去。那几人都尝过蝎蚁的厉害,知道一旦被其咬住,就算是铁石也会粉碎,怒喝声中纷纷出手抵挡。趁着这个机会,烈九烽长笑声中展开身形,一路狂奔而去,远远看去,就像一直疾冲的火凤凰一样掠过地面,翻过连绵的沙丘之后消失无踪。 这一下变故横生,令风如斗和高庸涵大为不解,看情形,竟然是炎焱族内部的纷争。由于不了解内情,所以二人并未贸然出手,只是不断击杀蝎蚁。按道理来说,失去了焰阳宗修真者支撑的火海,威力大减,蝎蚁应该趁机狂攻才对,可是随着烈九烽的离去,蝎蚁也潜回到地底,瞬间跑的干干净净。 那几名炎焱族修真者追出几步,不知为何又停下来,当中一人返身走了回来,一张嘴将残留的烈焰吸进腹内,然后朝风如斗拱手道:“多谢风先生鼎力相助,不然我们几兄弟还真有点麻烦。” 风如斗认得此人正是焰阳宗的修真者,名叫火龙铭斗,当即笑道:“火龙兄客气了,你不在黄风澜呆着,怎么有闲心来到这个地方?” “这个么……”火龙铭斗似乎不善作伪,回头看了看几名同伴,颇有些尴尬地笑道:“我同几位师兄弟出来办点事,所以……” 风如斗摆了摆手,说道:“火龙兄要是不好说,就不用说了,只是还需小心些,此地的蝎蚁可是出了名的厉害。” “是,是!”火龙铭斗见风如斗不再追问,暗暗松了口气,指着高庸涵问道:“这位道友尊姓大名?适才见到阁下在火海内进退自如,修为高得很呐,请恕火龙铭斗眼拙,不知阁下是哪一派的高人?” 高庸涵从未与炎焱族人打过交道,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天机峰冬戟崖,无意中偷听到智宇真人和火龙铭昊的对话。那次由火龙铭昊主持阵法,想要以阵破阵破掉雷鸣风柔大阵,结果被阵法反击之力所伤,所以并没有和他交手。此时虽不知道两人是何关系,但是名字只相差一字,想来关系也十分密切,为了减少麻烦,当下决意隐瞒身份,淡淡说道:“火龙先生过奖了,我是玄元宗弟子,高无庸。” “幸会,幸会!”火龙铭斗显然不善言辞,也没那么多虚伪,跟两人寒暄了几句,拱手作别,带着几名师兄弟径自往西而去。 “风先生,你觉不觉得,这件事总透露着那么几分古怪?”不知何时起风了,风沙很快将刚才打斗的痕迹遮盖起来,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。 “不错!那个名叫烈九烽的,修为不在你我之下,若说这些蝎蚁能将他困住,除非是他有意如此。”风如斗缓缓说道:“还有一点,四百多年来,我从未见过蝎蚁像今天这样,居然就这么跑的干干净净,当真是奇怪之极!” 以往天翔阁剿杀蝎蚁,每次都会遭到激烈地反抗,至少要杀伤成百上千只以后,它们才会逐渐退却。这次围攻烈九烽等人的蝎蚁,凭风如斗的经验来看,至少有上万只,只是这一次蝎蚁攻击时,似乎有所顾忌没有使出全力。而且,烈九烽一离开,蝎蚁也自行散去,和以往的情形截然相反,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 “高老弟,你听说烈九烽这个人么?”风如斗很少离开九重门,和外界也很少有往来,对烈九烽非常陌生。 “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。炎焱族向来傲慢,不屑与外族打交道,所以有关他们的事情,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多。” “嗯,既然如此,懒得理会那么多了,咱们继续赶路要紧。” 由于心中记挂轻霜,高庸涵也不再纠缠此事,仍旧使出腾云术和风如斗并肩疾行。由于腾云术尚不完善,所以每隔数百丈,高庸涵便要落回地面一次,如此反复了几遍,风如斗终于开口:“高老弟,你能自创飞翔法门,很是了不起。不过你这门腾云术,还有许多瑕疵。” 一直不停地施展腾云术,很是耗费灵力,尽管灵力深厚,高庸涵也忍不住有些喘息了,闻言大喜道:“还请风先生指教!” “其实,以你前几夜对心境的造诣,当可明白,逆天行事比顺应天意要难,而顺应天意则远远不及融入天地,你想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高庸涵身形猛地拔高直窜了出去,大笑道:“我知之矣,我知之矣!”笑声中,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,忽上忽下四处翻飞,片刻之后才飞回到风如斗身边,深深施了一礼:“多谢风先生指点!” “恭喜,恭喜!高老弟,你的悟性之高,只怕当世无人能出其左右了,哈哈哈!”高庸涵一点就透,风如斗也是大感快慰。他想说的,正是御风族之所以能飞的诀窍,那就是对于空气流动的独特理解。 这个道理,类似于鱼在水中游动之时,会感觉到水的存在么?它们只是顺应水流、水势,调整身躯摆动鱼鳍,就可以自由自在。御风族自由生长在熏风里,所以对空气中哪怕一丁点的波动,都异常敏感,自然就可以像鱼一样在空气中游动。除非有一个地方,或者没有一丝空气一丝气流,又或者那里的空气完全静止,否则御风族就能恣意翱翔。 高庸涵在正月初一那晚,无意中融入到天地之间,与天地化为一体,这是风如斗亲眼所见。照他想来,有了这份心境,只要悟出气流的奥妙所在,与之融为一体,自然就能像自己一样,飞翔于天际。可是他才讲了一个开头,高庸涵就豁然开朗,体会到气流的走向,突破束缚使得腾云术大进,这份悟性当真超凡脱俗。虽然刚刚领悟,离真正的飞翔还有些差距,但是比之先前已经好的太多了。 欢喜之余,高庸涵并没有忘记礼数,跟风如斗告了声罪,飞临到上空,忽快忽慢用心体会其中的心得。这样飞了大约半个时辰,至少走了三四十里,高庸涵再也没有落地换气,不过还是皱着眉头飞了回来。 “风先生,我感觉似乎还有些问题!” “什么问题?” “这般飞翔固然痛快,可是为何又多了一种束缚?” “哦?” “这种束缚,似乎是来自天地,来自空中的云雾,来自周遭的气流,总给人束手束脚的感觉,让人无法直上青天,无法真正的腾云驾雾!” “哈哈哈,高老弟,你未免太心急了!”风如斗口中虽这么说,心里却不得不佩服高庸涵的敏锐。御风族这么多年习以为常的飞翔,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有“束缚”之说,似乎对于现状已经极为满足了,毕竟,再没有哪个种族能飞。今天,却第一次听到了不同的说法,难道这便是仙人所说的“知见障”么?不过高庸涵这么问显然是入迷了,还是需要提醒一下,以免走火入魔。 “上天入地,移山填海,腾云驾雾,呼风唤雨,只有仙人才有那种大神通。你今天学会飞已是异数,一切当顺乎天意,顺应自然,切莫急功近利!”风如斗板着面孔教训了几句,又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我相信以你的悟性和心境,迟早可以获得大神通,急,不在这一时!” “是,谨受教!”风如斗的提醒很及时,这一次高庸涵是心悦诚服,执的乃是弟子礼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一一章 围城 第二一一章围城 正月十三这天,两人终于来到金沙城外,却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传说智行一当年游历到九重门时,曾在东北一带的荒漠中,发现地底下隐藏着一股神秘的法力波动,但是其中似乎蕴藏了无尽的凶险。后来,大约在两百年前,鸿铸天工一位名叫越冶阳的人,根据智行一的记载来到这里,并留了下来。通过一段时间的探究,越冶阳发现这些深藏地下的法力,居然可以供各种机关法阵所需,对类似于金辰之类的大型机关效用极佳。于是召集同门,选择在绿洲附近兴建城镇,长期驻扎。由于神工会和商队的独特地位,御风族也没有进行太多的干涉,所以金沙城得以顺利开工。 其时恰逢盛世,金沙城尚未完工,包括精铸鬼工和商会在内,许多人闻风而至,金沙城也逐渐热闹起来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就在金沙城建成后不久,那股神秘的法力便踪影全无,害得神工会白白忙了一场。不过金沙城规模虽不大,倒是气派得很。由于见识过蝎蚁的厉害,建造之时神工会运用各种奇思妙想,将这座小城打造的坚固无比,甚至城墙都是可自由活动的机关。这还不算,在城墙外两里之内,地下安放了无数机关,专门用来阻挡蝎蚁的骚扰。 一百多年来,金沙城逐渐成了九重门的重镇,商旅云集,繁华无比。于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数次扩建,如今的规模,早已超出了城墙的保护范围,扩大了一倍都不止。由于天翔阁每隔几年的剿杀,金沙城很少遭到蝎蚁的攻击,尤其是近年来,重始宗修真者调动频繁,商道之上更是难得见到蝎蚁的踪影。 可是现在呈现在高庸涵和风如斗眼前的,却是一片残垣断壁,那些城墙外扩建的部分,几乎全部成了废墟。原本已被各式建筑包裹的城墙,终于又露出了本来面目。虽然在地面上看不到一只蝎蚁,但是两人能清晰地觉察到,城外方圆数十里之内,只怕有数万只蝎蚁潜伏在地下,竟是将金沙城给团团围住了! “风先生,这等情形以前出现过么?”此时想要探寻其中的原因,显然是不现实的。不过高庸涵十分清楚,这么多蝎蚁齐聚在金沙城,绝对是有大事发生。 “我从来没见过,这么多的蝎蚁聚在一起,而且它们竟然围困金沙城!”风如斗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,语气凝重无比,“高老弟,我劝你还是别进城了!” “我一定要进城!”高庸涵想都没想,当即答道:“早就有一个不见不散的死约会,岂能失信于人?况且,蝎蚁还不一定攻得进金沙城。” “嗯,既是死约会,我也不拦你。凭你的腾云术,自保当不成问题。”风如斗沉吟了一下,缓声说道:“眼下的局面十分离奇,为了金沙城中数万条性命,我要回一趟天翔阁。” “我知道!”九重门出了这等大事,以风如斗的性格自不会袖手旁观,可是高庸涵还有疑问:“金沙城内肯定会有贵族的修真者坐镇,变故一起,想必就有人回天翔阁报信了,风先生确定还要跑一趟么?” “这等大事,我又岂能放心得下?就算离开天翔阁,我也始终是御风族人!”风如斗神情一黯,接着说道:“高老弟,我一来一去,全力施为大概只需十来天的功夫,到时候我希望你已办完事,离开金沙城。”风如斗是好意,因为到时候天翔阁修真者云集金沙城,一旦认出高庸涵,必定会有一场恶斗。就算他修为高深,双拳难敌四手,也架不住御风族人多。 “我明白!”交情到了这个份上,自然无需客套,高庸涵心中大致估摸了一下,点头道:“我尽量赶在二十日之前离开,以避过贵派高手。此次分别,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,唉!” “你放心,相见之日应该不会太远。以老弟的性情,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是响当当的,要找你自然不难。我哪天闲来无事之时,一定会去找你的!” “风先生,那咱们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!” 风如斗点头笑道:“高老弟,风某一生识人虽然不多,但是自信不会看走眼,你日后前途无量,当好自为之!”说完以后,当即腾空而去,苍劲的笑声远远传来。 风如斗全力飞奔,速度自然极快,转眼间就成了一个黑点。高庸涵轻叹了一声,一路同行不过才十二天,便要分别,难免有些惋惜。这短短的十二天,从风如斗那里获益良多,除了修为上得到他许多指点之外,在大局的分析和把握上,同样是受益匪浅。这么一个前后交往只有短短十来天,却亦师亦友的朋友,与凤五何其相似?到如今,虽不敢说相识满天下,但是每到一个地方,总能交到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,这一点是最令他感到欣慰的。 一人一马立在沙丘上,看着几里外的金沙城,在阳光下,城墙居然反射出淡淡的青芒,不知是何材料所铸。城墙上,隐隐可以看见有人影来回奔走,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。 高庸涵心中忽生警觉,突然见到十余丈开外,一只蝎蚁从地下钻了出来,轻霜不由得退了两步。那只蝎蚁慢慢直起上半身,一对铜铃大的复眼盯着高庸涵,身后的尾刺慢慢卷曲蓄势待发,两只蝎螯一张一合,充满了敌意。跟着,就在那只蝎蚁身后,又有无数的蝎蚁从黄沙下不断钻出,一直蔓延到金沙城下,黑漆漆一大片,只怕有数万只之多。城上的人群更加惊慌,喊叫声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。 不知为何,高庸涵总觉得这些蝎蚁似乎另有所图,并不愿节外生枝。虽然面前一下子冒出了无数蝎蚁,他既没有催动灵力护住周身,也没有退缩,就这么立在原地。也许是没有感受到敌意,面前的几十只蝎蚁迟疑了一下,缓缓转过身去,面朝金沙城一面。 如果说蝎蚁真的完全失去了灵胎,那么以普通兽族的行为来看,它们这么做,金沙城中一定有它们想要得到的东西,而且与其本能密切相关。无论是九大种族还是其他生灵,乃至灵兽、异兽,总有视若性命的东西,一旦被人触及,必然会决然地反抗,以最激烈的方式爆发。高庸涵隐隐已经可以判断出,能让蝎蚁如此疯狂的原因,必然已经触及到了蝎蚁的底线。 这一刻,高庸涵反而有些同情蝎蚁。蝎蚁本就可以算是七虫族魔蝎部落的后裔,虽然已经沦为兽族,但是香火情总是有的。既然如此,为了城中那些人,也为了城外这些蝎蚁,总共加起来几十万条性命,这一趟也得走一走了。 念及到此,一夹马腹,朝金沙城的方向走去。轻霜原本有些惊惧,可是被高庸涵散发出的那股气势感染,也昂着头缓步踏进蝎蚁的圈子。这么做看似很危险,其实高庸涵自有主张。从前几天和风如斗一起相助那几名炎焱族人,共同击杀蝎蚁的过程来看,其性情暴躁,一旦开始攻击便不死不休。但是在此之前,它们并非是全然不顾死活的鲁莽之辈,至少沿途感受到两人强者的气息,往往会先行避开。只要蝎蚁还有一点点残存的意识,高庸涵就有把握顺利进城。 见到高庸涵和轻霜近身,四周的蝎蚁全部竖起蝎螯,嘴里发出嘶嘶的低鸣,像是在警告来敌。高庸涵不慌不忙,按照当日枯镝所授的方法,默念口诀,再次施放出千钟阁大法师的神迹。幻象一出,众多蝎蚁望着那名虫人老者的幻象,顿时躁动起来,陷入到不知所措的状态,很快地,这股异动传遍了整个蝎蚁大军。 随着不断深入,周围聚集的蝎蚁越来越多,如果此时蝎蚁突然发动,高庸涵自顾很难脱身,就算当场丧命也毫不稀奇。因为越靠近金沙城,杀气越重,重的几乎连他都有些心惊,更别说轻霜了。若不是轻霜经过了九天聚雷大阵的锻炼,只怕早就四足发软,瘫倒在地上,饶是如此,轻霜也走的无比艰难。 高庸涵从没有想到,这些蝎蚁居然能爆发出这般强烈的杀气,比之当初焚天坑内,面对十万褐甲蠕虫大军,还要来的凌厉。当日枯镝并没有提到魔蝎部落,不知是何道理,看来只有等下次去焚天坑的时候,才能作一番了解。 一阵急促的低啸,蝎蚁群突然分开,闪出一条通道。通道的尽头,一只浑身漆黑的蝎蚁傲然立在那里,就如同一名绝顶高手,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。走到近前,高庸涵才发觉这只蝎蚁与其他的都不相同,除了身材比较瘦小,最显眼的是身上没有金色的花纹。而最最重要的,在这只蝎蚁身上,高庸涵有了一阵熟悉的感觉。 “你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有千钟阁大法师的神迹?”那只蝎蚁静静地看着高庸涵,指着那重幻象,良久才开口,不过说的却是七虫族的古语。 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?”高庸涵根本无法听懂,但是这个意思大体猜到了,微微一笑,将幻象收回体内,悠悠说道: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,我来此并无恶意!” 那只蝎蚁笑了笑,用很纯正的厚土界通行语言说道:“你果然不是我们七虫族人,以外人而能成为千钟阁大法师,你是第一个!”原来,它刚才有意用七虫族的古语,只是想看看高庸涵是否是虫人幻化而来。 “我明白,一直以来我都很惶恐,怕担不起这个重任!” “我不知是谁选你做千钟阁大法师的,但是他们的眼光不错!你能说出‘重任’两个字,显然没有为这个虚名而沾沾自喜,反倒诚惶诚恐,很好,很好!” “想来阁下一定魔蝎部落的人了,不知如何称呼?”此人的语气很大,有些老气横秋,似乎对千钟阁大法师的头衔,并不怎么在意。高庸涵摸不清此人的来历,所以先要问清楚。 “我的姓名么,早已忘掉了。”那人的神色有些落寞,随即大眼一翻,说道:“你可以叫我蝎翁!” “蝎翁,别的我不便多问,只想请你闲暇时赴焚天坑一晤,想来那里一定会有故人吧!” “哼哼,九界坍塌这么多年了,故人想必早都死绝了,那些小辈还是不见的好!”蝎翁似乎另有顾虑,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多谈,转而问道:“小子,你可是想要进城?” “正是,所以要请问蝎翁,这些可都是你的手下?”高庸涵指了指四周的蝎蚁,续道:“不知为何会,将金沙城围得水泄不通?” 蝎翁忽然仰天大笑,所有的蝎蚁都随着笑声,鼓噪起来。 PS:这两天楼下装修,油漆味熏得人头昏脑胀、恶心反胃,根本没怎么写,这个周末在家补这两天欠的账,暂停更新,请大家谅解!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一二章 三天 第二一二章三天 数万字蝎蚁齐声鼓噪,声势惊人,金沙城上一片惊恐。虽说有当年神工会留下的机关,但是能否抵挡住数万只蝎蚁的攻击,大成疑问,均自远远朝高庸涵这里望来。从高庸涵一人一马闯入蝎蚁阵中,城墙上的人便发觉了,除了惊讶来人没有受到攻击以外,心中不由得均升起了一线希望。 “蝎翁为何发笑?”高庸涵神色不变。 蝎翁厉声喝道:“你可知道,这些蝎蚁数百年来,都遭受了何等凄惨的对待?它们的死活,又有谁在乎?如今,还有人抢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宝贝,你说它们会怎么做?” “什么东西,可以给我说说么?”果然所料不差,高庸涵不禁微微叹了口气,想起了那个叫烈九烽的炎焱族修真者。 “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,你能找得回来么?”蝎翁身为魔蝎部落的修真者,对高庸涵这个新任的千钟阁大法师,当然还不至于反目,但是他的态度却有些奇怪。并没有像其他族人那般,对高庸涵尊崇有加,语气间显得很不客气。 “只要你告诉我,我自会尽力把这件宝物找回来。”高庸涵淡淡说道:“今日这件事,我劝蝎翁还需慎重,只怕接下来会引来天翔阁的报复。” “天翔阁是什么东西,我岂会惧那些鱼人?”蝎翁双眼一翻,目中透出一股杀气。 “你虽然不怕,可是这些蝎蚁就遭殃了!”高庸涵针锋相对,一句紧似一句。 “不要以为你是千钟阁大法师,就可以胡说八道,要不是我在帮这些蝎蚁,他们只会更惨。”蝎翁顿了一顿,跟着森然说道:“别以为你有这重身份,我就一定会听你的。千钟阁大法师,好响亮的名头,哼,我还不放在眼里!” 此时,高庸涵已经大致可以确定,蝎翁对于如今九界的形势,似乎并不怎么清楚,而且魔蝎部落和其他几个部落之间,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密。这一点,他基本上猜的八九不离十。 魔蝎部落在七虫族的七大部族当中,当属另类。因为在几件大事上,他们与其他的部落发生了极大的分歧,慢慢地便疏远了,游离在核心之外。不过他们的实力却很不错,比之褐甲蠕虫、银牙厉虫和红丝蛰虫等部落,算起来要高出一筹,这也愈发养成了高傲的心气。九界坍塌时,魔蝎部落大部随着散落的蜃沙界,飘落到他处,只有极少掉在了厚土界,结果却沦为与金血蚁一路。 蝎翁另有奇缘,所以在残破的九重天境内漂泊了近千年,还能保住性命。在一年多以前,历经磨难才辗转来到厚土界,不偏不倚就到了九重门,遇到了这帮子蝎蚁。以他的修为和智谋,很容易成为了蝎蚁的头领,正打算整合手中的力量,有一番作为时,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,他怎能不怒?蝎翁和枯镝等人一样,对于当年在蜃沙界时,七虫族的盛况记忆犹新,总幻想着能光复盛世。蝎蚁的整体实力,虽然比不上原来的魔蝎部落,但是掌握在手中还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实力。正自踌躇满志,却被人潜入巢穴,偷走了那样东西,盛怒之下一路追到了金沙城,除了要夺回那东西,还要将那人碎尸万段。 “我当然相信,以蝎翁的手段自然不惧天翔阁的人。”蝎翁的修为倒底如何,高庸涵还真看不透,但是能从九界坍塌时一直活下来,单凭这一点就称得上是老怪物了。不过就算是杜若的本事,也绝对没有把握,单挑诸如天翔阁之类的修真大派。一旦风如斗等人赶过来,最后的结果,只怕就连蝎翁本人能否全身而退,都大成疑问,更不要说这些蝎蚁了。所以这话高庸涵一定要说:“但是,天翔阁怎说也是一个大派,其下高手如云,以今日之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。到时,这么多蝎蚁,真的就劫数难逃了!” 高庸涵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,而且完全是提蝎蚁考虑,蝎翁虽然狂放,但还不至于不明是非,当下不再说话,只是冷哼一声。 “我虽不才,但是恳请蝎翁能给我几天时间,等我查明之后,定然尽全力将你们说的那样宝物,设法找回来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到了此时,高庸涵业已看出,蝎翁只是碍于颜面在那里强撑,所以这番话说的十分委婉。他之所以有把握找回那样东西,第一是初步判断,此事和烈九烽的关系极大,另外,便是十二叠鼓楼长空阁、鱼翔阁和霜天阁的三位管阁主事,想必此时已然到了金沙城。有这三位高手相助,放眼当今天下,除了像杜若、海邀黎之类的极道高手以外,恐怕还没有谁挡得住四人联手。基于七虫族的交情,也为了大局不至糜烂,还有金沙城内外十余万条性命,高庸涵可谓是用心良苦。 “要是找不回来,又怎么样?” “找不回来,我就不再插手此事,蝎翁想怎么做都成。”高庸涵胸有成竹,自然答的极为爽快,继而问道:“敢问蝎翁,那件宝物是何模样?” “那件宝物其实是——” 蝎蚁继承了金血蚁的天赋,能分泌出一种很特别的黏液,可以将黄沙熔化,转变成一种特殊的金属。因为这种金属一缕一缕的如同龙须,蝎翁将其称之为龙须蝎金。所有的蝎蚁都是蚁后所出,而龙须蝎金说穿了,就是用来喂养蚁后的食物。由于蝎蚁凶悍无比,而且深藏在地底,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,世上还有龙须蝎金这样东西。 蝎翁凭借身上的体味,很轻松地进入到地底数百丈深的蝎蚁巢穴,然后通过控制蚁后控制了整个蝎蚁族群,自然也就发现了龙须蝎金。以他的眼光,当然看的出,这个龙须蝎金实在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炼器材料。可惜每日的出产有限得很,仅够蚁后食用,几乎不可能有剩余。蝎翁想尽办法,用了一年时间才存了二十来斤的龙须蝎金,打算拿来打造一件法器,看看能不能帮蝎蚁恢复一点灵性。蝎翁见多识广,他总觉得七虫族自九界坍塌之后,灵胎尽失着实没有道理,于是想到这个办法。 几天前,蝎翁在沙漠里一处僻静的地方,苦思法器的炼制之法,以及该加入哪些符篆,谁知就被人趁虚而入,硬生生抢走了那二十斤的龙须蝎金。蝎翁当然不能善罢甘休,于是一路追到了金沙城。 “原来是这样!不知那人是哪族的修真者?” “那人一身的火,是一个炎焱族人!” “看来,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烈九烽所为,难怪当日他一走,蝎蚁便退却,原来是追踪而去。”高庸涵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,点点头,跟着仔细询问了龙须蝎金的辨认方法,而后说道:“蝎翁,我一找到龙须蝎金,便给你送过来。在此期间,请你千万不要贸然攻城,否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!” “好,我就给你三天时间。三天之后,正午时分,见不到龙须蝎金,我便开始攻城!”说完,也不等高庸涵作答,一声尖啸,然后高高跃起一头扎进沙丘之中。蝎蚁听到啸声,纷纷钻入地下,原本黑压压的一片,转瞬又回复成满地黄沙。 这一下异变,金沙城城墙上的人欢喜之余,也复骇然,没想到来人居然能不动声色,就将这么多蝎蚁给喝退,均对这一人一马产生了极大的好奇。看见高庸涵纵马驰来,急忙打开城门,一行人早早地守候在城门口。轻霜的脚程很快,一下子就到了眼前,当先是一名御风族人,一脸含笑兜头一揖:“多谢真人解金沙城之围,小人金沙城主扶风谅,恭迎真人!”在他身后还有一大批形形色色的人,均是一揖到地。 “诸位客气了,只是蝎蚁并未走远,这几天大家还是不要出城为好!”高庸涵一面还礼,一面避重就轻地说道。之所以不提三天的期限,是因为这里人多口杂,一来怕再度引起恐慌,二来怕引起烈九烽的怀疑。趁着进城之际,找了个机会凑到扶风谅身边,低声说道:“扶风城主,我有要事需要你协助,如果在三天之内不能办妥,蝎蚁就会攻城。” 扶风谅的涵养极好,闻言只是脸色稍微变了一下,随即恢复正常,同样低声答道:“真人放心,为了阂城数万口性命,我一定鼎力相助。具体细节,等回府再说!” 高庸涵嗯了一声不再多说,婉拒了众人的宴请,跟着扶风谅回到城主府中。一边小酌,一边将事情的原委大致讲了一遍,只说有个炎焱族修真者,抢了蝎蚁的一个东西,躲进了金沙城中,才引来蝎蚁的围城。 “我就说嘛,自金沙城建成以来,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。却原来是有人做了恶事,凭空给金沙城惹上了无妄之灾!”扶风谅恍然大悟,不禁有些恼怒。 “扶风城主,城中有多少炎焱族人,你能查清楚么?” “这个容易得很,真人先请用点饭,我去安排一下,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。” 金沙城的居民总数只有三万多人,主要以御风族和人族为主。但是这里是黄氏商会的一个重要据点,所以常年都有大量的商队、商旅往来,最多时能超过十万人,比之城中居民都要多出好几倍。这次蝎蚁围城,幸亏恰逢新年,所以商旅并不算多,加起来不过两万余人。炎焱族与外界来往向来不多,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踏出过熔海崖,所以商旅之中的炎焱族人,寥寥无几,找起来可以说毫不费力。 “那就有劳扶风城主了。不过还需小心,万万不可走漏了消息,一旦找到那人,你们不要出手,等我来!”有扶风谅的帮助,相信那个炎焱族修真者很难遁形。 “真人尽管放心,我一切都照你的吩咐来做!”扶风谅多少学过一点剑道,但是比起高庸涵这种修真者来说,相差太远,至少他就不敢单枪匹马闯进蝎蚁群里。从昨天一大早被围开始,他就打算好了,一旦城破立刻逃命,反正御风族人都会飞,也不怕跑不掉。至于其他的居民、商旅,只有听天由命了。这时突然听说有希望解围,自然是大喜过望,同时对高庸涵也是礼敬有加,言听计从了。 “我还有件事情,城主府上可有空闲清静的房子?”那日见识过烈九烽的修为,高庸涵自认没有必胜的把握,而且修真者之间的拼斗,威力太大,往往会伤及无辜。为了稳妥起见,还是先设法和三位管阁主事汇合,尽量一出手就能将对方制住。 “有,有!”扶风谅连声应道:“我这就去安排,真人用完饭后,自有人带你去!” 交代完这些事情,扶风谅径自出府,招集人手调查炎焱族人。高庸涵跟着府中下人,穿过后堂来到一个独立的院落,确信四周无人以后,掏出杜若给的那面玉牌抛到空中,右手划出一道符纹,轻飘飘地印到玉牌上。 金沙城中,三个人均自一愣,朝城主府这边齐齐看来。 ps:九界读者群一已满,如果想聊聊的话,请大家加群5443220 第二一三章 观火 三人并不是一路,但是心里俱是一愣:“说好是正月十五会面,怎么今天就收到传唤?”其中一人冷笑一声,仍旧躲在客栈中,埋头自己的事情,其余两人想了想,还是赶了过来。 等了片刻,高庸涵心中微微一动,感知到有两人进了院落,当即打开房门,朗声道:“到的是哪两位管阁主事?” 一声轻笑,却有两个身影闪进了房内。发出笑声的那人,竟然是名人族女子,一身裁剪的极其合身的鹅黄色长裙,将身段衬托的婀娜多姿。乍一看姿容一般,再细看却是越来越好看,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更显风情万种。另一人是凤羽族人,却和羽焚星、凤匀闲有几分区别,尤其是背后的一对肉翅要大得多,而且两侧肉翅上各有四只眼睛,每只眼睛都灵动无比。如果说,那名人族女子满脸含笑,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,那名凤羽族人便仿佛来自地府,周身阴气极重。 “想不到月先生挑选的尊主,竟然和我同为人族,当真是意想不到。属下长空阁主事苏妙淼,参加尊主!”那名女子眼波温柔之极,顾盼之间别有一种娇媚,高庸涵居然都有些禁受不住,忍不住心头一阵乱跳。 “属下霜天阁主事凤天一叶,参加尊主!”凤天一叶神情淡漠,话也不多,看上去对高庸涵这个新任尊主,颇有些瞧不上眼的感觉。 “鱼翔阁主事呢,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?”高庸涵自然知道,自己初来乍到,要想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杀手服帖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所以面容不变,仍旧是那副从容的神态。 “尊主,我们三人几乎从不碰面,这次要不是你召唤,要想看到凤天一叶这张鬼脸,只怕都不容易得很呢。”凤天一叶冷哼一声,将头扭向一边,苏妙淼也不理会,娇笑道:“至于鱼翔阁主事倒底来没来,有没有收到你的消息,我可真的不知道了。只是不知尊主的名号,可以告诉属下么?” “我姓高,叫高庸涵!” 一语既出,苏妙淼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,心中暗想,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号称“双杰”之一的高庸涵。就连凤天一叶,也侧头看了一眼。 “两位请先坐一坐,等会和我一起出去办点事。”苏妙淼看似热情,其实骨子里和凤天一叶一样,对高庸涵并不怎么尊敬。高庸涵也不着急,盘算着先把龙须蝎金的事情办妥之后,再想办法收服这三位主事。 “什么事情,居然能劳动尊主大驾?”苏妙淼看似随意一问,其实是想摸一摸高庸涵的底,以便决定日后该采取何种方式,对付这个新任尊主。 “什么事情,待会便知。”说完,高庸涵往后一靠,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。 苏妙淼看了高庸涵一眼,找了一把椅子轻轻坐下,把玩着手上的一枚玉扳指。凤天一叶则站在原地,看着窗外浮云,似乎若有所思。三人姿态各异,却是各怀心事,房中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,就连三人的呼吸都渐渐隐去。 如此到了未时三刻,就听见外面有人隔着院门高呼:“真人,真人!” 苏妙淼和凤天一叶方佛没有听见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高庸涵微微一笑,身子一晃闪了出去,打开院门看见一头大汗的扶风谅,笑道:“可查出来了么?” “查出来了!”整个九重门的炎焱族人,加起来也就五十多人,而且这五十多人一向都在黄风澜一带,极少踏进金沙城。眼下,城中的炎焱族人不过才十余个而已,以扶风谅的耳目和手段,要查出这些人在哪里,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。不过他觉得,这些都还算不得本事,要是能从十余人中找出那个修真者,才算不枉了这个城主的名头。 此刻正好在高庸涵面前表表功,当即回道:“城中如今总共有十七个炎焱族人,进城最晚的都超过十天,唯有一人例外。那人是前天傍晚进的城,结果昨天一大早,蝎蚁就发疯似的围城,一定就是真人要寻找的人了。”说到这里,扶风谅仍显得心有余悸。数万蝎蚁强悍的破坏力,令人恐惧之极,要不是城墙外安置了几百年的机关,恐怕此时的金沙城早已变成了一堆瓦砾。 “嗯,此刻人在哪里?” “那人进城以后,一直宿在城中的火石客栈,半步都没离开过。”扶风谅的声音很低,像是怕别人听到一般:“我已通知了守护金沙城的天翔阁修真者,此时,他们已将火石客栈暗中监视起来,那人一定逃不掉了!” 听说有天翔阁修真者,高庸涵眉头一皱,有些不悦地说道:“我不是叫你不要惊动他人么,你怎么还叫了天翔阁的人?” “真人有所不知,这几名天翔阁的修真者,是奉命派在此地行使守护之责。这么大的事,我不敢不通知他们。”扶风谅看出高庸涵的不快,显出为难之色,解释道:“他们也知道,不是那个炎焱族修真者的对手,所以只是远远地监视,一切还是要等真人前去定夺。” “好吧!”高庸涵也知道,扶风谅说的是实情,唯有希望天翔阁对自己下的追杀令,还没送到金沙城中,转而问道:“火石客栈,名字怎么如此古怪?” “真人不知,自金沙城建成以来,先期来的都是各族的修真者,尤以焰阳宗和巨擎阁的人,最难安排住处。所以越冶阳大师特意以金石,造了一座火石楼,楼高百丈,通体黑色,就在城北,极其好认。” “嗯,原来如此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说道:“待会你把附近的人都撤走,我去会会那个炎焱族的修真者。” “是,谨祝真人马到功成,早日解了金沙城的围!” 高庸涵打发走扶风谅,回到房中,苏妙淼笑道:“尊主,咱们这是要去火石客栈么?” “你们既然已经听到了,就陪我走一趟。”高庸涵看到两人脸上均流露出一丝不屑,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想仗着人多,也不分辨,笑道:“那人的修为不弱,我自认为没有必胜的把握,叫两位的目的,也就是关键时刻帮我一把,制住那人。” 看看两人均默不作声,高庸涵知道他们一定会跟上来,脚尖轻轻一点,踏上屋檐朝城北疾奔而去。凤天一叶冷冷说道:“咱们一定要跟去么?” “这么热闹的事情怎能不去?我还真想看看咱们这位尊主,如果知道他找的这人是谁,会有什么表情。”苏妙淼一脸的坏笑,轻飘飘跃到半空,跟着高庸涵一路奔了下去。凤天一叶想了想,居然就此消失在虚空之中。 火石客栈果然好认,因为它原本就是城北最高的建筑。到了楼前,高庸涵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,看到四周隐隐有人影晃动,知道是天翔阁的人。其中一人朝高庸涵点点头,然后手往楼里一指,示意那人就在楼内。高庸涵定了定神,缓步走进这座金石砌就的高楼。 火石楼高达百丈,占地足有数十亩,却只有六层,因为底下三层是预备给源石族人住的。想必是扶风谅办事的效率很高,楼下已经空无一人。高庸涵沿着宽大的石阶一路上行,不禁感叹,越冶阳不愧是鸿铸天工的杰出人物,竟然将楼修的如此玄妙,内中暗含天九之数。想来,当初也是考虑到炎焱族和源石族均性情暴躁,怕他们一时忍不住动起手来,不至于毁伤高楼,殃及无辜。是这样的一座金石高楼,倒省去了原先的担心。 到了顶层,竟然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厅,只有一个全身冒着火光,背着着楼梯口的炎焱族人,盘膝坐在那里。“你们搞出那么大的动静,怎么就只有一个人上来,未免也太瞧不起烈某了吧?”那人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缓缓转过头。 “果然是你!”此人身高五丈,一对赤红的火翅缓缓扇动,一条火色的尾羽拖得很长,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只火凤凰,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烈九烽。 “原来是你?”烈九烽没有想到,上来的人居然是高庸涵,倒是微微一愣。 当日抢了蝎蚁的龙须蝎金,结果在沙漠当中被几名同族围攻,以至于蝎蚁尾随而至,要不是念及香火之情,怕那几名同族后辈丧命于蝎蚁之手,烈九烽早就一走了之了。没承想,蝎蚁悍不畏死,稍一耽搁反倒深陷重围,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族修真者,和那个御风族修真者适时出手,结局还真的很难说。自到了金沙城之后,他便知道蝎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,但是由于有一个死约会,不得不多等几天。刚才楼下的动静,烈九烽已经猜出,有人想要对自己下手,只是没想到上来的,是那个人族修真者。 “把东西拿出来,我不为难你!”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静静说道。 “哼,好大的口气,还没人敢要我的东西。”烈九烽仰天喷出一股烈焰,跟着喝道:“当日你出手相助,烈某一向恩怨分明,今日权且不和你一般见识,你还是下去吧。” “你可知道,正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,金沙城才遭到围攻,十余万条性命,我不能不管!”高庸涵的语气仍然十分平静,但是其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:“只要你交出龙须蝎金,那些蝎蚁自然会退去。此事本就因你而起,何必叫这么多人陪着你送命呢?” “嘿嘿,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,只要进了我的口袋,就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。” “说不得,我只有试试看了!”看烈九烽的神情,高庸涵知道再说无益,只能通过武力才能解决这件事了。 “好,只要你能胜得过我再说!”烈九烽的性子颇为刚烈,说完双翅一扇,倏忽欺到高庸涵身前,一探手卷起一股烈焰朝高庸涵抓来。 一道闪电击出与烈焰撞击在一起,发出一声脆响,两人均是一晃,心知遇到了劲敌。烈九烽大喝一声,双翅伸展到极致全力一扇,大厅内登时化作一片火海。 火光之大,不断有烈焰卷出窗外。楼下的扶风谅等人哪曾见过这等阵仗,均自惴惴不安,急忙招呼火石楼附近的人退后,怕万一楼塌了平添死伤。在不远处的一座屋檐上,苏妙淼好整以暇地望着火石楼,仍旧把玩着那枚玉扳指。 “就任他们这么打么,万一烈九烽失手,将尊主打死怎么办?”凤天一叶的声音仍是那么阴冷。 “他们是死是活,又不关我们的事,你不是一直对鱼翔阁垂涎三尺么?”苏妙淼一脸的不屑。 “万一月先生怪罪下来,如何自处?” 一想到月先生的手段,苏妙淼禁不住心头一寒,口中兀自硬撑:“烈九烽发起疯来,我可拦不住,除非是你出手还差不多,所以这件事和我无关!” 凤天一叶斜眼瞅了苏妙淼一眼,冷哼道:“你一天算计那么多,就不怕老得快么?” “咯咯咯!”苏妙淼伸手摸了摸脸颊,柔声道:“我只是在帮你,你却咒我老,太说不过去了吧?” 第二一四章 主事 楼内,高庸涵的褐纹犀甲早已显现出来,为了抵挡越来越强的烈焰,灵力几乎催到了极致。由于和火螈相处日久,对于地火熔浆的灼热,他早已有了心得,一般的火焰根本伤不到他。只是,烈九烽自幼便在熔海崖沸浪池的天火中修行,体内天火几达炉火纯青的地步,令他应付起来大感吃力。 烈九烽同样暗暗吃惊,当日沙漠一见,虽觉得这个人族修真者修为不弱,但是并没在意,此时交起手来,才发觉此人很难对付。尤其是在烈焰的逼迫下,褐纹犀甲中的临星冕影化作一条银龙,跟随高庸涵的垂弦闪电,在火海中上下翻腾不断地轰击过来,令他也是疲于招架。为了对付银龙,火翅上两根七彩火羽激射而出,化作两只火凤,与银龙缠斗到一起。 一时间,两人棋逢对手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烈九烽自加入十二叠鼓楼以来,已经很少与人动手,难得高庸涵的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,打得性起,一声长啸两道粗大的火柱击出。 高庸涵一见对方出手,登时认出这个法术便是焰阳宗的怒焰奔雷,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叶帆的身影。叶帆幼年时偶遇一位焰阳宗的修真者,那人看叶帆性情厚重,一时心喜传了他怒焰奔雷的法术,不过他毕竟不是炎焱族人,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学了个皮毛。此时看烈九烽施展出来,无论气势还是声威,比之叶帆当然高出了太多。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叹息声中,高庸涵不禁回想起以前和叶帆切磋时的情景,暴出一声大喝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 两道金光一闪,狠狠地和火柱碰撞在一起,强烈的法力波动,居然将火石楼的楼顶震塌,烈焰和金光掺杂着冲天而起。这一下,两人都是倾尽全力,心中大感痛快。高庸涵原本是想依靠火螈、尸螟蝠之类的异兽,尽快将烈九烽制服,拿到龙须蝎金。可是见到了久违的怒焰奔雷,因此想起了叶帆,心神激荡之下体内魔雾蠢蠢欲动,不禁生出了一个暴烈的念头,想要硬撼敌手。一击之后,索性收回临星冕影,大叫道:“烈九烽,你可敢与我硬拼?” 烈九烽双翅一振跃到半空,那两只火凤飞回到体内,重新变回七彩火羽,而后直视高庸涵,隔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:“痛快,痛快!今日咱们谁也不靠法器,就此大战一场!”说完,双手不停弹出法诀,周身火光愈发耀眼,最后大喝一声:“八重叠炎”,合身扑了下来。 本作品q i s h u 9 9 . c o m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!叶帆曾经说过,怒焰奔雷最精深的一招叫做“八重叠炎”,施展出来威猛绝伦,单只烈焰的温度就连金石都能熔化,更休说其中还蕴含的法力叠加。叶帆没有学过八重叠炎,却对这一招推崇备至;高庸涵从没见识过倒底有多厉害,但是知道这一招,一定算得上是顶尖的法术。因为叶帆从不夸大其词,没有把握的事从不乱说,高庸涵对叶帆的话一向深信不疑,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。 在天机门和玄元宗的法术当中,有很多法门都可以叠加法力,此时当然不能示弱,同样一声暴喝:“惊风,破!”聚象金元大法击出时,不再是金光一片,居然形成了一道一道的金环,金环当中隐隐生出幻象,隐约可见一条金蛇狂舞。在烈九烽的逼迫之下,加上近来灵力又有相当的提升,高庸涵惊喜地发现,“地发杀机”已经突破到第二重境界。 高庸涵单挑烈九烽的那句话一出,苏妙淼禁不住啐了一口:“两个都是——”话音未落,一声巨响传来,紧跟着是那股漫天的战意,顿时惊得一张俏脸花容失色,将没说出来的“疯子”两字,给生生咽了回去。 这一下硬拼,金沙城阂城震动,均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。如同前几天过年时的烟花,一大捧火焰在天空绽放,虽是白天,仍然绚烂夺目。烈九烽被震得倒飞出去,而高庸涵脚下的火石楼,则拦腰断成两截。堂堂鸿铸天工的手笔,硬生生被两人的法力给震塌了,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,混合在烈焰当中向四周激射而出。幸亏扶风谅早有准备,而且四周还有那几名天翔阁的修真者,所以只是损毁了一些房屋,人员倒没什么损伤。 这时就听见烈九烽的声音从半空传来:“好小子,再接我一招试试!” 火海废墟当中,一阵宏亮的笑声响彻当场:“漫说是一招,就算是十招,我也奉陪!” 听到两人的对话,扶风谅叫苦不迭,要是再来这么几下,不必等蝎蚁攻城,这两个修真者就把金沙城给拆了。可是抱怨归抱怨,脚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,急速朝后退去。高庸涵和烈九烽两人,交手时的法力波动倒还罢了,最令观者心寒的是两人体内那股冲天战意,心志稍弱类似扶风谅一类的人,早就心惊胆颤了。 接着又是一下硬拼,这一次两人不约而同,都想用阴柔之力化解对方的威猛。结果并没有出现腾空的烈焰,反而在火石楼中间,两人合力拉扯之下出现了一个虚空,四周的火焰竟然被吸了进去。高庸涵和烈九烽忍不住对看了一眼,都为对方的应变之快暗暗赞叹,手下同时发力,一震之下均倒退出三丈开外。 就在此时,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场中,一股阴风拍向那个虚空,虚空带着火光扭曲了几下消失不见。高庸涵心中一懔,来人的修为比之自己,要高明许多,正是一直躲在一旁观战的凤天一叶! “哼,我烈某的事情,还用不着你插手!”烈九烽看清来人是谁,当即收手,只是神色之间有些古怪,似乎对凤天一叶既有几分畏惧,又隐隐带了那么一点不屑。 “我只是要告诉你,这位便是咱们的新尊主高庸涵。”凤天一叶始终是一副冷漠的神情,即便是两人打得如此惨烈也毫不动容。刚才看到两人交手时的气势,凤天一叶就有些坐不住了,一旦有了死伤,回头要是让月先生知道了,自己肯定会很惨。明明知道苏妙淼也在担忧,但是倒底比不得她的城府,眼见两人越打战意越浓,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阻止。 “这位烈九烽烈先生,想必就是鱼翔阁的主事了?”从凤天一叶一现身,高庸涵立刻就明白了,眼前之人便是另一名管阁主事。 “原来你就是新尊主?”烈九烽周身一暗,将原本蒸腾的烈焰收回到体内。鱼翔阁曾派出尸头蝠王等人追杀高庸涵,却没有任何结果,所以对于高庸涵其人,烈九烽特意了解了一下,此时一见,有些好奇地打量了高庸涵一番,悠然说道:“虽然烈某没有把握赢你,但是也不会输给你。你的修为不差,不过比起月先生来——” “九哥,你这话可就不对了!咱们这位尊主年纪这么轻,却有如此修为,难道没听说过‘东陵府双杰’的名号?日后的成就难以估量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和月先生不相上下了。”娇笑声中,苏妙淼带着一阵香风,飘然落到台上。 烈九烽哼了一声并不答话,对苏妙淼很明显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,高庸涵看在眼里,不禁大为头疼。三位管阁主事,每人都有一身惊人的本事,其中尤以凤天一叶为高,应该和狂君上人、狂尊等人不相上下。烈九烽性子倒是爽直,但是做事不计后果纯凭个人好恶;凤天一叶看似冷漠,其实别有怀抱,否则不会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,才点明各自的身份。最看不懂的,就是这个美艳之极的女子,苏妙淼倒底是什么居心,高庸涵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。 杜若管理十二叠鼓楼,纯粹凭的是他那超凡入圣的修为,和魔界那种毒辣的手段,以至于令手下根本不敢兴起反抗的念头。此时换成了高庸涵,就不能这么做了,该如何将这些人笼络到手底下,还得大费思量。不过急不在眼前,高庸涵朗声笑道:“既然三位主事都到齐了,不如找个地方喝上几杯,聊一聊?” 看到三人均不置可否,高庸涵转头向苏妙淼说道:“苏主事,不知这金沙城中,可有上等的酒楼?” “此处有一家客怀居,乃是陶氏所开,那里有一种酒香醇无比,叫做‘三日醉’,不如去那里如何?” “好,咱们就去客怀居!”众人跟在苏妙淼身后,朝东走去。高庸涵落在最后,特意对扶风谅表示歉意,原本是想不波及到无辜,可还是把火石客栈给毁了,心下不免歉然。扶风谅此时哪里还敢多说,除了一个劲地表示无妨,最关心的还是金沙城的安危。高庸涵少不得一番安慰:“扶风城主放心,那人如今和我成了朋友,一定可以解除金沙城之。”说完,在扶风谅一连窜的道谢声中,跟了上去。 到了客怀居,那里的掌柜早已从别人口中得知,这几个人都是极厉害的角色,所以亲自出来招呼,将众人引到后院的一间雅室。然后瞅了个机会,将高庸涵拉到一旁,施了一礼低声道:“参见高帅!家主已经交代下来,凡是陶氏所属各大商行,包括人力、财力和物力,只要高帅需要,但凭差遣!” 高庸涵闻言大为感动,当日龙门镇一晤,陶慎言曾亲口允诺,今日一见果然是言而有信,当即谢道:“请掌柜回复陶国公,就说高某感激不尽,日后自有回报!” “高帅的话我一定带回给家主,不知高帅在九重门,可有我们效力的地方?” “有一件事,还真要麻烦掌柜。”高庸涵想起当日对明谷溪的承诺,不知道他如今怎样,是否受到了黄氏的惩处,不禁叹了口气:“去年七月,我在西岭戈壁遇到了黄氏商行一个商队,里面有一个账房管事,叫做明谷溪的千灵族人,不知掌柜可曾听说过?” “知道,知道!”掌柜的连连点头:“千灵族人出来做这种事的很少,所以在黄氏商行里,这个明谷溪也算是小有名气。怎么,高帅要找此人?” “不错,我曾答应了他一件事情,所以烦劳掌柜帮我找一下他。” “好说,好说!”掌柜看看无事,躬身告退。 交代完这件事,高庸涵松了口气,转身进到房内。就见苏妙淼拿出几枚玉柬,随手抛给烈九烽:“九哥,这里面都是那些人的资料,条件如何也清清楚楚,怎么做你自己安排。” 烈九烽接过玉柬,看也不看丢进怀里。高庸涵知道,这些都是杀人的生意,每个玉柬均代表有人会被杀死,无奈摇了摇头。 苏妙淼接着又拿出一枚玉柬,递给了凤天一叶:“叶老,这个人很难对付,只好麻烦你们霜天阁的人出手了!” 高庸涵大感好奇,脱口问道:“这里面要杀的,是什么人?” 第二一五章 借势 此话一出,苏妙淼等三人齐齐扭头,看着高庸涵。高庸涵这才醒悟过来,这种事的确不能随意发问,可是转念又想到自己本就是十二叠鼓楼的尊主,当即双眉一抬,沉声道:“这里面要杀的,倒底是什么人?” 烈九烽兴趣盎然地看着高庸涵,嘴角含笑一言不发,他对这位新尊主,有一种不打不成交的好感。凤天一叶一直都很阴沉,唯有苏妙淼笑道:“尊主想知道杀谁,当然没有问题。”话语间漫不经心,仿佛玉柬内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。 高庸涵结果玉柬,放出神识一看顿时大惊,因为要杀的人他认识,虽然交往不过才两次,但是关系已然很密切。玉柬上的话只有一句:“半年之内,杀陶慎言!” 有人想陶慎言死!也只有陶慎言这种人,才有可能动用到霜天阁的杀手! 高庸涵一时情急,脱口而出:“这笔生意,我们不做!” 此话一出,就连烈九烽的眉头都皱起来了。 “不行!十二叠鼓楼的规矩,只要接了就一定要做到,这是当初月先生定下来的!”凤天一叶终于变色,摇头道:“这个先例,绝不能开!” “那么我呢?”高庸涵一自指,生出一股傲人的气势,一字一顿说道:“不是当初也有人买我的命么,怎么一直到今天,我还活的好好的?” 月先生在将十二叠鼓楼交给高庸涵之际,便已告诉他,出钱买他命的只是个小人物,是陶氏在东陵道的大掌柜陶敦方。说实话,听说是陶敦方以后,高庸涵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。失望的是,陶敦方纯粹为了私怨做出这等蠢事,欣慰的是,并非如先前想的那样,是历山找的人赶尽杀绝。不过后来陶慎言和高庸涵会晤之后,陶敦方已经知道,杀人的事情不能再做了,而且他知道惹不起十二叠鼓楼,所以从来不敢催促。后来更是有杜若的严命,十二叠鼓楼也就没人去找高庸涵的麻烦,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。 见三人并不答话,高庸涵续道:“月先生亲口对我说,是他下令不许你们动我,可有这回事?” 高庸涵一提出这件事,凤天一叶立即闭口,虽说这是月先生唯一一次插手此类生意,但是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。就连苏妙淼也闭紧了双唇,不敢多说一句,月先生的手段他们绝不敢再去领教。唯有烈九烽心中惴惴不安,因为刚才才和高庸涵大战了一场,还一心想要了他的命,已经算得上是违背了月先生的命令。 “这么说,尊主是可以决定做还是不做了?”高庸涵扫了一眼,三人的嘴闭得更紧了。虽然不怎么瞧得起这位新任尊主,而且私底下偶尔还会使一些绊子,可是明面上,谁也不敢当面顶撞尊主,因为这同样是十二叠鼓楼的规矩。 “好,既然三位都不说话,这件事就这么定了!”高庸涵轻轻敲着桌子,跟着森然道:“若是让我知道,谁敢阳奉阴违,哼哼!你们可别忘了,是月先生极力将尊主之位让给我的,我自然也可以不做这个尊主。他要是问起来,我只有实话实说,到时候就你们自己去和他解释!”他很清楚,此刻搬出杜若当挡箭牌,只会让三人更加小看了自己,但是形式所迫,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 “是,属下遵命!”三人无奈一起躬身领命,尤其是凤天一叶显得极不自在。 “好了,先喝酒吧!”对于三人会怎么想,高庸涵根本不去理会,反而换上一副笑脸招呼大家。几人都是心思缜密、城府极深之辈,酒过三巡,将刚才的那点不快抛得干干净净,尤其是苏妙淼,穿花蝴蝶一般不停地替三人斟酒,说笑声就连院外的伙计都听见了。 其实,四人均各有各的心事。高庸涵想的最多的,当然是买凶之人究竟是谁?要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也不难,只需问苏妙淼就行了。不过他知道,刚才那一下的确是坏了规矩,为了不至激起三人更大的反感,还是不问的好,毕竟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三人协助。 是何人或者何种势力,想要陶慎言的命,其实也不是很难猜,因为报酬出的极高,是上品的蟠龙双玉、翡翠月瞳和沧溟精石各十块。这种手笔,绝非一般人出的起,就算是以前的东陵王叶帆,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炼器的极品灵石,也绝非易事。所以,幕后之人一定大有来历,若不是富可敌国,就是权势滔天。高庸涵想到了好几种可能,而嫌疑最大的,当属黄氏商行,自万仙大阵法阵图那件事之后,陶氏与黄氏的明争暗斗就已经开始了。可是这当中还有一个疑问,如果是对付陶氏,单只暗杀陶慎言,肯定不足以对陶氏形成多大的打击,后面必然还会有一连窜的动作。看来,需要提醒一下陶慎言才是! 这么想着,不知不觉天色渐浓,已经快到戌时了。苏妙淼敬了高庸涵一杯酒,笑问道:“尊主,不知将我们三人招至金沙城,可有什么事情交代?” 苏妙淼这一问,高庸涵才醒悟过来,当即歉然道:“这次请三位主事过来,一是想和大家认识一下,了解十二叠鼓楼目下的情形,二嘛——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不免有些踌躇。他的本意,是想借助十二叠鼓楼的耳目,打探重始宗,以及重始宗大天师丹意的行踪。可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,加上三人都很难对付,似乎各有各的打算,一时间倒不便说明。转念又想,如果真要还天下一个太平,就一定要对修真界有极深的了解,于是改口道:“二来,我要烦请三位主事,帮我暗中监视包括玄元宗、重始宗在内,所有大小修真门派的动向。” “这件事倒是难办得很,不过尊主发话,咱们长空阁自然全力以赴。只是,”苏妙淼一改先前的笑意,面色变得凝重起来,“尊主这么做,有何用意呢?” “放心,我不是要将十二叠鼓楼摆到明处,用意嘛,你们日后自然会知道。” 高庸涵是轻描淡写的态度,反倒令三人生出高深莫测之感。在十二叠鼓楼创建之初,月先生也曾交代过类似的事情,不过那是为了方便行事,为以后魔界的大举入侵做准备。所以高庸涵这个要求,对于三人而言并不算诧异,而且做起来并不像高庸涵想像的那么难。三人到了此刻,同时冒出一个念头,这高庸涵的确是月先生的亲信,看来还是老实一点的好。 三人出身、来历都不尽相同,却被月先生强行以武力折服,从而成为了管阁主事。对于月先生的来历,三人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,却从不敢跟任何人说起,而且他们也很清楚,月先生所谋极大。起初收到公羊获的消息,三人均暗暗长出了口气,以为可以慢慢摆脱月先生的束缚,然后凭借各自手中的实力,做一些平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。尤其是在见到高庸涵之后,这种念头更加强烈,因为高庸涵并没有可以约束三人的能力。到了此时,高庸涵误打误撞之下的一句话,才令他们清醒过来,十二叠鼓楼仍在月先生的掌控之中。 三人当中,又以苏妙淼心思最多,认为高庸涵接掌十二叠鼓楼,有两个可能。一个是月先生另有要事,所以找一个人暂时接替自己,同时还可借机看看,谁不听话。再一个可能,就是高庸涵的确是月先生的心腹,月先生真的将十二叠鼓楼交给了他。无论哪一种可能,都不能惹高庸涵不快,否则下场必然凄惨无比。所以她最先表态,而且有意试探了一下,高庸涵的回答恰恰证明了她的判断。 就这简简单单地一顿酒,其间所用到的窥测、心计,不啻于一场恶战。苏妙淼这一表态,烈九烽和凤天一叶也跟着表示,一定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。高庸涵虽不完全明白,三人为何前倨而后恭,但是对于三人的态度却十分高兴。到了此时,似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,苏妙淼和凤天一叶留下联络的法门,便起身告辞而去,唯有烈九烽被留了下来。 “九哥,拿出来吧!”又喝了几杯酒,见烈九烽无动于衷,高庸涵一笑,按照苏妙淼的称呼,将烈九烽称之为九哥。 烈九烽对于自己为什么被留下来,心知肚明,不过龙须蝎金对他太过重要,所以惟有装聋作哑。等到高庸涵发问时,知道无法再回避,脸上青一阵红一阵,突然大声说道:“尊主,别的事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就算是要烈某这条命,也毫不足惜。只是这件东西,我不能交给任何人!” “哦?”这句话很不合情理,似乎其中另有隐情,高庸涵倒有些好奇了,追问道:“九哥,什么事情一定要用这龙须蝎金?说出来听听,要是我能帮上忙,一定不会推辞。”高庸涵一向急公好义,自然有一种叫人信赖的气度,而且在三位管阁主事当中,反倒是打了一场的烈九烽给他的印象最好,所以这句话说的很诚恳。 烈九烽对高庸涵的态度有些吃惊,本已准备说不好就一拍两散,大不了再打一场。此刻见到尊主是这般表示,一时倒有些迟疑了,良久才叹道:“我有个朋友,失陷在九重门的沙漠之中,要救她必须要用到龙须蝎金。” “这是为何?” “相传九重门的沙漠当中,有一些神秘的法力波动,金沙城便是由此而来。”烈九烽陷入到深深的回忆当中,目光居然变得温柔起来,只是话语中却有一股挥不去的忧愁:“我那朋友对于这个传说深信不疑,三十年前一个人闯入茫茫沙海,结果再无半点消息。唉!” “我明白了,是不是只有龙须蝎金,才能找到你那朋友?”高庸涵从烈九烽的神情中已看出,他口中的朋友极有可能是个女子,而且他还对那个女子怀有一份深情。 “不错!我为了寻找她的下落,不惜背叛师门,足足花了十年才寻到九重门。可惜那股法力波动诡异非常,捉摸不定,我用尽心力却总是跟踪不到——” 烈九烽的性情和高庸涵差不多,都是坚韧无比,屡次遭受挫折也不灰心,又花了十五年的时间,才发觉蝎蚁似乎对那股法力波动较为敏感。就在寻找蝎蚁巢穴的过程中,却被月先生看中,强行收为手下,是以这五年多以来一直无法成行。此次恰逢新任尊主召集,所以提前几天出发,果真抢到了龙须蝎金,却也引来了蝎蚁的围攻。照他的打算,是想等金沙城之约一完,就拿着炼制好的龙须蝎金去找那位朋友,不料高庸涵却插手进来,自然是大感为难。 话还没说完,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,叫声中充满了焦灼和暴躁! 第二一六章 归还 尖叫声很明显是从城外传来,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,城中的居民和商旅不禁心中一寒,纷纷抬头看向四周高耸的城墙,期望这些城墙能挡住凶猛的蝎蚁。高庸涵听出是蝎翁的叫声,明白他的意思,是在提醒自己要尽快找到龙须蝎金。 “你听见了么?”高庸涵问道:“只你一天还拿着龙须蝎金,蝎蚁就会跟着你,你所到之处就会变成一片瓦砾。” 烈九烽对于高庸涵的意思,已经很清楚了,慨然说道:“那好办,我现在就走,蝎蚁想要拦住我没那么容易!” “你我的修为不相上下,如果是一二十只蝎蚁,肯定拦不住你,但如果是成千上万只呢,你可有十足的把握?”高庸涵喝了一口酒,叹道:“你的心情我理解,若是连自己都救不了,又谈什么救人?” 烈九烽默然!他与蝎蚁交过手,之所以能抢到龙须蝎金,完全是出其不意,而且趁蝎蚁尚未合围之前脱身。眼下城外是什么状况,他当然很清楚,能否再次脱身没有一点成算。 “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城?”突然问到这个问题,烈九烽唯有缓缓摇头,高庸涵续道:“因为蝎蚁的首领,与我有旧!” “哦?”烈九烽十分意外,高庸涵是人族的修真者,如何同七虫族扯上了关系?于是很好奇地问道:“蝎蚁不是兽族么,他们的首领怎么会与尊主有旧?” “因为,蝎蚁本就是七虫族魔蝎部落的后裔,他们的首领自然是魔蝎部落中人。而我,”高庸涵一自指,缓声说道:“我是七虫族现任的千钟阁大法师,这么说可明白?” “原来如此!”虽然不知道千钟阁大法师是什么身份,但是想来不会是可有可无的虚名,高庸涵与七虫族的关系显而易见。能和世人都闻之色变的七虫族,有如此交情,烈九烽不禁对这个新任尊主,生出了几分敬畏。 “城外面的那个魔蝎族人,修为比我高得多,你信不信?” “我信!”因为在这件事上,高庸涵根本没必要骗自己,而且以他的名望也不至于说假话。烈九烽转而问道:“既然如此,他为何不进城直接找我?” “记住,那人也是一个修真者,不是兽族!”高庸涵从烈九烽这句话中,听出他对于七虫族颇为不屑,冷笑道:“换作是你,你会这么做么?” 即便是烈九烽本人在闯入蝎蚁巢穴时,也会仔细观察一下,看看有没有危险,那个魔蝎族人一定也会如此。金沙城内,大大小小的修真者不下百人,而且还有凤天一叶和苏妙淼这样的顶尖高手,那人的慎重当然很有道理。这么想着,烈九烽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,但是口气兀自强硬:“总之,要拿走龙须蝎金,除非是我死了!”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底气不足,高庸涵明白,烈九烽已经有些动摇了,于是继续问道:“我问你,如果有了龙须蝎金,你打算怎么找你的朋友?” 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烈九烽有些茫然,摇头道:“我只是想用龙须蝎金炼制一件法器,希望靠蝎金对那股什么法力的感应,找到源头所在。” “这么说,你也并无十足的把握?” “倒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,实在不行,我就设法离开九重门,找精铸鬼工的朋友帮忙,看能不能想出办法。” “就算你这次能平安脱困,下次一进入九重门,那些蝎蚁仍旧会和你不死不休。”高庸涵此时已有了计较,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所以我说,你这么做根本就是舍本逐末,我倒有一个办法,兴许能找到那股法力的源头。” “尊主,你是说?”烈九烽隐隐已经猜出了高庸涵的用意,眼神变得热切起来。 “不错,只要你肯交出龙须蝎金,将这场大祸消弭于无形,我可以跟那个魔蝎族人商谈一下,看看能不能找几个蝎蚁做向导。” “如果真能如此,我还有什么话好说。”烈九烽离席朝高庸涵一揖到地,一时间情难自己,激动的嗓音都有些颤抖:“若是真能找到我那朋友,烈九烽这条命就交给尊主了,但有差遣誓死不辞!” “九哥何必如此多礼?”高庸涵连忙将烈九烽扶起,连声道:“此事宜早,我现在就出城去见那人,一旦谈妥就给你消息。” “尊主,我和你一起去!” 烈九烽要一道出城,倒让高庸涵有些为难,就怕甫一见面蝎蚁一个忍不住,双方大打出手可就麻烦了。高庸涵原想阻拦,不过看到他一脸的期盼,突然想起了紫袖和审香妍,要是自己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,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,哪怕千难万险也在所不惜。念及于此,点了点头:“那好,不过千万不能和它们打起来!” “我知道,还要求它们帮忙,怎么可能出手?” 谈到这里,高庸涵出门先找到酒楼的掌柜,让他给陶慎言带句话,有人欲对他不利万望小心。那掌柜大惊,随即连连道谢,然后说到了明谷溪的事情。 “高帅,我跟人打听了一下,那个明谷溪先生,早在去年就回黄氏商行总舵去了,据说跟着商队又离开九重门,前往星河屿去了。” “哦,我知道了,有劳掌柜的!”既然明谷溪跟着商队再次出发,想来万仙大阵法阵图丢失一事,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大麻烦,这件事大可以放心了。然后又交代了几句,在客怀居众人的恭送下,牵着轻霜同烈九烽一起朝城外走去。 在城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扶风谅,同行的还有那几个天翔阁的修真者,只是面色有些不太自然。看到烈九烽与高庸涵同行,扶风谅知道金沙城的围算是解了,强压住心中的欢喜,拱手笑道:“真人,都这么晚了何必忙于一时,不如明天再出城,如何?” 烈九烽冷哼了一声,站在一旁昂首望着夜空。高庸涵笑了笑,说道:“事不宜迟,还是早早解围,大家才能真正安心。” “也好,那我就吩咐下人摆宴,敬谢两位真人!”扶风谅其实巴不得早点将城外的蝎蚁打发走,刚才那句只是应有的客气,现在这句才是真心话。 “就不劳烦城主了,我们另有要事,等会蝎蚁一退我们也就告辞了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摆手示意扶风谅不必多说,续道:“另外,记得告诉那些商旅,这几天不要急着上路,过段时间等路上彻底安靖了再走。”说完,不待扶风谅再有任何表示,扬长而去。 看着两人走出一里以外,扶风谅才低声对一个天翔阁的修真者说道:“谷先生,这个人真的是天翔阁要杀的人么?” “决计错不了!”那个谷先生涩声道:“这个高庸涵的修为太高了,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,这次让他这么轻易地离开金沙城,回头只怕会遭到云堂主的训斥。” “反正是刚刚接到的消息,到时候就说,接到消息时人已离开,不就成了么?”扶风谅倒底是城主,常年和过往的客商打交道,脑子要活泛得多。 “也只有如此了!”那个谷先生想了想,扭头对其余几个师兄弟说道:“到时候大家都按城主的话来说,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,大家心里都清楚。过几天师叔伯们到了,都给我把嘴管严实了,别胡说八道!” “是,师兄!”其余几人齐齐答应了一声。 烈九烽一出城,蝎蚁就感觉到了龙须蝎金的气息,一下子变得焦躁不安,纷纷从地底钻了出来,鼓噪着朝这边涌来。金沙城城墙两里之内,有当年鸿铸天工埋下的机关,蝎蚁无法攻进来。但是此刻已经有少数蝎蚁不顾生死地往里冲,引发了地下的机关,时不时有一两根巨大的铜臂猛地伸出地面,带着一蓬血肉又缩了回去。烈九烽这时才真正看清楚,蝎蚁为了龙须蝎金,已经疯狂到何种地步。 眼见这种情形有愈演愈烈的态势,高庸涵刚好站在机关范围之内,将千钟阁大法师的印迹显现出来,尽力平息蝎蚁的愤怒,跟着大喝一声:“蝎翁!” 一声短促的尖叫,总算让蝎蚁暂时安静下来。蝎翁缓步走了过来,尽管走的很慢,步伐显得十分沉重,却给烈九烽带来了沉重的压力。此时他已经很清楚,高庸涵没有丝毫的夸大,来人的修为的确很高,同时又不禁暗自庆幸,当日抢夺龙须蝎金之时,此人不在附近。 蝎翁走到两人身前十丈处停下,低头仔细嗅了嗅,然后朝高庸涵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很好,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!” “好说,这位是——” 高庸涵话还没说完,就见蝎翁突然屈指一弹,一道灵符如闪电般攻向烈九烽,跟着身形一晃,竟是后发先至,抢在灵符的前面出手。烈九烽能被杜若看重,并委以鱼翔阁管阁主事的重任,岂能是弱者?他的应变也是极快,双翅一展面前顿时腾起一道火墙,然后急速后退。 当初安置机关时,越冶阳依据的,便是蝎蚁体内的那点微弱的蝎金。这些蝎金其实来源于金血蚁,魔蝎族人本身并没有这个特性,所以蝎翁不会引发地底机关。而烈九烽抢来的那些龙须蝎金,专门装在天火囊内,自然不会被机关探知。天火囊,顾名思义是拿来装天火用的,乃是炎焱族内的一件宝贝。据说不管是什么东西,只要装进去,便如同在沸浪池内用天火煅炼一般,炼制出来的法器也要精纯的多。烈九烽正是偷了师门的这件宝贝,才会成为焰阳宗内,人人得而铸之的叛徒。 蝎翁不知道什么是天火囊,但是龙须蝎金的气息却从囊中传出,所以出手攻击烈九烽是假,那道先发后至的灵符才是真正的杀招。烈九烽的修为毕竟还是差了一筹,手忙脚乱之下,被那枚灵符悄无声息击在胸口,喉头一甜,一口烈焰喷出。趁着烈九烽分神之际,蝎翁腹部的一对复足轻轻一划,将系天火囊的火链割断,蝎螯往下一翻就准备把天火囊抓在手中。烈九烽暴喝一声,自胸口处一道火柱激射而出,蝎翁不敢怠慢,全力一击将火柱荡开。再要寻找天火囊时,却被一旁闪过的身影抢先一步,将天火囊握在了手中。 蝎翁深吸了一口气,森然道:“怎么,你不是来送还龙须蝎金的?” 第二一七章 顺利 蝎翁和烈九烽之间的交手快逾闪电,高庸涵话还没说完,蝎翁已经攻出了五六招,两人边打边退,瞬间离高庸涵已有数十丈的距离。高庸涵当然不能让两人打下去,等到蝎翁将天火囊击落,他恰好赶到,抢先一把将天火囊抓在手中,先行退到一边。 “蝎翁,你先别急!”面对蝎翁的愤怒,高庸涵微微笑道:“龙须蝎金既然已经拿出来了,难道还能不给你么?” “那就拿过来!”蝎翁一下子逼了过来,将蝎螯伸到高庸涵面前。 高庸涵笑了笑,提起天火囊往外一倒,倒出一个鹅卵般大小的圆球,圆球表面是独特的金纹,闪烁着游移不定的黑芒。原来这就是龙须蝎金?高庸涵有些好奇,握在手里感受了一下,蝎金散发出的黑芒,似乎能顺着灵力游走于经脉之间,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畅。高庸涵暗赞了一声,将其递给了蝎翁,“蝎翁,东西完璧归赵,这件事我看就此结束,不要再追究了,如何?” “你说什么?”蝎翁刚刚接过龙须蝎金,忽然一愣,斜眼看了烈九烽一眼,冷冷说道:“抢了我的东西,打死我的手下,就这么算了?当真是可笑之极!”说完仰天大笑。 烈九烽也是心高气傲之辈,忍不住就要反驳,却见高庸涵向自己摆了摆手,示意稍安毋躁,忍了忍一口烈焰吐到地上。 “咱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,我把龙须蝎金拿出来给你,你带着蝎蚁离开金沙城。” “哼,我是答应过你,但是此人既然出现了,我岂能放过他?” “我不能治一经损一经,你要是想出这口气,不如都朝我来吧。”高庸涵此话一出,不光蝎翁吃了一惊,就连烈九烽也忍不住暗自心折。 更新,更快,尽在 奇 书 网 ,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,手机访问:q i s h u 9 9 . c o m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,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!蝎翁足足比高庸涵高出一倍,闻言俯身前倾,死死盯着高庸涵,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用意。高庸涵神情自若,抬头看着对方,似乎全没感受到四周的退路完全被封死。他有这个自信,蝎翁也许对千钟阁大法师不怎么在意,但是绝不会贸然出手,毕竟千钟阁乃是七虫族当年的圣地。在目前这个局面下,七虫族出现前所未有的颓势,蝎翁不可能不明白,高庸涵对于七虫族而言有多重要。 不过出现这个局面,却是烈九烽起初没有想到的。以蝎翁的武技修为,足以称得上是当今世上顶尖的武道高手,可是高庸涵却为了他,不惜与蝎翁对峙,无形中自然令烈九烽生出了几分钦佩和感激。 蝎翁突然笑了,用低的只有高庸涵才能听清的声音,轻声说道:“此人和你什么关系,你竟然利用我来笼络他?” 高庸涵笑而不答,蝎翁眨了眨眼睛,直起身子说道:“好,这一次我就看你的面子,不再追究。说起来,能如此轻松就将龙须蝎金拿回来,我也要承你的情。” “多谢蝎翁!”高庸涵拱了拱手,知道蝎翁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,当下笑道:“我还有件事,想要烦请蝎翁帮忙。” “什么事?”蝎翁颇为好奇,问道:“以你们两个的实力,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?” “我想跟蝎翁借几个人用一用,只需帮我们找找地下的古怪,找到之后便可以离开。” “你们想找那些神秘的法力来源?”蝎翁大摇其头:“那里凶险得很,要是没有什么必要,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的好。”蝎翁初临九重门不久,就发觉了黄沙深处,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法力。好奇之下追踪而去,一直到了东北极偏远的地方,结果险些被困。 “这个我们自会小心,还望蝎翁能成全一二。” “你们既然不想多说,我也懒得问,就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,咱们自此后两不相欠。”蝎翁回头朝几个蝎蚁吩咐了一下,跟着一声尖啸隐身与黄沙之下。无数的嘶吼此起彼伏,不一会,数万只蝎蚁走的干干净净,金沙城又恢复了平静,只是城外那些废墟,似乎还诉说着几天前的那场变故。 “多谢!”烈九烽自出城之后一直没有开口,此时走到高庸涵身边,深深施了一礼。他明白,有了蝎蚁的帮助,自己的事情可以说事半功倍,省了不少功夫。 “九哥何必客气,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,算不得什么。” 烈九烽不愿在这些俗礼上面计较太多,淡淡一笑退到一旁。高庸涵扭头对剩下的三只蝎蚁一笑,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正迟疑间,那三只蝎蚁齐齐发出一阵低鸣,转身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。高庸涵翻身上马,轻夹马腹,轻霜跟在蝎蚁身后疾驰而去。烈九烽心情激荡,双翅一展,化作一只火凤凰掠过地面。 这一走,走了足足十天。蝎蚁在沙漠中奔行如飞,中间只短暂地休息了三五次,一路下来,至少奔出了两千余里。蝎蚁虽然强悍,毕竟是血肉之躯,只是他们本能地对烈九烽极度反感,一心只想到达目的地后就返回深沙原,所以一个劲地死命狂奔。到最后,就连轻霜也是精疲力竭,唯有烈九烽满心期待,全力施为之下竟然并不觉得有多累。高庸涵越发可以肯定,烈九烽的要找的人铁定是个女子,因为越往北,他嘴角的笑意便越浓,眼神便越温柔。 途中,在一处绿洲歇脚之时,烈九烽和高庸涵都察觉到,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过,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,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法力波动。烈九烽当时便忍不住想要追下去,可是被高庸涵所阻止,因为那三只蝎蚁,安静地趴在那里无动于衷。自从过了这片绿洲之后,高庸涵曾和烈九烽提及,总觉得有股隐藏的危机似乎一直跟在身后,无奈烈九烽去心似箭,根本不予理会,只好作罢。 到了第十天,众人来到沙漠的尽头,眼前是连绵的山脉,山峰上白雪皑皑,山腰处全是万年不化的冰川。到了这里,蝎蚁死活不肯再向前走,朝高庸涵叫了几声,然后不管两人有何反应,顺着原路返回。看着蝎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沙丘后面,高庸涵和烈九烽相视点头,知道这里便是那股神秘法力波动的源头。 眼看到了目的地,两人反而冷静下来,索性在山脚下歇息了一夜。轻霜驮着一个很大的行囊,行囊里是扶风谅替高庸涵准备的食物,其中居然还有客怀居的美酒。这里的温度已经很低,夜幕降临,山风袭来更觉刺骨。两人均是修为高深之辈,自然不惧寒风,不过烈九烽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块赤色晶石,生起了一堆篝火。 就着美酒,嚼着肉干,高庸涵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九哥,你不觉得此行太过顺利,似乎颇为不妥?” 烈九烽只是心系朋友,一路上心潮澎湃,所以并没有想太多,却并非是见不及此,此时一听深自点头:“嗯,的确是有些不合情理!”他曾花了整整十五年,来寻找这股法力的源头,可惜都徒劳无功,这一次没有费任何周折,显然说不过去。就算蝎蚁嗅觉灵敏,但是绝不会比一个修为高深的修真者还要敏锐,看着黑夜中显得无比狰狞的山峰,不禁生出一丝忧虑。 自从荡魂熏风落到厚土界,将九重门的冰川、雪山绞的粉碎,形成了今天的九重门之后,御风族就一直全力经营蜃楼,对于这种极北的荒凉之地,似乎从未涉足。《九界风物通志》对于九重门沙漠下面的古怪,仅仅是略有涉及,而后越冶阳穷数十年之力,甚至为此修建了金沙城,也没有找到这个神秘法力的源头。其后,不知有多少修真者,包括四大商行均耗费了大量的精力,同样是一无所得。还有一个令人不解之处,无论是重始宗还是天翔阁,对这个传说好像毫不在意,而且就连蝎蚁也从不在这一片沙漠活动。这些都足以说明,在这一片沙漠下面,其怪异之处绝非那么简单。 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,就更加显得此行的顺利,处处都流露出那么一股子诡异。高庸涵和烈九烽都十分清楚,这个绝不能拿简简单单的一句运气好,就能解释的。从修为上讲,两人均自认不是蝎翁的对手,连蝎翁言谈之中都似乎极为忌惮,这股法力背后可想而知,定然隐藏着极大的凶险。再者说了,两人也不会自大到,以为对于法力源头的搜寻,会比堂堂的鸿铸天工还要精通。可是,现实是,两百多年来,从来没人找到的隐秘之地,却被两人很轻松地找到了,尽管这是在蝎蚁充当向导的前提下。 “这股神秘的法力,至少存在了数百年之久,天翔阁和重始宗都视而不见,其中的缘故先不去说他。”一想到蝎蚁,高庸涵眼前一亮,皱眉道:“蝎蚁对于地底法力十分敏感,照今次来看,它们也一定是敬而远之,不敢轻易招惹这些法力。你能发现的事情,别人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,可是——” 烈九烽深深点头,对于高庸涵话中的意思已然十分明了。自己可以发现蝎蚁能追踪法力,其他的修真者同样可以通过蝎蚁找到这里,然而那么多人都没有成功,究竟是何原因?这其中最大的可能,就是后来传说的那样,法力忽然消失,即便是偶尔出现,也是时断时续飘忽不定,根本没办法追踪。这么一想,此次实在是顺利的出奇,因为两人跟在蝎蚁身后,始终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法力波动,并且是越接近这里越强烈。 “尊主,你是说,咱们能到这里,是有人故意引咱们来的?”烈九烽倒底是久历凶险之人,高庸涵稍一提醒,便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。 “有这个可能!”高庸涵仰头看了看低沉的夜空,夜空中一丝浮云都没有,却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,不由得沉声说道:“我忽然有了一股很不祥的预感,只怕那三只蝎蚁,已经送命!” 烈九烽对于那三只蝎蚁的性命并不如何看重,他最关心的是,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?不过嘴上的客气总归还是要的,嘿嘿冷笑道:“不管是谁在捣鬼,只要让我遇见,一定会杀上三十个,为那三只蝎蚁偿命。” 高庸涵苦笑一声不再说话,合衣躺在地上,看着有些诡异的夜空。心里默默盘算着,明日一早,又会出现什么状况呢? 第二一八章 古墟 高庸涵所料不差,就在两人身后数十里,正有一大队人马悄悄尾随而至,而那三只蝎蚁早已被沉尸黄沙之中。这群人全是人族,均是一袭紫色长袍,袖口绣有造型各异的符篆,总数约有七八十人。其中一个女子漂浮在空中,仰头看着低沉的夜空,良久一颗流星突然划过,那女子轻飘飘落回地面,朝一个老者躬身道:“师尊,那两个修真者此时正在山外休息。” “要不要我们现在杀过去,将那两人生擒了?”老者旁边一个壮汉插嘴道。 “不用着急!此次圣坛开启在即,反正都需要祭品,这两人修为很高,正好用来当作圣主的补品。”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,捋着花白的森然道:“我们今夜就在这里歇息,千万不可惊动他们,若是有谁敢违背此命,就自己躺到祭坛上吧!” “是!”众人神色一懔,齐齐应了一声,脸上均现出惊惧的神情,似乎对祭坛十分害怕。 对于身后这帮子神秘人物,高庸涵和烈九烽都不知道,即使他们的修为再高,也不可能察觉到数十里外的风吹草动。到了第二天一大早,那股什么的法力波动愈发强烈,两人心知其源头就藏在深山之中,于是沿着山脊往上而行。走了大约二十余里,山路愈发崎岖险峻,轻霜已经很难迈步,恰好旁边有一处山谷,高庸涵无奈,只得将轻霜暂且安顿在此。少了轻霜的拖累,两人速度快了不少,仅仅只用了两个时辰,便到了山顶。站在山顶极目望去,就见前面的一座大山几乎被挖去大半,生生填出了一个极大的平台,平台之上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废墟。 “尊主,想来这就是那股法力的源头所在了,此处这么大规模的建筑,几百年来怎么会没人发现?这其中必然有古怪。”烈九烽到了此时反而彻底冷静下来,恢复了往日的沉稳,对高庸涵诚恳地说道:“尊主,你能陪属下找到这里,我很是感激。剩下的就由我自己处理吧,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冒险!” “换作是你,你答应么?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说道:“况且这里隐藏的这么深,却被咱们二人发现,不下去走走岂不可惜了?” 烈九烽心中一暖,不再说话,当先朝那片废墟俯冲了过去,高庸涵紧随其后,施展出腾云术在山石间穿行。那处废墟看似不远,以两人的速度奔行半天,却总是难以企及,高庸涵知道,这里一定有法阵护持。在法阵、符篆方面的见解,焰阳宗当然比不上天机门,所以烈九烽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高庸涵破阵。 高庸涵仔细查看了一下,对于结果简直难以置信,因为废墟四周居然布的法阵,居然和天机门的雷鸣风柔阵十分相似,仅仅只是在一些细节上略有不同而已。雷鸣风柔阵源于上古,取“雷鸣猛烈而刚,风吹渐远而柔,风雷相搏,两而合一,刚烈中柔缓,柔缓中藏刚烈,刚柔相济”之意。阵法中暗含天高地厚,日月归临,四时交替等诸多妙用,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厉害法阵。可是在这里,在九重门极北之地的荒山之中,却突然出现了天机门的不传之密,怎不令高庸涵大惊失色! 眼见高庸涵神色大变,烈九烽关切道:“尊主,可是这阵法精妙难破么?要不咱们再另想办法?” “无妨,我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强压住心中的疑惑,带着烈九烽围着阵法转了一圈。沉思了片刻,突然俯身从杂草中起出一块巨石,整个山峰都似乎晃动了一下,然后回头说道:“九哥,这个阵法厉害得很,你跟着我不可走错,咱们进去看看。” 如果真是雷鸣风柔阵,高庸涵可以确定此处就是生门,一路小心翼翼果然没有任何问题,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废墟跟前。高庸涵暗暗松了口气,心中暗自想到,莫非这里是以前的天机门所建,又或是有天机门的人参与其中?然而在天机阁的所有典藏中,从未有过此类记载,不禁对这片废墟产生了极大的期待,隐隐觉得,其中可能藏了许多与天机门有关的秘密。 走到近处才发现,这片废墟规模何止宏大,简直称得上是巧夺天工。所有的建筑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,虽然早已坍塌,又经过了岁月风沙的侵蚀,但是巨石上精美的图纹,仍可本书转载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想见当日的巍峨堂皇。而且最奇妙的是,所有的建筑,似乎都暗含天象,建筑之间的通路也如同符篆一样,神秘莫测。这么大的建筑群,这么大的手笔,究竟是何人所为?就算是鸿铸天工和精铸鬼工的匠师亲至,想要将这么大的山峰挖空、填整,然后再修建、雕刻成型,没有个百八十年,恐怕也很难办到。可是从遗迹来看,这些建筑至少都有上千年的历史,难道说是九界坍塌之前就有了? 怀着满腹的疑问,两人缓步朝最大的一座宫殿走去。一路行来,连半个人影都没有,甚至连一点鲜活的气息也没有,整个废墟全是一片死气沉沉。越往前走,高庸涵和烈九烽心中的那种不安就越强烈,而且两人均有一个奇怪的感觉,似乎周围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。那座大殿残破不堪,但是却自有一股雄壮和威严,看着倒在一旁,早已碎裂成几段的一座巨大石雕,高庸涵竟然冒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,似乎这里才是天机门真正的根源所在。 甩了甩头,将这个念头抛开,高庸涵缓步踏上石阶,很轻柔地将半截大门缓缓推开。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过后,一座方圆百余丈的祭台映入眼帘,祭台上赫然是一个身着紫袍的人族老者,盘膝坐在那里。此时此地,此情此景,无一不透露着丝丝诡异。那老者须发洁白,正好面对着大门,脸上的皱纹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了。听见大门开启,那老者缓缓抬头,眼中似乎只有一个高庸涵,对一旁的烈九烽宛如视而不见。 一进大殿,那股神秘的法力波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,可是高庸涵已经顾不得这一点,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老者吸引。以他目前的眼光,当然可以看出这个老者十分可怕,而且极其危险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。这股寒意如此强烈,竟然激发了灵胎的警觉,体内灵力自行运转到极致,这种情形就连初次见到杜若时都不曾有过。在高庸涵身后三尺的烈九烽,不知为何变得悄无声息,周身劲气全部内敛,仿佛融入了空气中一般。 “请问老丈,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仿佛是为了打破这种压抑,高庸涵忍不住开口问道。一句话说出口,他悚然而惊,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。 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那个老者拍了拍脑袋,似乎有些记不清了,随即笑道:“我已经有差不多一千年没和人说过话了,连这里是哪里都忘了。” 一千年!除了成仙之外,就算是修为再高,人族的修真者也不可能活这么久,最多也就六百余年而已,到七百岁简直可以称作是顶天了。可是眼前这个紫袍老者,却活了千年之久!高庸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。 由于体质的不同,九大种族中寿命最长的当属源石族,对于源石族而言,活上个千余年根本算不得什么。活得最短的无疑是七虫族,比如在焚天坑内,有许多虫人也就只有二三十年的寿命。至于人族,普通人正常也就六七十岁,略微有些修行的至多一百来岁,就算是藏默真人已有六百余岁的高龄,就已经是九界坍塌以来活的最久的人族修真者了。所以,这个老态龙钟的老者,要么是仙,要么就根本不是人而是妖怪。 “既然已经忘了,那么老丈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 “我在这里等着给人看相,”那老者又是一笑,不过笑容之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邪气,“小伙子,你要不要看一看?” “你看得准么?” “你不试试,又怎么知道?” “好!”高庸涵缓步朝前走去,同样是笑容满面:“那就烦请老丈给我看上一看。”就在那老者开口之后,祭台前不知从何处突然飘来一抹淡淡的紫霞,随后一股沉重的压力充斥整个大殿。高庸涵每往前走一步,都觉得身上的压力重了几分。 高庸涵与祭台相隔约有五十余丈,往前走出十丈,脚下的巨石突然发出一连窜的爆响,居然被他生生给踏碎了。再往前十丈,大殿突然一阵摇晃;又是十丈,褐纹犀甲显现出来。可是到了此时,离祭台还有二十余丈,想要再进一步已然是艰难无比,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流了下来。 “好了,你不必再靠前,我老人家虽然老眼昏花,可是看相还是能看的很清楚。”那老者挥了挥手,高庸涵顿时寸步难行。 “还请老丈为我明言开示!”高庸涵这一声乃是以灵力喷出,如同惊雷一般在大殿内回响,远远地传遍整个废墟。 废墟外,那一队神秘人物也已到了近前,听到废墟内这一声回响,领头的那名老者有些吃惊,微微皱眉,自言自语道:“想不到这两个修真者果然有些本事,居然能轻易避过阵法,闯了进去,看来他们已经和里面那群怪物碰面了。” 旁边的那个壮汉面露忧色,低声道:“师尊,我们现在就进去么?万一那两人坏了咱们的大事,可就不妙了!” “我说过你多少次了,总是沉不住气!”那老者冷哼一声,训道:“你以为里面的那些怪物那么好相与?这么多年来,前后三代祖师费了好大的心血,设法引来了各门各派的修真者,将他们骗进古墟当中,可是又有谁能活着出来,还不都喂了那些怪物?” “可是这两人,是历次以来进入古墟最轻松的,连阵法都没惊动。上次那个什么鸿铸天工的高手,不是还要咱们暗中帮忙才得以进去么?”那个壮汉虽然有些畏惧这个老者,但是仍忍不住强辩。 “哼,也不知大哥怎么生了你这个笨蛋!”那老者心中暗骂,口中却不耐烦地答道:“那个人族修真者,如果我没有看错,一定是天机门弟子,正好让他帮咱们打前站。到时候你去把他捉来,权当圣坛开启的祭品。” “是,四叔!”那壮汉应了一声,继续问道:“咱们什么时候进去?” 那老者显得极不耐烦,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恨声道:“都说了,你急什么?进去的时候,我自会告诉你!” 进去的时机究竟是何时,就得看高庸涵和烈九烽,什么时候才能破局! 第二一九章 祭台 “你五岳四渎、九洲八极、十三部位、九种骨相都完善无缺,神仪安定,言语审谛,龙行虎步,动息有恒。无论是面相还是骨相,都好到了极点,可谓是前途无量。”殿中那老者眯着眼睛,不住地点头,连连发出赞叹:“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,命数最好的一个。” “哦?想不到我的命这么好。”高庸涵淡然一笑,并没有因为那老者的这番话,而有多大的兴奋。说实话,他对算命看相这一类事情,一直都很淡漠,不能说一点也不相信,也不能说全然都信。毕竟,相术流传了几千年依旧具备旺盛的生命力,其中必然有它的道理。 那名老者看到高庸涵的反应,颇有兴致地晃了晃脑袋,续道:“我说的是命数,而非命。” “这当中有什么分别?” “分别极大!”那老者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“命数好,是指你无论做什么事,哪怕遇到天大的凶险,都能逢凶化吉,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。但是命不一样,你命中注定要频频遭遇磨难,而且一世孤苦。想来你朋友虽多,却大都时运不济、际遇悲惨,就连你身边的女人也逃不掉,每每有不如意的事情,到头来却只剩一把辛酸泪。” 高庸涵听得暗暗心惊,觉得这个老者眼光犀利之极,倒是真有几分本事,忍不住问道:“然则可有化解之法?” “一饮一啄,莫非前缘,难得很!”那老者摇了摇头,忽然阴沉沉一笑:“就拿此刻来说,你脑门上和口耳之间都有凶气,魂魄游移不定,是大凶之兆。” “凶从何来?”高庸涵大笑道:“莫非就在这片废墟之中么?” 那老者不答,只是拿着几个玉佩一样的饰物往上轻轻一抛,几声脆响,那些玉佩落回到地面,老者低头细看似乎在看组成的卦象。高庸涵站在原地静心等待,他等的不是那老者还会说什么话,而是趁这个机会,悄悄放出神识查探四周。突然之间,大殿内的压力一轻,身后的烈九烽已然动了,带着一团烈焰冲向祭台。 高庸涵吸引了祭台上那个老者的注意,而且独自撑起了那片紫霞带来的压力,烈九烽故而可以躲在后面暗自观察,并蓄势待发。从一开始,烈九烽就压根没去听两人的对话,他的心神完全放在了祭台上,因为从祭台那里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异样。很明显,这片废墟虽然宏大,而且暗藏机关,但是绝不至于将他的那位朋友困住。所以可以肯定,眼前看到的这些,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象而已。如果那名老者没有拿出那几枚玉佩,烈九烽肯定会耐心地等下去,可是一看到那些玉佩,便再也按捺不住,终于出手。 那几枚玉佩,烈九烽再熟悉不过,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买礼物,而且是送给一个女子的礼物。他到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,那是他第一次去回风谷,结果却遇到了她——一个蕴水族女子。虽说两人水火不能相容,但是一股奇怪的情愫将两人连在了一起,自那以后,他的脑海中时时都是那女子的身影。可惜回风谷一别,两人再没见面的机会,直到后来才听说她去了九重门,一去不复返。烈九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,苦等了三十年才到了这里,一见那几枚玉佩怎么还能忍得住? 自从将这几枚玉佩亲手交给她,她就将玉佩挂在了衣裙的裙摆上,每次会面时总是先听到琤琤作响,那清脆悦耳的声音,对于烈九烽来说无异于仙音。而此时,一生的情感寄托,居然被那个老者当作龟甲一类的东西用来卜卦,自然是怒不可遏。烈九烽这次出手毫无保留,较之在金沙城火石楼上,更多出了一股拼命般的惨烈。一出手就是八重叠炎,而且还祭出了本命真元。烈九烽的本命真元,是在寥廓熔城的沸浪池中修炼而来,其中蕴含着天火无与伦比的纯阳之力,此时含忿出手声势骇人之极。 高庸涵心中暗叹,无奈只得跟着出手,垂弦闪电一左一右击了过去,因为单凭烈九烽一己之力,根本不可能是那名老者的对手。只是心中未免有些遗憾,因为到目前为止,还没能从这个老者口中,听到任何有关这片废墟的只言片语。在他心中,早已将这片废墟和天机门连在了一起。 两人联手,当世绝对没有几个人能接的下来,那个老者自然也不例外。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那名老者不但没有还手,甚至连躲都没躲,任凭两人霸道的法力击在身上,瞬间化为一片灰烬。老者一死,那片淡淡的紫霞隐于空中,原先的那股压力也随即消失。这个结果大出意料,两人不禁面面相觑,均觉得能活上千年的老怪物,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被杀死。 烈九烽转眼就将这个疑问丢开,跃上祭台,俯身捡起来了那几枚玉佩。高庸涵心中不安的感觉再次强烈起来,大喝道:“九哥,别动!” 可是已经晚了,烈九烽已经将那几枚玉佩握在了手中。祭台突然旋转起来,祭台表面的符篆宛如活过来一般,全部浮到了半空,在空中纠缠在一起,传出一声轻轻的轰鸣声,空气一阵扭曲出现了一个气旋。这样的情形十分诡异,而且暗藏杀机,但是高庸涵和烈九烽都没有退,反而毫不抵抗任凭那气旋将自己卷了进去。其实,他们一踏进这座大殿,便注定逃不出去,就算是他们修为再超卓也没有办法离开。 就在两人被气旋吸进去以后,一道光柱冲天而起,一闪而没。废墟外的那个神秘老者见状,大喝一声:“进!”带着一众手下穿过法阵,一刻不停地直奔大殿。 进入殿中,祭台仍在旋转,那个气旋早已关闭,那些符篆也渐渐停了下来。老者又是一声大喝:“布阵!”众人像是早已熟知自己该做什么,各人分站不同的位置,摆出一个奇怪的法阵,然后所有的人都拿出一面令旗抛到空中。令旗在阵法的指引下,将所有的符篆全部给吸了回来,符篆重新汇集到一起再次产生了一个气旋。那名老者一挥手抛出一个沙漏,率先跳了进去,紧跟其后的是那名壮汉,和那个夜观天象的女子。三人一进气旋,大殿突然一阵剧晃,其余的人连忙捏动法诀,极速催动阵法,勉强将局势稳定下来。人人均想,能否成功在此一举,就看此去三人的造化了。 高庸涵被那股气旋裹着,扯进了虚空之中,恍惚中感觉到,和杜若那两次带他穿越时空时的情景,十分相像。虚空中,全是被扭曲的光线,色彩变幻不停,耳边则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轻响,直到一股巨力袭来,才清醒过来。入眼是一个高大的祭台,祭台处于一座大殿正中,四周空空荡荡,连一根柱子都没有。只是地面上的那些裂痕,令高庸涵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,此处仍是刚才那座大殿,唯一的区别就是,这座大殿完好无损,并没有坍塌毁坏。 “尊主,好像咱们又回到了原地?”烈九烽也是深有同感,只不过他初次经历这种事情,一时间还有些头昏脑胀。 “对,也不对!”高庸涵这话有点矛盾,但是一说完烈九烽就明白了,“这里的确还是刚才那个祭台,因为地上还留有我踏碎的石板。可是这座大殿富丽堂皇,证明我们已经到了以前,这里还没变成废墟以前!” 两人均是敢作敢为、胆大心细的狠角色,当下定了定心神,而后相视一笑。情知接下来一定凶险无比,但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,双双走到殿门跟前,同时推开了厚重的大门。大门外,一片阳光明媚,所有的建筑跟想像中的一样,不但没有丝毫破损,反而呈现出一种古朴的风貌,只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,显得有些诡异。两人环顾四周,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,暗自提防着缓步走下台阶。脚刚一踏上外面的青石板,一圈强烈的法力从远处急速袭来,幸亏早有准备,两人同时运力和那股法力硬拼了一记,顿时激起漫天水花。 两人尽皆大惊!因为此前就知道,这片废墟虽然藏身在九重门极北的山中,但是常年经受那么大的风沙,先前一路行来,何曾见过半滴水。当此情形下,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水花,这些水花又从哪里来的呢?水花过后,两人骤然发现,眼前景色又是一变,而两人已身处在水池当中,这个水池正好在那座大殿门口。 高庸涵经历过墨玄庄的离奇,所以第一个反应,就是查看身边的一切,是否都是真实存在。俯身掬了一捧水送到嘴边尝了一下,清甜凉爽,确实上等的泉水,比之东陵府外南山上那道有名的青松泉,也是毫不逊色。再抬头时,长街上绿树成荫,不知名的野花攀爬在石墙之上,山谷四周环绕的青山,映衬着远方的冰川白雪,好一幅世外桃源般的仙境。 可是与这仙境全然不合的,是街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人。街上的行人并不多,也就百十个人,反而愈发衬托出长街的空旷。这些人都是人族中人,每个人似乎都被水池中的动静给惊醒,目光齐齐望向这边,只是这些目光中没有一点生气,仿佛是死人一般,令人说不出的别扭。 “的确是古怪得很!”看着那些人缓缓朝水池走过来,烈九烽忽然低声笑道:“尊主,你说咱们一路这么硬闯过去,会不会再遇到那个自称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?” “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好生怪异!”高庸涵没有答话,而是陷入到深深的沉思当中。这些人就像是被抽了筋一样,动作十分僵硬,但是在僵硬当中,又时不时有一些暗合符篆画法的怪异姿势。最为奇怪的是,这些人体内虽然没有一点灵力波动,但是周身上下,却散发出几许高深莫测的意味。 “管他怪还是不怪,一点灵力都没有,谅也无妨。”烈九烽心知此处诡异离奇,反正两人的行踪已然败露,双翅一展,倏地飞到半空,查看四周情形。 那些人眼见烈九烽突然窜到空中,喉头里发出一阵呜呜的怪叫,每个人居然同时手捏法诀,齐齐朝烈九烽击了过去。 第二二零章 书院 那些法诀甫一离手,就化成一道道符篆。烈九烽人在半空,就见数百道符篆缓缓朝自己击来,冷哼一声,根本不把这些毫无灵力支撑的符篆放在眼里,振翅朝旁边的一座高楼飞去。那些符篆的速度哪里比得过烈九烽,瞬间被拉开十多丈的距离。但是不知为何,天空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禁制,烈九烽身形一窒,竟然像是被定在了空中,眼看着符篆慢慢逼近。 烈九烽的修为不在高庸涵之下,而且临敌经验毫不逊色,情知刚才太过大意,才身陷危险之中。此时哪里还敢轻敌,暴喝一声,一圈烈焰猛然炸开,周围那些符篆一下子急退,仿佛很怕这股纯阳之火。趁着这点空隙,烈九烽硬生生从无形的禁制中挤了出来,落回到地面。长街上的行人面无表情,仍旧发出一阵怪叫,再次出手,漫天法诀和先前的符篆汇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,当头朝高庸涵、烈九烽俯冲下来。 起先在祭台上的那个气旋,将两人卷了进去带到了这里,此时这个气旋却像是要将两人撕碎,带着无比霸道的气势砸了下来。高庸涵知道此刻绝不能退,因为隐约可以从四周感觉到,似乎有一股暗力涌了过来,不经意间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隐隐封死。此时一退,便尽失战机,再无这般从容出手的机会。 聚象金元大法和怒焰奔雷同时出手,直指气旋的中心。这两个法术,称得上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法门,气旋虽然汇聚了上百人之力,骤然被击中也难以消受,登时被震得四分五裂。但是高庸涵和烈九烽也不好受,气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霸道,反而暗藏了一股阴柔之力,所以两人均有一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,心中难过之极。这些僵尸一般的人,虽然没有灵力,但是使用的法诀却能产生如此妙用,和这么大的威力,饶是两人见多识广,也自心惊不已。 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,趁着气旋被震碎的当口,两人同时发力,从气旋的破碎处冲了出去。身后那股暗力悄然撞在一起,那个水池突然被挤成粉末,一池泉水也化作一片水雾。随着这一下交手,慢慢地,越来越多的人从房内走了出来,没有任何的喧哗,只有那种呜呜的怪叫声。而周围那股不知源自何处的暗力,也愈发的绵密。 “绝不能让那股暗力合围!”高庸涵和烈九烽同时冒出一个念头,相视一眼,生出了一股默契,沿着长街朝外冲去。两人全力疾冲,速度何其之快,那些行人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,自然无法阻住两人的去路。 高庸涵原本就觉得,此处和天机门或许会有些瓜葛,刚才一见那些人祭出的法诀,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。天机阁典藏中,曾经记载了一种法诀,不需要灵力、法力的支撑,只需要相同的法诀叠加在一起,便可以产生不小的威力,叠加的越多威力越强。不过可惜的是,那个法诀在九界坍塌之前就已经失传,当年权思真人还曾白白高兴了一场,以为可以拿来让高庸涵修习。此时联想起往事,两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关联,心中的疑问愈发强烈。 以此之故,高庸涵不愿杀人,只是不断用垂弦闪电将面前的人震开。烈九烽则不管那么多,似乎要出心中那口恶气,出手毫不容情,将身边的人悉数烧成灰烬。长街似乎没有尽头,沿街的人越来越多,奔出数里之后,烈九烽每次出手至少都能击杀数十人。高庸涵终于忍不住想要劝诫烈九烽,没必要如此暴烈,长街突然转向,两人同时朝右一拐,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。 一到这里,景色又是一变。路口正中竖着一个五六丈高的雕像,雕像是由一种看似十分珍贵的香木雕刻而成,竟是像极了那个自称活了千年,专门看相的老者。高庸涵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仔细端详,雕像十分传神,宛如活人一般。只是那张面孔显然比那老者年轻许多,虽然笑容可掬,但是高庸涵感觉很不妙,总觉得这尊雕像有种说不出的古怪。 烈九烽同样一愣,猛然间察觉到雕像的笑容,似乎蕴含了说不尽的嘲弄,当即怒道:“装神弄鬼,我毁了你!”一拳砸了过去,天火的威力非同小可,雕像顿时燃起熊熊大火。 “小心!”高庸涵心生警觉,突然拔出临风剑,一剑劈了下来,可是仍然慢了一步。 烈焰中,那尊雕像双手挽出一个怪异的手势,一个气旋骤然显现,将烈九烽给生生吸了进去。那个气旋随即消失,就连雕像也一同不见,高庸涵一剑落空,心中大惊!以烈九烽的修为,居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,而他刚才那一剑去势之快,只怕比之当日的扶风余岳都不慢,可还是落空。若是刚才那尊雕像对他出手,也一定躲不过去。 高庸涵呆立原地,手心中全是冷汗,低头深深吸了口气,强自冷静下来,缓缓看了看四周的情形。此地的建筑,不再是那种巨石堆就的广厦高楼,转而全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木屋,雕梁画栋,无一不是匠心独运的精品。说来也怪,面前的两条街道上,一个人影都没有,就连刚才身后追逐的那些人群,此时也没有追上来,诺大的城镇再次悄无声息。不用想都知道,身后那些人一定没了踪影。眼前的情形,与当初天子城西北的会间集何其相似! “那夜是地府的阴魂作怪,今次又是什么邪魔外道故弄玄虚?”高庸涵微微沉吟了一下,突然察觉到一丝淡淡的法力波动,心中一动,不由自主地朝东面疾奔过去。 拐过一道影壁,是一片好大的宅子,中门大开,正门的匾额上居然写着“灵诀书院”四个大字。两旁的柱子上有一幅楹联,上联是:性本疏狂,休去管来者逝者;下联是:心如灵境,何必问是耶非耶。字迹龙飞凤舞,显然书写对联之人,乃是志趣高远、不羁俗世一流。高庸涵看了一眼,微微赞了一声,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了进去。 明明是正午十分,阳光耀眼,但是书院内却阴凉无比,几株参天大树将阳光悉数挡在了外面。书院内静悄悄地,不出所料,所有的房舍里面都是空无一人,到最后高庸涵也懒得再看,只是循着那丝淡淡的法力,直直朝内走去。接连穿过数座天井、厅堂,终于来到一座大厅跟前,抬头看了看上悬的匾额,却原来是论道堂。那丝淡淡的法力,到此为止。这座论道堂大门紧闭,高庸涵深吸了口气,缓缓推开大门,顿时一愣。 在门外时,里面没有一点声音,而且丝毫感觉不到生灵的气息,甚至连阴魂的味道都没有。高庸涵脑海中想像了无数种情景,就算里面坐着天机门曾经的师长,或者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异兽,又或者是什么千年老妖,都不会令他如此吃惊。可是眼前的景象,却令他先是一愣,随即一惊,继而大怒! 论道堂内不是空无一人,而是有一群人,至少不下三十余人。这三十余人,都围在一面墙壁跟前,一言不发地看另一人做事,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利刃,正很细心地站在一个少年跟前做着什么。那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,竟似被活生生钉在墙壁上,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,只是面容扭曲不停地挣扎着,显得十分痛苦。那些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高庸涵进来,拿着利刃那人,犹自兴致勃勃地将那少年的胸膛剖开,任凭鲜血溅的到处都是。 高庸涵知道这里十分古怪,也知道自己和烈九烽,被那相士老者用计给诱骗了进来,更加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极有可能是假的,但是仍旧忍不住怒意愤而出手。临风剑带着无尽的杀意,只一剑就将手持利刃那人给开膛破腹,那人轰然倒地,其余的人才发觉有外人闯了进来。而那个少年,则一脸的不可思议,呆呆地盯着高庸涵。 高庸涵并不是认为世上的生灵,谁一定比谁要高一等,所以无论是人族还是源石族,栖绵族还是凤羽族,甚至是一些颇具灵性的兽族,在他眼里都有生存的道理。尽管骨子里还是多少会偏重一点人族,但是无论哪族的百姓若是有难,只要遇上,他依旧会施以援手。在他还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时候,就曾经杀过几个人,这几个人当中包括人族、蕴水族和凤羽族等种族的人,他们的罪名都是欺压百姓。所以在高庸涵的心中,无论是谁,只要欺压良善,就算是一个人族随意欺压一个虫人,他都会看不过眼,出手管上一管。 高庸涵绝非圣人,而且数次险些被心魔所控,但是他心底始终保留着那份天生的善良。他可以对修真者屡下狠手,但是绝不会去动一个普通的百姓,反而会尽自己所能为百姓做些事情。这一点,正是他被枯镝、玉南顾、风如斗等人,所看重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此时突然见到这等惨状,明知其中可能有诈,也不管那么多一剑直接划了过去。快意恩仇,这是这两年来的经历,给高庸涵带来的最大一个转变。 “你是谁?怎么会到了这里?”开口询问的,居然是那个被钉在墙上,上半身被剖成两半的少年。 一听到少年平稳的语气,高庸涵就知道刚才看到的,又是一场假戏而已。不过既然来了这里,就凭烈九烽的失踪,也不可能和对方好言相商,当下反问道:“我是谁,怎么进来的,莫非你们不知道?” “嗯,一定是那个老怪物把你们引进来的。”那少年毫不费力地从墙壁上跳了下来,用手抹了抹胸口,刚才那道恐怖的伤口,奇迹般地急速愈合瞬间痊愈。当那少年穿过人群时,那些人竟然显得十分恭敬,纷纷弯着腰退让到一旁。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,挥了挥手,那三十余人施了一礼,扶起地上那名被高庸涵开膛破腹的同伴,朝墙壁走了过去,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在墙面。 这一幕看的高庸涵很是诧异,可是接下来,那少年说的话,更加令他震惊。 “你的修为一定很不错,要不然,那个老怪物是不可能放你进来的。”那少年缓步走上前来,然后伸手相请,将高庸涵延请到大堂正中的桌子旁,示意他坐下,而后皱眉道:“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外人来过了,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收手,哪知还是不肯死心,这般下去不知还要死多少人!” 第二二一章 灵渚 “这里倒底是什么地方?”高庸涵听了那少年的话,震惊之余,不禁对这里的一切大为好奇:“你们又是什么人?” “你进来的时候,一定看见了‘灵诀书院’的牌匾,莫非还猜不出来么?” 高庸涵心中一懔,初时他已经从这四个字中察觉到,这里应该还早已经消失的灵诀府有关,但一时之间仍是不敢相信,迟疑道:“你们真的是灵诀府的人?这里难道是灵诀府所建?” “不错,这里便是我们灵诀府修建的灵渚城!”那少年目中露出一丝欣喜,微微笑道:“想不到现在的厚土界中,还有人知道灵诀府这三个字,很好,很好!你可是天机门弟子?” 这最后一问,高庸涵暗暗警觉,因为灵诀府和天机门之间,实有深仇大恨。不过对他而言,当然不可能连师门都不敢承认,双眉一抬沉声道:“我正是天机门弟子!” 在道一真人出现之前,厚土界的三大修真门派,是灵诀府、地势门和天术宗,那时还没有天机门。道一真人天纵奇才,仅用了数年时间,就将三派的精髓尽皆掌握,然后自创天机门,风头之盛完全盖过了三大门派。本来是三足鼎立,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局面,却被天机门的横空出世打破,自然而然引发了绵延数年的争斗。无奈道一修为太高,以至于天机门以一敌三,犹自稳占上风。后来叶怀远借天机门的势力,统一厚土界创建大衍国,并以雷霆万钧之势,将日渐没落的三派彻底铲除。最后的结果便是,地势门惨遭灭门,天术宗彻底归顺天机门,灵诀府则流落民间,逐渐消亡。 这些都是九界坍塌之前发生的事情,距今已有两千多年。没有人知道,散落民间的灵诀府不但没有消亡,反而在北洲大陆的极北之地,在这么一块近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安顿下来,繁衍生息。只从刚才所见所闻就可以推测出,当日灵诀府中逃生出来的修真者,为了躲避天机门和大衍国的追杀,一路北上直到这冰川雪地、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中,才停了下来。而后又不知花了多少心血,修建了这座灵渚城,并想方设法用各种法阵,将此地隐藏起来。 难怪高庸涵从最早通过那个法阵,进入废墟之时,就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熟悉,一直到此时坐在论道堂,这种感觉一点一点在加深,以至于误认为此处和天机门有何牵连。先前的那些疑问到此迎刃而解,因为天机门中的一些法门,本就来自于灵诀府;而同为人族,建筑风格上当然是大致相同,至多也只是年份上带来的一些差异罢了。 “不用担心,虽然你是天机门弟子,可我还不至于对你出手!”那少年的洞察力惊人,只是随意一瞥,就察觉到高庸涵眼神中的变化,摆了摆手续道:“这些陈年往事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,谁还能记那么清楚?就算当年有天大的仇恨,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。” 那少年从开始到现在,表现出了难得的善意,可是高庸涵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,下意识地保持着提防的态势。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,想要刻意掩饰调动灵力的异样,倒也不是什么难事。只是,照少年所讲,灵诀府内部似乎出了很大的问题,甚而有可能出现了严重的分歧,当下看似很随意地问道:“你们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千年,这么长的时间,过得还好么?” 这一问平常而且普通,很难令人生出防范之心,这一招还是当年从叶帆那里学来的。叶帆曾在一次闲聊中言及,许多有所企图、别有用心的人,往往都是在很平常、很普通的事情中,不经意露出了马脚。那时的高庸涵自认是一介武夫,所以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伎俩,统统嗤之以鼻。到了现在却不由自主地使了出来,想要从这少年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,这么做完全是因为,这件事从头到尾处处透露出太多的古怪,让人很自然地生出不安之心。 “嘿嘿,要是好的话,怎么会这样?”那少年苦笑一声,摇了摇头,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出来。 灵诀府自躲到这里以后,由于距离浮云巅和太河源实在太远,再加上刻意隐藏行踪,所以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。不过从老祖宗那里就留下来了一个祖训,后人务必要勤加修炼,努力提升修为,尽最大可能恢复灵诀府曾经的辉煌。这道祖训,激励和困扰了数代弟子,可是他们始终没有把握,走出大山与天机门相抗衡。他们知道,天机门集地势门、天术宗和灵诀府三家之所长,而且其祖师道一真人,乃是厚土界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天才,自创的天觉云龙等法门,精深无比,绝非灵诀府所能抵挡。 如此过了整整一千年,灵渚城内的人口越来越多,由最初的几百人变成了二、三十万人。灵诀府的弟子虽然越来越多,但是自掌教以下绝大多数人,都对那个祖训失去了信心,认为绝没有可能超越天机门。正是这个时候,一个名叫叔梁同光的弟子,无意中做了个梦,梦中似乎隐含着天意,为灵诀府带来了新的希望。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,灵诀府众多弟子在叔梁同光的指引下,修建了一座形如符篆的独特祭坛,每隔七七十九天便祭祀一番。如是只要满了七七四十九年,便会有上天的旨意落下,为灵诀府带来祥瑞,指明去路。 初时,大多数人并不太相信此事,只是碍于叔梁同光的狂热,勉力为之。祭祀到第七个年头的时候,祭坛突然放出万道祥光,祥光之中隐隐有仙乐传来,祥光散去天花乱坠之中,一本天书从天而降,令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。天书虽只薄薄一册,但是在灵诀府掌教等人眼中,却是珍贵无比,而里面的内容,也的确给灵诀府的修行带来极大的帮助。自此以后,叔梁同光一下子成为灵渚城内仅次于掌教的人物,被人尊称为大贤明师,专门负责祭坛的所有事宜。就在到了第四十九个年头,仅剩几天就大功告成之际,九界坍塌了。 震雷界的荡魂熏风强劲之极,将这绵延数千里的冰川、雪山绞的粉碎,变成了如今的九重门。灵渚城由于太过偏僻,得以幸免于难,可是仍旧受到了极大的影响,祭坛被毁于一旦。祭坛一毁,祭祀活动被迫中断,上天仿佛无比震怒,灵渚城尽管纯属无辜,却遭到了严厉的惩罚。灵渚城被完全摧毁,只余下断壁残垣,其真实的景象正是高庸涵、烈九烽先前看到的那样,变成了如今的灵渚古墟。城内这些人人,则全被困在了现在这个幻境之中,根本没办法出去。 “我们还算幸运的,至于城外的人,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。”那少年说到这里,禁不住连连长叹,似乎对命运的不公很是无奈。 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!”现在许多典籍当中,都可以看到有关九界坍塌时的描述,无论是哪一个种族、哪一个门派,都遭受了重大的损失。在这等莫名的天威下,真正是众生平等,能不能活下来,完全看各自的造化了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那少年,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:“九重门历年来都有一股神秘的法力波动,时断时续,可是和灵诀府有关?” 那少年没有理会高庸涵的询问,自顾自说了下去。 等到天威散去,城内的人从惊魂中清醒过来,才发觉再也无法离开灵渚城,大惊之下想要寻找叔梁同光问个明白,可是叔梁同光随着祭坛的毁灭,和掌教一同死去,剩下的人顿时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惊恐。这时有一个相士站了出来,告诉大家他卜了一卦,一定要重建祭坛,将那位神仙请出来,才能彻底灵诀府遇到的困境。于是,祭坛重新被建了起来,祭祀活动也随即展开。原本是满怀希望,可是不久之后,大家就再次陷入到绝望当中,因为祭坛似乎没有任何效果,反而出现了许多很不妙的异样。 “莫非,是城内的人都发生了异变?”回想起大街上,那些如同僵尸一样的行人,高庸涵倒吸了一口冷气。 “正是!”那少年面露忧色,一瞬间竟似老了数百岁,五官挤在一起,脸上突然多了许多皱纹,“先是普通人行为开始失控,而后是那些修为较低的门下弟子,再下来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。除了极少数几个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,其余的人都成了行尸走肉一般。” 高庸涵默然,灵诀府走到今天这一步,和天机门确有直接的关系。 “不过也好,自从异变之后,所有人都变成了不死的怪物,就像我,真正算起来今年也有九百五十四岁了,可仍是一个小孩子的容貌。”那少年惨然笑道:“以前不知有多少人都想长生不老,可是真的如此,活着又有什么意思?” 出现这种局面,那个相士认为是祭坛的灵气不足造成的,于是隔上一段时间,便召集人手,通过阵法将灵诀灌注到祭坛当中,可是每次都功亏一篑。因为一旦灵气到了一定程度,便会外泄,由于找不出原因,所以根本无法阻止。到了近几百年,由于越来越多的弟子彻底丧失心神,能参加布阵的人自然越来越少,于是相士想到了另一个办法。 “自从九百多年前的那场天变,灵渚城总是隔上百八十年,就会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修真者闯进来。起初,我们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,哪知哪些人不过是随着九界坍塌,来到厚土界的其他种族修真者。” “我明白了!”高庸涵恍然大悟。灵渚古墟内的人,为了能摆脱这个幻境的束缚,想通过祭坛达到目的。这种反复灌注灵力的举动,导致九重门时常出现一股神秘的法力波动,于是引来了众多修真者,想要一探究竟。“那么,那些修真者可是和我一样,都是被那相士给骗了进来?” “那相士名叫叔梁乞,算是灵诀府内顶尖的角色,他利用幻象将到此的修真者诱骗进来,甚至是故意设局引人入瓮。那些人进来之后,全被他送上了祭坛,希望以这些修真者的灵胎,来打动那位飘渺难寻的神仙。” “我想请教阁下,与我一同进来的那个炎焱族修真者,在街口却突然被卷进了一个气旋之中,可是那个叔梁乞所为?如今他在哪里?”高庸涵闻言大震,烈九烽的那个朋友已经失踪了三十年,自然性命难保,而此刻烈九烽也是危在旦夕,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。 那少年的目光闪过一道精光,沉声道:“除了他还能有谁,你那朋友应该就在祭坛!” 第二二二章 水火 离开书院,高庸涵的心情异常沉重。他不知道那个少年倒底是什么人,也不想知道,唯一能感受出来的,是那少年给自己说了这么多有关灵诀府的隐秘,未必安了什么好心。从灵渚城的遭遇来看,他们所信奉膜拜的神仙,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,一旦让叔梁乞成功的话,只怕厚土界又会多了一股野心勃勃的力量。厚土界已经够乱了,要是灵诀府再来插上一腿,以他们这两千余年所遭受的惨痛经历,想必一定会对天机门和大衍国展开疯狂的报复。这是高庸涵绝不想看到,也是无法容忍的。 可是城里这些人,原本就是人族后裔,以高庸涵的心性,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?此刻已然十分清除,灵渚城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邪恶的禁咒,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,要是能破了那个邪神所设的困局,这些人应该还是有可能得救,回复到正常的模样。但是那么一来,又会出现新的问题,高庸涵不禁有些左右为难,这个问题很难取舍。这时他突然想到了杜若的一句评语,说他太过柔慈,心不够狠,难成大事。 如果真是为了所谓的大成就,就要牺牲万千性命,那是枭雄所为,就像当今天下这场乱局背后的那只手。至少目前为止,高庸涵虽然生出了心魔,却还不想做一个枭雄。他宁愿相信,这个世间凭借善心宏愿,也是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,就正如玄元道尊,不是也成就了一番伟业么? 这么胡思乱想着,高庸涵沿着木制的长街向西而行,长街尽头居然是一座大湖,水光潋滟,山色空蒙。湖对面是翠绿的群山,山峰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,在绿树掩映下,山腰隐隐现出一些飞檐。倒是湖岸对面可以看到一座水榭,一直延伸到山后,似乎在山间,有一片极大的建筑。高庸涵深深吸了口气,知道那里就是灵渚城的神庙所在,而那座祭坛,便在神庙之中。 就在高庸涵凝神眺望之际,突然察觉到身边的气流一阵极速旋转,而后旁边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响起:“小子,那里是神庙所在,你想去么?” 高庸涵缓缓回头,眼光中却多了一份怜悯,淡淡笑道:“是,我是想去救我的同伴,顺便去神庙祭拜一番,不知行不行?” “哈哈哈!”来人正是那个相士叔梁乞,对于高庸涵如此镇定,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,当下悠悠说道:“你那名同伴一时半会还死不了,你就不怕连你也一起陷进去?神庙自建成之日起,还从来没有一个外人能活着出来,你就这么有自信?” “不管能不能进去,我总得试一试,如果这么被你一说就退却的话,想必你也一定会很失望!” 叔梁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,居然有如此的气度,竟似毫不在意自己引他们入局,又抓了他的同伴。饶有趣味地看着高庸涵,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地问题:“我把你们带入到这个死局,难道你不恨我么?” “来都来了,恨有什么用?” “难道你不想杀我么?” “起先是很想杀你,但是现在又不想了,至少要到神庙看过之后,才能决定该不该杀你。”这句话说起来有些挠口,不过意思很明确,因为高庸涵隐隐觉得,叔梁乞未必是那少年所说的那般阴险毒辣。 “那好,你去吧!”叔梁乞手往神庙的方向一指,身形随即消失。 高庸涵走到湖边,看着平静的水面,皱了皱眉头沉声道:“出来吧,还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 水面无风自动,突然漾起一层淡淡的涟漪,水纹随即越来越弱,紧跟着湖中央突然冒起一股水花,水花上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。这个女子是一身淡蓝色的水绣长裙,头上盘着水帘一样的发髻,却是一个蕴水族人。只是这女子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哀愁,眼神茫然无助,似乎心神已失。 “你是谁?一直躲在水下面,想要杀谁?”先开口的是高庸涵,刚才他就感觉到湖中一丝淡淡的杀气,但是始终无法确定,是不是针对自己,尤其是叔梁乞出现以后,杀气益发地浓烈。叔梁乞千年的修为,就算是天资愚钝,也该达到一个很高的境界了,然而对这股杀气却无动于衷。等到叔梁乞离开,杀气随之减弱,但是水下之人仍对高庸涵充满了敌意。 “我是谁?”那个蕴水族女子神情一黯喃喃自语,低头沉思了片刻,突然抬头,眼神中全是慑人的寒光,面容变得狰狞无比,“无论我是谁,你今天都休想离开这里!”说完,湖面顿时巨浪滔天。 一条条水柱纠集在一起,盘旋着变成了一条巨龙,那个女子站在龙头上不断升高,接着祭出几个法诀,巨龙喷出一片水雾。水雾中,不知何时多了成千上万朵水花,洋洋洒洒朝高庸涵飘去。水花的范围很大,足足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地方,一些水花击打在湖边的绿树以及木屋屋檐上,瞬间凝结成一道道玄冰,树木和木屋寸寸断裂。 “水花飘零!”高庸涵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回想起当日在清溪镇外三十里,和十二叠鼓楼杀手水愚期交手时的情景。眼前这女子施放出的水花,比之水愚期高出了不知多少倍,两人之间的修为有若天壤之别。当日要不是藏鸦指环中那只尸螟蝠,高庸涵铁定不是水愚期的对手,那么今天呢? 高庸涵很清除这些水花的厉害,不敢大意,褐纹犀甲闪现出来,双手一搓一大片电光迎了上去:“垂弦连疆!”在临星冕影的帮助下,高庸涵对于闪电的运用,比之先前不知精纯了多少,此时全力施为之下,威力自也不容小觑。 水花和闪电碰撞在一起,会出现什么状况呢? 高庸涵身周十丈之内的水花,全部碎成一片片花瓣,那张光芒四射的电网,也被生生冻住了。来去自如,没有一点痕迹可循的闪电,居然被冻在了半空,良久才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,寸寸碎裂一闪而没。其余的水花继续飘落,撒到街上、树上、房屋上,凡是水花所到之处,全部变成了冰雕。明明是青山绿水阳光明媚,可是湖边却突然多出了一片冰雪世界,着实有些怪异。 看着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寸寸碎裂,高庸涵大为震惊,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子,竟然有如此修为,比之烈九烽都似乎高出一筹。他却不知道,蕴水族人只要有水,就能凭空涨上两分实力,就正如源石族可以利用山石,炎焱族可以借助火势。如果是在九重门的沙漠中,这名蕴水族女子便绝不是他的对手。 “果然有点本事,可是又有什么用呢?”那女子不屑地冷笑一声,口中哼着曼妙的小曲,那小曲从口中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吐出,甫一离口,音节便化作一个个符篆,随即没入空中。 高庸涵此时隐隐猜出了面前的人是谁,心中有了定计,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,暗暗取出云霄瓶准备放出火螈。随着那阵若有如无的小曲,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,雨点轻轻扬扬温柔地洒落。雨点一接触到其他的东西,就如同热油锅里突然溅进了一滴水一般,瞬间爆裂。这些雨点当中蕴含着丝丝奇异的法力,高庸涵不敢怠慢,扬手击出几道法诀,将身前守住,然后一拍云霄瓶瓶底,将火螈放了出来。 水火不容,火螈身形几近百丈,被无数的雨点击打在身上,噼噼啪啪如同爆竹一般响声不断。云霄瓶是凝愁仙子的法器,虽然在仙界算不得什么,但是在修真界无疑是难以企及的圣物。火螈在地火熔浆中修炼了数百年,被紫袖收复之后,整日呆在云霄瓶内得到仙器的加持,再加上墨玄庄的那次感悟,如今终于凝出了灵胎,只是它还没有体会到如何变幻身形的法门。若是放在从前,这些雨点定然叫它疼痛难忍,但是现在却完全经受得住了,只是这些雨点层出不穷,不免动了真火。 火螈灵性十足,知道那条水柱形成的巨龙,和巨龙头顶的修真者便是敌人,当即一口地火熔浆喷了过去。火螈已近乎神兽,岂是普通法术凝出的水龙所能抗衡?地火熔浆何其毒辣,那女子大惊之下手忙脚乱,一拍龙头,瞬即钻入湖中。水能灭火,火同样能将水烧干,就看谁的实力强悍。地火熔浆直直打入湖面,湖水顿时沸腾起来,冒起大片水汽。 火螈大为得意,在湖面上盘旋了两圈,又喷出两口地火熔浆,才窜到高庸涵身边。这些早在高庸涵的算计之中,不愿在此逗留,当即跃上火螈头顶,就打算朝山间的神庙奔去。哪知,湖水再次翻腾,随着一声轻叱猛然拔高数十丈,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幕,拦在了火螈跟前。诺大的湖面径直降低了十余丈,而原本已经停歇的细雨,骤然变成了暴雨倾盆。水幕顶端,那名蕴水族女子一脸铁青,脚下踩着一朵水莲,怒视着高庸涵。 “你还不肯罢休么?”高庸涵眉头一皱。 那女子不答,坚毅地摇头,冷冷道:“你要从这里过去,除非杀了我!”说完手一挥,水幕一下子卷了过来,就如同一个大水罩一样,将四下全部封了起来。 “这是何苦呢?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忽然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。随后从火螈身上抓起一把地火熔浆,屈指弹到身前一尺的空中,手指连挥,花了一个简单的图案,然后轻声哼了一段曲子。曲子粗犷而低沉,到后来逐渐变得凄凉而无奈。 那女子一愣,暴雨随即停止。期间,她始终侧耳倾听,忽而低头沉思,忽而抬头看着天外,一曲终了,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问道:“你这曲子从哪里听来的?” “是从一个炎焱族人那里,那人叫做烈九烽!”高庸涵一字一顿说道。 “烈九烽?”熟料一提这个名字,那女子忽然勃然大怒,双手急速捏出几个法诀打了出来。暴雨又起,水幕随之逼了过去。 高庸涵叹了口气,心念一动,火螈顺着他的意思根本不理会暴雨,一爪朝水幕抓去,水幕登时被抓了一个窟窿。正打算脱身,水幕外一股强大的水流激射过来,水流中蕴含着天地至柔之气,火螈不敢硬挡,惟有扭身避开。就在这须臾之间,水幕再次合拢。 “难道真的要和这名女子分个高下,将她击倒才能离开么?”高庸涵不禁暗暗苦笑。 第二二三章 刚柔 高庸涵适才哼的曲子,是这几天夜里,烈九烽时常挂在嘴边的曲子。每次烈九烽都显得十分落寞,只是不停地在虚空中,一遍又一遍画着相同的图案。这种情形,哪怕是个木头,也能看出烈九烽心里想的是什么,只是这种事情外人不便多问,而他本人又不愿多说,只好闭口不谈。高庸涵心里十分好奇,竟然是哪个族、什么样的女子,能让烈九烽痴情到如此地步。炎焱族虽然分为火龙和火凤两个部落,但是和源石族一样,他们族内并没有女子,因为他们的生命皆是天火赐予的。 那女子刚出现时,高庸涵并没有和烈九烽联系到一起,只是觉得很不合理。照灵诀书院中那少年所说,这么多年来,凡是进入灵渚古墟的修真者,都被叔梁乞送上了神庙祭坛而丧命。可是这个女子不但是蕴水族人,而且就呆在神庙下面的湖水之中,守护着神庙,交手时更可以确定,此人是上善楼的修真者,和灵诀府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出现这种状况,高庸涵自然多了一份心思,一面抵挡那女子的攻势,一面留心观察,终于被他找到了一点蹊跷。 在最初看见叔梁乞时,叔梁乞的手中拿着几枚玉佩,而那几枚玉佩直接引发了烈九烽的愤怒,细想起来当然有些反常。以烈九烽行走世间上百年的经验,除非是那几枚玉佩与他有莫大的关系,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失态?而且,事后更是将那几枚玉佩,牢牢攥在手心里?高庸涵留心观察之下,果然在那女子的腰间饰物中,看到了一枚样式几乎相同的玉佩,当时就起了疑心。 几方面加起来,高庸涵已经可以确认,这个蕴水族女子便是烈九烽念念不忘,甚至愿意为其舍弃性命的人。有了这个认识,自然不愿过多纠缠,想要直接避开湖水,可是那女子不依不饶,只有试着将烈九烽嘴里的曲子哼了出来,以求勾起她的回忆。然而没有料到的是,那女子一听见烈九烽三个字,反而发疯一般地狂攻过来,难道说烈九烽只是单相思不成? 那女子修为不弱,高庸涵只得抛开杂念,沉着应对。只是这水幕乃是上善楼中,一等一的厉害法术,唤作水镜灵界。只要被困在水幕中,等于是同施术者身边,方圆三十里内的所有水域相抗衡。水虽柔,但是柔能克刚,而且水势连绵不绝永无停歇。被困者通常初时没什么感觉,等到后来察觉时,已经很难再脱身了。 本作品q i s h u 9 9 . c o m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!多亏有火螈承受了大部分水幕的压力,高庸涵才可以全神对付那女子。火螈常年生活在地火熔浆之中,地火熔浆的黏度和压力,比起流水而言当然要大得多,所以火螈应付起来还算轻松。一方轻松,另一方自然会感到吃力,尤其是水镜灵界施展时,很耗费灵力。那女子原本想用雷霆万钧之势,将高庸涵击杀,却没想到高庸涵身边竟然有这么一只异兽,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。 顾及到这名女子是烈九烽的心上人,而且很明显丧失了心智,高庸涵并不想伤到她,双方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。可是他拖不起,因为烈九烽还在神庙的祭坛上,生死不明,惟有出手。脚下微一用力,火螈心领神会,大吼一声喷出大股地火熔浆,这一次,还掺杂着它苦心修炼数百年的精纯之气。 这一声大吼,灵渚城为止震动。那女子充耳不闻,可是心神大动,因为原本收缩的水幕,居然被生生逼了回去。娇叱一声,一张嘴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,这枚水珠乃是她的本命真元,到了此刻,那女子已然开始拼命。 一个人爆发出最强实力时,往往也是防守最薄弱之际。高庸涵等的就是这个机会,一纵身施展出腾云术,猛地窜到那女子身边,一探手就去抓那枚水珠。这一下虽然突然,但是那枚水珠何其重要,那女子面色凝重地朝水珠吹了口气,水珠凭空消失不见,就连那女子的身影一同消失。 一片淡淡的水雾弥漫开来,仿佛是一个透明的水泡极速膨胀,高庸涵心生警觉,大喝一声聚象金元大法击了出去。地发杀机第二重境界何等威猛,可是击在水泡上,却没有丝毫异样,水泡表面仅仅只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。可是在水幕背后,湖面中的水几乎全部抽干,那一记聚象金元大法,将远处山峰上的冰川砸出了一个大洞。 水幕之中仿佛是另一个空间,高庸涵对于外面的变化并不清楚,只是有些心惊,在此之前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。既然法术行不通,一甩手祭出一个攻山符,朝越逼越近的水泡打了出去,哪知一点效果都没有,水泡只是微微收缩了一下,就将攻山符给收了进去。只是这一次,湖边的那座水榭突然裂成碎片,那女子终于有些承受不住,淡淡传出了一声闷哼,可是水泡仍在胀大。 无论是聚象金元大法,还是攻山符,这两下均是至刚至阳的招数,可是在水泡面前全然没了用处,上善楼果然与众不同! 高庸涵不再急于出手,往后倒飞出去,站在火螈背上。四周的水幕和面前的水泡,将一人一兽夹在了中间,可供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。自从那女子一吐出水珠,形势顿时转变。纵使火螈威猛无比,毕竟无法和无穷无尽的水势相抗衡,瞧这情形,再有最多半炷香的时间,就会将高庸涵和火螈活活挤压,直至丧命。时间紧急,但是高庸涵仍在沉思,要如何才能破了这个危局? 略一思索,高庸涵抽出临风剑,再度腾空而起,朝水泡很温柔地刺出了一剑,这一剑甚至连剑芒都没有。剑尖触及到水泡表面,水泡被刺的凹了下去,临风剑上传出的灵力越来越大,凹痕随之越来越深。水泡两侧朝高庸涵逼了过来,将他死命地挤压,褐纹犀甲一时间红光大盛。 “破!”高庸涵一声暴喝,积蓄已久的灵力一下子释放出来,水泡应声而破。 水泡啪的一下炸开,水幕向外极具扩张,到了极致以后轰地一声爆裂,化作一场暴雨四散飞溅。被凭空提起了数十丈的湖水,如同瀑布一般流回到湖内,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片混浊,湖面足足降低了一半。那女子脚下勉强保留了一条水柱,支撑着她呆立在半空,一脸死灰,神情间满是不可思议,看着面前那把长剑。 高庸涵右手持剑,左手正握着那枚水珠。 火螈倏地一下飞了过来,盘在高庸涵脚下,才将那女子惊醒。一阵惨笑,扬起一张透明的俏脸,冷冷说道:“你怎么还不动手?” “我说过要杀你么?”高庸涵一笑,将临风剑收了起来,然后伸手过去,将水柱递到了那女子面前。 那女子一愣,本能地去接水珠,手臂堪堪触到高庸涵的手掌,突然被一把握住扣得死死的:“你好卑鄙!”话音未落,只觉得一股阴邪之力直刺入紫府,顿时怒极攻心,大叫一声便要拼个玉石俱焚。 高庸涵岂能给她这个机会?论武技和反应,他远在那女子之上,当即催动灵力将藏鸦指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。藏鸦指环乃是诡鹏得自妖仙的极品法器,与仙器也相去不远,这一年多以来,高庸涵已经将其中的妙用多少摸索了一点出来。此时便是要借指环天生的阴邪之气,以毒攻毒,把那女子灵胎内的禁咒给吸出来。 那女子修为再高,又岂能抵挡得住藏鸦指环,不过片刻,就见一丝深蓝色的水线,从她眉间被生生抽了出来。水线刚一离体,便化作一团淡黑色的阴魂,厉啸着想要逃走,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呼啸而出。如今的尸螟蝠,自从被高庸涵收服之后,连番恶战不知吞噬了多少阴魂,加上日日在藏鸦指环中修炼,通体碧绿如玉一点杂色都没有,隐隐已有结出灵胎之势。那个阴魂虽然厉害,但是被藏鸦指环气机所困,哪里可能是尸螟蝠的对手,被一口吞了下去。 神庙内,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睁开双眼,目光似乎穿过了重重阻碍,直直盯着湖面上。高庸涵猛然间有了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,浑身极不自在,当即放出神识探察四周,却没有任何发现。与此同时,那女子随着阴魂的消失,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,眼前一黑昏死过去,身下的水柱轰然倒塌,人也随之摇摇欲坠。高庸涵伸手将她扶住,把那枚水珠送回到她体内,并一路护送进了紫府,本命真元一回到紫府,那女子总算缓过气来。 高庸涵将那女子放到湖对岸的草地之上,在四周布了一座法阵护住她的安全,正要离开时那女子悠悠醒转过来,气息微弱地问道:“你是谁?” “我是你朋友的朋友,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的。” “我朋友?”那女子皱眉想了一下,微微摇了摇头,显然想不出倒底会是谁,续道:“那他人呢?” “我们为了尽快找到你,分作了两路。你刚刚摆脱阴魂禁咒还很虚弱,呆在这里别动,我去找你那朋友回来,然后咱们一起离开这里。”高庸涵语气十分平静,有意轻描淡写。之所以这么说,是因为不愿让这女子担心,所以并没有提到烈九烽的名字,以及烈九烽现在可能遇到的危险。 “好!”那女子点了点头,就在高庸涵转身朝神庙方向走去之时,突然开口问道:“今年是哪一年?” 高庸涵沉吟了一下,没有回头,淡淡答道:“天历九四二年,二月。”走了没几步,就听见那女子喃喃自语,话中道不尽的辛酸:“三十年了,三十年了……” 在湖的另一侧,高庸涵和那女子的打斗过程,全被人看在眼中。先前从沙漠中就一路跟踪而来的那个老者、壮汉和年轻女子,一直等高庸涵绕过山梁,才从法阵中走了出来,三人对于高庸涵有如此修为,惊讶之余更多的则是鼓舞。 “师尊,此人修为如此之高,居然连堂堂的上善楼水大小姐都不是对手,看来我们这次的计划,有望成功了!”那壮汉一脸惊喜,眉宇间满是兴奋。 “嗯,等会到了神庙,你们两个不要进去,在殿外按计划行事。” “弟子遵命!” “师尊,你说这一次祖师会出手么?”问话的是那年轻女子,似乎对于祖师有极大的信心。 “不要多问,祖师该出手的时候,一定会出手的!”那老者虽然嘴上这么说,却不无忧虑,抬头看了一眼神庙暗自思量:“已经快一千年了,前后三代祖师,均没有出手的机会,这一次能成功么?” 第二二四章 不走 高庸涵看着依山而建的神庙,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疑惑,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,仿佛面前这片巍峨的建筑,只是如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妄。按理说,神庙是灵渚城的圣地,不说戒备森严,至少也应该有些人打扫,可是放眼望去,一个人影都没看到。只有面前长长的石梯,却满是枯草落叶,堂堂神庙居然破败不堪。 当高庸涵踏上石梯的那一刻,神庙活了!仿佛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,一阵山风从神庙方向轻柔袭来,石梯两侧突然伸出了许多枝条,迎风招展,而后慢慢地纠结在一起,搭成了一个长长的凉棚,直至神庙门口。神庙骤然响起了悠扬的钟声,响彻整个灵渚城,一时间,包括叔梁乞、书院那少年和那神秘老者一行,均对高庸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因为自九界坍塌,神庙再建以来,庙里原来那口大钟还从没有响起过,似乎昭示着即将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。 高庸涵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,但是既然来了没有萎缩不前的道理,当下定了定心神,缓缓登上石梯拾阶而上。到了神庙入口,再回头看看来路,那些枝条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,唯一古怪的是,大树全都是光秃秃的,没有一片枝叶。高庸涵推开厚重的大门,一眼便看到了神庙中间,那个高耸的祭坛。 祭坛四周分布着八个木台,如众星拱月一般,将祭坛围在中间,祭坛纯由巨木搭建而成,没有一点花巧,尽显古朴大气。最引人注目的是,祭坛上空是一团翻滚的气旋缓缓流动,内中隐隐透露出森森寒气。祭坛后面,是层层叠叠的大殿,均是以琉璃作瓦,映衬着满山绿树,在阳光的照耀下,一派气象万千。 突然又是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祭坛四周的八个木台上,忽然凭空冒出八个身影,而这八个人竟然来自八个种族,唯一欠缺的那个种族当然是早已落魄的七虫族。这八人一看都是修为精深之辈,高庸涵放出神识略微审视了一番,最不济的那个源石族人,至少也和玉南顾的修为差不多,只比自己低了一点点而已。这八人和先前湖中遇到的那个蕴水族女子一样,眼神都有些茫然,只是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敌视。 “难道说,这些人都是以前被骗进灵渚城,从而沦为傀儡的修真者么?”高庸涵暗自心惊,这神庙的实力之强实在是超乎想像,但是面上却一点也没流露出来。朗声说道:“后学末进,拜见诸位真人!” 那八人默不作声,似乎在等待什么,过了片刻,其中一名千灵族修真者喝道:“我家主人说念你修行不易,而且是故人之后,所以今日放你一马,当速速退出灵渚城,免得招来无妄之灾!” 从这个千灵族修真者的话中,高庸涵惊异地发现,原来这些高手竟是他人的奴仆,一时间心头冒出了无数个疑点。首先,神庙建成已有一千多年,照那少年所言,应该是遵从天命所建,是用来祭祀上天的。而眼前看来,神庙却像是被人钻了空子,变成了用来操控灵渚城的工具,无论是谁,此人的胆子之大手段之狠可想而见。 再下来,就是那句“故人之后”了。能让这么多高手甘愿为奴,此人的实力只能说是深不可测,有了这句话想来应该认识高庸涵的师长。可是,他从未听说过,祖上或者师门中,有谁认识活了千年之久的修真者。以此人之能,当然不可能乱说,而且也没有必要对高庸涵说假话,因为单凭眼前这八名高手,就足以很轻松地将他击杀。 还有一点,既然只是让高庸涵退出灵渚城,大可以派出两三个修真者,将他强行赶出去。只要那个叔梁乞不再出手,以高庸涵对灵渚城的陌生,根本不可能再闯进来,何必还要搞出这么大的排场,又是敲钟又是出动八个高手。只要那人愿意,只怕高庸涵连神庙是什么样子,都无法看到。 “敢问贵主人是谁?”高庸涵心思转的很快,对于八人身后的那人大为好奇。 “说了让你赶快走,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,还不速速离去!” “好,我走!”高庸涵知道问不出什么,点头道:“但是我还有一个朋友,麻烦诸位将他交给我,我立刻就走!” “主人说了,”那千灵族修真者有些不耐,一字一顿,森然说道:“只有你能离开!” “既然你做不了主,就叫你的主人出来,我有话说。”此时的情形,强弱悬殊已经很明显了,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,按道理来讲高庸涵应该老老实实地离开这里。但是他不能走,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离开,烈九烽的一条命很可能保不住了,要不然就和眼前这些人一样,成了受他人控制的行尸走肉。所以,他不会走,也不愿走! 从叶帆死后,高庸涵就不会再抛弃朋友独自逃生,要不然也不会和魁豹联手诛杀尸头蝠王,而后闯进焚天坑阅昙洞去寻凤五了。这一点,很多时候看似很讲义气,其实是不顾大局的盲目冲动。就如现在,烈九烽不过是他才认识了不到一月的下属,他却不顾身上所背负的那么多重任,毅然留了下来,哪怕是先行退却再图谋施救都不肯。这中间的道理,以及孰轻孰重,怎么可能不清楚?然而救不出烈九烽,高庸涵铁定不会走,这是他性格所致,天生的,没办法。不过也正是这份血气和秉性,才使他屡屡结交到肝胆相照的朋友,才能屡屡化险为夷,才有了今天的成就。一件事,单论对错似乎很容易,但是从长远来看,就很难判断了。如果哪一天,高庸涵真的为了所谓的重任,不顾百姓生死,不顾朋友安危,那么他也就不再是高庸涵了! 这句话一出,那八人齐齐一愣,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,竟然有这份胆识! “还我朋友,我走,否则就请此间主人出来说话!”高庸涵的声音在神庙内远远传开,一直躲在暗中的那名神秘老者,除了一丝钦佩之外,更多的则是暗暗心喜。 “小子,我看你是不要命了!”那千灵族修真者面目狰狞,手一挥,一旁那名源石族人从木台上高高跃起,兜头朝高庸涵猛砸下来。 对于源石族武技的厉害,高庸涵早已熟知,此时事关生死,不再敢有任何保留,体内积蓄已久的灵力喷涌而出。面对如此威势,高庸涵反而快如闪电迎了上去,拔出临风剑直刺那人胸口。那人似乎没有料到高庸涵会和自己对攻,以硬碰硬,一声暴喝,身形陡然拔高数丈,双臂环抱一片碎石激射而出,跟着右掌朝高庸涵扫去。高庸涵信手洒出一片电光,脚下交错虚踢,身形一晃如游鱼般闪至那人身后,这一下乃是受赐风如斗的点化,只凭些许气流颤动便可在空中进退自。 旁观众人虽失去心神,但是修为、眼光均自不弱,看到高庸涵这一手不免有些诧异,人人侧头看了那名御风族修真者一眼,均想:“原来此人竟是天翔阁门下,想不到一向门户森严的御风族,居然破除成见开始对外收徒了。”便是那名御风族修真者,心中也自惊讶不已。 那名源石族修真者心头一震,知道自己失算了,不过他当年毕竟是巨擎阁一名好手,应变极快,身子一沉猛然下坠。源石族人身高体壮,尤其是身躯全由山石组成,这下坠之势自然十分迅捷,可是高庸涵如附骨之蛆,临风剑不依不饶,始终指着那人后背要害。神庙内的地面不知有何法器护持,那人如此重的身躯重重落下,地面居然连一点都没破。那人人在半空就强行转过身来,一掌击在临风剑上,剑光一闪歪到一边,一块磨盘大的石块随即被切了下来,还未落地就碎成了齑粉。那人甫一落地又是一声暴喝,一拳挟着劲风轰了出去,这一拳威猛之极,可是一拳轰出才发觉高庸涵已然不见。 刚才剑掌相交,那人被生生斩下一块山石,高庸涵同样灵胎剧震,只是他谨守着一个“快”字,再度窜到那人背后,剑尖仍是对着要害。那人大怒,身形往前疾奔,妄图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能转身对敌,可是高庸涵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。只一瞬间,两人绕着祭坛疾奔了已不下十圈,却始终没有转身的机会,不过那人武技高明之至,高庸涵始终无法刺中那人要害。那人自出道以来,虽然遇到过一些高手,也有败的时候,但还从没被人逼得如此之惨,怒喝之下拼着受伤猛然停住脚步,一肘打了回来。 一连窜急促的金石撞击声,两条身影骤然分开,高庸涵被震得倒飞出来,狠狠地撞在神庙大门上,大门一下子被撞得粉碎。那名源石族修真者站在原地,良久才轰然倒地,倒地后诺大的身躯化作五六块,竟是被高庸涵当场给生生格杀。 当日与玉南顾、石百重,还有其后的铁平川先后交手,高庸涵记忆深刻,曾在事后和杜若谈及应对之法。杜若的修为高出众人一大截,自然是一语中的。言道源石族体质过人凶悍无比,一般的法术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,所以对敌时一定不能输了气势,尤其是势均力敌时要尽量抢得先机,以快打快,来制其身躯庞大带来的细微处破绽。 其余七人大惊!刚才这一下交手,高庸涵其实用了一点心思,动手之前,他就在临风剑的剑身上暗暗下了一道攻山符。攻山符乃是天机门有名的灵符,内含的灵力可以拟大山之势,挟万钧之力,饶是那人修为不弱也抵挡不住。木台上的七人,均以为同伴是被高庸涵用剑,给切成了几块,却不知道其实是被攻山符给震死的。 “想不到,你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,一上来就毁了石头。飞鱼,这小子出自你们天翔阁,你去把他给杀了!”那千灵族人的脸色很不好看,虽然话是对着飞鱼说的,可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高庸涵。 “我能胜他,但是没有把握一定能杀了他!”旁边那个御风族修真者想了想,摇了摇头说道:“所以,我要木头和我一起出手!” 单对单,高庸涵还勉强可以应付,要同时应对两名高手,显然力不从心,况且刚才那番剧斗已然受了一点伤。“哈哈哈,诸位想来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,怎么,想以多欺少么?” “我们只是奴仆,没有什么名号,所以不用和你讲什么规矩。”飞鱼轻飘飘地飞到看空,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:“木头,动手吧!” 第二二五章 假扮 一个栖绵族模样的修真者轻轻一跃跳下木台,和浮在半空的飞鱼形成犄角之势,一股充斥天地的杀气弥漫开来。此刻等于是陷入到绝境之中,高庸涵就算身怀云霄瓶、云丝天龙和藏鸦指环三件顶级法器,在七名高手的围困下,不可能再有任何逃生机会。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反而于性命看得淡了,高庸涵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,笑道:“你们两个人虽然能杀我,恐怕还要费些手脚,而且我全力反击之下,你们未必能全身而退,是不是?” 飞鱼和木头相识看了一眼,点头道:“不错,你有这个实力!”石头、飞鱼、木头之类的称呼,肯定不是这些人的真实姓名。他们如今虽说心神迷失,但毕竟都是高手,天生有一股傲气,自然不屑说假话。 “既然如此,”高庸涵扫视了一下全场,缓声说道:“不如你们七个人一起上吧!” 此话一出,那七名修真者面面相觑,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,还是高庸涵真的被吓傻了,居然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来。七人随即哈哈大笑,就连一旁那个始终神情冷漠,不苟言笑的凤羽族修真者都笑了:“小子,这里除了你之外,每一个都曾经是大名鼎鼎的人物,你可知道他是谁,他又是谁?小小年纪,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!” 此人真名凤匀羞,乃是凤羽族凤幽部落宗主凤九霄的属下,由于看不惯凤九霄的所作所为,悄然离开曲堰谷,打算借道九重门经星河屿去赤炎洲。途经金沙城时被灵渚古墟的古怪所吸引,结果误闯神庙,被神庙背后的那股力量所控制。凤羽族人天生对于魂魄极为精通,所以在心神方面,凤匀羞勉强保留了几分下来,只是他城府极深并没有丝毫流露出来。后来由于修为够高,他和其他七人成了神庙的八大护法,原本以为可以借机逃离此地,却始终没有机会,只得隐忍不发。 “说实话,诸位当中我一个都不认识。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说的很是率直。 那个千灵族修真者很明显是八人之中领头的,听了两人的对答,饶有兴致地盯着高庸涵,良久才哑然失笑:“这小子有点意思!”说着,脚下的木台突然舒展开来,变成无数块大大小小、造型各异的碎块,接着以极其炫目的方式拼接在一起,化身成一个机关傀儡,驮着那千灵族人走到高庸涵面前。“小子,你真的不怕死么?” 高庸涵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机关傀儡,心中一个念头闪过,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,可是总差那么一点点,沉思中随口答道:“死,自然是怕的,不过也有不怕的时候!” “当真是无知者无畏!”凤匀羞哈哈大笑,笑声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,朝那千灵族修真者说道:“现在的后辈,越来越没规矩了,千灵,你说呢?”在此稳操胜券的情形下,凤匀羞并不想出手,自觉有失身份。 “你就是越冶阳?”那千灵族人还未答话,高庸涵眼前一亮,终于从机关傀儡推断出,眼前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失踪了两百多年,堂堂鸿铸天工的巨匠越冶阳。风如斗曾经对他提及,越冶阳乃是千灵族出身,两厢一对照登时脱口而出。 “越冶阳?”那千灵族修真者的反应,和先前湖水中的蕴水族人一样,眉头一皱陷入到迷乱之中。片刻之后,那人突然间怒不可遏,厉声喝道:“什么越冶阳,我一概不知!你既然想死的快些,我就成全你!”说完手一挥,其余几人纷纷靠了过来,将高庸涵围在中间。 “你就是越冶阳!”前后两句话一模一样,然而语气却大不相同,前一句是试探,后一句则是肯定。从对方的反应来看,高庸涵已经可以确定,面前这个千灵族的修真者,正是修建金沙城,而后不知所踪的越冶阳。“世人都以为,你在金沙城接近完工之际,不想被太多俗事羁绊飘然而去,没想到竟然是被困在灵渚古墟之内。其实,我早就该想到了。” 越冶阳当初离开金沙城,倒不是什么清高所致,完全是因为感受到了灵渚古墟的法力波动。以前总是无法把握这个法力的去向,而这一次的脉络清晰可循,惊喜之下来不及通知他人,便尾随着一直到了灵渚古墟。后来的情形和高庸涵的经历,大体上差不多,只是路上没有遇到叔梁乞等人罢了,可结果仍旧是被神庙中的那股力量,给夺取了心神,成了他人的奴仆。此后,越冶阳被关在一个异界当中,直到一百年前才被放了出来,而后莫名其妙成了神庙的八大护法之首。 高庸涵这几句话,有意附着了几分灵力,以求能让越冶阳多少恢复一点记忆,可是现在看来却没什么效果。越冶阳脚下的机关傀儡猛地张开双臂,体内法阵急速运转起来,胸口处的符篆发出道道白光,蓄势待发。越冶阳虽然仍是负手而立,一动不动,但是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意。其余四人见状,齐齐往前迈了一步,如山一般的气势当即压了过来。七名高手的杀意汇聚在一起,四周顿时狂风大作,一道气旋直冲云霄,将天空的浮云卷得无影无踪。 “能与七位前辈高人一战,无论胜败都是一件快事!”褐纹犀甲感受到强烈的杀气,发出暗红色的光芒,内中的临星冕影更是贴着护甲表面,上下急速游走。高庸涵体内灵力已经催动到极致,才勉强抵挡住这漫天的杀意,心下也不禁骇然,嘴上却笑道:“那我就斗胆了!”说着,从胸口处飞出一条游龙,身形陡然变大。 “云丝天龙?”越冶阳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,不过见识仍在,一下子就认出了天机门的绝学。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一闪而过,不禁有些迟疑,指尖的那团灵力始终没有弹出。由于没有接到动手的讯号,其余六人也很沉得住气,只是单纯用气势不断逼迫高庸涵。 看着面前飞扬洒脱的这个年轻人,越冶阳心中暗赞,高庸涵在自己七人的气势压迫之下,眼见就是血流五步、命丧当场的结局,却毫不在意,依然悠闲自若,谈笑自如。这份胆色,这份气度,不禁令人动容。突然升起了怜才的念头,深吸一口气最后问了一句:“只要你现在就离开灵渚城,石头的死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!” 众人皆是一愣,齐齐朝越冶阳看去。就在这一瞬间,人人生出一丝警觉,尤其是那个一直浮在半空的飞鱼,身形猛然急退,一把长剑连环刺出,而他面前却只是一团空气。 “流云,追!”飞鱼退得很快,剑光更快,一把长剑舞的风雨不透,全身都躲进剑光之中。这流云剑法乃是天翔阁一代宗师风无意所创,据说是每日飞翔于天际,追逐天上的流云时悟出来的剑法。这个剑法重守不重攻,在飞鱼手里被发挥到机制,剑光绽放居然形成了一层剑盾。一窜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响起,跟着剑盾被撕开一条裂缝,飞鱼一声闷哼直直摔落到地面,洒下一路的鲜血。 这一下交手兔起鹄落,众人眼花缭乱。飞鱼才落到地上,一旁一团烈焰和一道水柱击向半空,烈焰和水柱仿佛被什么给吸了进去一般一闪而没,跟着空中出现了一团气旋,一个身影显现出来。 越冶阳眼神闪过一丝寒光,周身戾气大盛,森然道:“你敢背叛主人,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么?” 来人正是叔梁乞!从一开始他就设计引高庸涵和烈九烽入局,等到高庸涵进了神庙,他更是潜藏在一边伺机而动。他不怎么在乎高庸涵、烈九烽两人的死活,而是希望那个尾随而至的神秘老者,能够得手,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两百多年了。眼看着那个老者已然成功潜入到神庙后殿,为了不引起越冶阳等八大护法的注意,叔梁乞逼不得已只有出手。而此时恰好是越冶阳受到高庸涵的影响,说出了那句话,引得众人心神略微一怔之际,登时抓住机会重伤飞鱼。之所以先对付飞鱼,是因为御风族的刺杀之道太过厉害,威胁极大。 “我当然知道!”叔梁乞仍是那般不紧不慢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我这么做对你们也有好处,至少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,恢复心神。” “你以为我会信你么?”越冶阳厉声大喝:“动手!”一声令下,除了越冶阳,和那个栖绵族修真者木头之外,其余四人全部朝叔梁乞攻去。 高庸涵的修为大家已经了然于胸,虽然应付起来也很棘手,却不像叔梁乞那般恐怖。这些人怎么说在一起也有百八十年,尽管心神尽失,香火之情总还是有的,飞鱼猝不及防下被人暗算,对于叔梁乞的恨意自然更深。这个和刚才的情形大为不同,那个源石族修真者石头,是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被高庸涵击败,而飞鱼的重伤很大程度上是非战之罪。 其实,此人并非当初那个叔梁乞,算起来应该是叔梁乞的之后的第四代弟子,他这么做完全是没有办法的行险之举。九界坍塌之时,灵渚城外的那些人死伤惨重,只有极少一部分修为高深之辈,才侥幸活了下来。而后,他们躲在灵渚城以西的群山之中,依旧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,经过了近千年的繁衍,到如今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从前的规模。 在厚土界的动荡过去之后,曾有人冒死找到了灵渚城的遗址,发现了城内的异变,最为关键的是,他遇到了刚刚死去的叔梁乞。叔梁乞重建祭坛之后,就发现情况有些失控,被祭祀活动引来的,似乎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位神仙,反而像是一位魔神,借机将城中所有人给控制起来。可惜的是,叔梁乞还没查清楚,就意识到心神即将失守,为了不至沦为行尸走肉,唯有以死抗争。留下了一个玉柬之后,坐化于神庙外的一座山洞之内。那人有幸第一个看到了玉柬,却法诀里面只提到了一件法器,似乎对灵渚城的禁咒有用,而那件法器倒底是什么东西,藏在哪里则一无所知。 为了解救族人,那人毅然决定假扮叔梁乞,穷尽毕生之力,一面勉强保住了心神,一面利用叔梁乞的身份秘查神庙。借着神庙法力的第一次外泄,那人成功地将灵渚古墟内的消息,传回给同门,此后有数人冒死进入灵渚城,结果都是有来无回命丧神庙之中。无奈之下,那人通知同门暂停冒险,在他行将就木之时由其弟子继续假扮叔梁乞,从开始一直到现在,已经是第三代了。 如今这个叔梁乞的真实身份,乃是城外灵诀府的祖师天灵子。潜入灵渚古墟两百多年来,终于查探到有关那件法器的详情,为此专门招来灵诀府中的几名高手,决定破釜沉舟,抢夺法器。 第二二六章 死局 四人联手,饶是天灵子修为精深,也难以抵挡,顿时险象环生,而那边,木头和高庸涵也打作一团。就在这时,一声钟鸣响彻天地,越冶阳终于变色,大喝一声朝神庙深处疾奔而去,而围攻天灵子的四人中也分出了两人,尾随其后而去。 天灵子大急,知道潜入神庙盗取法器的弟子泄露了行踪,高呼到:“秦峥,趁着老妖怪不在,你还不出手?再过片刻,那件法器谁也别想拿到!” 一声轻笑,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祭坛后方突然冒出,一挥手,无数的灵诀击出。漫天灵诀形成了一道大网,将越冶阳等三人挡在了神庙大殿之外。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咒语,灵诀大网极速增大,将祭坛所在的一片广场全部给包裹起来。越冶阳脸色铁青,屈指一弹,那个机关傀儡合身扑到了灵诀之上,轰然一声巨响,机关傀儡被震得倒飞出去,摔落时已经成了碎片。可是这一击之下,灵诀大网一阵剧晃,越冶阳三人齐齐出手,硬生生将面前的灵诀击碎,联手攻向那人。 场中顿时战作一团,接二连三的异变,令众人应接不暇。高庸涵偷眼望去,那突然出现的身影,果然是灵诀书院之中那位少年。他并不知道这些是怎么一回事,也不知道“叔梁乞”口中的法器是什么东西,但是眼前这种情形,无疑是极为有利的。原本已经陷入绝境,此时形势完全倒转过来,着急的反而是越冶阳等人了。 “咱们三人联手,除掉这些人。”天灵子以一敌二,虽说有些吃力,总算是将局势稳了下来,长舒一口气大喊道:“秦峥,法器到手之后怎么算咱们私下再说;小兄弟,你那朋友我帮你救出来,然后再送你们安然离开,如何?” “成交!”答话的是秦峥,他的修为显然比天灵子更高,但是越冶阳三人是八大护法中实力最强的,所以也只能勉强阻住三人,不让他们冲进后面的大殿之中。 “除了我那朋友,到时我还要带一个人出去!”只应对一个栖绵族修真者,高庸涵轻松了许多,虽说不是稳操胜券,但至少可以不落下风。 听到三人肆无忌惮的言语,越冶阳大怒:“你们三人大言不惭,当真是狂妄之极,神庙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!”说完一声厉啸,啸声中祭坛上空的那个气旋突然开始翻腾,一道血光打在祭坛上,祭坛一阵抖动居然慢慢活了过来。越冶阳等六人齐齐一轮疾攻,趁着高庸涵等三人手忙脚乱之际,骤然后退到祭坛一侧围成一圈,而身受重伤的飞鱼,也被护在了圈子里面。 从地底传来沉闷的声音,每响一声,地面便颤抖一下,原本坚硬无比的地表龟裂开来,无数枝条藤蔓从地底下钻了出来。祭坛在低吼声中立了起来,与那些枝条汇合在一起,慢慢变成了一株大树,只是这株大树表面满是缓缓流动的鲜血,恐怖之极。 “鬼哭藤,想不到这个老妖怪居然是个树妖!”天灵子面色凝重,涩声道:“难怪这么多年来,一直有祭坛吃人一说,想不到咱们辛辛苦苦请来的,根本不是神仙倒是个妖怪!” “我们都错了!原本还想着趁老妖怪这几日不在,抢了那法器,没想到它的真身居然藏在祭坛之中,嘿嘿!”秦峥一阵苦笑缓缓摇头,话中满是说不出的失望,知道那件法器已经不可能得手了。 鬼哭藤乃是世间第一等凶物,即便是一般的修真者,也不敢单独应对。而眼前这株鬼哭藤,树龄至少在九百年以上,最可怕的是这么多年来,它前前后后吸食了至少上百名修真者的灵胎,单从气息上就可以判断,其内在的实力已经高到了无法想像的程度。修真者的灵胎非常宝贵,尤其是对于一些邪派高手而言,更是难得的补品。就算是当初的诡鹏,也不过利用藏鸦指环,和血凝大法吸取了十多位修真者的灵胎,就在短短十余年间一跃而成为顶尖高手,不过这种做法历代是修真界的大忌,所以诡鹏后来才会被群起而攻之。这株鬼哭藤利用灵渚古墟,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,不知害了多少修真者,天灵子一念及此心中一片惨然。 “叔梁乞,你居然敢勾结外人,盗我法器,今日容不得你!”那树妖俯身指着天灵子一顿呵斥,语调低沉,有种说不出的血腥。跟着一声大吼,一条粗大的枝条猛地往上一击,挟裹着一片血光狠狠砸在灵诀大网上,漫天灵诀顿时被击得四下飞溅。随着吼声,神庙内回响起无数回应,就见层层叠叠的大殿、楼阁仿佛都活了过来,数十株鬼哭藤慢慢朝这边靠了过来。最先那株鬼哭藤的枝蔓上,挂着一个黑衣老者,正是先前一直跟在高庸涵身后的那人,只是此时他已然送命。“这就是你叫来的人吧,嘿嘿,他差一点得手,不过终归是死路一条。” “就算今日死在这里,总不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,你倒底是什么来历,在灵渚城一呆就是八、九百年,倒底想要做什么?”此时,数十株鬼哭藤聚拢过来,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,天灵子知道今日绝无幸理,索性看看那树妖还有什么话要说。 “哼!”那树妖对天灵子的问话不屑一顾,扭头看着秦峥说道:“这么多年,我与你一直相安无事,今日为何也要来坏我大事?莫非,你真的以为我念在过往交情上,不敢杀你么?” “你利用灵渚城重建祭坛之际,附身在鬼哭藤身上做出这等事情,就不怕仙界知道了回头收了你?” “你还不是一样,这些年躲在城里,将城中居民全部变成了僵尸,要是被仙界知道了一样不会放过你!”那树妖仰天大笑,对于秦峥的话毫不在意。 “原来,你才是灵渚城内的惨剧的罪魁祸首!”天灵子一声怒喝,瞪着秦峥厉声问道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为何要这么做?” 秦峥闭目仰天长叹,良久才睁开双眼,眼中尽是无奈,指着那树妖说道:“我和他本是仙界骨蕴真人座下的一对仙童,可惜真人由于得罪了仙界之主,被废掉修为禁止在九重天境当中,而我们则成了无人收留的弃儿。九界坍塌之时——” 秦峥和那树妖,也就是另一个仙童景嵘,由于修为太弱,在九界坍塌当中肉身尽毁,后来总算保住了神念不灭,悄然流落到灵渚城内。经历了这场变故,景嵘心性大变,后来在毁弃的祭坛下,无意间发现了一件源自仙界的法器,私心作祟之下背着秦峥将法器藏了起来。后来借助叔梁乞之手重建祭坛,利用灵诀府不断灌注的灵力,蛰伏在神庙内开始了漫长的修养。秦峥心思相对要单纯得多,只是附身在一个刚刚死去的少年体内,按照记忆中的法门缓慢修行,以求能恢复元气。 毕竟是一起相处了数千年的同伴,对于景嵘的情形,秦峥慢慢察觉到了一些异样,可是以他当时的修为,根本没办法将景嵘唤醒。为了不致使城中百姓,被神庙一点一点吞噬掉性命,秦峥逼不得已使出了一个法子,虽说将众人变成僵尸,却勉强留住了他们的性命。秦峥的修为、见识出自仙界,自然一眼就看透了“叔梁乞”的真实身份,不过两人只是稍稍接触了一下,并没有深交。而灵诀府前后三代祖师,也始终不知道秦峥究竟是什么来历,只是隐隐猜到和那件法器有关。 随着不断有修真者被诱致灵渚古墟当中,秦峥觉得景嵘有成魔的征兆,于是数次潜入神庙,想要找出症结所在,可惜均无功而返。而景嵘则看在往日情分上,对秦峥的举动视而不见,只是在最后一次,警告秦峥不得再入神庙半步。至于这一次为何撕破颜面,则完全是诸般巧合聚在一起的缘故。首先是秦峥和天灵子几乎同时感应到,景嵘的气息消失无踪,似乎离开了灵渚城。再就是高庸涵的突然出现,给了秦峥极大的希望。 听到这里,高庸涵大为诧异。起先景嵘就通过越冶阳之口,说他是什么“故人之后”,此时秦峥又是这么一个说法,惹得众人齐齐朝他看了过来。 “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高庸涵一脸愕然,反问道:“我只是陪一个朋友进来,找人而已,有什么问题么?” “我已经让越冶阳传话给你了,你不但不听,反而还杀了我手下一个护法,今天你也一样逃不掉。” 景嵘话音刚落,秦峥登时急道:“你疯了么?你难道忘了他身后那人是谁?就算你不念在往日的恩情,也该掂量掂量,就凭你是那人的对手么?” 这么一说,天灵子看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,没想到自己故意引来的修真者,居然有这等来历。刚才听到秦峥那番话,得知眼前两人乃是仙童时,天灵子就已经瞠目结舌了,到了此刻,世间竟然还有让仙童如此忌惮的人物,除了仙界中人还能有谁? 说到这里,高庸涵倒是有些明白过来了,当下笑道:“两位可是说的凝愁仙子?” 那株鬼哭藤突然一阵乱摆,树干处隐隐现出一个身影,那身影便是景嵘的真身,仔细看了高庸涵一眼,点头道:“你这小子果然和仙子有些瓜葛,不过我仍不会放过你,今天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能走!” “你究竟仗的是谁的势,居然连仙子的面子也不顾?”秦峥皱眉道:“还有,这么多的鬼哭藤,你是从那里弄来的?” “你说呢?”景嵘一脸的得意,目光中流露处浓浓的杀意,话已经说得差不多,该时候动手了。 “传说,鬼哭藤只出现在曲堰谷、七杀回廊等大凶之地,难道说——”高庸涵的见闻已经广博了许多,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。 “这些问题,还是等你们死后去幽冥界再问吧!”不容高庸涵把话说完,景嵘手一挥,无数枝条朝高庸涵等三人袭去。 高庸涵情知形势已经凶险到极致,此时不再有所保留,火螈、云丝天龙等尽皆施放出来,大片大片的火光和闪电围聚在身边,聚象金元大法更是掀起一道道金光。鬼哭藤不愧是世间第一等凶物,枝蔓横飞荡起一层层血光,竟是以鲜血与地火熔浆相抗衡,同时还不忘借助藤蔓编织成一张细密结实的大网,将三人分别包裹。 三人中以秦峥的修为最高,但是他不比景嵘吸取了那么多灵胎,完全是凭借以前的底子修行而来,此时被五六株鬼哭藤围攻,也自手忙脚乱。天灵子更不用说,只怕支撑不了多少时间,就会被鬼哭藤给缠住。至于高庸涵,虽说有异兽、法器相助,同样难以抵挡无孔不入的藤蔓。 接连几声闷哼,那是秦峥受了伤,又传来一声厉啸,那是天灵子不惜放出灵胎拼命。高庸涵呢?高庸涵已经被几条藤蔓缠住,左腿血肉几乎被吸食一空,和鬼哭藤的天赋比起来,诡鹏的血凝大法还是略逊一筹。最可怕的,还是鬼哭藤携带的剧毒,左腿的伤势虽重,却还能勉励支撑,但是剧毒袭来就难以抵挡了。 高庸涵一阵头晕目眩,正打算自爆灵胎,免得落入景嵘之手。恍惚中,耳边传来火螈欢快的叫声,一个美丽的白色身影飘然而至。高庸涵心头剧震,极力想睁开双眼,看清楚那朝思慕想、梦萦魂牵的容颜,可惜依然沉沉昏了过去…… 第二二七章 后记 第四卷终于写完了,历时三个多月,时间拖得很长。这三个月内,我经历了人生中两件大事。第一件是五月十二号的那场地震,其时我刚刚回到成都。对于那场地震,在这里就不必多说了,那一刻的惨痛,想必多年之后都会令人心酸,只想祝愿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。第二件就是我成家了,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,相信有过此种经历的人,都会认可这一点吧。这两件事,对于写作而言,当然会产生一些影响。 以上所说的,算是外部因素,再来说说具体写作过程中,使我感到困扰的几个问题。 在前面的三卷当中,基本上每一卷的内容,都在一个场景内展开,而所有的故事,也都和该卷当中的关键势力、关键人物有关。由于篇幅进度滞后,所以在第四卷里,高庸涵先后经历了倚刚山和九重门两个场景,而高潮部分如何安排,故事情节如何展开,就显得非常重要。在倚刚山,我将矛盾集中在了真玄观,集中在了玄元宗和重始宗身上,反倒是对于倚刚山的本土势力,源石族的巨擎阁,涉及的并不多。这在我而言,多少有些无可奈何,但是从实际效果来看,读者还是比较认可。也许是这样的描写,在节奏上比较明快的缘故吧。 在真玄观,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,来自魔界的杜若,也就是创建十二叠鼓楼的月先生。此人的修为之高,至少是金庸先生《神雕》系列中的五绝水平,目前能和他比肩的,只有一个未出场的重始宗宗主海邀黎,当然,有几个隐藏的重要配角也能达到这个程度。这个人一出来,就把审香妍给抓走了,并拿来要挟高庸涵,使尽手段就是为了让他加入魔界。在这里,我又埋了一个伏笔,魔界中的一个大明王,同样对高庸涵大为看重。加上先前的那个仙人,想来大家一定会发现,高庸涵的来历绝对不简单,这个谜团肯定是留待后文揭晓。 审香妍的被抓,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我不明白,为什么大家总不喜欢她。为了她的被抓,我不得不重新设定她的将来,这也是我把荣书隽提出来的原因。我很不喜欢周芷若的转变,因为灭绝师太似乎有比较严重的心里障碍,甚至可以说是病态;我也不喜欢庄聚贤为了阿紫,做了那么多蠢事,因为这实在不怎么合乎情理。所以,日后审香妍和高庸涵,以及荣书隽之间,不会出现以上的情节,更不会变成令人作呕的三流言情。我会尽力写一个我心目中的审香妍出来,算是对她所遭受的“不公”,做一些补偿吧。作为作者,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奈,尽管我始终认为,审香妍比紫袖来得真实,却无力改变大家的看法,毕竟她的性格已经注定。只能在这里,默默地为审香妍祝福,祝她顺顺当当地走完《九界》! 本作品q i s h u 9 9 . c o m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!还有一句题外话,有读者对于魔界出现这一点似乎比较担心,怕又回归到仙魔纷争的老路上,从而令《九界》渐渐变得平庸。这个担心很正常,但是没有必要,因为对于仙魔大战之类的情节,我也很厌烦。在玄幻小说当中,似乎有一个多年来为大家所熟悉,甚至是习以为常的桥段,那就是仙和魔的对立。《九界》不可能完全免俗,将这一套概念完全抛弃,就算重新架构一些内容、换一个说法,可能还是会给人雷同的感觉。我只能告诉大家,在这本书里,仙和魔都只是配角,戏份甚至比不上灵诀府之类的小门派,而仙魔之争也不会成为书中最大的矛盾。别忘了,《九界》的前期设定,早已将基调定好,这些问题早在考虑之中。 倚刚山之后,高庸涵来到了九重门。一方面是为了完成当日对明谷溪的承诺,一方面希望顺路能见一见风如斗和扶风余岳,再就是,要去悬空岛就一定要经过九重门。 说实话,我自己很喜欢风如斗这个角色,从天机峰上那一战开始,我就期待着他的再次上场。不过有个很矛盾的想法,令我写到这一段时有些拿不定主意,是增加他的戏份,还是安排他仅仅只是偶尔出场,时隐时现,继续做一个世外高人?风如斗的洒脱、不羁是天生带来的,他的胸襟、气度也远胜常人,有点剑痴的味道。这种人似乎应该隐于山野、或者游戏人间才对,比如说风清扬就是如此,相信风清扬的粉丝不在少数。所以,我决定让他露一下面,借他的口将九重门大致交代一下,也不必怎么出手就暂时退场。 这种处理方式,我以为是作者和读者的遗憾,却是风如斗本人的幸事,可以继续过着悠然自得、无牵无挂的生活。时常在想,莫非这就是俗话说的“距离产生美”?紫袖难道也是这么一种情况?希望是我瞎猜,呵呵! 七虫族的生命力的确很顽强,几乎哪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。说实话,七虫族的遭遇已经够惨了,所以九重门的蝎蚁比较强大,而且还敢在蝎翁的带领下围攻金沙城,这不能不说是一次壮举。在七虫族来到厚土界之后,有太多的屈辱,想来蝎翁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世人,七虫族身为九大种族之一,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。蝎翁的出现也是个伏笔,是专门为了以后七虫族的一件大事,而特意安插进来的。类似于像杜若和蝎翁这种修为的高手,偶尔插进来两三个,应该不会影响到厚土界的实力对比,不过这方面除非有特殊需要,一般是不会贸然将这种高手空降下来的。 随后的苏妙淼和凤天一叶、烈九烽三人,将十二叠鼓楼的关系弄得比较复杂。这个复杂是必须的,从来没见过那个组织内部,能纯洁到一丝一毫纷争都没有的程度,除非这个组织只有一个人。这么设定还有一个用意,就是不能太轻易地改变高庸涵的现状,突然多出这么一股生猛的实力,无疑会打破平衡,将很多事情变得不合理,后面的故事就很难继续下去了。一个空降的领导,要想让下属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,自然要花上一些力气,下一些功夫,这一点上我绝对做到了合情合理! 而后,金沙城之围顺利解除,高庸涵和烈九烽赶往灵渚古墟。之所以要将去灵渚古墟的理由,写成好似拯救恋人一般的俗套,是为了后文交代炎焱族和蕴水族的恩怨,这当然又是一个小伏笔。原谅我,不得不一次一次埋下伏笔,不过对于伏笔的处理,自认做的应该还算不错。这里再说一点,许多人都很想知道,第一卷中高庸涵和紫袖去的那个山洞,倒底是怎么一回事情。我可以告诉大家,那是最大的一个伏笔,里面的内容,很有可能要花费半卷到一卷的笔墨,内中的详情很重要,至少高庸涵的来历就在其中。 灵渚古墟这一段内容,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脱节,似乎有没有影响不大,其实我是为了交代几件很重要的事情。一件和重始宗有关,一件和后文中的曲堰谷有关,还有一件是为了引出一个很重要、大家期盼已久的人物出场。 介绍灵诀府,是为了让大家能了解九界坍塌以前,有关大衍国、天机门的历史。而灵渚城神庙之内,出现的秦峥和景嵘两个仙童,会引发后续一系列的故事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最关键的是结尾处,想必大家已经猜出此人是谁,这应该是一个大家期望已久的结果吧! 第四卷的结尾和前面三卷都不相同,从第一卷到第三卷,每卷都可以看成是一个完整的故事。到了第四卷的时候,我有意留下了一个悬念,这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,而是希望能有一些改变。关于第五卷的内容,由于第四卷当中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,所以需要做相应的调整,这次调整来源于我在写作上的一些心得。 我想在讲故事的手法上,适当地做出一些改变,这个改变算是一种尝试,而尝试的目的,便是为了能让《九界》这本书更加精彩。 改变,就从第四卷的结尾开始吧! PS:下周公司组织去云南旅游,时间是一个星期,所以老醉就歇上一个礼拜不更新了,9月2号或者3号恢复更新。借这个机会好好散散心,调整一下状态,最近实在是太累了。 外传 外传 篇外 第五卷 任是行人无定处 第二二八章 重逢 恍惚中,高庸涵只觉得四周有丝丝灵气注入到体内,原本被鬼哭藤损伤的灵胎,一点一点在好转。勉力睁开双眼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,床边站着几个人,每人都面露喜色轻声欢呼,其中一人笑道:“你终于醒了!” 床边的人有假扮叔梁乞的天灵子,还有烈九烽和那名蕴水族女子,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居然还有神庙八大护法中的那个凤羽族修真者。高庸涵的目光只在他们脸上稍稍停留,就透过四人之间的缝隙朝外望去,房内再无一人,不免有些失望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人呢?” 天灵子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崇敬,正容道:“还在闭关。” 高庸涵一跃而起,甫一落地就觉得左腿传来一股剧痛,神庙中那一战受的伤不轻,远远没有恢复。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了,在天灵子三人惊诧的目光中,朝外奔去。天灵子和烈九烽相视一笑,烈九烽跟了上去,扶住高庸涵的肩膀说道:“尊主,我带你去!”看着烈九烽诚恳的笑容,高庸涵不由得心中一暖,点了点头走出门外。 这里的景致与灵渚城全然不同。两侧是高耸的山脉,一条湍急的河流沿着山涧奔腾而下,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淡淡的云朵,山间升腾的雾气悠然而上,竟有了一份世外桃源的感觉。错落有致的房屋在草木掩映之下,与四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,分布在两侧的山坡之上,绵延至远处。所有的房屋均以树木和藤蔓搭建而成,虽然没有了灵渚城内那种大气,却多了几分恬淡从容,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味道。殊为难得的是,这处山谷之中,始终充斥着淡淡的灵气,令高庸涵精神为之一振,就连腿伤也似乎减轻了不少。 虬齐的血脉与血凝大法相辅相成,加上高庸涵的灵胎已可从外界汲取灵气,所以这次的伤势,没有再用以前那种很霸道的方式修补,纯粹靠他自身慢慢恢复。这一点,令天灵子和烈九烽等人大为赞叹。除了源石族、炎焱族和蕴水族之外,所有的血肉之躯,还从没听说过可以在这么重的伤势下,不借任何外力、丹药而能复原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,至少烈九烽就压根没去想这个问题,他现在对高庸涵充满了感激。不是感激他在神庙救了自己的性命,而是感激他救出了自己的心上人,所以对于高庸涵此刻的心情,烈九烽十分清楚。从那个神仙一样的女子,一直强压着伤势,硬要自己抱着昏迷不醒的高庸涵,直到这处山谷才放手,所有的人就都已看出,两人之间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了。 “她的伤重不重?”高庸涵知道,如果她不是伤的很重,一定会守在床前看着自己醒来。 “应该没有什么大碍,只是强行催动灵力激发那个宝瓶,气息上受了点影响。” “宝瓶?”高庸涵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烈九烽说的一定是云霄瓶。这世间,有谁知道云霄瓶,又有谁知道云霄瓶的仙诀?云霄瓶在他身上整整一年,除了拿来装火螈之外,对于瓶中蕴含的法力,高庸涵根本没办法使用,也没那个修为使用。云霄瓶乃是仙器,强行催动必然会带来极大的反噬,高庸涵愈发担心了。 不知为何,尽管高庸涵心急如焚,但是烈九烽却不紧不慢,根本没有施展身法的打算。感受到高庸涵几次想要挣开自己,烈九烽低声说道:“尊主,此处是灵诀府禁地,不宜造次!”q i s h u 9 9 . c o m小说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.cn首发 高庸涵无奈,只得强压心中的焦急,沿着山路往上,来到了一座茅屋前。烈九烽松开双手,含笑站在一旁。到了此刻,高庸涵反而平静下来,深吸了一口气缓步来到房门前,轻轻一推房门大开,茅屋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,清秀绝伦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。 高庸涵静静地站在门口,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迈步,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又略有几分陌生的俏脸,良久才喃喃说道:“紫袖,真的是你么?” “不是我又是谁?”紫袖轻笑,可是双眸中已经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水雾。 “我——”高庸涵突然说不出话来,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紫袖,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。午夜梦回,他曾经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情景,想了无数次见面时该如何开口,可是此刻全然都忘记了,眼睛里、脑海中全是这张宜笑宜嗔的面容。 “干嘛站在门口,不进来坐坐么?”紫袖看到高庸涵此时的神情,一年来所有的牵挂在此刻变成了一份安详,所有的不开心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。 “哦。”高庸涵仍是魂不守舍的模样,呆呆地走了进来,就这么坐在紫袖身前,然后伸手轻抚着如同绸缎一样的长发,一脸柔情地问道:“你的伤好点了么?” “你的伤好点了么?”紫袖并没有回答,而是低头看了看高庸涵的左腿,叹息道。 两人同时开口,又问的同一个问题,不禁相视一笑,而后笑得越来越开心,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。这一笑,是相知、相惜的默契,所有的离愁、所有的相思,都被发自内心的喜悦代替。这一笑,就连屋外的烈九烽,甚至是几里之外的天灵子、凤匀羞等人都被感染,人人面露微笑。无论遇到何种变故,无论以后的路如何艰难,只要还有笑声,又何足挂哉? 不知何时,那名蕴水族女子已经悄悄来到茅屋外,轻轻地依偎在烈九烽身旁。两人劫后余生又再度重逢,一时间恍如隔世,那女子清泪涟涟却是喜极而泣,烈九烽则仰天大笑,只是脸颊上多了两道缓缓流动的熔岩。凤匀羞站在一侧心潮起伏,这次能借机逃脱景嵘的控制,实在是幸运之极,原本对于前路的茫然,到此刻豁然开朗。天灵子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,这一次没能抢到那件法器,虽然令人遗憾,但是这阵笑声却令他心中一片安宁,似乎也不甚在意了。 到了晚间,阂村上下大摆宴席,盛情款待高庸涵等五人。席间,高庸涵和紫袖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,天灵子举杯高声说道:“云曦山谷八百年来,从未有外人涉足,今日贵客临门,真正是蓬荜生辉!来来来,我们一同敬五位真人一杯!” 谦谢了一番,众人一饮而尽。放在酒杯的一刹那,高庸涵和紫袖均面露微笑,两人眼神一碰,同时想起了焚天坑阅昙洞的那一幕。当日也是如此,由枯镝领着凤五、厉屏鸦等人,向他二人敬酒,那时高庸涵刚刚接任千钟阁大法师一职。时过境迁,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,均自令人措手不及,无论是高庸涵还是紫袖都无力抗拒,可是今天,两人依旧坐在了一起。只是欢喜之余,高庸涵不禁想到了审香妍,“妍儿,你此刻还好么?” 兴许是感觉到高庸涵的兴致有一些低沉,紫袖很乖巧地将话题转移开来:“这一年来,你都做了些什么,说给我听听。” “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倒是你,这一年去了哪里,害得我忧心不已!”这一年高庸涵经历丰富之极,可是他不愿将那些打打杀杀、勾心斗角的事情讲给紫袖听,怕破坏了眼前的温馨。可是他没想到,这随便的一问,却让紫袖十分为难,神情一黯竟然不知如何开口。 “我原本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,你要是不便说就不必说了。”看出了紫袖的的无奈,高庸涵没来由地心中一痛,柔声道:“只要你能回来就好,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分开了!” 紫袖淡淡一笑,眼神却飘向了远方。 当日画梁山上那些精美的图案,正是紫袖族人所留,乃是九重天境霜月海一种独特的法阵,内中有鸾龙才能感受到的气息。从看到那些图案的一刻起,紫袖就感知到了霜月海的变迁,九界坍塌的威力太大,以至于九重天境也完全被毁,霜月海支离破碎,被震到了遥远的外域。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,鸾龙作为上古神兽,天赋之高远非九界生灵所能比拟,可是正因为如此,反而遭受了灭顶之灾。天变过后,鸾龙所部活下来的人,还不及先前的十分之一,而紫袖的父母也没能幸免。 紫袖正是在那一刻,知道了自己的身份,她本是鸾龙族内的公主,原本应该继承鸾龙帝位,却不幸流落到厚土界。待天变渐渐归于平静,鸾龙部族开始四处寻找紫袖,以他们近乎仙人的修为,在厚土界的行踪当然不可能被世人知晓。这么多年来,鸾龙部族历经艰辛,走遍了所能找到的所有遗迹和废墟,甚至还闯入到魔界和幽冥界,也难觅紫袖行踪。万般无奈之下,族内唯一的一位长者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,一旦确认紫袖不在人世,就只有重新塑造霜月海,以便确立新的鸾龙大帝。这件事,对于鸾龙而言事关生死存亡,所以异常重要。 鸾龙部族十分奇特,他们自出现在九重天境之日起,就与天地的本源有着一种独特的联系,而这种联系除了与霜月海息息相关之外,还需要一个人来作为桥梁。而能感知到这一切的,只有鸾龙大帝,只有那个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人,才能得到上天的启示。若不是紫袖的父亲遵从天命,提前布置,九界坍塌时鸾龙部族早就灭亡了。而最不可思议的是,鸾龙大帝的身份,只有在霜月海中才能得到上天确认,所以没有霜月海,就根本无法找出新的大帝。霜月海并不是真正的大海,而是由无数的星辰,按照复杂到极点的方式汇聚而成,重建霜月海因此被看作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。由此可见,紫袖的生死何其重要! 可是这件事,却不便告诸外人,即便是说与人听,又能怎么样?紫袖站在画梁下时,刻在石梁上的法阵也感知到了她的气息,当高庸涵离开之后,法阵将她悄然带回了遥远的外域。面对紫袖的回归,鸾龙部族一片欢腾,因为鸾龙与虬齐两大神兽之间的争斗,一直都没有停歇。而如今,虬齐在魔界的支持下,渐渐逼近鸾龙部族藏身之地,更加迫切需要紫袖带来上天的指引。 可是不知为何,紫袖始终静不下心来,无法感应到冥冥之中的天道,为此族内十分忧虑。鸾龙内部十分单纯,没有世俗的那些卑劣、龌龊的杂念,所以无人会质疑紫袖的公主身份。但是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,所以族中那位老者耐心询问之下,才知道紫袖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个人,而且还是那种低下的生灵。这个结果一公布,族内一片哗然。 鸾龙是天之骄子,千万年来高高在上,岂是那些九界低下的生灵所能仰望?事情到此,出现了僵局,一个令紫袖左右为难的僵局! 第二二九章 强援 族人的反对并没有令紫袖改变主意,但是令她很为难。这种为难,很快就被她父亲当日的属下,如今专门侍奉她的一名鸾龙所洞悉,并且得知了紫袖在厚土界的经历。于是,那名鸾龙悄悄来到厚土界,本想暗中观察一下高庸涵,希望能找到化解僵局的办法,却意外地在天机山脉发现了审香妍的存在。于是愤而出手,教训了高庸涵一番,然后返回外域。 寂寞了千年,与高庸涵相遇在焚天坑,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。紫袖生平第一次敞开心扉,虽则只有短短几十天的相处,却已有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柔情。听闻高庸涵身边多出了一名女子,紫袖体味到了一种别样的忧伤,这股忧伤令她愈加沉默。只是沉默当中,却出奇地没有掺杂愤怒,她只是想再回一趟厚土界,看一看倒底是怎么一回事。对于她的这个想法,几经商议,族内那名老者力排众议,支持紫袖回厚土界再走一遭。这个心结不解,紫袖终究无法进入到鸾龙大帝的角色,始终无法获悉上天的旨意。 于是,紫袖悄无声息地返回厚土界,凭借留在云霄瓶上的神识,很轻易地找到了高庸涵所在。只是在进入灵渚古墟的时候,颇费了一番手脚,不过总算在危急关头赶到了神庙。令她感到意外的是,在神庙中见到的秦峥和景嵘,居然是仙界中人,而且还曾蒙凝愁仙子收留过一段时日。只是景嵘已然入魔,全然不顾昔日的恩情,于是双方大打出手。单论修为,紫袖和景嵘不相上下,但是景嵘有鬼哭藤和其余六大护法相助,即便是秦峥和天灵子双双出手,仍旧险象环生。紫袖逼不得已强行催动云霄瓶,仙器一出所向披靡,神庙被彻底毁去,景嵘侥幸逃得性命,从祭坛上空的气旋遁走。 剩余的鬼哭藤当然没那么好的运气,全被拦腰斩断,而越冶阳等六人,仿佛一下子被抽取了魂魄一般,茫然不知所措。除了凤匀羞勉强恢复了心智,跟着紫袖一行离开灵渚古墟外,包括越冶阳在内的其他五名神庙护法,和秦峥一起留了下来,设法安置灵渚城内那些僵尸。 紫袖没有说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,刚刚才和高庸涵重逢,她不想过早谈及离去的话题,尽管为了族人她迟早还是要回到外域。她只是将灵渚城内发生的故事,简单讲了一遍,高庸涵沉思了片刻,方才问道:“那个景嵘还会再回来么?” “临走之时,秦峥把祭坛给拆了,而景嵘逃走的那个气旋,也被我用云霄瓶给彻底击碎。只要没了祭坛和气旋,除非景嵘有通天的手段,不然是回不来的。” “那个气旋通往何处?”高庸涵总觉得神庙之事很不简单,直觉地认为,景嵘的所作所为,一定和曲堰谷或者七杀回廊有关联。 “那个气旋是一个极其古怪的阵法,想来那些鬼哭藤也是通过气旋,被带到了神庙之中。只可惜,阵法究竟连通到哪里,我也看不出来。”紫袖能凭借高深的修为,破掉气旋阵法,却很难查清楚景嵘的去向。 “神庙祭坛的阵法,与我们的修罗绝杀阵有几分相像,但其中的变化则完全不同,令人好生不解!”一直没有开口的凤匀羞突然插嘴,跟着缓缓摇头,一脸的凝重。修罗绝杀阵与天机大阵齐名,乃是修真界最厉害的两个阵法,变幻莫测攻守自如。凤匀羞出自曲堰谷凤羽族的凤幽部落,对于修罗绝杀阵当然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,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会错。 “哦?”高庸涵扭头看着凤匀羞,奇道:“难道说景嵘与曲堰谷有牵连?” “这个我也不清楚,但是我在曲堰谷待了两百多年,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,而且曲堰谷方圆数千里之内并没有鬼哭藤。所以,”凤匀羞顿了一顿,目光中隐隐有一丝畏惧,沉声说道:“这件事本书转载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,极有可能和七杀回廊有关。” “又是七杀回廊!”七杀回廊和焚天坑同为厚土界的两大凶地,内中似乎有一股极其邪恶的东西,吸引了成千上万的阴魂,终日盘踞不散。高庸涵忽然有些好奇,杜若当初是怎么想到,将十二叠鼓楼的总坛设置在七杀回廊,而七杀回廊真的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么?于是下意识地望了烈九烽一眼,烈九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,却并不回答,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端起了酒杯。 高庸涵会意,知道其中必有不能对外人言及的内情,于是不再追问,和天灵子等人尽兴畅饮。等到月映当空,众人尽皆散去,高庸涵和紫袖相视一笑,携手上到山顶。白天人太多,当然不便说什么心里话,此时四周空无一人,尽可以一诉衷肠了。 “还记得那晚,在牧野原曲江河畔么?”紫袖望着夜空,悠悠说道:“也是这样的月亮,也是这般的宁静。”这处山顶极高,厚厚的冰雪在月光下泛起一片银白,此时虽已是深夜,山涧中河流发出的轰鸣远远传来,已然变得若有若无。 “当然记得,怎么会忘呢?”高庸涵脱口而出:“不过,这一次我不准你走了!”说完之后,他才觉得这句话苍白无力,说的十分勉强。从看到紫袖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,在她欢喜的背后,始终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,那股忧伤之中流露出几许无奈。那时,他就隐隐觉察到,只怕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。 果然,紫袖微笑着摇了摇头,转而叹道:“要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烦恼,该有多好!” 从紫袖的叹息中,高庸涵无奈地觉察到,这一年的分别,她已经不再是紫莹山凝愁宫中,那个寂寞高远却纯真无暇的姑娘。一入凡尘,便生出无数的烦恼,烦恼倒底是外界强加而来,还是本就源自内心深处呢?看着眉头轻皱若有所思的紫袖,高庸涵不由得心中大感怜惜,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捧至胸前,沉声说道:“以后无论遇到什么烦恼,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!” “嗯!”禁不住高庸涵灼灼的目光,紫袖有些害羞地将头垂了下去,嘴里却叹道:“你可知,我过不了多久终究还是会回去的。” 高庸涵闻言身子一僵,良久才涩声道:“还是去那里么?”说着,眼睛望向了那一片如雾的星空。 “是,那里是我的家,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。”这一次不像在画梁山下那般凄苦,紫袖并没有哭泣,语气中多了一点淡淡的自如,“等我做完那些事情,还会回来的!” “我明白!”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去面对,总要面临一些选择,总会失去一些东西,又岂能尽如人所愿?这个道理,高庸涵当然明白,而且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清楚得多。 “我来之前原本想叫你陪着我,一起去霜月海,可是看到你和景嵘拼成了那个样子,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厚土界的。”统共加起来,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,但是对于高庸涵的了解,紫袖绝对不会输于与其交往了十几年的叶帆。 “我——”高庸涵张大了嘴,却不知该如何解释。 “我知道,你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重任,怎么可能走得开?”紫袖笑着将手抽了出来,轻轻捋了捋高庸涵额前的长发,柔声道:“你的心意我很清楚,又怎么会怪你!” 到了这个份上,什么话都显得多余。高庸涵不再言语,只是将紫袖紧紧抱在怀里,脸颊轻轻地贴在她柔顺的发间。许久之后,两人才并肩坐在一块山石上,对着月亮和星辰,和一年前一样,沉浸在这难得的安详甜蜜当中。 到了第二天,凤匀羞率先告辞。他从曲堰谷出来之后,就被困在灵渚古墟当中,赤炎洲之行已经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。加上他在神庙当护法时,曾经亲手格杀过几名灵诀府的弟子,在云曦山谷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,所以力辞天灵子的挽留飘然而去。只是在临走时,特意对高庸涵表达了谢意,并邀请他日后前往回风谷做客。 粗粗算了一下日子,如今已是三月初,从去年六月离开天机峰到现在,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。以权机真人和权思真人的脚程,只怕早已到了悬空岛丹鼎门,而一路上事情太多,算起来耽误了不少日子。由于真玄观和九重门的事情已然了结,丹鼎门之行便迫在眉睫了。几天之后,高庸涵和紫袖、烈九烽以及水涟漪,辞别灵诀府,打算取道冰沐原渡海去悬空岛。 临行前,天灵子从高庸涵口中得知了天下大势,终于决定不再与天机门为敌。灵诀府与外界从无来往,虽也经历了九界坍塌时的天变,但是对于人族如今所面临的危局,并无切身之感。毕竟,本书转载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与天机门的恩怨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,就算当初有再大的仇恨,到了此时也都已成了往事。无论怎么说,大家都是人族一脉,当此情形下自然是摒弃成见,携手御敌。不过灵渚古墟内那股禁咒,虽说已经彻底被摧毁,但还有许多事需要善后。而天灵子也想和秦峥一道,恢复灵渚城往日的盛况,并将云曦山谷内的族人迁回去。故土对于每个人来说,总是令人神往,所以自天灵子以下,一时片刻还不会离开九重门。 高庸涵与天灵子相互留下信物,日后一旦有事,灵诀府一众高手必然出山相助,这让高庸涵十分高兴。原本想取得天翔阁的支持,却因为在真玄观杀了云纵,得罪了御风族乱云阁堂主云介臺,而变成了奢望。此时凭空得了灵诀府这一强援,自然是意外之喜。而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重始宗当初正是和灵诀府中的一部分人携手,才组成了新的重始宗。以此渊源,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,总归多了几分可回旋的余地。 从冰雪覆盖的群山之中出来,重新踏进沙漠,虽则前后只相隔了一个月的时间,但是高庸涵和烈九烽的心情已然大不一样。看着身边的伊人,两人均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。 “九哥,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?”高庸涵指了指远远站在一旁的水涟漪,低声笑道:“是准备送水大小姐回洄漩海么?” “不,她不愿意回去。”烈九烽摇了摇头,反问道:“尊主,你要去哪里?” “我要去悬空岛走一趟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,紫袖和水涟漪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,两人均自掩口轻笑,不禁心下有些默然。才刚刚重逢,还没来得及好好陪她几天,便又要去经历艰险,委实有些歉然。 “若是尊主允许的话,我和涟漪就和你们一道如何?”烈九烽抬头看了水涟漪一眼,脸上满是柔情:“她被困在里面太久,我想陪她四处走走,悬空岛风景奇美,正好可以散散心。” “能够和两位同行,我当然是求之不得。”高庸涵双眉一抬,望着远方笑道:“不过我的麻烦很多,一路上可不大安靖!” 第二三零章 杀意 话音刚落,烈九烽倏地回头,嘴里却大笑道:“以咱们十二叠鼓楼的实力,难道还会怕什么麻烦不成?” 紫袖和水涟漪同时惊觉一起走了过来,低声问道:“来的是些什么人?” “我们在九重门,来的除了御风族天翔阁,还能有谁?”高庸涵看着天边一片黑点,心中暗暗苦笑,他知道,来的一定是云介臺等人。想必是天翔阁修真者到了金沙城之后,听到自己的行踪,然后一路追了下来,只是不知道风如斗有没有跟了来。 他的猜测一点也没错。当日金沙城被蝎蚁围困的消息传回蜃楼时,御风族尽皆大惊,随即派出上百名弟子赶赴风冽沙漠。到了金沙城,听城主扶风谅一说,众人才知道解围的居然就是高庸涵,于是一面回禀乱云阁,一面分出人手沿着扶风谅所指方向追了下来。御风族不愧是当世最精于刺杀和追踪的一族,硬是在前后相隔十余天的茫茫沙漠之中,找到了高庸涵和烈九烽的踪迹,一路追到了极北的群山之外。 不过御风族对于此地的古怪早已熟知,虽然人数众多却也不敢贸然闯入,只是在四周方圆数十里之内,布下了重重耳目。待到几天前,云介臺才带人赶到了这里,正自犹豫是否深入其间搜寻高庸涵,便接到传讯,当即带人赶了过来。御风族的速度很快,而高庸涵四人也没有躲避的意思,所以没过多久就被团团围了起来。 看着眼前四人,云介臺指着高庸涵大喝道:“你就是高庸涵么?” “不错,我就是!” “好极了!”云介臺仰天狂笑,笑声一收森然道:“今天便是你的死期!” “好大的口气,就凭你们,也想留住堂堂‘东陵府双杰’的高帅?”说话的是烈九烽,此时他对高庸涵已是感恩戴德,自然不能容忍云介臺的无礼。不过在外人面前,却不宜暴露高庸涵身为十二叠鼓楼尊主的身份,所以仍旧称其为高帅。 “你就是焰阳宗的叛徒烈九烽?”御风族借助炎焱族的纯阳之火,来抵御曲堰谷阴魂的侵蚀,自然对于焰阳宗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,而烈九烽的背出师门更是二十多年前,焰阳宗最大的一场变故。云介臺何等样人,自从留守黄风澜的几名焰阳宗弟子,突然联手追杀一名同族之人,再加上金沙城内的那场打斗,他就猜出了烈九烽的真实身份。此时见到烈九烽点头应允,纵声笑道:“我听说过你,今日正好将你一并杀了,就算是还焰阳宗一个人情。” “云堂主恨屋及乌,是不是也要将我和这位姐姐全文字小說閱讀,盡在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(q i s h u 9 9 . c o m.文.學網,一起杀了解恨呢?” “你是谁!”云介臺从水涟漪身周涌起的水雾,隐隐察觉到此人修为不弱,定睛看时只觉得有些眼熟,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。 水涟漪微微一笑,屈指一弹,一朵水花在掌中绽放,伸出七片艳丽的花瓣,炫目之极。 “原来是水大小姐!”云介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,涩声道:“你们蕴水族一向和人族没什么来往,莫非水大小姐也要趟这道浑水?” “我欠高帅一条命,你说呢?”水涟漪吹了一口气,那朵水花骤然腾空,化作了一道七色彩虹横在天际。 “好,好,好!”云介臺不住点头,转而指着紫袖问道:“你又是什么人,又是什么来头?” “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,但是你要动他绝对不行!”紫袖的语气始终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,但是这句话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,却让云介臺没来由地心中一寒。 “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,总之高庸涵一定要为我徒儿偿命!”说话的是回到蜃楼的鱼双楚,他当然也看出了紫袖、烈九烽和水涟漪三人极难对付,但是仗着人多势众,并不怎么放在心上。 “当日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,”高庸涵看了鱼双楚一眼,缓声说道:“是你们逼人太甚!而且云纵出手在先,你们师徒二人联手攻我,才逼得我辣手杀人。” “当日我就告诉过你,御风族一定不会放过你,”鱼双楚咬牙切齿道:“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天,也难逃一死!” “既然如此,那就动手吧!”高庸涵知道,这件事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,当即散发出一股战意,直直朝鱼双楚逼了过去。 当日在真玄观前,鱼双楚于高庸涵的修为已经有所了解,知道对方修为丝毫不弱于己,当下迎着那股战意跨前一步。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高庸涵自真玄观一战之后,先是于遣云、病梅二人处,获知了玄元宗的精妙心法,继而从杜若那里解开了一些修真难题。尤为重要的是,他终于体悟到肉身的种种妙用,接下来在灵渚古墟内和景嵘一战,虽然受了重伤,但是却在云曦山谷之中汲取了灵诀府的灵气。这一连窜的经历,已然使他的修为、灵力、境界等方面,在无形中又拔高了几分。正是这点出入,鱼双楚迈出这一步后,便感觉到心头一紧,暗呼不妙,当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拔出长剑遥指对手,方才堪堪抵住了那股战意。 云介臺“咦”一声,心中大为诧异。在他看来,鱼双楚身兼天翔阁和重始宗两派所长,已算得上是族内一流好手,虽说离真正的高手还有些许差距,可是居然要靠出剑才能在气势上与高庸涵抗衡,这就令人有些意外了。不过此次的目的是为独子报仇,那还管得了那么多,当即发出一声厉啸,身后六十余位修真者瞬间散开,六十余柄长剑对准了四人。 “云介臺,你是不是仗着人多,想要把我们一起杀了灭口?”四下剑光凌厉,杀气冲天,水涟漪盯着云介臺,语气宛如寒冰一般。 “水大小姐言重了,只要三位不插手,我保证不会伤及你们!”云介臺微微一笑,续道:“况且,当年你祖上曾有恩于我,我怎么敢对大小姐不敬呢?” “难为你还记得,”水涟漪一声冷笑:“要是我一定要插手呢?” “说不得,只好得罪了!”云介臺话音刚落,一直没有出声的紫袖突然身形一晃,倏地闪到云介臺身前,轻飘飘一掌击出。四人当中,云介臺最忌惮的其实是水涟漪,而并非紫袖。这是因为紫袖在这一年当中,修习了鸾龙部族的诸多法门,气息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缘故。 紫袖的修为放眼整个修真界,堪与之敌手的也只有聊聊十数人而已,何况她还在霜月海又精修了一年?这一下出手事前毫无征兆,可谓是快逾闪电,只一掌便将云介臺的去路全部封死。云介臺身为乱云阁堂主,修为之高不在风如斗之下,尽管震惊到了极点却还能保持镇定。此时已来不及拔剑,云介臺当机立断,双鳍一振反朝前疾冲,左手幻化出一片剑光守住身前三丈,右手作剑挟起一道剑芒直刺了出去。 两人身法太快,周围的人全然没有反应,就见两道身影乍分又合,继续缠斗在一起。猛地看去只有一团淡淡的白雾,似乎包裹着一抹惨淡的蓝光,根本看不清内中的情形,只是不断传出云介臺的暴喝,听上去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。 这时,就显现出双方修为和眼光上的差距了! 那边,烈九烽和水涟漪心有灵犀,同时出手。一道粗数丈的水柱冲天而起,外面是一道盘旋而上的火柱,朝一侧的对手席卷而去。按道理来说水火不能相融,可是不知两人用的是什么法术,水借火势,火借水力,声势威猛之极。虽说一众天翔阁修真者均非弱者,但是也被两人攻了个手忙脚乱,连声怒喝之下,已有几人受伤退开。 这边,高庸涵仍是一动不动,如同入定一般,对所有的事情都是视而不见,充耳不闻。鱼双楚的心性稍差,被身遭发生的突变所干扰,心神一松,原本强自支撑的气势顿时裂开几条缝隙。高庸涵反应迅捷无比,双目一张大喝声中,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。他知道,己方四人虽都称得上高手,单打独斗不惧任何人,但是对方有六十多人,如果一拥而上必败无疑,所以出手毫不容情。鱼双楚应变极快,长剑急速挥舞竟然爆出一朵盛开的剑花,只是剑光甫一接触到金光,如同被烈焰烧灼一般瞬间凋落。鱼双楚亡魂大冒,这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高庸涵,想要再退却已然不及。 此时旁边严阵以待的天翔阁修真者,终于动了起来,顿时分作数团,其中七人同时抢了过来,七剑合而为一,堪堪抵住金光。轰然一声巨响,鱼双楚如断线的风筝一般,重重摔落到地上,浑身鱼鳞尽皆被震落,露出里面淡蓝色的血肉,虽未丧命却已无力再战。其余那七人齐齐后退三丈,相顾愕然,均面露惊骇之色,看着浑身电光游走一片赤红的高庸涵,心中不禁冒出同一个念头:“眼前这人,竟是厉害如斯!” 由于有魔雾的护持,高庸涵的心魔更加容易被激发出来,只是其中的魔性被深深隐藏起来,所以在场的人没一个能察觉得到。所谓相由心生,此时的高庸涵全身被褐纹犀甲包裹,护甲随他心意变幻出一副狰狞的模样,加上临星冕影显形之后贴着护甲上下翻飞,愈发显现出几分诡异。尤其是他脚下的黄沙渐渐隆起,越来越高,直至形成了一个高约十余丈的高台,一股庞大的剑意随即散发出来。那七人面色凝重之极,排出一个剑阵凝神静待。 临风剑绽放出夺目的光芒,就连原本强烈的阳光都黯然失色,“万里惊风!”高庸涵居然以“生机”剑意,使出了当日风如斗在天机峰上,技惊四座的绝技万里惊风! 要是扶风余岳在场,一定会惊叹这一剑所蕴含的杀意,当日在会间集面对地府鬼脸时,那倾尽全力的一剑,其中的杀意也自远远不如。要是风如斗在场,一定对这一剑嗤之以鼻,因为这一剑的杀意太浓,完全没有了本来应该具备的那种单纯剑意。但是,他和扶风余岳一样,一定也会为这股凌厉的杀气而变色。 风如斗当初那一剑已经超脱了生死,只是纯粹的一剑,纯到了只剩下了剑意。而今天,高庸涵的这一剑,却只有死没有生,因为“生机”被全力催动的目的,却是为了取人性命灭人灵胎,不留一丝生机。这一剑的杀意来的毫无理由,因为他心中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刻骨的仇恨,只是想尽快将面前的敌人击败,而正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杀意,却彻底激发了灵胎全部潜力,使出如此可怕的一剑。 刺出,换作是杜若或者海邀黎,至少有不下十种方法应对,但是他们一定会采取相同的策略——避其锋芒,再伺机出手反攻。其威力可想而知! 这一剑,还有人能接的住么? 第二三一章 惊风 高庸涵一剑刺出,众人皆惊! 天翔阁一辈子追求的就是御剑之道,整日修练的便是如何提升剑意,而杀意正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。可是在场的所有人,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等充满杀机、霸道无比的剑法,也许只有天翔阁宗主沙漫天,才有这等有死无生的杀意! 除了仍在激斗的紫袖和云介臺,就连烈九烽、水涟漪都不由得停手,望向了这边。其余的天翔阁修真者,人人心生惊惧,每个人都震惊到了极点,心想原来万里惊风也可以有如此的威势。众人一时间都呆了,居然没人生出要搭救同门的念头,待醒觉过来,却已是缓不待急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七个同门,被充满无尽杀意的一剑给裹了进去。 那七人首当其冲,心中的震撼更加强烈。只是他们无暇去体味其中的剑意,濒临死亡的恐惧反使得七人联手,齐齐挥剑刺了出去。七名天翔阁苦修剑道的高手,以搏命之势,硬接高庸涵这一剑,结果会是什么呢? 七人被强大的剑意震得倒飞出去,留下七只手臂,洒下一路鲜血!而后才是七声脆响同时响起,凝结成“叮”的一声,七剑尽碎,化作漫天碎片! 合七人之力,也没能完全接下高庸涵的一剑! 而这一剑只是一滞,余势未衰,继续卷了过来。这一次众人总算看清了这惊天一剑,竟然是高庸涵和临风剑合在一处,以身作剑激射而出。如此御剑,不正是天翔阁一生都在追求的境界,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么?所有的天翔阁修真者,均泛起一种无力之感,本来紧握的剑柄,在这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,那七人也随即停了下来,不再躲避。 烈九烽在金沙城曾和高庸涵有过一战,结果是不分胜负。但是看到高庸涵这一剑,不禁心悦诚服,因为他很清楚,凭自己的修为根本挡不住。不要说接下这一剑,就是要完全躲开这股凌厉的杀意,也很难做到。此刻,他终于明白,这位新尊主的修为,比自己实在是高出了许多。 水涟漪的想法不同,见此情景不免生出几分不忍,不禁脱口而出:“高帅,手下留情!”跟着朝那七人喊道:“你们还不速退!”她是一片好意,却不知道在天翔阁中,有一个近乎惨烈的祖训:只要能死在人剑合一之下,便可悟道!朝闻道,夕死足矣!所以那七人不但不退,反而露出一种狂热的神情。 “万里惊风!”一声长啸,一道剑光自天外飞来,迎着高庸涵那一剑刺了过去。 两招同是万里惊风,却呈现出不同的剑意。一个是杀机漫天没有丝毫的生机,一个是超脱了生死,不受世间的羁绊,哪一个更厉害? 两道剑光针锋相对,狠狠地撞在了一起,一个可见的光晕随即膨胀向四周扩散,沙漠中陡然掀起一股狂风。狂风过后,两个身影慢慢分开,高庸涵落回到那个沙堆上,沙堆一下子被砸出了一个大坑。而与他交手的那人,却似乎毫发无损,仍旧漂浮在空中。 这一下交手,仿佛把高庸涵震醒了一般,从沙堆跃了出来,哈哈笑道:“风先生,你又把我给砸到地底里面去了!” 来人正是风如斗!当日他回到天翔阁,正碰上云介臺带人前往金沙城,由于担心高庸涵的安危,于是一路跟了下来。今日高庸涵一现身,他就知道一场恶斗无可避免,却有碍于身份不便插手,只能在一旁暗自着急。起先,风如斗还诧异紫袖的修为如此高深,不知高庸涵从哪里找来的帮手,可是接下来,高庸涵刺出的一剑则令他大惊失色。终究还是不忍见到同门死于剑下,于是毅然出手,奋力接下了这一剑。 “高老弟,你这一剑好生厉害,风某佩服得很呐!”风如斗哈哈大笑:“可惜,我的心剑还未铸好,终归还是没能接下你这一招!” 说完,风如斗身子突然一晃从半空直直掉了下来,高庸涵急忙上前将他扶起, 奇 书 网 手机站wap.q i s h u 9 9 . c o m关切道:“风先生,你受伤了?” “无妨!”风如斗强压住灵胎的翻滚,深吸一口气说道:“想不到每次和你交手,你都能给人惊喜,这一剑杀意如此之重,难道又是你才悟出来的?”刚才那一剑,高庸涵是倾全力而出,风如斗当然不愿与高庸涵以死相拼,所以只守不攻,虽然挡下了有形的一剑,却被那股杀意所伤。但他此时最好奇的,还是这充满杀意的人剑合一,高庸涵究竟是如何使出来的。 “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悟出来,就这么随意一剑,也不知如何就有了如此威力。”高庸涵摇头笑道:“连我都不知道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” “上一次是‘生机’,这一次又叫什么?” “刚才使出那一剑时,心中了无生意无欲无求,只有一股杀意,恨不能杀尽世间一切生灵,想想不禁令人不寒而栗。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忧虑,沉声道:“我到宁肯日后不再使出这一剑!” “嗯,这一剑杀意虽浓,却也并非全无是处,至少你这一剑的境界便十分的了不起。”风如斗似乎倒不甚在意那股逆天的杀意,反而对其中的境界十分推崇,一脸向往之色:“我看,这一剑就唤作‘绝灭’吧!” “绝灭?”高庸涵一愣,随即苦笑,对于风如斗如此痴迷于剑道,颇有无可奈何之感。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,而一旁那些天翔阁的修真者,却都早已罢手,聚在受伤的那七位同门身侧。不过令烈九烽和水涟漪大为意外的是,他们每个人的脸上,都流露出一种恭敬的神情,尤其是望向高庸涵时,这种敬畏的态度更加明显。 此时,只剩下紫袖和云介臺仍在比拼,可是形势已然十分明了了。但见那团白雾愈发自如,而内中的那抹蓝光却时隐时现,越发黯淡,显然是支撑不下去了。果然,片刻之后,只听见一声轻笑,跟着几声脆响,雾气随之散去。紫袖笑吟吟地把玩着一柄长剑,云介臺则脸色铁青地站在一丈开外,双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在胸前,仔细看去竟然已被打得筋骨寸断。 “你这位朋友修为很高,能不能先放了云堂主?”风如斗从一开始就看出紫袖深不可测,尽管云介臺在剑道上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,在族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但是单打独斗均不是紫袖的对手。风如斗心里很清楚,虽然云介臺双臂筋骨尽断,但是灵脉却没受到什么损伤,紫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。 “好说!”高庸涵转头对紫袖说道:“阿袖,放了他吧。” 紫袖点了点头,屈指一弹,那柄蕴含灵气的宝剑激射而出,飞出数丈之后仿佛切断了什么束缚一般,只见一圈淡淡的白雾一闪而没。云介臺浑身大震,不敢再有丝毫迟疑,当下急退,躲进一帮属下之中,胆气随即一壮,厉喝道:“布阵!” 众人皆是一愣,随即对云介臺生出几分不齿,烈九烽忍不住骂道:“已经放过你了,还不肯善罢甘休,当真是无耻之极!” “要是你身边的水大小姐被人杀了,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说么?”云介臺已然看出,烈九烽和水涟漪之间有了情意,立刻反唇相讥。 烈九烽一愣,随即说道:“不错,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她,我会不惜一切杀了那人,但是,”说到这里,烈九烽看了看云介臺身后那些略显犹豫的天翔阁修真者,摇头道:“但是我不会拿别人的性命,来达到自己的目的!” “你只是没有经历过而已,却在这里大言不惭!”云介臺冷笑一声,跟着朝身后厉声道:“莫非你们敢抗命不遵?布剑阵!”身后那些天翔阁的修真者迟疑了一下,还是散开来,飞到半空,依照奇特的方位布了一个阵法。 “我既然能打断你双手,就能取你性命,你信不信?”紫袖的语气很平静,但是平淡之中却蕴含了极强烈的杀机。高庸涵猛然间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,一趟霜月海之行,紫袖的性情似乎变得有些好斗且冷酷了。 “哼哼,我刚才只是不备被你所乘,此时你以为你还能再来一次么?”云介臺说完,周身鱼鳍暴涨,被紫袖弹出数十丈远的长剑唰的一下飞了回来,在身前游移。只这一下,便可看出他的修为着实不弱,已经深得御剑的精髓。 “原以为你身为御风族乱云阁堂主,乃是世间高人,却不想如此惫赖,嘿嘿!”高庸涵大摇其头,跟着手一指,冷冷说道:“你既是想报仇,尽管放马过来,对付你这种人,我一个足矣!” “杀子之仇,岂能不报!”云介臺丝毫不介意众人的冷嘲热讽,狞笑道:“混元剑阵,惊风破!”话音一落,长剑嗡的一声直冲天际。那些天翔阁修真者人人祭出长剑,齐声催动法诀,一时间金铁颤动之声大作。 便在这时,一个身影直闯剑阵,如流星一般冲到半空,当头将云介臺的长剑斩落,原本已经发动的混元剑阵当即一窒。众人待要出剑攻击之时,才发现出手之人,赫然竟是风如斗! “风如斗,你做什么?”云介臺一字一顿,森然道:“莫非想造反不成?” “先前我接下高老弟那一剑,是不想门下弟子有所损伤,”风如斗神色一黯,低声叹道:“如今阻止你发动剑阵,道理是一样的,因为高老弟是我的朋友!” “朋友,难道朋友竟然比族人还要重要?”云介臺满脸的不屑:“莫要忘了,当日风良叶亲口允诺,天翔阁会全力助我追杀高庸涵时,你也在场,亲耳听到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?” “说的没错,不过你别忘了,那日过后才几天,你便硬逼着我离开了天翔阁。”风如斗淡然一笑,缓缓说道:“更何况,你要对付的是高老弟,我怎能袖手旁观?漫说我如今不是天翔阁的人,就算是,q i s h u 9 9 . c o m小说网手机站wap.q i s h u 9 9 . c o m我仍然会阻止你这么做!” “这么说来,你不光自绝于天翔阁,连御风族的身份也不想要了么?”乱云阁堂主在御风族内的地位极高,完全有权定一个族人的去从,此刻云介臺竟是拿族人的身份来要挟了。 “真弄不明白,乱云阁怎么会掌在你这种人手中。”风如斗的目光居然有了几分怜悯,看着云介臺轻笑道:“凭地连累了咱们御风族,也叫别族之人瞧不起,唉!” 淡淡的一句话,激的云介臺大怒,嘴里吐出一连窜法诀,长剑朝风如斗卷了过去。而旁边的那些天翔阁弟子,多是风如斗的子侄一辈,见到族中两位身份尊崇的长辈交手,顿时不知所措,愣在半空。 第二三二章 名门 云介臺和风如斗修为相当,但是双臂受了重伤,只能纯以御剑的方式出招,灵力消耗的很快。而风如斗则被高庸涵的杀意伤了灵胎,灵力运转之际也有滞碍,两人又于对方的招数了如指掌,所以打的虽精彩却是旗鼓相当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而作为旁观者,无论是天翔阁的修真者,还是高庸涵等人,都不便插手,却又不能就此离开,只得在一旁观战。 两人均是御风族内一等一的剑道高手,比拼时全是天翔阁的精妙剑术法门,以高庸涵四人的眼力之强,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厉害。过了片刻,四人情不自禁暗暗点头,都对天翔阁以剑入道的修行方式,深为佩服。尤其是高庸涵,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领悟了境界的奥妙,而且自创了生机使出了绝灭,所以对于两人剑法中的种种妙用,体会尤为深刻。 天机门立派数千年,当然有以武入道的法门,其中自然有不少剑法,可是与此刻风如斗和云介臺施展出来的,在细微处便有许多不及的地方。高庸涵凝神关注,与胸中所学一一印证,悟出了不少道理,看到精彩处不禁心旷神怡。 这一战足足打了一天一夜,由于势均力敌,到最后还是云介臺被伤势所累,灵力不继,输给了风如斗。在风如斗,只是要阻止云介臺报仇的举动,当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,所以只是收剑退到一旁,然后默不做声。到了此时,云介臺纵有万般的不甘,也知道今次无论如何是杀不了高庸涵。 “风如斗,你勾结外人背叛御风族,从今日起,休想再踏进蜃楼一步!”以云介臺在族内的地位,如果一力阻止,风如斗的确很难再回到蜃楼,更别说回归荡魂熏风了。这就意味着,风如斗不可能再挑选传人,而他的灵胎也无法再传承下去,他这一脉至此绝矣。这算是御风族最严厉的处罚了,天翔阁一众修真者均大为震惊,继而是不忍的神色。 “你公报私仇,就不怕族内的非议?”风如斗倒底是一代高人,涵养之深非常人能及,脸上连一丝怒意都没有,只是冷冷说道:“你想一手遮天,恐怕没那么容易吧!” “哼哼,咱们走着瞧!”云介臺冷哼一声,双鳍一振飘到半空转身而去。那些天翔阁的修真者颇为尴尬,其中一人上前几步,走到风如斗身前躬身施了一礼,说道:“师叔,我们先行告退!” “嗯,你们回去吧,好好修行,尽量不要掺杂到这些事情当中。”风如斗以前很少出门,所以并不太清楚外面的险恶,结果认识高庸涵不久,就被卷进了同云介臺的纷争当中。以此类推,九重门之外还不知有多少风波,是以有这等爱护后辈的说法。 “是!”那人再度施了一礼,然后领着一众师弟、师侄匆匆追了上去,径自返回蜃楼。 “风先生,这次连累了你,我心里很是不安。”高庸涵虽然不怎么清楚荡魂熏风对御风族人的重要性,但是很明显,风如斗不光是被赶出了天翔阁,甚至连家都回不了了,究其根本还是受自己所累,所以大为歉然。 “我不是早就说过,想要会一会天下的剑道高手么?”风如斗笑道:“况且这云介臺的人品,实在让人瞧不过眼,他想把我赶出蜃楼也非易事,你不必担心。” 高庸涵知道风如斗是极有主见之人,既然他这么说,自然不便再追问下去,转而说道:“我们要去悬空岛,风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,不如和我们一道同行?” “好啊,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。”对于高庸涵的邀请,风如斗欣然接受,于是五人结伴而行。对于紫袖的身份,风如斗颇为好奇,而紫袖已经看出他与高庸涵的交情很深,于是将自己的来历大致说了一番,众人皆是诧异不已。轮到水涟漪的过往时,便只有烈九烽为众人细说了。 “漪漪是蕴水族前族长水倾湫的嫡亲孙水。” “什么?”烈九烽的话音刚落,高庸涵和风如斗同时惊叹,“原来水大小姐是名家之后,失敬,失敬!” “哪里,哪里,两位真人休要听九哥乱说,”水涟漪急忙摆手,瞪了烈九烽一眼,说道:“自从祖父被困之后,水氏一门早已没落,真正是愧对名家二字。” 当年,琴歌奉重始宗之命挑起大衍国内乱,妄图坐收渔翁之利夺取大权。蕴水族族长流千川洞悉内情,为了击垮大衍国,夺取其治下的帘川等地,趁势参与进来并推波助澜。其时叶衷渔被叶衷尹毒杀之后,叶长亭回京反遭人追杀一事,便是蕴水族所为。为了斩草除根,流千川不惜亲身带队,不料在紫竹潭以北中伏,被凤羽族羽幽部落暗算身亡,这便是两族结仇的由来。 蕴水族内有三大世家,分别为流氏、水氏和海氏。流千川死后,他的亲传弟子水倾湫在族中耆老水漫弦的支持下,力压海氏宗主海千帆接掌族长一职。为了给流千川报仇,水倾湫联络炎焱族一同攻打回风谷,结果在微路斜崖先是与千灵族人大打出手,继而遭到羽幽部落的反击,大败而回。随后的横水血战,蕴水族站在叶衷尹一方,精英齐出,可谓杀的是血流成河,结果以叶衷尹的暴毙结束。蕴水族机关算尽,到头来却一无所获,自身也是伤亡惨重。水倾湫在此期间的许多作法,遭到流氏和海氏的反对,海千帆甚至带着大部分家人远赴赤炎洲的苦水荒漠。 蕴水族自此元气大伤,水倾湫不敢再有什么举动,只是同水漫弦一起,尽力维持洄漩海的平静。时隔三十余年后,一位自称伯阳的修真者来到洄漩海,希望借助蕴水族之力平息世间的纷争,水倾湫连见都不见,直接将伯阳挡在了洄漩海外。数年间重始宗异军突起,从北方挥师南下,一路当者披靡。等到洄漩海被重始宗攻破时,水倾湫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重始道尊,就是当初那个被自己拒绝的伯阳。但是重始道尊并没有记仇,只是鉴于蕴水族多年来太不安分,将水倾湫拘禁在帘川,命门下弟子接掌蕴水族族长一职。对此,蕴水族内部当然不服,但是大多数族人在水漫弦的劝说下,万般无奈接受了这一现实。 随着玄明盛世的到来,除了被禁制在焚天坑的七虫族外,就是蕴水族最为不平了,在重始宗的监管下,蕴水族受到了许多约束。重始宗历经数代传承,宗主大位传到了海氏一脉的海邀黎手中,蕴水族为此欢欣鼓舞。果然,不久之后重始宗将族长之位归还蕴水族人,接掌族长大位的便是流氏后人流疏痕。流疏痕上台之后,不顾水氏一门的苦苦哀求,不但不解救水倾湫,反而对一向看重水倾湫的水漫弦下手,迫使年迈的水漫弦逃离洄漩海,不知所终。随后,流疏痕对族内更加严厉,而水涟漪便是不堪忍受欺凌,才偷偷逃出了洄漩海。 “水倾湫族长乃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大宗师之一,虽然一直被禁锢于帘川,但是修真同道中人无不仰慕,水大小姐也不必过谦。”当世各大修真门派中,从玄明盛世前就担任宗主、或者族长大位而仍然在世的,不过是源石族的族长古玉、炎焱族焰阳宗宗主火缠龙和蕴水族的水倾湫等寥寥几人。传说中,这几人的修为都已臻化境,所以风如斗尽管在剑道上颇为自负,却也对这几位前辈高人心存敬意。 “风先生客气了,我爷爷被重始宗关在帘川已经四百多年了,只怕早已没人记得了。”水涟漪神色黯然,幽幽说道:“我们水氏一门曾数次派人向重始宗求情,可是总不能如愿。爷爷如今生死不明,我们却毫无办法,真正是不孝之至!”除了明面上的求情之外,水氏也曾派出数位高手潜入帘川,意图将水倾湫解救出来。只可惜禁制的阵法,乃是当年重始道尊亲手布置,又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? “水大小姐不必过于担心,吉人自有天象!”水倾湫当年毕竟很不安分,风如斗也不便说什么过誉的话,只得泛泛安慰道:“相信不久之后,水族长就会被放出来了。” “真的么?”水涟漪是关心则乱,并没有听出风如斗话中的意思,反而信以为真。 就在风如斗一愣之际,烈九烽插嘴道:“漪漪,重始宗既然能把族长大位还给你们,想来对水老前辈也不会置之不理,再过些日子兴许会有好消息。” “九哥所言极是!”高庸涵见状心领神会,朝烈九烽使了个眼色,趁机将话题转移开来:“抛开种族之间的恩怨,能为一族一派尊长之人,无一不是世间人杰。就比如说你水大小姐,莫说是水老前辈的孙女,单说修为、见地无一不是世间翘楚,在我看来,世上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敢对你不敬吧?” “谁说的?”水涟漪俏脸一红,扭头对烈九烽轻声嗔道:“你当年不是就敢欺负我么?” “咳咳!”烈九烽显得很是尴尬,不禁笑道:“漪漪,陈年往事,不提也罢!”众人哈哈大笑,便在这笑声中一路南下,绕过金沙城,从南面群山中的栈道进入了冰沐原。 从酷热难耐的沙漠,陡然间进入到严寒的雪地,温差之大,饶是众人修为精深,却也有些不大适应。顾名思义,冰沐原乃是终年积雪不化的地方,据说早先与九重门同为一片极大的冰川,可是在九界坍塌之时,冰川毁去了一半成了沙漠,剩下的便是如今的冰沐原。一路行来,无论是山峰还是峡谷,即便是稀疏高大的松柏,也都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。据说这里有厚土界最深的峡谷——玄冰裂隙,不过与其他峡谷不同的是,玄冰裂隙纯粹是由万年寒冰组成,谷底寒气凌厉之极,远非普通的修真者所能抵挡。 这一日来到一座大山跟前,但见两侧万丈峭壁之间,夹着一条狭长的山路,山路盘旋而上时隐时现。甫一进入山口,一股强烈的寒风卷起漫天的雪花迎面扑来,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,很难看清去路。 “这里叫做乱风坳,是北洲大陆有名的风口,一年四季都是如此。”风如斗自幼长于九重门,对于与之毗邻的曲堰谷、冰沐原等地,均十分熟悉,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向导。 “原来如此,难怪叫做乱风坳。” “这里还有个古怪,故老相传,行走在山路上时,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施展法术。” “这又是为何?”众人大惑不解,齐齐看着风如斗。 “这是因为,此山传说是一位仙子掉下的玉钗所化,一旦施法便会引发玉钗的反击,令人浑身酸麻无力,至少要大半个时辰才能恢复。” “除此之外,再无别的古怪了?” “没有了。”风如斗摇头道。 “这倒也有趣,等会定要试上一试。”烈九烽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,引得水涟漪一通埋怨。众人正自大笑,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,可惜风雪太大,谁也看不清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 第二三三章 雪崩 随着一连窜巨响,两侧的山崖剧烈震动,不断有碎石滚落下来。 风如斗猛然间醒悟过来,大喝一声:“大家小心,山顶的积雪崩塌了,千万不要使用法术!”说完,飞到半空,紧贴着一侧的山崖以躲避雪崩。听了风如斗的招呼,众人均不敢怠慢,纷纷附着在山崖边上,而此时雪块已经夹杂着山石俯冲下来。众人的修为都不弱,在这样的天灾面前,自然不怎么在意。 倒是风如斗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,因为在此之前,从未听说过乱风坳这个地方会有雪崩。果然,很快就察觉到几分异样。以他的修为,漂浮在半空之时,即便是遇到狂风大作也可岿然不动,可是伴随着雪崩而来的寒风,却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。在寒风之中,似乎隐藏着本书转载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极厉害的法力波动,居然有人在乱风坳这种地方施展法术!风如斗能察觉出来,其余几人自然也默然于胸,因为雪块中蕴含的法力越来越强,若是再不施展出手抵挡,定然会丧身于此。 由于山路很窄只能单行,所以风如斗走在最前面,然后是烈九烽、水涟漪和紫袖,高庸涵断后。雪崩来的很突然,其中夹杂的法力更加出乎意料,所以在风如斗飞上半空之后,烈九烽便首当其冲。此时形势危急,烈九烽已经顾不得风如斗的劝诫,大喝一声,扬手撒出一道火墙,硬生生横亘在山崖中间。天火的威力毋庸置疑,那些雪块还未到火墙边上,便纷纷融化,一时间水汽蒸腾而上。水汽夹杂着雪花,在狂风吹袭下,比之先前更加难以看清周遭情形,目力所及只有丈许。 烈九烽正自暗喜,以为风如斗适才所言不过是传言,并不足信。可是火墙刚刚布起片刻,脚下突然冒出一团光圈,迅即将他笼罩其中。烈九烽临危不乱一拳朝光圈砸去,手臂堪堪抬起还没来得及出拳,那个光圈骤然化作一道电芒,钻入到体内直奔紫府而去。紫府乃是灵胎居所,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何其重要!这一下变故横生,烈九烽大惊之下,待要催动灵胎阻止那道电芒时,却已然晚了。电芒快如闪电,钻进紫府当中旋即炸开,烈九烽只觉得一股酸麻从紫府蔓延到全身,长大了嘴连话也说不出来,直挺挺倒了下去。他这一倒,火墙轰然坍塌,被阻了片刻的冰雪来试更加猛烈,倾山倒柱般砸了下来。 水涟漪一直被烈九烽护在身后,躲在几丈外一块凸出来的山岩之后。刚才的变故,众人根本没看清楚,只听见一声大喝,继而从白色的雾气当中,依稀看到闪动的火光,大家这才明白,烈九烽已然施法。水涟漪对烈九烽信心很足,所以并没有什么担心,可是转眼便察觉到灼热的热浪一闪而止,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,不退反进冲了上去。 说时迟那时快,水涟漪刚刚冲到烈九烽身后一丈,就看见铺天盖地的雪块、石块砸了下来。眼见就要把烈九烽埋在下面,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素手一扬倾尽全力使出水镜灵界,一道水幕击了出去。当日在灵渚古墟神庙之外,水涟漪的水幕曾令高庸涵险些吃了大亏,此时全力施为之下,居然在瞬间生生将雪块全部冻了起来。 水镜灵界乃是上善楼中,一等一的厉害法术,在水中尤其厉害。而冰雪本是由水凝结而来,所以借助冰雪之势,反而比烈九烽的火墙效果更佳,这倒不是说水涟漪修为高过烈九烽,而是环境使然。可惜,乱风坳的古怪并不会因人而异,水涟漪随即也倒了下去,水幕随之化为乌有。 紫袖的修为在五人中最高,知道绝不能硬来,趁着烈九烽和水涟漪接连拼死抵挡,换来的那一点点间隙,虚指连点,画出一道符篆拍到身前。这一刻显现出了紫袖的超卓见识,当此非常时刻,她并没有一味地用强,而是借助符篆和法阵之力,来抵挡雪崩中那股霸道的法力波动。风如斗先前曾说,在乱风坳不能施展法术,可是却并没说不能用符篆法阵,所以紫袖的这一举动完全正确。雪块从身边飞速下泻,却不能损及分毫,紫袖回身想要把高庸涵拉到身前,却一把拉了个空,身后已是空空如也! 紫袖心里虽急,却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耐心等待雪崩过去。要是换作以前,紫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返身寻找高庸涵,只是现在,经过了霜月海的修行,她的心志已坚,知道此时真正该做的,是设法保全自己。由于不知其他人是吉是凶,若是贸然施法再遭不测,后果不堪设想,唯有先保存实力,待形势稍缓之后再做计较。 这一场雪崩受法力催动,较之一般的天灾要猛烈数十倍,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才缓缓停了下来,而山崖之间仍旧是风雪交加。紫袖一振力,从厚厚的冰雪之中跳了出来,四下张望,除了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。静了静心神,放出神识,登时发现了烈九烽和水涟漪被埋的位置,可是高庸涵却缈无踪影。救人要紧,紫袖一时间顾不得想那么多,疾步上前一探手,衣袖如游龙一般伸入雪中,将烈九烽和水涟漪拉了出来。 正在这时,一道黑影从天而降,紫袖伸手虚虚一拖,那人身形一缓轻轻落在雪地上,刚一落地就喷出一口鲜血。紫袖急忙扶起那人,问道:“风先生,你伤势如何?” “不要紧,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法阵。”风如斗说着一指戳到自己额头上,脸上突然金光大盛,跟着又吐出一口淤血,神色归于平静。 “风先生,你这法子效果虽好,可是隐患极大,还是少用的好!”风如斗此法是天翔阁独特的疗伤法门,可以在短时间内完全压制住灵胎伤势,紫袖眼光锐利非常,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利弊。 “没事,习惯了!”风如斗苦笑了一声,望着烈九烽和水涟漪说道:“仙子,烈老弟两人怎么样了?” “他们紫府内气息乱作一团,但是灵胎却毫发无损,当真是奇怪得很。不过照情形看来,过上一两个时辰就会没事了。”紫袖皱眉道:“适才我感觉到地底有一股奇异的灵力,直直冲了上来,应该就是你说的那层禁制了。可是这股灵力和雪崩之中蕴含的法力,截然不同,显然还有另外一个阵法在运转。” “不错,刚才——” 御风族人天生对于危险异常的敏锐,刚才风如斗浮在半空,从雪崩一开始便察觉到有一股法力袭来。以他之能,当然要循着来路追查过去,索性他纯凭天赋本能行动,故而没有引发乱风坳的禁制。才飞出数十丈,对方似乎有所察觉,那股法力分出了一股专门对付他。风如斗更加好奇,当下拔出长剑逆流而上,纯以剑意劈开一条通路。可是愈往前压力愈大,到后来宛如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,又勉强前行了二三十丈,便被死死逼住。人力再强终归有限,岂能和大山抗衡?风如斗勉力支撑了片刻,力竭之后,灵胎反被震伤,幸亏雪崩适时而止,不然性命都堪虞。 “照你这么说,的确是另有蹊跷,”紫袖转而问道:“风先生,你有没有见到阿涵?” “怎么,高老弟没有和你在一起么?”风如斗这时才发觉高庸涵并不在这里,眉头紧锁,摇头道:“我还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,一路追了下去,原来不是!” “我也觉得奇怪!”紫袖将刚才雪崩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,沉吟道:“以他的修为,就算遇到什么事情,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况且,我们二人相距不过两三丈,无论如何,我总会感觉得到,可是一点异样都未曾出现,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!” “以高老弟的修为和见识,想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。”风如斗想了一下,续道:“不管他去了哪里,一定和那股突如其来的法力有关,只要找出是谁在背后捣鬼,就可以找出高老弟的下落。” “嗯,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。”紫袖对高庸涵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,因为从一开始相遇,高庸涵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坚毅斗志,这一点恰恰是最打动她的方面。所以对于高庸涵的离奇失踪,她心头虽然牵挂,神情中却没怎么表露出来,要是换作审香妍,只怕早已泪流满面了。 风如斗背着烈九烽,紫袖搀着水涟漪,沿着山路继续往前。一路蜿蜒而上,两人暗自戒备,同时将神识洒了出去,可以说方圆数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,都瞒不过这两大高手的耳目。可惜,一直走出三十余里,上到本书转载 奇 书 网 山顶都没有丝毫发现,这令两人大为诧异。 “风先生,你是当世高人,可知有何阵法,足以在数十里甚至更远的地方发动?” “咳咳,”风如斗颇为尴尬地咳了两声,摇头道:“我很少离开九重门,而且孤陋寡闻,所以根本没有听说过,哪一派有这么厉害的阵法。” 迟疑了一下,风如斗续道:“我们天翔阁的九息归元剑阵威力差强人意,就算全是我这种修为的,满打满算用七七四十九人布阵,剑意至多也就覆盖方圆十里,要达到三十里之遥,是想都不敢想的。” 各派均有镇山绝学,九息归元剑阵是天翔阁的不传之密,据说当年曾用来阻止上仙狐晏。其时天翔阁顶尖高手倾巢而出,剑意纵横交错直冲天际,以至于蜃楼方圆八里之内,被夷为平地。所以风如斗这么一说,几乎等于否定刚才那股凶悍的法力,是出自修真者之手。因为整个修真界当中,像风如斗这等修为的人并不多,更别说还要聚集至少不下三五十人,这种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。 紫袖默然,不禁想到了炼世山中的魔瞳虬齐,心中的忧虑终于浮现在脸上,略显犹豫地说道:“莫非是魔界,又或是仙界的手笔?” 风如斗脸色一变,觉得紫袖的猜测未尝不对。他们都不知道高庸涵的经历,更加不清楚无论是仙界还是魔界,都有几个大有来历的高人,在暗中注视着高庸涵,所以这么一想均自悚然心惊。若是修真界,以紫袖、风如斗加上烈九烽和水涟漪的实力,哪里都可以闯上一闯,可是一旦涉及到仙界、魔界,其中的变数就太大了。 “你们都想岔了,其实,有此实力的另外还有一帮子人!”说话的是缓过气来的烈九烽,可是他这一番话,却引来了好大的一场风波。 第二三四章 秘闻 “你说什么?”紫袖和风如斗同时动容,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强劲的一股实力,实在令人有不可思议之感,“那帮子人是什么来历?” “那些人便是苦行者!”烈九烽曾为了寻找水涟漪而叛出焰阳宗,而后不得以加入苦行者,所以对其中的内情颇为了解。 “苦行者?”风如斗一脸狐疑,说道:“苦行者只是游离于各修真门派之外的修真者,什么时候聚在一起,自成一系了?” 苦行者的来历颇有些令人叹息!玄明盛世期间,出于各种原因,对于玄元、重始二宗的某些做法心怀不满的修真者,以传承自家道统为名渐渐聚集在一起。他们对外自称是行走世间的苦修之人,后来被人称作苦行者。苦行者内部之间的关系极其松散,从未分化出什么身份、地位之别,甚至没有一个名义上的宗主,所以烈九烽这一说大为令人诧异。 “苦行者离经叛道,是藏污纳垢的地方,一向为正派所不齿,怎么可能有这等实力?”水涟漪也苏醒过来,插嘴道:“九哥莫不是高看了他们?” 由于始终游离于修真界之外,所以苦行者自形成以来就被修真界所排斥,加上内中成分十分复杂,什么种族的人都有,这么一来难免良莠不齐。一些犯下恶行、或是叛逃师门的修真者,走投无路之下也多混迹其中,这就使得苦行者在世人中的口碑,愈发地恶劣了。像烈九烽便是如此,焰阳宗又怎么可能会对苦行者心存好感?随着时间的推移,苦行者与各大门派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,态势随之愈发紧张。水涟漪是这种态度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 “嘿嘿!”烈九烽一阵苦笑,摇头道:“不瞒诸位,我也曾是苦行者,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,却无意中听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。其实——” 其实,苦行者并不像外人想像的那样是一盘散沙,其背后隐藏着一个严密的组织。苦行者大约出现在天历六二五年前后,当时一位自称苦行者的高手,由于杀了几名重始宗的弟子而被整个修真界通缉,这才有了苦行者这个名称,其时玄明盛世绵延刚及百年。此事过后,各地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的苦修士,随着时间的推移,慢慢地为世人所接受。在天历七百年的须弥山论道大典当中,玄元道尊邀请了几名修为超卓的苦修士观礼,由此苦行者的称号被记入到各派典籍当中。此后一百余年,苦行者一直都只是作为一种称号而已,并未凝成一股单独的势力,这种情形在天历八百三十年之后被改变。 天历八零九年,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携手自须弥山飞升,此为九界坍塌以来最大的盛事,至今仍为世人称道。其时获邀前往须弥山观礼的,均是当时有数的高人,而令人奇怪的是,苦行者当中居然一个人都没来。据说,是因为其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物,靠着高绝的修为和狠辣的手段,将苦行者强行收至麾下。 这便是当日烈九烽听来的传言,可是水涟漪却大不以为然:“既然如此,为何时至今日,苦行者仍是散作一团,没有什么举动呢?” “那人倒底是什么打算,就不是外人所能得知的了。”烈九烽同样深感不解,皱眉道:“不过此事应该不假,因为当日说这番话的人,是鼎鼎大名的普照尊者。” “普照尊者?”风如斗急切道:“可是焰阳宗,那位人称‘九枝光满,普天俱照’的赤照真人?” “不错,正是当年的赤照真人!”烈九烽一脸崇敬,肃然点头。 更新,更快,尽在 奇 书 网 ,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,手机访问:q i s h u 9 9 . c o m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,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!赤照真人是炎焱族火凤部落之人,同时也是赤炎洲有名的贤者,一生慈悲济世活人无算。自从原界帝君狐晏发动了寥廓熔城之战以后,熔海崖每隔数十年便会喷发一次,外溢的天火熔浆给赤炎洲带来了极大危害。六十多年前,为了阻止暴虐的天火熔浆,他不惜舍弃一身修为,将赤炎洲的损失降到最低,被智锺大师赞誉为。是以无论在修真界还是民间,赤照真人的名头极其响亮,甚至许多百姓都供有他的长生牌位。 自修为尽失以后,赤照真人反而看淡了一切,征得宗主火缠龙的同意后,离开熔海崖云游天下,后来不知怎的成为了一名苦行者。由于“九枝光满,普天俱照”的评价深入人心,所以时人尊称其为普照尊者。是这么一位受人敬仰的贤者,他的话可信度自然很高,风如斗和水涟漪不禁陷入到沉思当中。 “普照尊者当日曾力邀我到冰沐原走一趟,我觉得有些奇怪,于是追问之下才听他谈及了一点秘辛。”烈九烽用手一指前方,沉声道:“这里不就是冰沐原么?”烈九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,适才众人遭遇如此离奇,而冰沐原从没听说过有此古怪,于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苦行者身上。 “此人身边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才,要说没有企图是决不可能地。但是一百多年来,苦行者从未有什么大的动作,此人究竟意欲何为呢?”紫袖倾听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做声,此时的疑问,正是先前风如斗和水涟漪所担心的。 普照尊者虽然没了修为,却是当世公认的贤者,正所谓一叶知秋,可以想见此人网罗的绝非庸才。而且能让普照尊者心甘情愿地充当说客,可以想见其背后定然所谋甚大,而这一点,恐怕没有几个人知晓。几人相视摇头,均从对面的脸上看到了几丝担忧。 “先别管那么多,设法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才是。”风如斗甩了甩头,抛开那些杂念,向烈九烽问道:“烈老弟,你可知他们身在何处?” “当初我一力回绝,所以也没问具体是冰沐原哪里,当真是惭愧得很!” “冰沐原方圆数千里,却到哪里去找?”风如斗想了一下续道:“只有一个法子,我们分作三路,我和紫袖仙子各走一路,烈老弟和水大小姐一路,分三个方向撒下去,希望能找到苦行者的踪迹。”风如斗的安排很合理,烈九烽和水涟漪的修为比之两人要逊色几分,而且他们刚刚相聚不久,不便将其分开,故而将他们二人算作一路。 “那就烦劳三位了!”紫袖从香囊中取出三粒温润的丹丸,分别递给三人,说道:“这是九重天境霜月海产的,可以通灵,一旦有什么发现,只需灌注一丝灵力进去,其他人就会感应到。” 三人从未踏出厚土界半步,九重天境的大名仅仅是听说而已,在之前始终感觉都是遥不可及,此时居然能见识到这种来自天外的珍宝,就连心性洒脱的风如斗都有些激动了。但见这种叫做青霓翠蕊的珍珠,外层晶莹剔透、浓翠欲滴,内蕊白如羊脂,青白相间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。更为奇特的是,握在手中之后仿佛与灵胎相通,自然生出一股清凉气息游走全身,而紫府内尤为舒服,灵胎几乎有种飘飘欲仙的通泰。 “这种青霓翠蕊虽对灵胎有些助益,但是容易使人陷入沉醉当中,最好不要过多把玩。”紫袖一见三人的情形,便知道他们和自己当日一样,微微一笑提醒了一句。 “是,是!”听了紫袖这话,三人不禁有些尴尬。他们都是修为高深之人,自然知道沉迷于这种感觉当中于修行颇为不利,当即将青霓翠蕊收了起来。 冰沐原的地势比九重门要高出很多,所以上来时足足走了四十多里山路,而下山时只有十余里便到了冰川之上。说来也怪,一下山风雪便小了很多,目力所及也有数里之遥。只是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,脚下又是厚厚的积雪,根本看不到路在哪里,以西南走向的山脉为参照,四人大致估摸着方向一路朝南而来。 冰沐原地势北高南低,呈东西走向,南北最宽的地方约莫七八百里,而东西则相距两千余里。这么大的一片地方,当然不可能是一整块冰川,由裂隙、冰河、湖泊、山脉将其总共分成了五块大小不等的区域。乱风坳位于冰沐原西北,其东面的雪山,是北洲大陆有名的彻骨河的发源地。彻骨河顾名思义,是因为河水太过寒冷,据说无论哪种生灵一旦掉入水中,瞬间便会被冻僵。在乱风坳的山脚下,彻骨河还只是细细的涓流,河水清澈无比,与它的这个恶名丝毫不沾边。 到了第二天午时,四人顺着彻骨河河岸来到一个分岔处,水势在此被一座巨石分作两股,截出一条流向西南的细流。到了这里,原先那条南北走向的山脉也渐渐趋于平缓,最终和四周的冰川合为一处,地势陡然开阔。到了这里,众人都知道,分手的时机到了。 “风先生,你往东行,九哥和水妹妹往东南方向,我往南方。”紫袖如此安排,是因为四人中以她的修为最高,搜索完南方之后便可折而往东,这样速度自然要快一些。可是总不能无休止地找下去,于是续道:“咱们先定个时间,就以半月为期限,若是到时仍然一无所获,再另做打算。” “行,就依仙子所言!”三人齐声应诺。 “还有一件,此行只是寻找苦行者的隐匿之所,所以无论有何发现,切莫轻举妄动,等大家聚齐以后再行定夺。” “我们一定不会逞一时之意气,仙子敬请放心!” 三人分手之后各奔前程,谁也没料到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,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涌起无数的浪花,从河水中钻出一个浑身透明,周身上下仿佛全是冰块做成的怪物。那怪物对冰冷至极的河水毫不在意,只是在四人停留的地方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,然后思索了一阵,吐出一团透明的气息。那股气息一接触到冰雪,迅疾没入地下,不过短短片刻之后,从冰雪中接连钻出了十多个相同的怪物。 那怪物发出一阵低沉的怪叫,然后一声尖啸,其余的怪物分作三队,沿着紫袖等人留下的气息追踪下去。而那个怪物则翻身跃进彻骨河中,淡淡的浪花过后,再无半点痕迹。 第二三五章 内斗 紫袖孤身南下,由于要不断放出神识搜索,颇耗心神,所以一路行来脚程自然缓慢了许多。几天后,终于来到一个好大的湖跟前,她不知道,这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水就是洗剑湖,也是天翔阁至宝天翔飞剑有可能遗失的地方。 洗剑湖占地极大,方圆几近千里,是北洲大陆最大的湖泊。湖深不见底,彻骨河分支常年流进湖中,数千年来无一刻间断,而湖水无处宣泄却又丝毫不见增加,世人皆以为奇。后有修真者好奇之下潜入湖中,然而只潜入不过数十丈,便被刺骨的阴寒给逼了回来,更别说见到湖底的奥妙了。连神通广大的修真者都无法查明真相,于是就有了种种传言,凡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,洗剑湖湖底有一个海眼,水便是从海眼流入到断虹海中。 修真者对于凡间的这种说法毫无兴趣,而在修真界中有许多人都认为,洗剑湖中埋藏着仙人遗留的仙器,否则怎么会如此古怪?这个古怪来自于两个方面,一个是以水为生的蕴水族人都不敢深入湖中,原因便是,连他们也抵挡不住湖底的森森寒意。据说曾有上善楼的高手听信传言,想一探究竟,强自潜了下去结果再无任何消息,相信已然命丧于此。再有一点,就是近年来整日守在湖边的天翔阁弟子,想尽办法在湖中打捞。虽然一无所获,但是所有的人都相信,天翔阁一定知道湖底藏的是什么,否则怎么会数十年从不停歇? 沙漫天将天翔飞剑的消息隐藏的极好,即便是整日守在湖边的弟子,都不知道宗主倒底想要什么东西,外人自然更不可能知晓。但是以此缘故,洗剑湖边无形中多了不少修真者,妄图撞上大运,获取意想不到的宝物。起初,天翔阁还曾驱赶过这些心怀贪念之辈,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大家都发现想要在湖中打捞出器物,几乎不大可能,也就听之任之了。 沿着洗剑湖畔南下,沿岸风景秀美之极。尤其是日暮时分,湖水被染成略带金色的火红,与天际晚霞连成一片,这水天一色的美景,令紫袖多日来的愁怀为之一舒。高庸涵神秘失踪已有七八天了,其间的过程简直不可思议,虽说她对高庸涵极有信心,但是几天下来终于还是担心占了上风,心情日益沉重。而在此心绪不宁之下,竟然没能察觉身后始终有一丝淡淡的古怪,可见“情”之一字的厉害。 当夜宿在湖边,除了轻漾的湖水,四周寂然无声。紫袖仰望星空,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,正自出神之际,突然觉察到左近里许之外隐约有灵力波动,心中一动,悄然掩了过去。在一堆晶莹剔透的石笋之间,只见一个人族修真者不停地念着法诀,手上一道道符篆划了下去,似乎正在布一个法阵。 以紫袖的眼光,当然可以看出此人的修为很一般,登时没了兴趣,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冒出一份好奇,当即伏在暗处一动不动。过了片刻,那人将法阵布好后松了口气,然后坐在阵中静静等待。不多时,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骤然一暗,一个身影出现在阵中。 “不知尊使到来,还请恕罪!”来人长相颇为怪异,浑身布满鳞片看上去有点像鱼,但是修为着实不弱,远胜布阵的那个人族修真者。令人奇怪的是,来人似乎心存畏惧,神色间显得极为恭敬。 “哼,谁敢怪罪你!”那人族修真者嘴里虽这么说,但是话语中一点都不客气,“宗主要我问你,洗剑湖的秘密可曾查清?” 紫袖听到这里,精神为之一振,知道这两人是为了洗剑湖中传说的仙器而来,不由得凝神静听,想知道那鱼人接下来怎么说。 “属下惭愧,至今仍无任何结果。” “宗主早在十年前就派你们兄弟来此,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任何结果,你们都做了些什么?”那人族修真者嘿嘿一笑,森然道:“本门新制定了许多规矩,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吧?” “尊使恕罪!”那鱼人浑身一抖,仿佛怕极了那所谓的规矩,颤声道:“非是我们兄弟不尽力,实是洗剑湖水酷寒无比,我们想尽办法也只能潜到五十丈左右的深度,就这样也折损了好几名兄弟。属下所说都是实情,还望尊使明察。” “就算无法下水,你们伏在天翔阁身边五六年了,莫非也是一无所获?”那人族修真者不依不饶,言辞犀利之极,冷笑道:“难道说,你们忘了宗主当日对你们的期望了么?” “我等兄弟当日奉宗主之命,以鸿铸天工弟子的身份结交御风族人,然后历尽周折得到天翔阁的信任,才得以出入洗剑湖东岸的法阵。”那鱼人心中一横开始辩解,倒颇有几分侃侃而谈的味道,“可是天翔阁防备极严,我们根本无法探听到其中的隐秘,只从只言片语中隐约得出,洗剑湖中的确埋有至宝。这么多年来,兄弟们隐姓埋名忍辱负重,前后牺牲了十多条性命,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宗主,又怎么敢有丝毫的怠慢?” “这些话你留着日后说吧,我只是奉命前来查询的,”那人族修真者笑了一笑,悠悠说道:“宗主对你们寄予厚望,可惜你们却毫无用处,你说,我要是如实回禀会怎么样?” “鹰扬,你这是公报私仇!”那鱼人顿时大急,口不择言道:“我兄弟虽然得罪过你,但是事隔几十年,你竟然还是不依不饶,莫非真的以为我兄弟好欺么?” “放肆!”鹰扬厉声喝道:“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,凭你小小的鱼头,也敢对我大呼小叫?”说完,一袭长袍陡然间膨胀起来,周身居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意。 紫袖大为诧异,因为鹰扬的修为实在不怎么出色,却能有这等超出自身实力的杀意,莫非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? 那鱼人大怒,忍了又忍,终归还是发作出来:“既然长老不给我们兄弟活路,说不得,咱们兄弟只好得罪了!”话音一落,十几个身影围着法阵慢慢冒了出来,均和那鱼人一样的模样,显然是一伙人。 “二哥,我早就说过,来的若是鹰扬,我们兄弟定然没了生机,怎么样,我没说错吧!”其中一个鱼人一脸的不屑,语气中说不出的无奈。 “看来,你们是想背叛宗主了?”鹰扬被十几人围困,却仍能保持从容的神态。 “你错了,我们不是要背叛宗主,而是要杀了你!”鱼头摇了摇头,一字一顿充满杀机说道:“因为你虽是鹰却是鱼鹰,而我们是河里的鱼,大家天生就是死敌!”说完突然间犹如游鱼一般,倏忽飘到鹰扬跟前一弯腰,数道寒光从背后本书转载自〓③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齐齐击了出去。鱼头这一动,周围的鱼人全部动手,照他们的想法,十几个人一起围攻定然可以将敌人当场格杀。可是不知鹰扬做了什么手脚,那个法阵居然挡住了众人的去路,那些鱼人根本攻不进小小的法阵,急切间猛冲数次都被挡了回来,只能在阵外干着急。 而鹰扬早有准备,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,冷笑声中躲过鱼头的攻击,直接变换回真身,竟是一头体长三尺的鱼鹰,目露寒光死死听着鱼头。也正是这么一变身,紫袖才顿时醒悟,这些人原来都是诡门中人。诡门是诡鹏所创,门中全是兽族修真者,而兽族修真者结出灵胎,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以后,便可幻化成人形。想来这个鹰扬刚刚才可以变出人样,所以修为才大打折扣,以至于紫袖都看走了眼。 鹰扬一旦恢复真身,鱼人尽皆大惊,而鱼头此时已知再无退路,惟有以死相拼。兽族中有许多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,比如说猫和狗,也有许多形势一边倒的天生死敌,比如说眼前的鱼鹰和鱼。诸如此类的情形很多,所以诡门的内斗十分严重,即使有门规的约束,还是无法杜绝私下寻仇、死斗的现象。诡门之所以创派六百年来,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名门大派,尽管有其决策上的失误,但是这种内耗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 按理说大家已是修真者,应该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,况且还有门规的约束,正常来讲理应相安无事。可是在鹰扬来说,就是瞧不起鱼头等人,总想给他们找些麻烦,而这帮子鱼人则视鹰扬为死敌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再加上事情本来就十分棘手,双方一上来又话不投机,没说几句新仇旧恨勃然爆发,立刻大打出手。 在紫袖而言,这种争执没有任何意义。她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和苦行者有关,所以耐着性子伏在暗中观看,可是看到后来却演变成了同门相残,便没了兴致,正打算离去时场中又有了变化。 鱼在水里纵然再厉害,在面对鱼鹰时也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。鱼头虽然修为不弱,但毕竟不是在水中,所以只坚持了片刻就呈不支之势。鹰扬似乎根本不担心周围的鱼人,会击破法阵的阻拦,所以攻击之时显得游刃有余,而起手段出异乎寻常的残忍。明明早就可以将鱼头拿下,却偏偏只是不停地撕扯着鱼头的身体,没几下鱼头已然变得血肉模糊,可是鹰扬仍旧乐此不疲,反而变本加厉。要是鹰扬当真痛痛快快地杀了鱼头,紫袖兴许还没有插手的念头,因为孰是孰非,外人很难做出决断。可是看到鹰扬这般残忍,登时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,当即默念法诀准备出手相救。 便在这时,又出现了异样,一阵微风吹来,法阵上空多出了几个御风族人的身影,居高临下俯视场中。他们这一出现,包括鹰扬和法阵外的鱼人全部停手,一脸戒备地望向空中。 “风师兄,你所料果然不差,这些鱼人确非机关行会中人。”一名天翔阁的弟子一脸崇敬的神色,朝身旁那人躬身施了一礼,续道:“这些诡门之人隐藏了足有五六年,今日被师兄一网打尽,也算是他们命苦。接下来,该如何处置呢?” “诡门的人喜欢自相残杀,今日一见果然如此,倒令人大开眼界。”那风师兄神情极其傲慢,看着鱼头狼狈的模样,颇为不屑地说道:“鱼浅狄,你已不容于诡门,我帮你杀了这头鹰,你归入我门下如何?” 第二三六章 同仇 “哼,风烟举,别人怕你们天翔阁,我们诡门可不怕!”鹰扬对风烟举挑拨离间的言语毫不动怒,此刻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,却很沉得住气,丝毫没有示弱的表现。 “风真人,我们尽管和鹰扬长老不合,但那只是诡门内部的事务。”鱼浅狄伤势不轻却极为硬气,大声说道:“诡门的事情,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!” “哈哈哈!”风烟举知道大局已在掌握之中,所以对于鱼浅狄的话非但不以为忤,反而很是欣赏他的血性,大笑道:“我是一片好意,不管你领不领情,我都会出手。不过,我帮你解围之后,你们兄弟十几个人去留自便,我不为难你。”话说的很漂亮,但是众人心里都明白,一旦鹰扬死在这里,鱼浅狄等人铁定会被诡门视作叛徒,到头来还是只有回到此地,投靠在天翔阁门下以求庇护。 话音刚落,风烟举手一挥,身边抢出两名天翔阁弟子,临空朝鹰扬击去。鹰扬此时当然不会再对鱼浅狄出手,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仿佛对那两名御风族修真者的攻击视若无睹。那两人堪堪攻到鹰扬身前三丈,法阵中突然闪过一片淡淡的绿光,“嘭”的一声仿佛撞上了什么,两人身形一窒随后摔落到地上。就在绿光一闪而过的同时,风烟举暗叫不好,甩手一道银光击了出去,跟着身形一晃俯冲了下来,打算将两名同伴抢回来。 风烟举的反应很快,可是鹰扬同样不慢,况且还占了先机。当那两名御风族修真者冲过来,鹰扬就算准了会发生什么事,而且他丝毫没有小瞧风烟举的意思。当那道银光击过来时,左翅猛然张开,数十根羽毛自行脱落,瞬间结成一个圆形的羽扇挡在身前,一对历爪闪电般抓向尚未坠地的那两人。与此同时,一声脆响,羽扇被银光震得四分五裂,但是银光也变成了强弩之末,被疾冲而来的风烟举收回体内。这一下交手兔起鹄落,两人一触即分,旁人看得是眼花缭乱,更别说插手其间了。 紫袖并不清楚双方究竟源于何事而大打出手,但是以她的修为眼光,自然能看出刚才的凶险。单就修为而言,鹰扬应该说要高出一筹,不过修真者之间的争斗,并不是完全依靠修为而定。修为只要相差不是太大,交手的经验、法器和武器等等,都能决定胜败。风烟举击出的那道银光,并非是御风族惯用的长剑,而是一节晶莹如雪的兽骨,至少在武器上占了很大的便宜。鹰扬虽然面不改色,其实已经吃了一个暗亏,看似将银光挡了回去,暗地里灵胎已然受到了震荡。 而那节兽骨,则引起了紫袖极大的兴趣。从适才那银光中蕴含的气息来看,这一节兽骨应该属于某种上古异兽。根据各派的记载,上古时天地间的灵气十分充沛,所以那时节成仙得道的人很多,而那些异兽、灵兽的实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数万年之后,灵气日渐稀薄,异兽、灵兽之类越来越罕见,以至于现今,它们的内丹、皮毛甚至于尸骨,都成了世所罕见的异宝。风烟举能有如此机缘实可谓难得,只可惜他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,并没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。 鹰扬抢得先机,风烟举胜在武器精绝,两人适才那一下交手旗鼓相当,各自抢了一名天翔阁弟子。鹰扬抓着一名天翔阁弟子退回到阵中,朗声笑道:“风烟举,我这阵法怎么样?” “雕虫小技而已!”风烟举没想到甫一交手,就有一名同伴落入对方手中,不免有些恼羞成怒,冷笑道:“你放了我的人,然后束手就擒,我可以保证你们性命无虞。” “鱼头,既然你们已经暴露,还是先离开这里,咱们之间的事情日后另说。”鹰扬没有理会风烟举的话,而是转头让鱼浅狄离开,令众人颇有些出乎意料之感。 “不用你在那里假惺惺,”鱼浅狄并不领情,冷冷回道:“风真人刚才便说了,无论今夜结局如何,我们都可以自由出入,这一点不劳你费心。” “哼,不识好歹的东西,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不想回去!”鹰扬破口大骂:“难道你们不怕被逐出诡门,从此不容于族人么?” “你苦苦相逼,还不是想把我们兄弟赶尽杀绝?”鱼浅狄长叹一声,朝一众渔人挥手道:“我们走吧!” “慢着!”风烟举摆了摆手,天翔阁弟子纷纷散开,将鱼浅狄等人围在中间,而后拊掌笑道:“想不到二位刚刚才拼得你死我活,转眼间就合力演了一出好戏,当真是精彩之极。” “风真人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鱼浅狄心中一懔,神色却很从容。 “什么意思?你们心里清楚!”风烟举忽然叹了口气,颇有些惋惜地说道:“说实话,我真的没想到二位居然在这种情形下,还能同仇敌忾,看来有关诡门喜欢内讧的传言并不足信。我很是敬重二位,照常理来说本该放你们走,但是职责所在,只能将大家留在这里了。” “惺惺作态,果然不愧是御风族人。”风烟举老于世故而且目光犀利,鹰扬不禁暗暗心惊,心想此人不愧是天翔阁宗主沙漫天的七大弟子之一,果然有几分本事。但是嘴上却不肯吃亏,言语中满是讥讽,暗指御风族人虚伪。 “我是否虚伪并不重要,”风烟举微微摇头,用眼色制止了同门想要出手的冲动,悠悠说道:“这帮鱼人朋友对我们而言,助益颇大,如果这件事没有闹开,我可以故作不知。可是你们这么一闹,事关天翔阁的颜面,我便没了选择,不得不痛下杀手。” 风烟举的意思很简单,天翔阁在洗剑湖打捞天翔飞剑,光凭他们自身很难做到,要不然沙漫天当年也不会力邀独笑翁和水穷叟了。自从风烟举主持洗剑湖的事务以来,开始招揽各种人才,鱼浅狄等人才得以凭借机关行会弟子的身份,顺利进入到zzzcn小说wWw.zzzcn.cn首发湖心岛上。这些年来,他们虽然没有在机关学上展现出实力,但是在水中的作用却很大,尤其是监测机关傀儡在水下的行动方面,功劳颇大。究其本意,风烟举实在不愿揭穿鱼浅狄等人的身份。 鹰扬的到来,显见是受诡门的委派,也就意味着诡门将要插手洗剑湖,这对于风烟举而言,当然无法再继续假装下去。不得已,风烟举暗中派人监视鱼浅狄,直到今夜跟踪到了这里,称得上是螳螂捕蝉、黄雀在后了。既然挑明了,如果再让鱼浅狄等人安然离开,一旦传扬出去,天翔阁必然会受到修真界的耻笑。堂堂九大修真门派之一,居然被诡门兽族之人潜入,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忍的,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就只能有一个结果了。 “鹰扬,我劝你还是放了他,”风烟举伸手指了指被擒的那名同伴,皱着眉头缓缓说道:“你既然在乎同门生死,只要放了他,我虽然还是会杀你,但却会留下鱼浅狄等人的性命。” “他可以死在我们手里,但是我们却不能看着他死在别人手里,这就是诡门里不成文的规矩,是不是很好笑?”鱼浅狄说到这里,忍不住笑着看了鹰扬一眼,无奈道:“我们本是天敌,却想不到会有现在这般情形,真正是世事难料。” “等解决完眼前这个麻烦,回头咱们之间的账还是要算个清楚。”鹰扬原本阴沉的目光,此时突然多出了一分笑意,“我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,那样的话我会很失望的!”这话一出,包括鱼浅狄在内的一众鱼人全都笑了,知道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,一定可以和堂堂诡门长老之一的鹰扬交为朋友。同时,大家也都从话中听出了不太好的征兆,明白接下来一定是凶多吉少,但却没有一个退缩的。 “诸位都是响当当地好汉子,风某很是钦佩。”最终还是无法收服鱼浅狄等人,令风烟举很是失望,但是仍不肯就此放弃,继续说道:“鹰扬,我刚才的话你可想清楚了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,陪你一起死吧?” “我这个人脾气很不好,最受不得人威胁,”鹰扬说着,慢慢把手中的那名天翔阁弟子举了起来,风烟举等人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锐利,满是杀机。鹰扬突然一笑,一扬手将那人朝风烟举扔了过去,嘴里大喊道:“这个人还给你们!” 随着这一声大喝,鹰扬窜出法阵,双翅一展扶摇直上,几道剑光划过,几条身影尾随其后追了出去。与此同时,风烟举伸手接过同伴,却发觉此人的灵胎已经被吸食一空,知道是鹰扬下了毒手,登时大怒,喝骂声中也跟了上去。 前面说的振振有词,结果还未出手便临阵脱逃,大多数人皆是一愣,继而不耻。只有鱼浅狄明白,鹰扬用吸食敌人灵胎的手段,完全激怒了风烟举,从而将在场的天翔阁几位高手全部引开。鹰扬一旦被那几个御风族人追上,估计也是凶多吉少,只是这里还有这么多天翔阁的修真者,大家能逃的出去么? 天翔阁早已计议妥当,今夜务必要将诡门的人全部格杀,自然不用再顾及什么规矩,纷纷出手。鱼浅狄在鱼人中修为最高,奈何却被鹰扬击成重伤,同时被两名天翔阁弟子攻击,一时间险象环生。其他鱼人的修为本就不高,而且还要面对至少两名以上的敌人围攻,更加不是对手,片刻之间惨呼连连,已经有几人被当场斩杀。 鱼浅狄已然绝望!他知道,最多再有几招就支撑不下去了,只是可怜了这些跟着自己的兄弟,白白丧命于此。想到这里,鱼浅狄突然爆发出极强的灵力,竟然将两名敌人生生逼出一丈开外。 那两人不惊反喜,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的表现,旋即抢上前来,狠狠刺向鱼浅狄。就在两柄长剑堪堪到达胸前之时,一道柔和的微风拂过,那两柄长剑突然倒飞出去,跟着两人如同受了雷击一般,登时瘫软在地。而后,足足有三十多柄长剑,几乎不分先后被震飞或是震断。众人皆惊,齐齐退到一旁,惊惧地看着场中那个白色身影。 来人是一名绝美的女子,在月光之下飘然若仙,除了紫袖还能是谁? 第二三七章 逼问 起初紫袖只是抱着旁观的态度,希望能得到有关苦行者的线索,加之先前鹰扬和鱼人的内讧,故而并没有出手的打算。后来御风族人的出现,情形急转直下,演变成了诡门同天翔阁的仇杀。紫袖想起高庸涵和诡门之间有很深的渊源,兼且很欣赏鱼浅狄的不卑不亢,心生不忍终于决定出手相救。 这一下出手,显示出无与伦比的高深修为,众人都泛起了一股无法匹敌的畏惧。紫袖负手而立,缓缓扫视四周,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天翔阁弟子,均觉得原本还算坚毅的心志几近崩溃,人人心下大骇。每个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:“这个女子的修为,居然比宗主还要高出一大截,此人究竟是谁?” “你们走吧。”紫袖对鱼浅狄点了点头,淡然说道。这淡淡的四个字,仿佛含有莫大的威势!在场的天翔阁弟子无一人敢出声阻拦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众鱼人收拢同伴的尸体,而后慢慢聚拢到鱼浅狄身边。 由死而生,鱼浅狄一时间恍若梦中,呆呆地看着紫袖,似乎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等修为,如此手段。虽说同为修真者,但是并非人人都能有幸见到高手,更不要说像紫袖这等极道高手,就是九大门派的宗主、长老等人,也远不是常人所能见得到的。所以像紫袖适才那一招的威力,在众人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,有此惊诧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。 “你们还不快走?” “啊,啊,”鱼浅狄猛然间醒悟过来,躬身朝紫袖施了一礼,:“多谢仙子相助,我等告辞了!”鱼浅狄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,反正大恩不言谢,救命之恩只有日后再报了。 看着鱼人渐行渐远,紫袖冷冰冰地说道:“你们最好不要想着跟上去,否则会有什么后果,大家应该很清楚!”说完飘然而去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 紫袖一走,留在原地的御风族人忽然“噗通”倒了大半。大家这才发觉,原来在紫袖气势的逼迫下,每个人的灵胎都已运转到了极致,此时已是精疲力竭。相顾之下,人人均露出骇然的神色,隐隐觉得适才那名女子,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散仙。御风族人虽然是天生的杀手,精擅追踪刺杀,却也没有自大到以为可以对付散仙,众人均没了追下去的勇气。 这倒是他们高估了紫袖的实力,究其原因有两个。一个是紫袖的雷霆一击太过震撼,一上来就先声夺人,二就是无形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,这才是关键所在。如果真正动起手来,紫袖根本没有这个把握,可以和三十余位天翔阁弟子抗衡,即便能胜也是惨胜。而这股令人不得不全神对抗的气势,便是鸾龙与生俱来的龙息——龙罡。鸾龙乃是天之骄子,地位尊崇,远胜于九界生灵,吞吐呼吸之间自有一股威严霸道,任何生灵在鸾龙跟前莫不战战兢兢、敬畏有加。龙罡是经由灵力催发的龙息,又岂是这些天翔阁弟子所能抵挡?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,风烟举等人才沉着脸回到原地。一见诸多同门都是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,而且又没了鱼人的踪影,不由得一愣,问道:“你们把鱼浅狄他们都杀了?那些鱼人的尸首呢,已经处置妥当了么?” “风师兄,”一人走了过来,一脸惭色地说道:“我们让那些鱼人给跑了!” “什么?”御风族人虽能御风而行,终究还是比不上鹰的速度,虽说最后一击似乎击伤了鹰扬,可还是没能将其拦下,风烟举为此大为不甘。这一口闷气还未平息,却又听到一个更加气恼的消息,登时大怒,一把揪住那人厉声道:“你们三十几个人,还对付不了十几个鱼人?你们这些年的苦炼,莫非都白费了么?” “师兄息怒!”众人齐声告罪,然后仍由那人将先前发生的事情,从头到尾讲了一遍。 风烟举听了之后,冷哼一声,随即对身边一人吩咐道:“云师弟,你先带他们回湖心岛,我去看看,倒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。” “风师兄,你还是……” 那姓云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风烟举给打断了:“你不用多说,我意已决!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朝下追了出去。风烟举在七个师兄弟当中最聪明,深得沙漫天的喜爱和信任,因此被委以重任主持打捞天翔飞剑。聪明的人多半自负,总以为别人不如自己,所以一旦手中有了点权力,难免会表现的刚愎自用、独断独行。 风烟举在这方面的毛病,近些年来是愈发凸显了。走脱了鹰扬令他很窝火,因为他认为非是技不如人,而是鹰扬跑的太快。此时若再让鱼浅狄等人逃掉,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,况且于他的颜面也极不好看。他当然相信紫袖的实力的确是出神入化,但是多年来的顺利使他心存侥幸,总以为凭借自己潜踪匿行的本事,只要一路小心,至少不虞暴露行踪。从刚才众人的描述来看,紫袖与那些鱼人并不认识,充其量只是基于什么“路见不平”之类的想法,决不可能再护送着鱼人离开冰沐原。只要紫袖不在跟前,以他堂堂天翔阁七剑的修为,杀十几个鱼人定然是不费吹灰之力。 风烟举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,可是有道理不代表就一定正确,当紫袖的龙罡将他锁定时,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厉害。所以说,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的人,未必能成就一番事业;就算机缘巧合之下取得了一些成就,也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。这是因为,太顺利的话,会带来许多负面的东西,尤其是在意识上给人造成很多错觉,把偶尔的运气当作了理所应当的必然,会有什么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。 月光虽略显黯淡,但是四周全是冰雪,反射过后有一种异样的惨白。循着鱼浅狄等人留下的痕迹,才追出不过二三十里,风烟举就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压力,有一种像是被人看穿的不自在。能从族内众多年轻俊杰中脱颖而出,经过层层筛选,最终成为沙漫天的七大弟子之一,风烟举确有过人的一面。他刚刚意识到不妙,便凭借天生的敏锐,顺着那份压力很快找到了紫袖的方位,甩手就是一道银光,直没入夜色当中。 从那份虽飘忽不定却异常沉重的压力,风烟举已经可以确定,隐在暗处的便是那位高手。这一剑的目的,并非是想击中对手,而是要逼出对方,以免敌暗我明过于被动。可是一向恃以为傲的琅桓骨剑,却在出手之后完全失去了踪影,任是他怎么催动剑诀,也无法感应到骨剑的气息。这令他大为戒惧,可是却又舍不得这柄宝剑,当下一咬牙冲了过去。 这琅桓骨剑乃是一世外高人所赐,由上古异兽的骸骨炼制而来,内中蕴含了充沛的灵气。得剑之后,一众师兄弟都艳羡不已,故而风烟举将之视若性命。琅桓骨剑的遗失,令他阵脚大乱,失却了应有的冷静。冲出两里多地,在一个隆起的冰锥上,见到一个略显朦胧的身影,似乎正在端详琅桓骨剑。 风烟举冲到那人身前二十余丈,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,大声质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,居然敢抢我的宝物?” “你既然想杀我,我为什么不能收了你的剑?” 紫袖的反问令风烟举一窒,随即强辩道:“你坏了我的大事,对你出手也是理所应当。” “唉,”紫袖摇了摇头,颇为不屑地说道:“想不到你和云介臺一样地蛮横,难道御风族人大都是这样的么?” “你认识云堂主?”云介臺多年来一直待在乱云阁,几乎从未踏出蜃楼,外人根本不曾听过他的名字。紫袖这么一提,倒令风烟举有些诧异,言语间当下客气了许多,试探着问道:“不知仙子是哪派高人?” “不错,我与云介臺有过一面之交,不过他言语太无礼,被我拧断了两条手臂,算是给他一点教训。”紫袖微微一笑,续道:“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?” “什么?”风烟举大惊!在他看来,族内除了沙漫天之外,风如斗、云介臺以及风良叶等几人,均在剑道上有数百年的修为,乃是族中顶尖的高手。御风族天翔阁在九大修真门派之中,实力属于上乘,相信以云介臺本书转载自〓③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的修为,单打独斗未必会输于凤羽族究意堂、栖绵族拙木台、蕴水族上善楼等派的宗主。至于七虫族茂枫台早已没落,只顶着一个九大门派的虚名,所以不在考虑之中。 从紫袖轻描淡写的言谈中,风烟举知道紫袖适才所说一定不假,愣了片刻方才涩声道:“云堂主都不是你的对手,我哪里还敢献丑,只是恳请真人能赐还宝剑,我保证再不找那些鱼人的麻烦。” “可以,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 “真人请讲!”风烟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,恭恭敬敬地回道。 “据说冰沐原有苦行者,他们眼下在何处?”紫袖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询问风烟举,有关苦行者的情况,没想到他居然孤身一人追了下来,可省去了不少的功夫。而之所以要找风烟举,是因为要找出苦行者的藏身之地,除了在洗剑湖畔待了上百年的御风族人,还能有谁对此更清楚? “这个么——”风烟举倒没有故作不知,沉吟了片刻迟疑道:“恕我不便直言!” “莫非你不想要这把剑了么?”紫袖将灵力灌注到剑身当中,一道三丈长的剑芒闪现出来,腾身轻轻虚斩了一下,脚下那根巨大的冰锥无声无息化作了碎片。紫袖一弹剑身,发出一阵呜呜的空鸣,故意赞叹道:“这把剑是用上古异兽的骨骸炼制而成,威力果然不同凡响。” 风烟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,周身的鱼鳍不断颤动,显见内心中十分矛盾。 “我只要花上半年的功夫,铁定能找到那处地方,你信不信?” 话音刚落,一道迅猛无比的龙罡瞬间扑了过来,风烟举顿觉压力陡增,灵胎急速运转之下,全身骨骼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。心神剧震之下,忍不住点头称是:“我信!” “既然如此,你说与不说于我只有时间上的分别而已,但是对于你,”紫袖往前迈了两步,眼中闪过一丝寒芒:“没了这把剑,你的修为至少要打一成的折扣,你可甘心?” 风烟举再也承受不住龙罡的压力,噗通一声摔倒在地,挣扎着说道:“此地往西南八百里,有一处山谷名叫沐芳谷,他们就在那里!” 说完之后,周身顿时一轻,那股逼人的气势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。风烟举再抬头看时,眼前已是空无一人,只留下那柄琅桓骨剑斜插在地上,犹自嗡嗡颤动。 第二三八章 冰精 风烟举叹了口气,将琅桓骨剑收回体内,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奈之感,刚才的经历使他的信心遭受了极大挫折,至少日后再不敢小觑天下英雄了。此时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放亮,风烟举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,心中正自烦乱,忽然警觉到周遭情势有变,当即驻足凝神戒备。 就见前方茫茫冰原之上,慢慢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,裂纹越来越大,跟着从冰层下钻出了一个浑身冒着深蓝色寒光、通体几乎透明的怪物。那怪物说穿了,只是几团玄冰组成,每团玄冰各自旋转,相互之间纯由寒气相连。这种怪物乃是积攒了山川灵气的地底玄冰,经过数万年的酝酿,由一位身怀大神通的绝顶高人点化而来。他们正是传说中的神秘生灵,常人难得一见的冰精,这些冰精才是冰沐原真正的主人。 出现在面前的冰精,正是暗中追踪紫袖的那一个。风烟举久居冰沐原,当然知道冰精的存在,也曾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,双方一直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这次冰精的突然出现,风烟举直觉地认为一定有事发生,果然,那个冰精一脸怒气,含混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:“从今日起,你们御风族人必须退出冰沐原!” “这是为何?”风烟举大为惊讶,同时对冰精的无礼大为恼怒,强忍怒气沉声反问道。 “给你们三天时间,否则格杀勿论!”那冰精根本不理会风烟举的诧异,硬梆梆说完这句话后,冷哼了一声,然后钻回冰层之中瞬间走的无影无踪,只留下风烟举愣在原地。 对于冰精这近似最后通牒的警告,风烟举百思不得其解,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。当初踏足冰沐原,在洗剑湖中间的湖心岛落足之时,冰精并无太多的干涉,而且还有些纵容的味道。几十上百年下来,虽说没有什么交情,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快,何以前后却有如此大的反差?冰精虽然极为强悍,不过以天翔阁的实力,当然不惧,但是也不可能因此便派出大量人手,赶到冰沐原和冰精大打出手。 风烟举权衡了一下,还是决定不和冰精发生正面冲突,先行撤离到乱风坳一带,然后打听一下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。如果冰精不依不饶,那就索性退出冰沐原返回九重门,因为冰精一旦离开了冰雪,实力便会大打折扣,绝对不可能踏足沙漠之上。而令人疑惑的是,究竟能有什么事情,会让冰精如此反常呢?风烟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紫袖,莫非这些事情都和她有关? 紫袖得知了苦行者的藏身之地,一面极力朝沐芳谷方向赶去,一面往青霓翠蕊灌注了一丝灵力,借此通知风如斗和烈九烽、水涟漪。八百里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太远,全力施为之下至多也就一天便可以到达,但是这样下来灵力的损耗可想而知。紫袖强压住心中的焦急,只以正常的速度前行,因为她始终觉得,此去沐芳谷定然不会轻松,只怕会有一番恶战,所以必须保持心神、灵力的平稳。 三天后,紫袖来到一条巨大的冰隙跟前,不禁停下了脚步。远处是连绵的雪山,而冰川到了这里似乎已是尽头,放出神识仔细查探了一番,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,“难道风烟举所言竟是虚假?”想到这里,紫袖轻轻摇了摇头,以当日风烟举心神失守,被龙罡趁虚而入的情形来看,他不可能说假话。可是一路寻来,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之处,这只能说明沐芳谷极有可能被隐藏起来了。能够避开紫袖的耳目、神识,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障眼法,一定是什么法阵在起作用,而且这座法阵还很精妙。入眼全是冰雪,又哪里去找风烟举所说的沐芳谷呢?紫袖沉思着,不知不觉沿着冰隙朝西走去。 这条冰隙并不算宽,只有十余丈而已,但是两侧的冰层均十分陡峭,几乎是笔直而下深不见底,冰隙内不断有一股股凛冽的寒气直冲上来。紫袖走出七八里才悚然而觉,这条冰隙似乎有些异常,当即跃到空中,居高临下望去登时大吃一惊。冰隙从东往西越来越宽,一眼望不到头,仔细瞧去两边的冰崖显得太过整齐,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,更像是被人给生生劈开一般!谁会有如此的修为,居然能将万载不化的冰川,硬劈出一道上百里的裂隙? 震惊之余,紫袖旋即喜上心头,知道这条冰隙一定不寻常,当即朝西疾奔而去。行了大约三十余里,前面的冰层突然纷纷裂开,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,如同大厦行将倾覆一般,哔哔啵啵响个不停。紫袖不惊反喜,明白是找对方向了,于是停在半空静观其变。从裂开的冰隙中,不断钻出一个个冰精,颜色从淡淡的白色一直到蓝色,密密麻麻至少有数百个。每个冰精都的头都高高抬起,充满敌意地盯着紫袖。 这时,一块方圆不下十丈、厚度至少有五六丈的冰块,突然从冰面剥离下来激射上天,朝紫袖狠狠砸来。紫袖不慌不忙,等冰块到了身前才屈指一弹,轰地一下冰块碎成了粉末,宛如冰雨洒落一地。从那个冰洞中,钻出一个身高五丈有余的冰精,这个冰精不同于其他那些同伴,在三层旋转伸缩的冰晶正中,已然幻化出了一张冰雕一般的面孔,仿佛是一颗巨大的头颅。而怪异的是没有身子,在头颅下只生了一对大脚,显得有些滑稽。 “哈哈哈!”那冰精仰天一阵狂笑,然后大吼道:“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擅闯沐芳谷?从你们一踏上冰沐原,就发觉你们不怀好意,果然一路寻到了这里,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!” “这里果然是沐芳谷,多谢了!”果然不出所料,顺着这条冰隙下去的确是沐芳谷。想不到满腔的疑问,却被这个有些鲁直的冰精给解开了,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。 “谢我做什么?”那个冰精用力甩了甩头,丝毫没有意识到,自己适才的一句话便泄了老底。不过他思虑十分简单,想不通的事情随即抛开,大喝一声:“给我杀了这个人!”话音一落,数百个冰精同时张嘴,喷出一股股寒气,跟着周身的玄冰急速旋转起来。 “你不问清楚我是谁,就要动手,难道不怕得罪了沐芳谷苦行者的贵客么?”由于在焚天坑内,曾和一众虫人打过交道,紫袖颇为欣赏他们那种带有几分朴实的鲁莽。加之这个冰精一开口,就无形中为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,自然对他有了一分好感,所以并不想动手。 “且慢!”那个冰精一听到“苦行者”三个字,当即一跺脚,震得冰面一阵剧晃,其余的冰精纷纷闭嘴不再喷吐寒气。只见那张冰雕的面孔迟疑了片刻,才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沐芳谷里有苦行者,难道你认识他们?”这句话等于承认,苦行者确在谷中。 “我当然知道,不然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?”紫袖大乐,忍不住笑道:“要是没有人告诉我,我能知道苦行者在这里么?” 冰精本身并无智慧,同石精、沙精、戾炎以及罡风魔、泥石兽等,属于九界之中自然形成的一种生灵。这些生灵不同于其他生命,无法繁衍,没有魂魄灵胎,纯凭本能行事。由于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,所以多隐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,以此之故,世人起初并不知晓本书转载自〓③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他们的存在。自从九界坍塌之后,九界合而为一,这些原本混沌的生灵逐渐为人所知,并且被一些种族收服并驱使。他们本就具有灵性,时间一长自然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话语,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事情,就正如冰精看护冰沐原一样。 而眼前的这个冰精显然是个异数,不但凝出了灵胎,而且还幻化出了面孔和大脚,想来也十分的不易。但是有了灵胎,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学会世间的种种心机,所以很轻松地就被紫袖的话给弄糊涂了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是那个苦行者的朋友?” “我的朋友是一个炎焱族人,虽然修为尽失,但是大家对他反而更加尊敬,你说他是谁呢?”紫袖当然不认识什么苦行者,但是曾听烈九烽提起,知道有那么一位普照尊者,索性借来一用。 果然,那个冰精一听就明白了,笑道:“原来你说的是普照尊者,我知道了。既然你是他的朋友,想必一定有信物,拿出来给我看看?” “什么信物?”紫袖一听暗叫不妙,想不到沐芳谷还有这等规矩,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反问道:“我怎么没听普照提起过?” “什么,你没信物?”那冰精微微一愣,跟着大摇其头,面孔外三层冰晶碰撞在一起,发出叮叮脆响煞是好听:“那可不成,我不能放你进去!”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紫袖问道。 “我?”那冰精一自指,而后得意地说道:“谷里的人都叫我冰冰!” “冰冰?”紫袖一听终于忍俊不禁,大笑起来。 “本作品 奇 书 网 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!你笑什么?”冰冰大怒,“难道不好听么?”其实在沐芳谷中,当一个苦行者替他取了这个名字之后,冰冰便时常被人取笑。他虽迟钝,但是好坏多少还是分得出来,时间长了略微能明白那些人笑的原因,只是始终不敢确定而已。此时一报名字,就见紫袖哈哈大笑,顿时就急了。 “不是,不是,这个名字很好听。”紫袖忍住笑意,续道:“冰冰,你认识普照真人,对不对?” 见紫袖不再笑话自己,冰冰的脸色好看了许多,脆生生应了一声:“没错!” “普照真人进沐芳谷不需要信物,对不对?” “对也不对!”冰冰的意思是,按道理来说普照真人进谷之时,也需要信物。只是他地位尊崇,兼且久居于此,所以谷主特意交代,可以不用出示信物。 “我和你一样,都认识普照真人,对不对?” “是啊!” “我也认识你,对不对?” “对!” “普照真人认识你,可以不用信物,我认识普照真人和你,怎么就需要信物了呢?” 紫袖这一连窜的诘问,彻底将冰冰给弄糊涂了。他总觉得紫袖的话不对,却又不知道倒底是哪里不对,绕了半天都没把其中的关系搞清,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。 “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,就带我进去吧?”说完,紫袖也不等冰冰有何反应,轻飘飘朝前飞去。 “你不能进去!”冰冰急切间跟了上去,其余的冰精则不知所措,呆呆地留在原地,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,随即钻入地下。 第二三九章 冰雕 紫袖不紧不慢走在前面,冰冰则紧跟在后头,又前行了约二十余里,冰隙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谷,地势也逐渐变缓。到了这里,紫袖终于感知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,于是停了下来,等冰冰跟上来以后询问道:“冰冰,这里就是沐芳谷么?” “呃——”冰冰迟疑了一下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想了半天才犹豫道:“你还是走吧,这里有法阵看护,你进不去的。” “是么?”紫袖突然欺到冰冰身前,轻轻一指戳到他脸上,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,冰冰只觉得灵胎一震,随即浑身僵硬,连周身旋转的冰晶都慢慢停了下来。 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冰冰大怒。他根本没有想到紫袖会出手,所以一点防范都没有,加之修为本来就不及紫袖,登时被制住。 “对不住了,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里面的人。”紫袖拖着冰冰,一直走到一座冰岗之后将他藏好,跟着歉然说道:“我用符篆制住了你的灵胎,到明天这个时候符篆就会消失,你就可以行动了。等会很有可能会有一场恶战,我不想伤到你,只有出此下策。” 原本骂声不绝的冰冰,听了紫袖的这番话后一愣,随即闭口不再咒骂,表情很有些复杂。眼看着紫袖转身离去,直到腾空而起时才突然喊了一句:“月亮出来以后,多留意高台大树!” “多谢了!”紫袖知道这是冰冰在提醒自己,“高台大树”显然是进入沐芳谷的关键。沿着冰崖一直下到谷底,拐过几道弯,走了没多远前面突然变成了一条死路。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,并没有什么高台,而且在这等奇寒无比的地方,连根杂草都没有看见,更不消说大树了。看来只有照冰冰所言,等到晚上月亮出来以后再说。 当夜月色极好,月华如水照得冰沐原一片银白,就连原本深邃幽暗的山谷也是明亮无比。可是谷中仍无一点变化,紫袖十分耐心,静静等着那“高台大树”的出现。直到月上中天,月光堪堪直射到谷底时,谷底一小块冰面如同镜子一般,将月光收拢来反射到一侧的冰崖上。两侧的冰崖上似乎在短短的瞬间出现了无数面镜子,将月光交叉反射,谷底一时间如同白昼一般。无数道光柱汇聚到一起,升起了一片炫目的七彩光华,在这光华之中,一座高逾二十丈的高台逐渐显现出来,但仍无大树的踪迹。 那座高台本是幻象,可自由穿行其间,而且毫不受力。紫袖当即跃到半空俯视高台,高台之上空空如也,冰冰所说的那颗大树又在哪里呢?凝神细看,原来那些光柱组合在一起,正是一株大树的模样,不过是横卧在谷底而已。而这座高台正好位于树干的中央,到了这般地步,紫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,高台便是开启法阵的阵眼。如此精妙的法阵,她还是第一次见到,不禁大为赞叹,布阵之人心思可谓巧妙之极。 不过又一个疑问随之而来,这座高台明明只是幻象,又如何开启呢?这时月亮逐渐西移,谷底的光柱随即黯淡下来,高台的影子越来越模糊,紫袖无奈之下只得出手。一股浑厚的灵力散开来,将高台笼罩其中然后压了下去,高台受到攻击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,倒是四周的光华开始猛烈抖动,竟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反弹力。紫袖险些被法阵给震开,娇叱一声右手连拍,左手从脑后拔出一根发簪,轻轻地刺了出去。动作虽然缓慢轻柔,那圈光华却在瞬间大亮,那株横卧的大树陡然间立了起来,和光华合而为一共同抵御紫袖的攻击。 紫袖知道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,将灵力催动到极致,手中的发簪激射而出,从高台一直贯穿到底部,在冰面上硬生生砸出一个深坑。最早反射月光的那面冰镜,受到震动一下子偏离了方向,一时间所有的光柱都失去了源头,猛地收缩在一起跟着急剧膨胀,轰地一声炸了开来。两侧冰崖一阵剧晃开始急速隆起,无数巨大的冰块脱落坠落下来,就连谷底也完全裂开,漫天冰屑飞溅中,四周的景象为之一变。 谷底的裂缝宽逾数十丈,显露出一条通往冰层下方的通道,通道中透出一股幽深的蓝光,不知究竟尽头在何方。而两侧冰崖此时已然变成了两根巨大的冰柱,冰块仍在不停地掉落,只是掉落得很有些古怪,仿佛一件久置的东西上满是尘灰,被拂去以后慢慢露出真容一般。紫袖透过浮冰,渐渐看出了一点门道,到后来干脆驻足静候。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冰崖停止上升,冰块终于不再掉落,而冰柱的形状也变得异常奇特。 紫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,总觉得两边的冰柱应该有一些关联才对。可是冰柱实在太大,这么近的距离很难看清全貌,干脆后退,一直退出了三里多地才终于看清。原来这两根冰柱根本就是两座冰雕,而且是一男一女的雕像,从雕像的姿势以及表情来看,原本应该是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情侣才对,可是缘何分开呢?再仔细一看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!这座冰雕竟然是被人给劈成了两半,看起来一定和这条绵延百多里的冰隙有关,如此修为已经超出了修真界的想像,莫非真是仙人所为? 两个原本应该在一起的雕像,却被人给生生分开,虽然相距不过百丈,却是咫尺天涯,永无聚首的日子。紫袖不禁有些愤怒,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狠心,硬将一对情侣拆散,未免太煞风景了。触景生情,自然而然联想到自己和高庸涵之间,只怕日后也很难有什么结果,一时间不由得心乱如麻。 这时,谷底那条通道内传出一个懒洋洋地声音:“阁下好本事,居然能破了我们谷主的法阵,既然来了,何不进来坐坐?” 紫袖闻言收束起心神,正所谓艺高人胆大,微微一笑随即跃入谷底,沿着那条通道朝下走去。冰洞内十分宽敞,曲曲折折往下行了约莫数里,不但没有感觉到开始时那股阴寒,反而变得温暖如春。“莫非,这便是沐芳谷的来历?”在常年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,却有一个如此春机盎然的地名,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。现在看来,沐芳谷的名字的确有几分道理。 本作品 奇 书 网 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!穿过一道冰门,眼前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冰帘,一条河水顺着冰帘自上而下急速流过,却无半点声响。一阵清扬的琴声悠然响起,冰帘缓缓卷了起来,将河水一并卷了去,露出一片世外桃源。极目望去,底下是绿草如茵,无数的鲜花遍布其间,如同繁星点缀的夜空一般,流露出一种淡淡的高远。几眼冒着热气的喷泉,稀稀落落地分布在怪石、崖壁之下,平添一股仙气。蓝天白云下是连绵的群山,山峰之间或断或续,排列的方位隐隐暗含天象。这一切都还不是最重要的,最令人称奇的是,所有的花草树木、山石泉水搭配在一起,统统变得鲜活而富有神韵,无一不显现出匠心独运的高明。即便是浏览了霜月海的美景,以紫袖的眼界和眼光,也挑不出任何瑕疵。 好一派春光明媚,果真是世外桃源! 琴声至此渐行渐远,终于缈不可闻。“你看我这沐芳谷可好?”一个温柔到了极点的声音,轻轻在紫袖耳边响起,这句话竟似具有魔力一般,令人醺醺欲罪。 紫袖稍稍一愣,旋即醒悟,左手藏在衣袖内捏了个法诀,顿觉神智一清,然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望去。只见一人端坐云彩之上,身后是两个童子执扇,面前一张矮几,上面是一尾古琴一个香炉。那人好大的派头,单只安安稳稳坐在祥云之上这一点,就绝非修真者所能办到,远远望去竟如神仙一般。 “阁下就是沐芳谷的谷主么?”要是一般的修真者见到这个阵势,肯定是目瞪口呆,然后纳头就拜。紫袖出自九重天境的霜月海,而且曾跟随过凝愁仙子,对眼前的情景自然能把持得住,所以语气波澜不惊,不卑不亢。 “不错,我正是这里的主人!”那人笑着从云端缓步而来,宛如散步一般悠闲,大袖飘飘说不尽的潇洒。走到近处一看,紫袖不由得大为惊讶。此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级,相貌俊秀到了极点,甚至以俊美闻名于世的千灵族,在此人面前只怕也会自惭形秽。 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?”紫袖难得失态,可是这一次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。隐约中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,但是可以肯定从未谋面,却不知这个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。 “我姓兰,因为我喜欢住在云霄里,所以这里的人都叫我玉霄王。”玉霄王对于紫袖的容貌同样大感震惊,万万没有想到世间也有如此绝色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迷醉,微微笑道:“不过我在姑娘面前可不敢称王,你可以叫我兰悠!” “这可不大好,我还是叫你玉霄王吧!”紫袖感受到兰悠灼热的目光,心中微微有些不快,但暂时还不便发作。 “既然姑娘如此客气,那就主随客变了。”兰悠宛如女子一般伸手捋了捋头发,声音更加温柔:“不知姑娘芳名唤作什么?” “我只是无名之辈,哪里及得上玉霄王神通广大,而且手下还聚集了那么多的苦行者,所以这名字不说也罢。”兰悠虽然长得极其俊俏,但是脂粉气太浓,紫袖愈发觉得厌恶,话语之中也就没那么客气了。 “哦,姑娘既是无名之辈,又岂能如此轻松就毁了我谷外的那件法器?”兰悠仍是一脸温和的笑意,似乎根本不在乎紫袖的所作所为,犹自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不知姑娘大动干戈,所为何来?” “玉霄王何必故作不知?”紫袖冷冷道:“你手下能人众多,本身又身具散仙的实力,想要在乱风坳弄一场雪崩,想必是不费吹灰之力吧?” “是有如何,不是又如何?”兰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似笑非笑地看着紫袖。 “是的话,”紫袖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我希望玉霄王能网开一面,放了我朋友!” “你朋友?哈哈哈!”兰悠突然仰天大笑,笑声中再无半点柔媚,只有凄凉,良久才幽幽问道:“你一个女子,既然敢单枪匹马闯入我的沐芳谷,你们之间肯定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,你喜欢那个高庸涵,对不对?” “对!”兰悠能说出高庸涵的名字,那么足以确定,乱风坳的埋伏的确是苦行者弄出来的。紫袖心中大定,当即昂然答道:“不错,我心里只有他!” 第二四零章 狂热 “哼,他心里又有你么?”兰悠脸色微变,语气随之也变得尖利起来, “他心里自然有我,”紫袖面露鄙夷之色,冷冷说道:“这些关你什么事?” “这两年高庸涵好大的名气,据说此人其志不小,似乎想做一番大事,这种男人靠得住么?”兰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紫袖的态度,反而对高庸涵颇有嘲弄,“我提醒你,只是为了你好,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!” “无论怎样,都不干你的事,我只希望你能放了他!” “这种充满野心的人,我不杀他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,又怎么可能会纵虎归山?” “既然如此,说不得只好得罪了!”紫袖原本对兰悠的修为很是忌惮,不愿轻易出手,以免弄成僵局。到了此时忍无可忍,终于愤而出手,一掌挥了过去。 在当世修真界,紫袖的修为原本就算得上是绝顶高手。而在霜月海的一年当中,贵为鸾龙公主的身份,使得紫袖可以接触到鸾龙部族内至高无上的精妙法门,虽说短短一年不可能融会贯通,但是修为无疑又大进了一步。以她今日的实力,真正称得上举世罕有敌手,能与之匹敌的,充其量也就三五人而已。所以这含忿击出的一掌,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,兰悠身后的那两名童子脸色都白了。 可是兰悠不同,他毕竟已有散仙的实力,面对紫袖惊天动地的一掌,虽说不敢大意,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。当下伸指虚点了几下,指尖冒出一个淡淡的光圈挡在身前,将紫袖的掌风尽数泄到一旁。浑厚而霸道的法力,从兰悠以及那两名童子身侧滑过,击在不远处的几株大树上。那些大树不知是什么来头,居然能抗得住紫袖的掌力,树干一阵乱晃却并不折断,只是树上的花朵全被震碎,花瓣登时四处飞散。 这一掌将沐芳谷彻底惊动了,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数十位修真者,从这些人的气度来看,应该都是苦行者无疑。这数十人看去修为均自不弱,长相却是五花八门,形形色色哪个种族的都有。尤为难得的是,这些人根本没有一般苦行者的那种散漫和不羁,举手投足间极有法度,脸上也都是肃穆庄重的神色。众人到来之后的第一件事,竟是齐齐朝兰悠躬身施了一礼,而后护卫在一旁一言不发,静候差遣。 紫袖当即停手,于众人满是杀机的目光视而不见,脑海中不停地思索,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救出高庸涵,反而对于自己的安危不甚在意。此时不同于先前,之前虽然预计到苦行者实力非凡,但是没想到隐在幕后的,居然是拥有散仙实力的大高手。所以到了这个时候、这般田地,便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了,况且就算想要全身而退,也已经根本不可能了。 “启禀玉霄王!”说话的是一个蕴水族人,很明显,他的身份要高出众人一截,只见他一指紫袖,说道:“此人与数日前捉回来的那个高庸涵本是同伴,当日我们不想牵连无辜,是以放了他们三人一条生路。哪知此人不知好歹,胆敢擅闯沐芳谷,并对大王无礼,还请大王下令,准许我等擒杀此人!” 这番话令紫袖大怒,当即冷笑道:“原以为苦行者都是云游天下、洁身自好的隐士,没想到却成了奴颜婢膝的谄媚之徒,兰悠!”说到这里,紫袖朝兰悠一指:“枉你笼络了这么多高手,原来只是想关起门来当一个什么大王,弄了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就这么点出息,当真是可笑之极!” 这几句话固然骂得痛快淋漓,可是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,一时间群情激愤,那个蕴水族修真者更是暴跳如雷。不过,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,都没有哪个人敢擅自出手,由此可见,兰悠能把这么一帮子桀骜不驯的人训练成这样,倒也有几分过人之处。 “你错了!”兰悠已然恢复了从容,自然成了当场唯一一个没有生气的人,闻言只是摆了摆手,身后众人立时噤声,跟着吩咐道:“你们都退下,我有话要与这位姑娘说!” “是!” 众人这时才发觉,漫天的花瓣当中,兰悠和紫袖是如此夺目,宛如神仙眷属一般,穷世间万千生灵,只怕再难找出这么般配的一对。相顾之间均自暗想,玉霄王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,但是骨子里却十分严苛,没想到却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,而且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情意,一时间都恍然大悟。转念又想:“也只有这个女子,才配得上玉霄王!”这一下,就连先前勃然大怒的那个蕴水族修真者,都忍不住笑了,一腔的怒意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。 众人退却之后,兰悠看着默然不语的紫袖,叹息道:“姑娘请跟我来,我慢慢告诉你,为何要对付高庸涵!” 这才是关键!以紫袖对高庸涵的了解,即便是这两年中得罪了一些苦行者,也不至于招来兰悠如此厉害的报复,那么一定是另有别情。想到这里,紫袖耐住性子,跟着兰悠踏上一朵祥云,飘然飞到了其中一座山巅之上。山顶地方不大,一草一木都布置的别有一番雅致,尤其是时不时飘过的云雾,令人有恍若仙境之感。 绕过山崖,在临空伸出去的一段石梁上,有一座精致的竹楼,宛如浮在空中一般,故取名为:乘风轩。竹楼两侧挂着一副楹联,上联是:画船载酒,俯仰留连,疑是湖中别有天地;下联是:残霞当楼,婉转回眸,却道樽前几番春秋。站在画楼上凭空眺望,只见山后是一汪碧绿的湖水,湖岸边停着几座画舫,想来闲暇时,兰悠也会泛波湖上。如此看来,这副英两倒也贴切得很。 那两名童子奉上清茶之后,便退到乘风轩外。美景当前,紫袖站在栏杆旁边却无心思细细品味,看着兰悠怡然自得地坐在哪里,顿时生出了一丝莫测高深之感。“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,怎地一言不发?” 兰悠淡淡一笑,说道:“我知道,你肯定很关心高庸涵的安危,放心,他现在只是被我关了起来,并无性命之忧。” “你怎么样才会放人?” “我要先关他几年,磨磨他的性子,等他没有野心之日,自会放他出去。” “野心?”紫袖哑然失笑,摇头道:“以我对他的了解,他根本没有什么野心,只想为天下太平尽一份心力。不知玉霄王这‘野心’二字,从何说起?” “天下太平?哼,笑话!”兰悠冷笑道:“怎么才能做到天下太平?还不是像当年玄元、重始那两个老家伙一样,统一修真界然后再统一厚土界,可是这么一来又要起多少纷争,又要死多少人?这不叫野心叫什么?”兰悠对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一点恭敬之意都没有,这句话要是传出去,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,不过以他的修为,倒的确有资格这么说。 “照你这么说,干脆就让这乱世继续下去好了,大家都不必去管,这样才算是没有野心对不对?”紫袖一脸的不屑,“现在有人肯做点事,结果却被你给关了起来,莫非你堂堂玉霄王的意思,是要大家安于现状,zzzcn小说首发就这么苟且于乱世?” “这样下去当然不行!”兰悠摇头道:“要想天下能够真正太平,尽管很难,可是我绝不赞同当年玄元宗、重始宗的那一套作法,所以高庸涵的想法既显得幼稚,又充满了野心!” “如果这也叫野心,那在你眼里,还有什么事不算野心?他以一己之力四处奔波,历经艰险,如此义无反顾的举动却成了‘幼稚’,当真是可笑之极!”紫袖跟着反问道:“像你这样,笼络如此多的苦行者,难道就没有野心了么?” “我这么做是一片苦心,迟早会被世人所了解!”在紫袖咄咄逼人的词锋面前,兰悠似乎有些词穷了,强自辩白道:“而且,我并没有做原界帝君的念头,只待大事一了,仍旧过我的逍遥日子,又怎么能叫野心呢?” “原来你为了天下太平,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苦心,而且还会被后人传扬,别人这么做就是野心勃勃?”紫袖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,看着兰悠深深点头道:“玉霄王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,行事绝非常人所能揣测,着实令人佩服啊!” 被一个女孩子这么一番冷嘲热讽,饶是兰悠涵养过人,也禁不住有些恼怒,脸色当即一沉,喝道:“你不过是个女孩子,哪里懂得这些道理?” “不错,你的这个什么道理我的确不甚清楚,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一点,我这弱女子的见识,比之你玉霄王却是丝毫不差!”鸾龙骨子里异常高傲,加之紫袖最为敬重的凝愁仙子就是女子,所以对兰悠的这句话十分反感,当即针锋相对顶了回去。 说来也怪,兰悠似乎对紫袖十分宽容,闻言并未发怒,只是连连摆手:“刚才是我失言,姑娘勿怪!”跟着问道:“我且问你,你可知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争斗,为何有那么多负心之人、野心之辈?” “愿闻高见!” “其实这些完全是由于修真所致!”兰悠说到这里,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往事,神情一黯。 “此话怎讲?”这个说法紫袖还是第一次听闻,不免大为好奇。 “且不说九界坍塌之前,看看这数百年来,哪一次纷争背后没有修真界的影子?有多少次,是因为修真者之间的争斗蔓延到尘世,结果导致天下大乱,生灵涂炭?”兰悠叹道:“就拿厚土界来说吧,根据史家记载——” 史书记载,远在数万年前,修真尚未兴起以来,厚土界人族内部便有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、国家。这些部族、国家之间虽然也时常有一些纷争,但是无论从规模还是惨烈程度上来说,都远不及现在。可是自从有了修真者之后,这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不断插手凡间,为了各种各样的私欲,躲在背后挑唆凡人相互厮杀。到现在,连以往的遮遮掩掩都没有了,变得明目张胆,没有任何顾忌。 “想当年,在紫竹潭以北的横水血战,杀得天昏地暗、血流成河,据说总共有超过一百余万的性命葬送于此,横水因此更名为血河。”兰悠拍案而起,怒道:“而这场惨剧,还不是那些修真者为了各自的利益,在背后挑动起来的?” “那你想怎么做?”紫袖总觉得兰悠的话有些片面和偏激,但是一时间却难以反驳,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。 “我要彻底铲除修真界,让世人不再修真,不再妄想成仙!”兰悠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股热切,脸颊微微泛红,悠悠说道:“只有回复到上古时那种生活,这天下才是真正的太平!” “你这样做,难道就没有想过,同样会死很多人么?”紫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,没想到兰悠竟是如此的狂热! “这么做,于尘世间的凡人没有任何关系,死的只是修真者,况且他们本来就该死!”兰悠走到栏杆旁,看着天外浮云,朗声说道:“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,除此之外,再无行得通的法子!” 第二四一章 困情 “这么说来,那些苦行者都被你说服,一心跟着你对付天下所有的修真者了?” “他们都是苦命的人,也都是醒悟过来的智者,我说的有没有道理,史上那些大事究竟孰对孰错,他们心中自有分寸。”兰悠傲然回头,大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,不禁令人心折。 “你是说,这些人并非受你胁迫,而是自愿跟随你的?” 兰悠一自指,昂然道:“我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来?”顿了一顿,续道:“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,只要有脑子,都能想明白。自九界坍塌以来,成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,无论怎么修行都不可能飞升仙界,到头来徒然将人的心境搞得乱七八糟,迷失了本性。与其如此,倒不如绝了这个念头,彻底摒弃种种颠倒妄想!” “谁说九界坍塌以来没人升仙,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不是当着数千修真同道的面,在须弥山白日飞升么?” “哼,他们两个只是邀天之功,恰逢其时罢了!”兰悠大为不屑,冷哼道:“回头我就拿玄元宗和重始宗开刀,将这两个根基最浅,却把持修真界四百多年的门派,连根给他拔了!” “你这么做,就不怕两位道尊大怒之下,从仙界回来找你麻烦?” “这两个人,一个是道貌岸然的负心人,一个不过是只知道靠武力的莽夫,我会怕他们?”兰悠冷笑道:“笑话!” “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像你这样,胆敢如此菲薄两位道尊。”紫袖皱眉道:“‘莽夫’应该是指重始道尊,这‘负心人’,难道就是玄元道尊?” 重始道尊行事果决,手段狠辣无比,凡是敢与之作对的人,无论出身哪个门派、哪个种族,一律杀无赦。当年统一北洲大陆之时,兵蜂所指,一路尽是血雨腥风,世人莫不闻之色变。不过这种铁血手腕的效果相当不错,北洲大陆和赤炎洲,前后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,就归于一统,各族之间的恩怨以及矛盾全部被强行镇压了下去。相较而言,竭力推行教化的玄元道尊,虽说出道还要早上几年,但是南洲大陆和中州大陆仍显得有些混乱,单论结果却是不及重始道尊了。因此,世间有了玄元道尊慈悲,重始道尊严厉的说法。 对于紫袖的疑问,兰悠叹了口气,并不作答,只是呆呆地望着湖畔的那几座画舫,一时间有些出神。兰悠是这么一种表情,紫袖禁不住疑云大起,静静地看着兰悠的侧影,无数的疑问分沓而来。 “莽夫”的评价,用在玄元道尊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,所以紫袖可以肯定,玄元道尊就是兰悠所说的“负心人”。可是这种说法太过离奇?以兰悠和玄元道尊两人的身份,怎么能有这等近乎断袖的怨言?除非——想到这里,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,紫袖恍然大悟:“我知道了,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有些面善,原来你就是谷口冰雕里的那个女子!” 一言既出,兰悠猛然回头,周身杀气大盛,目光犀利无比。紫袖毫不畏惧,一瞬不瞬地盯着兰悠,良久才叹道:“你这又是何苦呢?”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兰悠的要害,杀气顿时消散一空,忍不住闭目摇头道:“你不明白的!” “我明白!”紫袖也陷入到回忆当中,嘴上淡淡说道:“说实话,我和高庸涵分开了一年,才刚刚重逢。这一年来,我时常念着他,甚至梦里都会梦到他。玄元道尊飞升了这么久,你与他天各一方,这份相思何其难过,我岂能不知?” “唉!”兰悠两百多年来从未宣泄的情感,一下子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,将自己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,一股脑地说了出来:“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,我本名叫纳兰!” “什么?”紫袖大为诧异,失声道:“你就是当年独闯须弥山,大闹升仙台的纳兰?” 紫袖曾听高庸涵说起过修真界的掌故,其中有一个很出名的故事,便和纳兰有关。在玄元、重始两位道尊行将飞升之际,一个自称纳兰的神秘女子,在没有请柬的情况下,居然硬闯须弥山。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事情,于是大打出手。纳兰凭借高深的修为,连败玄元宗和重始宗数十位高手,硬是一路杀到了升仙台附近。这一下自然犯了众怒,以至引来观礼的上千名修真同道联手,其结果可想而知,纳兰寡不敌众最终重伤退却,从此再无半点消息。 没有人知道个中情由,更加无法理解,纳兰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,做出这等得罪整个修真界的举动。事后有无数的猜测,可惜都不能自圆其说,最后公认的答案是,纳兰是魔界中人,有意来此捣乱。 “不错,我就是被人说成疯子的那个纳兰。”纳兰苦笑。 “我明白了,原来你是想看玄元道尊最后一眼,结果却被他人所误会。”紫袖大为惋惜,叹道:“你为何不明说呢?莫非玄元道尊还不敢见你?” 纳兰黯然摇头,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:“当年,我还是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,有一天师父找到了我,将我带回九重门。等我稀里糊涂地拜了师才知道,我的师门就是如今显赫无比的重始宗,只是那时——” 那时的重始宗刚刚经历琴歌一事的变故,被驱逐到极北的苦寒之地,到了九重门之后,幸得天翔阁宗主沙楚收留,才安定了下来。琴歌死后,重始宗在修真界当中可谓是声名狼藉,门下弟子益发凋零,困顿不已。为了延续香火,仅存的几位长老扮作游方的术士,四处物色资质甚佳的弟子。此时的重始宗当然不敢再有任何野心,仅仅只是想将本门传承下去。正是这个想法,使得兰悠得以接触到法术,成为了一名修真弟子。 时间过的很快,整日沉浸在修行所带来的乐趣和奇妙当中,兰悠丝毫没有意识到,自己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,有着无双容貌的绝世美女。过了没多久,她就发觉身边总是多了一个身影,一个御风族人出现在她眼前,甚至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。后来她才知道,这个年轻的御风族人身世十分显赫,因为他是天翔阁宗主沙楚的独子,也是被御风族内视为几百年来最杰出的俊彦——沙漫天。 沙漫天初见兰悠便惊为天人,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,这份爱甚至超越了种族界限。当沙漫天向父亲沙楚提出,想要娶兰悠为妻时,沙楚简直不敢相信,堂堂御风族的大公子居然看上了一个人族姑娘,自然是坚决不允。可是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,沙漫天却是理直气壮,到最后不惜以死相逼,终于迫使沙楚应允,并派人向重始宗提亲。 本作品 奇 书 网 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!纳兰怎么可能答应?一想到沙漫天浑身淡蓝色的鱼鳞,硕大的鱼鳍就不寒而栗,当即回绝。可是重始宗内部却有不同的看法,认为这是结交天翔阁的好机会,于是软硬兼施想要纳兰应承下来。纳兰比琴歌坚强,因为她不甘心为了所谓的师门大计,就将自己当作礼物推进火炕。同时,她也比琴歌幸运,因为她有一个疼她的师父。在师父的暗中照顾下,纳兰悄悄逃了出来,为了摆脱师门的追踪,她先是在曲堰谷边缘绕了个圈子,而后才一路辗转,打算从冰沐原逃往北州国。 很不幸,除了重始宗的人在找她之外,天翔阁也派出了人手。以御风族天下无双的追踪术,很快就发现了纳兰的行踪,但是他们并没有惊动她,而是回报天翔阁,沙漫天因此得以守候在前路之上。不过还好,沙漫天只是苦苦哀求,并没有过激的举动,于是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,从九重门一直跑到了冰沐原。一路上不断的纠缠,使纳兰忍无可忍几度出手,却因为修行相差太多,丝毫奈何不了沙漫天。而沙漫天出手之际,则始终留有余地,只盼能打动芳心。 在洗剑湖畔,两人再度闹僵大打出手,沙漫天伤心之余失手打伤了纳兰。纳兰至此已无生机,于是挣扎着投湖自尽,被路经此地的叶无忧相救。叶无忧就是后来的玄元道尊,不过初遇纳兰时,他还很年轻,刚刚开始云游天下。沙漫天怪其多管闲事,径自向叶无忧出手相攻,一番打斗下来,沙漫天被叶无忧所伤,随身使用的御风族至宝天翔飞剑,也被击飞沉于冰面之下。 “原来,那些御风族人在洗剑湖,果然是在打捞天翔飞剑,难怪对鹰扬和鱼浅狄等人那么紧张。”紫袖暗暗点头,继续听纳兰讲述。 叶无忧击退沙漫天之后,将重伤的纳兰带到了沐芳谷,就在这湖畔住了下来,并为她悉心治疗。他学的是仙术,身怀大神通,加上沐芳谷灵气十足,所以不到半年的功夫,纳兰就完全康复了。看到纳兰无碍,叶无忧便欲辞行,而此时日久生情,纳兰已经彻底钟情于叶无忧,自然不愿心上人离去。可是叶无忧肩负师命,而且心系天下苍生,当然不可能长期待在沐芳谷,于是两人结伴游历天下。 一路上纳兰极尽温柔,叶无忧对此心知肚明,对佳人也是心存好感,两人之间渐渐有了情愫。从北到南,从东到西,几乎踏遍了整个厚土界,可是入眼尽是满目疮痍,令叶无忧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,对于“情”之一字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。 当两人到了东陵道之后,纳兰终于鼓起勇气,在一株梅花下倾诉衷肠。叶无忧张嘴正要答应,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下来,呆立良久方才默然走开,纳兰因此痛哭了一夜。当夜纳兰几番思量,对于叶无忧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,知道他是怕受困于儿女私情,而耽误他心中的大事。这一夜她做出了一个决定,只要能跟他在一起,其他的事情尽可以留待以后慢慢解决。可是天明之后,叶无忧只留下了一封书信,全然没了踪影! “你可知他的不辞而别,在我而言有多难过?”纳兰的眼中全是哀怨,却没有半滴泪水。 紫袖只是抿着嘴唇,不停地点头。 “为了找他,我走遍大江南北。在此期间,我被师门逐出门墙,并且还遭到了天翔阁的追杀。可是我依然无怨无悔,只要能找到他,就算再苦也算不得什么。”纳兰的语气十分平淡,但是内中却流露出极深的愤怒和伤心。 “天翔阁?难道是因为天翔飞剑的原因么?”紫袖这是明知故问,目的只是为了暂时转移一下话题,以免纳兰过于伤心。 “还能是什么原因?”纳兰撇了撇嘴,不屑道:“沙楚将儿子受伤和天翔飞剑的丢失,全部算到了我头上,怎么可能放过我?” “以我那时的修为,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御风族人的追杀,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是沙漫天在背后帮我。”纳兰一阵苦笑,无奈说道:“此人倒真是痴心一片,可惜,他不是他!” 第二四二章 偏激 “那后来呢?”紫袖将心比心,听了纳兰的遭遇,不禁大为同情。“我整整找了八年,可是音讯杳无,心灰意冷之下回到了沐芳谷,又花费了十年之功,雕了那座冰雕。”纳兰当时的修为并不高,但较之常人实在是强的太多,而犹自耗费十年之功,其中的良苦用心当真令人赞叹。“后来——”后来,纳兰在沐芳谷另有奇缘,得以修习到高深的法术。修行无甲子,晃眼就是百年岁月,纳兰静极思动,于是离开沐芳谷,重温了一遍当年和叶无忧一同走过的路。这次出关虽然容貌不改,但是心境却成熟了许多,一路上深自收敛,均以黑纱遮面,行事十分低调。其时玄明盛世开创不过才五六十年,玄元宗和重始宗正是如日中天之际,一时风头之劲,隐隐有修真界的泰山北斗。纳兰修为大增之后,方才知道修行之路永无止境,是以对突然冒出来的玄元、重始两位道尊,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息世间的纷争大为好奇。原本想要拜访两位道尊,却始终未能如愿,因为适其时,两位道尊已成为当世瞩目的大宗师,不是轻易能见得到的。就在纳兰行将返回冰沐原之前,恰好听到玄元道尊即将开坛说法的消息,于是赶到了夕州浔夕河畔。一见之下才发现,原来名满天下的玄元道尊,就是那晚不辞而别的叶无忧!纳兰惊喜交加,险些当场相认。不过她毕竟不同以往,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,总算隐忍到法会结束,才悄然出现在叶无忧的面前。叶无忧对于纳兰的出现,没有丝毫的惊奇,仍是那种淡淡的从容,仿佛两人之间的情意早已消失不在,这令纳兰失望之余更感心痛。在她看来,自己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,到了此刻全然化作泡影,自然是大为不甘。果然,一开口,叶无忧只淡淡说了三个字:“你来了?”此刻看到的听到的,与心里已然千百次构筑的重逢反差之大,令纳兰瞬间爆发,一股脑地将离愁、幽怨、无奈、心酸和种种委屈化作严词质问喷涌而出。而已经变成玄元道尊的叶无忧则一言不发,只是以一种充满慈悲的目光注视着纳兰,等她的情绪宣泄完毕之后,才静静地给她讲了一番道理。这些道理全是叶无忧大彻大悟之后的心得,均是些如何去除各种妄念的修心之法,纳兰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?一片苦心,到头来全部付诸东流,极度的失落使得纳兰愤而出手。叶无忧只是一味地躲闪却并不还手,嘴里如同说法一般犹自侃侃而言,纳兰听在耳中更感愤怒,可是由于修为相距甚远,打了半天也没有损及叶无忧的半根毫毛。最后万般无奈之下,伤心失意地回到了沐芳谷,却并不因此而死心,反而勤修苦炼,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叶 无忧带回沐芳谷,让他亲眼看一看谷外那座两人相偎的冰雕。“他的修为深不可测,所以这次闭关,我足足潜修了一百多年。”纳兰凄然一笑,叹道:“说来也巧,等我出关之日,才从冰精那里听说,他要和重始道尊一起,于数日后由须弥山飞升仙界。于是我星夜赶往须弥山,至于后来的事情,和传说大致不差,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魔界中人。”“你这么一闹,想必玄元道尊一定知道是你,难道他就这么不闻不问?”“我当日急火攻心,下狠手杀了数十名修真者,因此招来众人的围攻。我身受重伤之际,原本都不想活了,可是临死前又觉得不甘心,所以奋力杀出重围逃了回来。”纳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内中所包含的惨烈可想而知,但是她对这一战并不在意,真正在意的是叶无忧的态度,“事后我听人说,他不惜耗费灵力,为那些被我所伤的修真者修复灵胎,而后再没有丝毫留恋,仍旧和重始道尊携手飞升仙界。”其实,这倒是纳兰想岔了!玄元道尊只是于男女之情放了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对天下苍生的情,并非如她想像的那般绝情。当时听闻纳兰重伤的消息,道尊当即离开须弥山,目的便是想要找到她,以免出现什么不测。而纳兰为了逃避追兵,刻意隐藏行踪,终失之交臂,事后却以为道尊薄情如斯,由此由爱生恨。这一个原本可以避免的误会,在日后造成了坍塌以来,最大也是最无奈最令人扼腕的悲剧。玄元道尊怅然回到须弥山之后,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,并试图化解这一重怨恨,无奈时不待我,只能依照先前约定和重始道尊一道飞升。临行前,道尊心神不宁,于是起了一卦,算出数百年之后厚土界将再起波澜。正要细看其中的内情时,忽然自天外来了一道玄光,将卦象尽数毁去。再起卦时,于适才的卦象已不可复得,心知冥冥中自有天意,只得作罢。尽管知道天意难违,但是该做的防范还是要的。顾虑到纳兰性情执着且容易偏激,日后很有可能为情所困,从而为心魔所乘,所以道尊特意留书一封,命拓山日后相机转交给纳兰。可惜,拓山天生粗枝大叶,憨直有余而耐心不足,寻访了几十年不见纳兰的踪影,到头来竟然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。结果一直到遭人暗算,葬身于东陵道焦垄山之时,也没能把道尊的这封书信交到纳兰手上,书信自然也就落到了那个凶手的手里。而纳兰这边,两次都是铩羽而归,而且一次比一次凄惨,转念之间步入极端,才有了如今要铲平修真界的念头。两位道尊飞升后的两百多年里,纳兰一面静修,一面暗中笼络苦行者,一步一步积攒实力。她自知须弥山那一战,可以说将天下大半的修真者都 给得罪了,所以行事异常隐秘,加上本身所谋极大,更是步步小心,生怕走错了一步。到如今,恐怕除了紫袖以外,当世再无一个外人能知道纳兰的想法,修真界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暗藏的杀机,甚至许多人都已经遗忘了纳兰的存在。而这一幕,正是玄元道尊所担心的!随着拓山殒命,由纳兰可能引发的变数,终于露出了端倪,却无人能够察觉,更不要说化解了。当真是天意难违么?在厚土界最混乱的时刻,叶无忧应运而生,最终同伯阳一道开创了一代盛世。然而就在他离去后不久,同样是因为他的原因,纳兰居然有了尽屠修真界的念头,并且已经付诸实际。太平和混乱,皆和叶无忧有密切的关联,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业力所致?听完了两人之间的爱恨纠缠,紫袖终于明白,为何纳兰会有“负心人”的称呼了,于是自然而然地问道:“那么,你想要对付修真界的念头,便是因为玄元道尊的薄情而来么?”“错了!”纳兰摇头道:“我是因为这些经历,痛定思痛,才发现世间一切祸乱的根源,都源自人的野心!”“野心?”“不错!”纳兰侃侃而谈:“要不是叶无忧和伯阳的野心,哪里来的玄元宗和重始宗?要不是有玄元宗和重始宗的压制,各族各门派之间的恩怨早就了结的七七八八了,哪里还会像今天一样,猛地一下子爆发出来,直接导致盛世衰亡?要不是海邀黎野心勃勃,重始宗如今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?所以说,如今的乱世就是野心所致!”顿了一顿,纳兰继续说道:“凡人的野心,至多只能算作是贪念,但是由于毫无修为,他们搞不出什么大的乱子。修真者就不同了,单只为了一件法器,就可以争得你死我活。而且他们为了所谓师门大业,时常将凡间给牵扯进来,这一点尤其可恨。所以说,修真界的野心最可怕,必须要彻底根除!”听到这里,紫袖总算是明白纳兰倒底是什么打算了,姑且不论她的想法对不对,但是“疯狂”两个字总是跑不掉的。由于玄元道尊的离去,使得她对叶无忧的一切做法都深恶痛绝,连带着对修真界也痛恨起来,居然想了这个一个极端的法子,来解决所谓的乱世。由此可知,她定是觉得高庸涵是一个不小的威胁,所以才出手暗算,只是对她的做法还有些不解,当即问道:“想必是因为高庸涵也有此类‘野心’,才会被你关了起来,既是如此,你为何又不杀他呢?”“我不杀他自然是有用意的,这且不去提他,”纳兰今日能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愁怀,对人一吐为快,心情顿感轻松不少,笑道:“说了这么久,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,这时总可以告诉我了吧?”“我叫紫袖。”“紫袖?这个名字倒也别致!”纳兰 细细品味了一下,转而说道:“沐芳谷数百年来从未有外人来访,不妨多住几天,和我好好说说话。”紫袖对于纳兰的遭遇颇为同情,加上高庸涵还在她手中,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想个办法出来,所以当即应允:“好的,只是——”“你放心,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也不会怎么为难他。”纳兰顿了一顿,继续说道:“说起来,你和我当年很有些相像,从心里来讲总觉得和你十分投缘,所以我不想你和我一样,落得抱憾终身的下场。”紫袖笑笑不答,心中却不以为然。在她看来,高庸涵虽然与玄元道尊有类似之处,但是还不至于做到忘情,两人如果真是被逼无奈而要分开的话,问题多半要出在自己这一边。甚至在内心深处,紫袖反倒希望高庸涵能像玄元道尊那样,只用短短的时间就修炼成仙。唯有修炼成仙,这样他才可以到达霜月海,而且两人的交往才不会受到族人的反对。就这样,紫袖留了下来,接下来的两天里,纳兰陪着她游遍了沐芳谷各处美景。期间紫袖曾恳请纳兰,想和高庸涵见面,可是纳兰故意充耳不闻,绝口不谈此事,无奈之下只得暂且作罢。不过,两天下来,以紫袖的眼力,终究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。到了第三天早上,两人正在乘风轩闲聊,谷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钟声,纳兰眉头一皱:“又有人来了,这两天访客不断,当真是热闹的很呐!”紫袖立时醒悟,来的必然是风如斗、烈九烽和水涟漪三人! 第二四三章 冰火 第二四三章冰火风如斗最先到达沐芳谷外,因为他可以飞,自然比烈九烽和水涟漪要快了一步。可是到了以后,并没有看到紫袖,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,紫袖一定是先行闯了进去。身为天翔阁一流高手,自然精擅潜行、追踪和刺杀之术,这就需要对天时、地利和形势有精确的判断。更何况风如斗对于危险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,在沐芳谷外数十里之处,便隐约察觉到前方似乎隐藏杀机,当即停了下来。凭借杀手的本能,风如斗很快就发现了冰精的存在,虽然这些冰精尚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,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烈九烽二人的到来。紫袖的修为在风如斗看来,已是罕有敌手了,从道理上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,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危险,既是自己赶过去作用也不大。倒不如和烈九烽、水涟漪汇合之后,集三人之力反倒有把握得多。差不多一天之后,烈九烽和水涟漪如约而至,听完风如斗的判断之后,三人均认为苦行者的老巢就在前面。可是该如何进去呢?三人自顾没有那份实力,可以在苦行者聚集的地方来去自如,这就需要好好筹划一番了。“风先生,我曾在普照真人的引荐下加入过苦行者,不若由我先行进入,待打探清楚以后再做打算?”烈九烽想来想去,还是觉得暗中查找高庸涵和紫袖的下落,比较稳妥。“我还是和九哥在一起吧!”上善楼的法术在冰沐原施展出来,较之九重门具备先天优势,水涟漪这么说也是不愿烈九烽再有什么不测。“我看这个法子行,”风如斗对于水涟漪的心思十分清楚,当即点头道:“你们在明我在暗,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。”“漪漪,你还是不要跟去的好!”烈九烽话还没说完,水涟漪登时就恼了:“为什么?难道你以为我会拖累你么?”“那倒不是!”烈九烽怎么说也是十二叠鼓楼鱼翔阁的的管阁主事,虽然性情上有些急躁,但是见识着实不凡,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杜若所看重。烈九烽看着水涟漪,正容道:“尊主若真的陷在苦行者手中,凭我们三人很难将他救出来。所以我要你跑一趟凛风岗,帮我传话给其他两位主事,将霜天阁的高手全部找来。”这些天下来,因为已经有了生死与共的交情,高庸涵将自己是十二叠鼓楼尊主的秘密,坦然告诉了紫袖和风如斗、水涟漪等人。所以烈九烽当着二人的面也不再避讳,直接称呼高庸涵为尊主。高庸涵的被虏,若单论责任,最重的无疑是烈九烽,因为本作品zzZcn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,未经同意不得转载,摘编,更多最新最快章节,请访问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!算起来他应该是高庸涵的下属,所以他的压力也是最大的。思前想后,为了以防万一,还是觉得有必要将十二叠鼓楼潜藏的实力全部拉出来,只要能救出高庸涵,就算杀得尸横遍野也在所不惜了。水涟漪明 白了烈九烽的用意,想了想毅然说道:“好,我这就去凛风岗。不论成功与否,一旦事不可为,你们务必隐忍,等我回来!”三人计议停当,烈九烽将一个刻着符篆的令牌交给了水涟漪,沉声道:“十二叠鼓楼密探遍天下,你到了凛风岗之后只需将灵力注入到令牌之中,自然会有人来找你。记住,见令如见人,不必多言!”而后一脸关切地说道:“冰沐原常年有一伙盗贼,四处流窜无恶不作,此去一路上要多加小心!”凛风岗在冰沐原东北部,与悬空岛隔海相望,原是千灵族大商家真氏修建的一座物资中转地,经年下来渐渐成为冰沐原最大的一座集镇。不过近十几年来,由于盛世逐渐衰败,冰沐原、九重门一带突然出现了一群土匪。这伙人总数有一千余人,心狠手辣每击必中,令过往的客商均是心惊胆颤,就连四大商家都头疼不已,尤其是千灵族真氏损失最为惨重。为此真氏大动干火,联合四大商家总共出动了数千商会武士,意图围剿冰沐原的土匪,但是这帮人神出鬼没来去如风,到最后只得悻悻作罢。后来叶厚襄在悬空岛建国之后,出于诸多原因,派大兵进驻凛风岗,并修筑了上百里的城墙,将凛风岗变成了北州国的一处前哨。为了保证北洲大陆商道的畅通,北州国上将寇连环亲自带兵剿匪,三千铁骑横扫冰川,一举将土匪歼灭了大半。可惜未能克竞全功,有几个漏网之鱼侥幸逃脱,到如今演变成了一小股流窜的盗贼,令人防不胜防。以前那股土匪很有自知之明,从不招惹修真者,如今这伙盗贼人数少了却更加狠辣,没有任何顾忌,行事无所不用其极。据说曾有几名不知内情、粗心大意的修真者,还真栽在了这帮人手里,不但丧命,而且还成为了笑谈。烈九烽对此十分了解,所以一再叮嘱水涟漪要小心:“那帮人诡计多端,不过以你的修为,只要小心谨慎不会出什么差错的。”“我知道了!”水涟漪重重点头,深深看了烈九烽一眼,而后笑道:“别忘了,这里到处都是冰雪,别说是普通的盗贼,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,也奈何不了我的。”盈盈一笑,向风如斗打了招呼,转头疾奔而去。看着水涟漪的身影消失在冰山之后,烈九烽扭头朝风如斗一拱手,朗声说道:“风先生,我先行一步了!”“烈老弟,我会始终跟着你,与你保持两三里的距离。”风如斗郑重说道:“当务之急,只是要打探出高老弟和紫袖姑娘的确切下落,其他的能忍则忍,尽量不要生出什么事端!”“我理会得!”烈九烽说完转身大步朝冰隙处走去。他有意要吸引敌人的注意,根本用不着隐藏身形,反而大张旗鼓,灵力运转之下周身的烈焰暴涨,远远望去如同 火凤凰一般掠过冰面。果然,只行了二十多里,眼前的冰层全部裂开,一个个冰精从冰下钻了出来。领头的当然还是冰冰,由于被紫袖闯入沐芳谷中,而且之前没有发出任何警报,所以事后他受到了严厉地斥责。此时见到一只火鸟冲了过来,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就是一团玄冰砸了过来,见到冰冰出手,其余的冰精纷纷扑了上来。烈九烽没想到一上来一句话都没说,对方就动起手来,而且出手一点余地都不留,竟似要将自己格杀不可,不禁心头暗怒。不过谨记着风如斗的交代隐忍不发,只顿住身形,全力轰出一团烈焰,将那团玄冰击碎,随即后退几步,大声喝道:“我是苦行者,为何拦我?”“你是苦行者?”冰冰大眼一翻,上下打量了几眼,冷冷说道:“可有凭证?”世间所说的苦行者多是自称,哪里有什么凭证,只有被沐芳谷吸纳之人,才有独特法力加持的信物。烈九烽虽然曾做过一段时间的苦行者,但是当日并未听从普照真人的劝说,自然不可能拿出信物,只得解释道:“我是普照真人的师侄,今天是赴当日之约来了!”“普照真人?”冰冰一指烈九烽,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你也认得他?”“我是他的师侄,怎么会不认得他?”烈九烽有些不明所以,但是直觉地认为冰冰的笑容十分怪异,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。“哈哈哈,这两天来找普照真人的人还真多,咱们沐芳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?”冰冰说完仰天大笑,其余冰精也跟着发出低沉的吼声。一听这话,烈九烽立时便明白了,一定是紫袖和自己一样,都打的是普照真人的名头。虽不知其后的结果如何,但是光看冰冰的反应就可以知道,情形似乎不太妙。不过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后退,当即大声喝道:“当日普照真人曾力邀我来冰沐原,只因其时另有要事在身未能成行,一直引以为憾。没想到第一次来沐芳谷,诸位便满怀敌意,莫非这就是沐芳谷的待客之道么?”“你要见普照真人也行,”若要斗嘴论理,冰冰哪里是烈九烽的对手,当下脸色一沉,很轻蔑地看了烈九烽一眼,不耐烦地说道:“不过得束手就擒,我才能带你进谷。”在紫袖之前,沐芳谷这一大片冰川也曾有外人无意间闯入,但是都被冰精给吓了回去。冰冰自从担负起守护外围之责以来,还是第一次遇到紫袖那种情形,手足无措之下很轻易地被人糊弄过去。这件事之后,纳兰才意识到这个问题,当即下令,再有人以此理由进谷,一律先绑了再说。愿意服绑的好生对待,要是敢出手反抗的只管出手拿下,死活不论。听到冰冰的要求,烈九烽大为恼怒,这种要求岂能答应?强吸了一口气,压住心中的怒火 ,缓声说道:“好,那我不进谷,麻烦你派人叫普照真人出来,两厢一碰面不就真相大白了么?”在他以为,退而求其次不再要求进入沐芳谷,总该好说了吧,可是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。“不行!”冰冰大摇其头,跟着一挥手,数百个冰精立刻将烈九烽团团围住,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不管你进不进去,都得绑了,不然我就只有把你打趴下,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。”冰冰很有点死心眼,前两天他认定紫袖对自己好,便不顾禁令将进谷的方法告诉给紫袖。由于这两日平白受了许多闷气,加上冰火不相容,一见烈九烽就没来由地一阵阵心烦,故而言语上很不客气。“放屁!”烈九烽一听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,他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,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,当即就忍不住发作了,怒极反笑:“就凭你们这些小妖怪,也想抓我?哈哈哈,当真是不自量力!”“你找死!”冰冰最恨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,登时勃然大怒。猛地一口寒气喷出,往寒气里虚空一抓,抓出一把玄冰朝烈九烽激射而来。冰冰这一抓倒是和蕴水族上善楼的法术有几分形似,均是将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冰,不过还是有些区别,区别就在于冰冰乃是万年玄冰孕育而生,天生就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寒意。若是换作常人,定然惧怕这股寒意,但是烈九烽灵胎源自天火,却是丝毫不惧。暴喝声中一拳怒焰奔雷击出,登时将玄冰击碎,同时将扑上来的几个冰精震飞出去。烈九烽与人争斗的经验丰富无比,这一拳当中暗含了几分天火,那几个被震飞的冰精飞到半空,突然从体内燃起了一股烈焰,还没落地就融化成了冰水。烈九烽一拳之威如斯,冰冰暗自心惊,登时收起轻视之心,大吼一声再次喷出一口寒气。而这一次的寒气,与之前又有了几分区别,可惜烈九烽并未在意。 第二四四章 火羽 第二四四章火羽此时,风如斗正悄然无息地伏在一侧的冰山之上,全身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,无论身体还是心神,都与周围的冰雪完全融为一体,即便是冰冰都没能发觉。这是天翔阁独特的藏行匿影之术,比之一般所谓隐身术之类的障眼法,不知要强了多少倍。之所以御风族人被公认为天生的刺客,除了他们能御空飞翔、剑法犀利之外,便是得益于这个藏行匿影之术。往往凭借这个法术,他们可以很轻易地接近目标,然后出其不意一击必杀,令人防不胜防。依照约定,风如斗远远跟在烈九烽后面,伺机而动。虽然不知道烈九烽究竟和冰精说了些什么,但是看到双方动起手来,他还是悄然掩了过来,以便暗中接应。远远望去,布满裂痕的冰川上,就如同一朵鲜花绽放一般,格外夺目。花蕊是火一般鲜红,正全力抵御冰精攻击的烈九烽;花瓣则是冰精不断蜂拥而至,却又化作一团团水气蒸腾之后,一缕缕钻入地下的蓝光。烈九烽虽被围攻,却是挥洒自如,将冰精一个个击碎融化,无人能近得身来。风如斗看在眼里心中大定,仍旧潜伏不动,不过他并不知道,烈九烽看似威猛无比,实际上已有些不胜负荷之感。还好,这些冰精看似长相怪异,却似乎不堪一击,就其实力而言,与他们的外形比起来多少显得名不副实,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。只是这些冰精了无惧意,仿佛一点都不在乎灼热的天火,前赴后继不断涌上来,时间一长人数一多,烈九烽就有些吃力了。单是这样也还罢了,关键是随着冰精的不断融化,其体内蕴含的寒意统统释放出来。不过片刻的功夫,四周寒意越来越盛,空气仿佛都为之凝结,举手投足之际,烈九烽渐渐感到了几分异样的沉重。冰冰一面催动寒气寻找烈九烽的破绽,一面看着场中,心中暗暗冷笑,因为对方已经中计,落败只是迟早的事。冰精是由玄冰孕育的精魂幻化而来,所以适才那些钻入地下的蓝光——也就是所谓的精魂,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源所在。只要精魂不碎,冰精便可永生。这一点是其他生灵比不了的,甚至于灵性十足的九大种族,也是望尘莫及。至于被那些天火融化的躯体,不过是一些玄冰而已,冰川百丈之下多得不得了,除非是把熔海崖沸浪池里的天火熔浆拿来,否则冰精便可以永无休止地重塑躯体。所以面对冰精的威胁,风烟举也不得不退避三舍,因为他知道,在冰沐原很难将冰精彻底杀死。若是对付一般的商队、游客,甚至流窜的盗贼,冰精只需要弄上一点点冰陷、冰暴或是冰崩,就足以吓退所有的闯入者。若是对付修真者则有些麻烦,因为不能过于张扬,所以需要冰精拿出最凌厉的手 段,以最快的速度将来人撵出去。就如同当初对付风烟举等人一样,一上来就是一通猛攻,再由苦行者出面商谈,结果硬是将他们吓得不敢擅入西南一步。可是冰精真正要杀人的时候,反而会像今天一样,于悄无声息处暗藏杀机,然后设好了套子等对方踏进来。烈九烽正是如此上了大当!被冰精围起来之后,他并没有即刻冲出去,而是自负修为了得,等到觉察情形不妙时,再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。冰精不断将玄冰内的寒意带上来,布在四周,冰冰则守在圈外将寒气悄悄连成一片,这么以来等于是造了一个结界。一旦结界编织成型,就是冰精全力出手之时,到那时,别说是烈九烽,就算是紫袖都只怕性命难保。所以冰精的这个杀招,被纳兰称之为网杀。网杀的意思,就是说此法如同蜘蛛一样,于悄无声息间,靠着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对手网在其中然后慢慢绞杀,端的是厉害无比。烈九烽很快就感觉到不大对劲,因为“死”在他手里的冰精,少说也有两三百之多,可是四周仍是密密麻麻晃动的身影,难道敌人是想用人命来填?再有一点,便是四周寒意大盛,而且原本容不得半点寒气的灵胎内,竟然也隐隐有了一丝凉意,这股凉意随着灵胎运行游走于紫府之间。到了此时烈九烽不敢再小瞧冰精,一声长啸冲天而起。刚刚跃起三十余丈,陡然觉得周身压力大增,一股寒意在紫府内一搅,灵胎剧痛之下灵力猛然不继,被生生逼回到原地。“你中了我的玄冰寒气,还想跑?”冰冰大为得意,憋在心中两天的不忿,总算是在烈九烽身上撒了出来。“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么?”烈九烽大喝一声,一直收在背后的火翅猛地伸展到极致,然后全力一煽,身周方圆数十丈登时化作一片火海。这股烈焰较之先前更加暴烈,原本还奋勇争先的冰精,精魂也感受到炙热的战意,被火势所阻纷纷退到一旁。火海中,只见烈九烽腰身一弓一对火翅登时竖了起来,火翅上四根光彩夺目的七彩火羽激射而出,化作四只火凤凰上下翻飞。伴随着烈九烽的长啸,四只火凤凰齐齐发出一声鸣叫,响彻天地,然后合在一处向上疾飞。堪堪飞到三十余丈的高空,四只火凤凰围成符篆一样的圈子,然后又是一声鸣叫,轮番喷出一团火球。火球色呈暗红,飞舞之际闪出点点金光煞是好看,不过只飞高了一丈便被寒意困住,缓慢地在空中盘旋。烈九烽再次煽动翅膀,火势更盛。而他本人则飞到四只火凤凰中间,一道火柱击出,四个火球借助火势陡然大亮,轰地一下将冰精布下的厚厚一层寒意击开一个大洞。四只火凤凰簇拥着烈九烽,从破开的大洞振翅飞出,朝东退去。这一下漫说 冰冰等人目瞪口呆,就连风如斗都大感诧异,没想到烈九烽居然还有这一手!冰冰呆了片刻方才醒悟过来,登时大怒,吼叫着朝东追了下去。刚才他也看出来,烈九烽想要破掉自己布下的重重寒意,但是却无计可施,因为火海之中的高温足以伤及冰精的精魂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冲出重围。不过他很清楚,凭借冰川底下万年玄冰的寒气,就算烈九烽暂时脱身,也一定受了重伤,跑不了多远。从未失手的寒息冰环阵头一次被破,令冰冰自感颜面无光,而且先前把话说得太满,蛮劲大作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,一心只想着要将烈九烽抓住,然后把他冻在地下的玄冰幽煞洞里出气。冰冰能看出来,风如斗自然也能看出,烈九烽的确已经受伤!炎焱族每个人都有保命的绝招,火龙部落是颌下的龙鳞,火凤部落则是七彩火羽。照理说,火凤部落每人只有两根火羽,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拿出来用的,而烈九烽天生就有四根,被族人视为难得的异数。如果没有水涟漪的出现,烈九烽肯定不会背叛师门,自绝于族人,也许数年之后便能坐上族中长老的位子。可是自他偷了天火囊之后,他就知道铁定会被同门追杀,为了保命,只有不停地修炼七彩火羽。经过二十多年的苦修,终于可以自如运用,而不必像其他族人那般每用一次,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。像这次同时使出四根七彩火羽,在烈九烽而言还是第一次,本来就受到寒气所伤的灵胎,变得更加虚弱。上次在九重门金沙城和高庸涵一战,由于受到高庸涵的战意所迫,而且当时为了保住龙须蝎金,使出了两根火羽。此次面对数百冰精,以一己之力独撑了半个多时辰,最后还能全身而退,也实属难得了。而且这一退,给风如斗造成了极大的便利。强忍着灵胎剧痛夺路狂奔,烈九烽暗暗念道:“我已然将冰精成功引开,剩下的,就看你风先生得了!”风如斗看到适才那一幕,对烈九烽的修为又有了新的认识,而且信心更进一层。以他的眼光和判断足以看出,只要不出太大的差错,烈九烽若只是保命,一点问题都没有。当下收束心神,鱼鳍轻摆,将周遭的水气全部收拢来,形成了一团淡淡的雾气,然后藏身其中,轻轻朝沐芳谷的方向而去。冰冰这一走,只留下少数冰精留守,自然不可能发觉风如斗,更不要说他还是藏身在云雾之中。由于两天前紫袖将沐芳谷入口处的法器击碎,纳兰又陪着紫袖闲逛,没来得及再做一个,所以谷口暂时只布了一个障眼阵法。风如斗虽对阵法不怎么精通,并没有看出入口在何处,可是凭借对法力、灵力的敏锐嗅觉,还是很轻松地找到了谷口的准确位置。当他远远 看到两座冰雕之时,和紫袖一样,均看出是被人一剑劈开,心中大为震惊。细察了一下剑痕之后,对于出剑之人生出了极大的兴趣,暗想着能与之切磋一下剑道的境界。刺客通常都很谨慎,风如斗也不例外。慢慢飘到冰雕上空,而后伏在云雾之中,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,虽然什么都没发现,仍察觉到了几丝危险的气息。与此同时,一阵清风拂来,风势渐渐有些大了。谷口外矗立的那两座冰雕,忽然间活了过来,眼珠一翻各自看了一眼天空,随后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怀疑。“铁老,天上那朵浮云似乎有些古怪?”纳兰模样的那座冰雕眼神一扫,用心语问道。“我也看到了!先前这朵云无风自动,飘到咱们头顶上慢慢停了下来,等到这时起风了,却又纹丝不动,莫非和刚才那炎焱族人有关么?”另一座冰雕微微眨了一下眼睛,回道。“要不我上去看看,如果有人就把他揪下来?”“不急,云虽古怪却没有半点灵力波动,不知敌人藏身何处,还是先等一会再做打算!”风如斗刚才只顾查看四周,却忽略了身边掠过的清风,不过片刻就醒悟过来,知道很有可能泄露了行踪。不过他应变也很快,恰好身边飘过了一大片云朵,当即裹在里面飘到别处,在离冰雕约莫五里之外方才停了下来。三人都很沉得住气,谁也没有丝毫的妄动,都静静地隐伏在暗处,希望能找出对方的行踪破绽。这一等便是三天,就在这三天里,沐芳谷内生出新的变故,终究演变成一场剧变! 第二四五章 中毒 第二四五章中毒纳兰和紫袖听到的那一记钟声,正是冰精发出的讯息,其时烈九烽刚刚逃脱。纳兰起初对高庸涵根本不曾在意,什么“东陵府双杰”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,只是在听了手下的回报,尤其是枯木的陈述之后,才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沐芳谷的苦行者虽然只有数百人,但是外围弟子遍行天下,真正说起来实力还在九大修真门派之上,要想查一个人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。调查的结果一出来,纳兰大为诧异,除了此人的经历令人称奇之外,再就是在高庸涵身上,她看到了几分叶无忧的影子。尤为令她感到厌恶的,是他的所作所为,处处都流露出了她所以为的那种“野心”,于是就有了除掉高庸涵的想法。不过幸好,纳兰在决定之前无意中卜了一卦,卦象十分奇特,竟是从未见过。凡有怪异之处,必意味着内中有可深究的道理。纳兰因此觉察到高庸涵似乎有非凡的来历,于是不敢造次,直到这次天赐良机,一举在乱风坳将其擒获。由于不愿再回忆起那段伤心往事,纳兰事后并没有与高庸涵见面,只是将他囚禁在沐芳谷深处的一条冰隙当中,而后不闻不问。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,高庸涵必将被关上一辈子。当日设局擒拿高庸涵之时,纳兰并未出手,只是手下数十名苦行者联手布下了一个结界,将高庸涵困在结界中抓了回来。所以紫袖闯入沐芳谷之时,纳兰先是震怒,继而发觉紫袖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处,居然激发出了难得的相惜之感,反而将其视为知音以礼相待。可是烈九烽在谷外大闹一场,彻底破坏了纳兰的心情。她没想到高庸涵交往如此之广,接二连三有人为了他硬闯沐芳谷,这在之前的四五百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,这就需要好好计议一番了。紫袖趁这个机会,借口领略沐芳谷的旖旎风光,施施然转到沐芳谷后山附近,突然出手制服了陪侍在身侧的童子,然后闯了进去。后山是沐芳谷的禁地,平日里只有纳兰才能来此,此外任何人都不敢接近此地。当日紫袖暗中留意,发现后山隐隐的山谷当中,隐隐有紫气闪现,本能地认为这里便是囚禁高庸涵的地方。恰好烈九烽这么一闹,出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,自然不能也不肯错过。这也是因为纳兰修为太高的缘故,整日与她在一起,紫袖当然不便轻举妄动。进到谷中,景致和气候与外面又是不同。外面若是阳春三月,谷内便成了盛夏时节,而且越往里越热,到最后竟如火炉一般。一路往前,地势越来越低,最后来到一处怪石嶙峋的乱石跟前。这里已然没有任何花草,岩石仿佛被烈焰烘烤一般,均呈暗红色,散发出逼人的热浪。这点子热气对紫袖毫无影响,她的目光瞬间被一块高耸 的巨石所吸引,那块巨石不知是什么质地,通体紫色,表面时不时闪过几道紫芒。巨石造型十分古朴,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蹲伏在地的蟾蜍,作势欲扑。紫袖伸手轻轻按在巨石之上,一丁点的法力波动也没有感觉到,反而是每次紫芒闪现之时,便会觉得有一股怪异的拉扯之力,似乎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。站在石边沉思了一下,紫袖跃上巨石,在巨石顶部果然看到了一个山洞。洞口不大,不过一丈长三丈宽,洞壁垂直向下,而洞内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底,这一来不免就令人有些踌躇了。正沉思间,巨石上紫芒大作,一股强劲的吸力从洞内传出,紫袖不防之下差点被吸进洞内,当即素手一拍,一掌印在洞口边缘。紫袖的修为何其高深,情急之下的一掌,威力自然不容质疑,巨石受此一掌仿佛吃痛一般,一阵摇晃复归于沉寂。这一掌,同样将正在议事的纳兰惊醒,登时脸色大变,不顾一众手下的惊愕,施展身形朝后山抢来。与此同时,巨石的沉寂不过是爆发前的短暂宁静,须臾之后再次出现异动。一阵剧烈的摇晃,使得附近的地面随之抖动起来,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。紫袖凝神以待,仿佛听到哗哗的流水声,声音越来越大,果然是巨浪一般涌来的泉水。水势来得极快,先是一股热浪迎面扑来,而后一股强大的水流从洞口喷涌而出。水柱冲起数十丈高,而后四下散开溅落一地,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聚集成一个水潭,将低洼处全部淹没。这水十分奇怪,色泽略微带有一点黑色,其中又夹杂着几抹淡淡的红色,像血迹一样很是刺眼。“原来是一眼沸泉!”之所以叫沸泉,是因为喷出来的水如同煮沸了一般不断翻滚,可是这温度却远比沸水要高得多。水势上涨的很快,眼看就要把巨石完全淹没,紫袖却仍没找到去路。这山谷之中,唯一显得异常的,就只有这块紫色的巨石,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之处。正自犹豫是否要从那洞口下去,忽然听到谷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啸,知道行踪已经泄露,自忖绝非纳兰对手,当即从洞口处潜了进去。纳兰赶到谷中时,水面已经完全淹没了巨石,只余下十几丈高的水柱仍在不停地喷涌,不过水势已经有所减弱。溅起的水花泛着白色的泡沫,再混合着一丝丝的暗红色血迹,泉水有种说不出的肮脏。遍寻不到紫袖,纳兰知道她一定是顺着洞口下去了,虽然焦急且恼怒,却像是无可奈何,惟有恨恨跺了跺脚,而后长叹一声默然退去。就在纳兰走后不久,洞中不再喷水,水又顺着洞口重新流了回去。水面不断降低,当降低到洞口以下时,巨石表面紫气大盛,水势反而下降的更快了,仿佛被巨石倒吸进去一般。如果紫袖在场一定会对此 叹为观止,因为喷出来的水温度既高且混浊不堪,还带有一点点腥味,流回去的水则清澈无比,反含有些许四周的采集来的灵气。至于水中那些淡淡的黑色,以及少许血迹一样的东西,完全留在了外面,而巨石表面时不时划过的紫芒,也愈发透亮了。紫袖潜入水中朝下游去,越往下水流的压力越大,温度越高,腥味越浓,只是洞壁之间的空间在不断增大。下潜了足足有百多丈,朝下面望去仍是一片漆黑,不知洞深几许。到了此时断无回头的道理,只有继续往下。游不多时,突然觉得一股吸力从深处袭来,身周的水流也一下子由外溢变成了回流,索性不再抗拒,任凭水流将自己带往下方。水来得快去得也快,跟着汹涌的水流,至少又走了数十上百里,然后来到了一个茫然不着边际的冰湖之中。到了这里,早已没了刚才那股热流,四周全是冰冷刺骨的湖水,寒热交替的如此之快,连紫袖都有些禁受不住了。稍稍运转了一下灵力,侵入体内的寒气顿时消散一空,紫袖对此也不甚在意,四下打量着不知该往何处去。这是紫袖大意了!以她的修为,这点点温差根本不可能令她不适,而之所以会如此,完全是另有原因,可惜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。其实,先前的那股热流,内中含有举世罕见的热毒;而这里的湖水,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水,乃是玄冰之水,内含阴柔之极的寒毒。世间自然形成的两种极致毒气,居然在绝不相容的情况下没有引发激烈的碰撞,反而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,这不能不令人惊奇。若是智行一看到这种情形,一定会大书特书,并且告诫世人,千万不要以身相试。可惜,紫袖在茫然不觉之下,已然中了两种毒气的侵袭。只是两种毒气相互制约,而且紫袖本身修为精纯无比,所以一时间并没有发作。在这种极度阴寒的水中,紫袖的神识也无法探察太远,只能朝前慢慢游去。行不多远,忽然觉得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,传来微弱的法力波动,顿时精神一振,溯着法力传来的方向潜了下去。渐渐游到近处,终于看到了湖底,zzzcn小说首发湖底原来都是泛着蓝光的玄冰。在湖底玄冰之上,只见一个深蓝色的怪物矗立在不远处,定睛一看,旋即发现不过是一个包裹着厚厚玄冰的机关傀儡。她并不知道,眼前这个被玄冰冻僵的机关,是依照机关金辰而来的,名叫甲葵。这具甲葵的制作者,正是曾经蒙她搭救的鱼浅狄等人,而这座湖,便是鼎鼎大名的洗剑湖!紫袖误打误撞,结果到了沐芳谷北面六百里之外的洗剑湖,而高庸涵则被关在沐芳谷南面四百余里外的冰隙当中。南辕北辙,相距不近反远,竟有千里之遥,不禁令人扼腕叹息!紫袖并不知道,御风族数百年 来,想尽办法就是为了能下到湖底,却始终未能如愿,根本原因就在于湖水之中的寒毒。而她此时身在湖底,只感觉到分外的寒意,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大碍。这倒不是说她修为太高,或者天翔阁名不副实水平太差,而是因为她体内的那股热毒,此刻反而起了作用,无形中化解掉大部分寒意。可见,任何事都非绝对,只要时机合适,坏事也并非没有一点可取之处。茫然不着边际的湖底,除了几具机关傀儡的躯体,再无一丁点的生灵的痕迹。在如此极度阴寒的水中,厚土界所有的生灵恐怕都无法忍受,更别说是在这湖水之中繁衍生息了。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难说得很,往往越是没有人想到的事情,就越有可能发生。就在紫袖漫无头绪之际,忽然觉得左侧一道淡淡的黑影闪过,再看时空无一物,只有一条极细的水纹荡漾。原本有些失望的心绪,一下子振作起来,紫袖摇身一变变回原形,化作一条三十余丈的白龙,跟着那道水纹追了上去。当年在焚天坑的地火熔浆之中,紫袖可以随意捕杀火螈,在水里自然也是进退自如。追出了大约数十里,终于看到那个黑影,却暗自吃了一惊,没想到在洗剑湖中居然还能见到这等灵物。若是知道紫袖能下到洗剑湖湖底,并且还能随意前往各处,风烟举一定会后悔得连死的心都有了。若是那样,他不但不会对紫袖不敬,反而会奉若上宾,然后卑词厚币恳请她出手相助,以打捞天翔飞剑。可是现在,风烟举却丝毫没有这个心思,因为在他面前,突然出现了几个长相怪异,从未见过的生灵!而且这一次,他真的快要死了!PS:国庆期间回家,暂停更新,很抱歉!这次回去以后处理一些事情,如果一切顺利的话,节后回来力争以良好的状态码字。再次抱歉! 第二四六章鸾龙 风烟举自接到冰精的警告之后,带着一众师兄弟和同门后辈很快便离开了湖心岛,慢慢腾腾到了乱风坳外一带停了下来,静观事态的发展。他并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,使得冰精一反常态,将洗剑湖方圆上千里的地方,全部封锁起来,只是敏锐地觉察到,接下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。无论是为了天翔飞剑,还是为了天翔阁乃至御风族,他都需要设法将其打探清楚。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。就在紫袖进入湖底之时,四个身着白衣的神秘人突然出现,而且一上来就大开杀戒。这四人修为简直高得出奇,短短半炷香的功夫,已有十几名同伴丧命,出手的仅仅才一人而已,而且还是一个女子!  堂堂天翔阁的修真者,世所公认的一流刺客,却被人欺到眼前都没有丝毫察觉,直到对方暴起伤人才悚然而觉,这需要何等的修为?天翔阁一向以身法飘忽不定,剑法诡谲难以捉摸著称于世,可是在对方面前却不堪一击。从刚才的出手来看,那女子施展的法术,根本就不曾在厚土界出现过,这些人倒底是什么来历?就算是天翔阁宗主沙漫天亲至,也绝对不是那女子的对手,当世有这等修为的,能有几人?  这四人三男一女,个个身材修长相貌古朴,头上均戴着一个翠绿的高冠,胸前是一团柔和的白光,白光内究竟是何物则无从知晓。最令人称奇的是,他们每人的肩头上,左右两边各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盘旋,始终在身前一尺之内。这等相貌,这等装束,再加上四人散发出的那种如山气势,在厚土界可谓是闻所未闻。这都是些什么人?  “你们倒底是什么人,想要做什么?”风烟举脸色发白,握着琅桓骨剑的手指青筋尽显,咳出一口鲜血,一字一顿地问道。敌人突然出手,风烟举全力反击,却被眼前那个神情高贵的女子一掌逼退,并且还被震伤了灵胎。所幸那女子杀了十几人之后便即停手,众人才惊魂未定地聚在风烟举身侧,满是惊恐地看着四人。  “这些下界生灵太过愚笨,实在不经打,有什么话你们问吧。”那女子对风烟举等人根本不放在眼里,和同伴说了这句话后,径自走到一侧的冰崖边,俯看茫茫冰原。  其他三人点了点头,其中一人指着风烟举沉声问道:“几天前,你是不是被一个女子教训了一顿?”  那人说得很不客气,此话一出,风烟举心中大怒,隐约中觉得身后同门的目光聚集到后背,有说不出的难堪。当日被人逼问的事情,事后当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,今日被那人当众揭开,令他大感颜面无光。风烟举本就是心高气傲、刚愎自用的性子,双眉一抬便要反驳,刚一张嘴一股强大的气势直逼过来,将他的傲气顿时击的粉碎。同时,他惊恐地发现,这股气势和前几日那女子的气息一模一样,惊骇之下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,只连连点头。  “她现在在哪里?”那人身形一晃,突然欺到身前,一把捏住风烟举的脖子,杀意大起,目光更加犀利。“噗通”数声,在那人强大的气势威逼下,除了少数几人还能勉强站稳,其余的人已被压得站立不住,纷纷坐倒在地,更别说出手相救了。  “我不知道,不过她极有可能去了沐芳谷。”这一下十分突然,风烟举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,只挣扎了几下,对方灵力吞吐,登时动弹不得。  那人一听微微点头,知道总算是有了确切的消息,手上稍微松了一松,当即追问道:“沐芳谷在哪里?”  “此去两千里!”风烟举勉力朝西南一指,然后忍不住又咳出一口鲜血。  那人一笑,将风烟举往地上随意一摔,而后朝其余三人说道:“走吧!”话音刚落,四人化作四道白光,登时走得无影无踪。  风烟举缓过劲,强压住惊骇回头看了看同伴,人人均露出一幅劫后余生的表情,不禁对这四人的来历暗自揣测。联想到前几日那白衣女子也是追问苦行者的下落,当即省悟过来,莫非是苦行者惹上了极厉害的对头?难怪冰精会如此反常。为今之计,还是尽快离开的好。风烟举朝西南望去,心头一阵狂跳,对同伴大声说道:“收拾一下,我们立刻返回蜃楼!”  那四人速度奇快无比,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,就奔出两千余里。不过这一路狂奔下来,饶是他们修为深厚,也感觉到几分疲乏。  “龙姨,我们歇息一下吧!”在洗剑湖最南端的一座冰瀑前,先前问话那人小心翼翼地向那女子说道。  “嗯!”那被唤作龙姨的女子皱了皱眉,叹了口气说道:“也罢,先歇一歇,等会就去那个什么沐芳谷。”  “龙姨,都怪我们不好,不该贪图下界的景物,”那人一脸的后悔,沉声道:“不过你别担心,以公主的修为,下界的凡夫俗子根本不是对手,一定不会有事的!”  “你们莫要大意,不要忘了,仙界里那些高人,大都是从下界修炼成仙的。”  “是,我们记下了!”那三人同时躬身答应了一句,然后各自布下一个结界,默念法咒祭出灵胎,回复有些枯竭的灵力。  那女子走到冰瀑前,看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冰川,暗暗默念:“阿袖,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平平安安,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!”  这四人均是鸾龙所变,正是紫袖的族人。为首的这个女子唤作龙琴,曾是紫袖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,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,所以紫袖一回到霜月海,她便忙前忙后呵护备至。上次私下到厚土界查探,并在天机山脉对高庸涵出手的,就是她。这一次到厚土界,她本该陪侍在紫袖左右贴身保护,但是紫袖出于诸多考虑,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。无奈,在族中长老的调配下,龙琴带着三名鸾龙侍卫,远远地跟在紫袖身后,相机而动。  在族中长老看来,以龙琴数千年近乎仙人的修为,再辅以三名鸾龙侍卫,即便是遇到仙界或者魔界中人,也不逞多让。以这四人的实力,用来保护紫袖是绰绰有余,更何况紫袖身具鸾龙大帝的血脉,潜力无限,五人联手尽可以横行无忌。由于当日紫袖的态度十分坚决,所以龙琴等人始终不敢靠的太近,以免被发觉后平添一些不快,所以只是在身后三、四百里处徘徊,果然瞒过了紫袖的耳目。就是这一点点分别,却使得后来的事情益发复杂,也益发的惨烈。  这三名鸾龙侍卫,虽然是族中年青一代的佼佼,但却是第一次离开霜月海,对于厚土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。当日跟随紫袖的气息到了九重门,三人以为紫袖在厚土界罕有敌手,于是恳请再三,想要游览一番。龙琴一时心软,准许三人去了一趟蜃楼,而后更是游历了阴魂盘踞的曲堰谷,这么一来自然耽误了几天时间。  A钢挥性陴搅⑼辈呕嵯月叮庾阋员砻鳎缪叹僭妥闲浣还帧G榧敝拢僖簧侠淳痛罂苯洌鹊缴绷耸溉伺ハ欧⑾终庑┤烁静豢赡苁亲闲涞亩允帧;购茫臃缪叹倏谥械贸隽俗闲涞南侣洌酉吕淳鸵匆豢淬宸脊戎校烤褂惺裁锤呤只蛘呓疲尤豢梢越闲涞牧⒄谘诘母筛删痪弧?br/>  由于冰冰带着大队人马追烈九烽尚未返回,因此得以保住了性命,至于冰隙附近留下的几十个冰精,甫一露面就被鸾龙侍卫杀得七零八落。很快地,龙琴等人到了沐芳谷外,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。“装神弄鬼,十三郎,你去把那两个冰雕给我砸了!”  “是,龙姨!”其中一名鸾龙侍卫嘿嘿一笑,整个人突然变得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冲天而起,而后一声龙吟,只见两团淡青色的烟雾当头拍了下去。  就在十三郎跃起的同时,那尊玄元道尊的冰雕仰天大吼,周身的玄冰随即碎裂,而后化作漫天的冰箭激射而出。玄冰剥离之后,一个身高十余丈的巨人,挥舞着两根巨大的冰槌急速旋转,冰槌舞动之际,一股如山的雄厚战意伴随着阵阵虎啸弥漫开来。另一尊纳兰的冰雕突然扭曲变形,瞬间化作一株苍天巨树,无数玄冰凝结而成的枝蔓舒展开来,将那巨人围绕在中间。两个冰雕的变化如此之剧烈,却展现出一刚一柔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,配合的天衣无缝,令众人皆是一惊。  “虎啸长河,灵风饮露!”龙琴等人虽不认识两座冰雕施展的法术,但是风如斗却十分清楚,眼前这两座冰雕根本就是两个成名已久的修真者。一个是源石族人,名叫铁虎,一个是栖绵族人,名叫花灵风;他们的成名绝技便唤作:虎啸长河,灵风饮露!“想不到他们销声匿迹数百年,居然就躲在沐芳谷,成了苦行者!”  风如斗虽大感震惊,十三郎却毫不在意,双掌一合,两团烟雾合在一起变作了碧绿色,朝那株玄冰巨树砸了下来。就见巨树猛然一震,树干仿佛不堪重负一般扭曲变形,摇摇欲坠。一声闷哼,四周的藤蔓猛然间倒卷过来,夹杂着无数玄冰附着在树干之上,树干总算止住了颓势。不过自树尖而下,数条碧绿的细线急速朝下延伸,玄冰巨树发出了阵阵令人牙碎的断裂之声。一阵虎啸,一座方圆二十余丈的大冰块猛地飞到半空,朝十三郎激射而去。  “雕虫小技,也敢拿出来现眼!”十三郎一声冷笑,以手做剑凌空一斩,一道白光划过将冰块一分为二。冰块裂开之后,接连十几个冰块再度袭来,十三郎很轻松地将冰块一一击落。只是他大意之下,不曾注意到碎裂的冰块并没有散开,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了符篆的模样。  “你给我下去罢!”最后一块玄冰被劈开之后,随着一声暴喝,一个巨大的身影凭空出现,踩着散落的冰块如履平地,手中一对冰槌兜头砸向十三郎。冰槌去势极快,而且将敌人的所有去路全部封死,对方除了硬接之外根本不可能躲避。自铁虎自创虎啸长河以来,还从未有人能躲得过他的连环击杀。  大河滚滚而下,泥沙岂能挡得住?不过铁虎、花灵风,甚至是风如斗都没有想到,十三郎不是泥沙,而是一座大山,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!  再大的河流,再汹涌的水势,在大山面前也只有绕道而行。可是铁虎的攻势一旦发出便无法回头,就如同巨浪卷去,要么撞碎在岩石上,要么冲毁一切,所以在铁虎出手的时候结局就已注定! 第二四七章 斗剑 第二四七章斗剑 铁虎和花灵风都是当世第一流高手,尽管他们两人的修为加起来足足有千年之久,不过在鸾龙面前却没有一点机会。十三郎面对铁虎如潮的攻势,仍能一心二用,一面力压花灵风的冰树,一面以硬碰硬一掌拍在冰槌之上。 风如斗虽未出手,却看得清清楚楚。在漫天冰槌飞舞之中,十三郎站在半空不为所动,一下子便找出了冰槌所在,只轻轻巧巧地一掌,顿时将冰槌击得粉碎。这一掌看似简单,却对眼力和修为要求极高,而且出手的时机恰恰赶在铁虎招式前后相继的瞬间,当真称得上是大巧若拙。风如斗对此大为赞叹,心中不禁涌起一个疑问:“这四人好深的修为,究竟是何来历?” 源石族人天生力大无穷,以如此重的身躯而能临空对敌,由此可见铁虎另辟蹊径,已然隐隐有超越巨擎阁的领悟。被十三郎一掌拍到冰槌之上,铁虎猛然觉得一股巨力袭来,灵胎剧震之下只觉得胸口沉闷无比,暴喝声中灵力喷涌而出。冰槌首先承受不住,登时碎成无数冰屑。十三郎身形如同鬼魅一般,倏忽间欺到身前,无声无息地一掌印到铁虎胸口上,石屑纷飞之下,铁虎大喝一声倒栽下来。 花灵风与铁虎心存默契,见状虽然惊骇却不慌乱。双手一连窜法诀击出,漫天的玄冰藤蔓朝十三郎激射而去,而他本人则化作一株参天大树,硬生生将铁虎接住。到了此刻,花灵风已经知道来人厉害之极,当即拖着铁虎退到一边,同时暗暗催动法诀朝沐芳谷示警。失去了花灵风的施法,那株玄冰巨树当即被十三郎给震得粉碎。 “铁老!”玄冰巨树一碎,花灵风同样遭受重创,当即咳了一口鲜血。只是他与铁虎情同手足,眼看着铁虎灵胎碎裂,胸口那团石魂渐呈熄灭之势,早将生死置之度外,切齿道:“诸位好狠的手段,一上来就痛下杀手,你们倒底是何方神圣?” “十三郎,去把那个法阵毁了!”龙琴很不屑地看了花灵风一眼,转而吩咐道。 “是!”十三郎是首次与厚土界的修真者交手,他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是何身份,但是刚才那一番激斗,虽说胜的干净利落,但是多少还是感觉有些吃力。他原本很是瞧不起下界生灵,到了此时,才知道下界能有那么多人升仙,果然不是侥幸,登时收起了小觑之心。 鸾龙部族对于阵法之类算不上精通,因为他们天赋奇高,自然对阵法、符篆之类的取巧之术不甚放在眼里。没有广告的十三郎所依仗的就是强悍的实力,只要实力足够,普通的阵法的确没什么作用。沐芳谷原来的法器被紫袖毁去之后,现在只不过是个极其精妙的障眼法阵而已,在十三郎霸道的轰击之下,很快便被破掉。只见空中闪过一团扭曲的波纹,仿佛是一层薄纱被撕开一般,两尊巨大的冰雕随即闪现出来。这时大家才知道,铁虎和花灵风为何要化作两个冰雕,只是和原物比起来要差了很多。初次见到冰雕,即便是龙琴等人也不禁大感好奇,纷纷跃到空中细细观看,一时间叹为观止。 风如斗静静地伏在云雾中已经整整三天!这三天当中,他隐藏的很好,以至于铁虎和花灵风都不敢肯定他的存在,甚至龙琴等人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踪迹,天翔阁的潜踪匿行之术精妙如斯。但是他内心中却很是苦恼,因为始终想不出该如何避开苦行者的耳目,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谷中。龙琴等人的到来,一举将“虎啸长河,灵风饮露”的铁虎、花灵风除掉,这对他而言,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。只是在看到真正的冰雕之后,风如斗却忍不住心神大动,这完全是因为劈开冰雕的那一剑,激发了他对剑意的痴迷,这一下顿时暴露了行踪。 “哼哼,原来还有人躲在一旁,厚土界果真是藏龙卧虎,小瞧不得啊!”龙琴鼻息微哼,目光却朝远处那团云雾射去。身旁另一个鸾龙侍卫心领神会,如电一般冲了过去,人还没到,以手作剑一道白光凌空劈了过去。 风如斗反应奇快,在龙琴目光转到自己这边时就已知道不妙,此时再无潜藏的必要,当即掣剑在手蓄势待发。那道白光来得极快,尚未近身,一股凄厉的剑意已经将四周的云雾悉数震散。风如斗乃是天生的剑痴,见此情景不惊反喜,长剑一振一股绵绵无绝的柔和剑意吐出。这股剑意乃是受当日高庸涵“生机”的启发,体念到另一层境界,而后结合自身数百年的剑道修为悟出来的,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施展而已。当此难逢一遇的强敌,反而激起他滔天战意,挥洒之际,于意境上的桎梏似乎也有所突破。 出手的这名鸾龙侍卫排行十四,所以被称为十四郎。若说十三郎是浑厚霸道,十四郎便是锐利暴烈。这一剑乃是倾尽全力,所以劈出之后便即收手,因为他自认对方定然挡不住自己这一剑。可是结果令他大为诧异,风如斗虽被震飞数十丈,洒下一路鲜血,却仍旧持剑遥指自己,战意反而更加强烈。 “好!”十四郎忍不住赞了一声,大声说道:“你的剑法很不错,再接我一剑试试!” 能得鸾龙赞一声好,可见风如斗于剑道上的修为更进了一步,当下豪情大发:“请出招!” 十四郎点了点头,神情肃穆,遥遥作了一揖,竟似将风如斗视作可与之一战的对手。只有风如斗自己心里清楚,这是一名真正的剑道高手,对于剑本身的一种尊重;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自豪,因为适才自创的那股剑意,已经得到了面前这位高人的认可。只见十四郎右手凭空一抓,手中顿时多了一柄形貌古朴的长剑,一剑在手气势大盛,朗声说道:“我这一招名叫‘心眼’,以心眼观之,万物亦无所遁形,所以这一剑根本无法回避,你要小心了!” 此话一出,包括龙琴在内也是拭目以待。与十四郎一向亲近的十三郎等两人,深知这位师弟一生沉浸于剑道,脾性从不作伪,而以如此的态度对敌,可见这个长相怪异的鱼人确有真才实学。以龙琴的眼光自然看得出,风如斗的修为比起败在十三郎手下的铁虎、花灵风二人,至多也就高了那么一点点。若是真正动起手来,肯定要比铁虎、花灵风联手要容易对付得多,但是能当得起十四郎这般看重,就足以说明他在剑道上的确有独特的见解。有了这个念头,几人都想看一看,风如斗究竟能不能挡住十四郎的“心眼”。 风如斗丝毫不怀疑十四郎的话,当下凝神以待,抛弃掉所有的杂念,只盯着对方手中的那柄长剑。既然十四郎说“心眼”之前,容不得半点虚假,那就索性将所有华而不实的剑法统统抛诸脑后,只一心一意沉浸在剑道之中。手中是剑,眼中是剑,心中也是剑!就在这不知不觉当中,风如斗在剑道上的造诣无形中又有了提升。 十四郎长剑一抖,一声龙吟响彻天地,在冰川上来回激荡。龙吟声中,就见一道夺目的光华绽放,在这片光华之下,所有阴暗、丑陋的东西仿佛都被照亮,无处遁形。铁虎弥留之际,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往,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,而后石魂渐渐熄灭。花灵风自知不是这四人的对手,但是满腔为铁虎报仇的信念,居然在光华之中消失的一干二净,取而代之的是对种种过往的叹息。 这就是心眼! 不愧是心眼,竟然可以令人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,趁势夺人心魄! 剑意竟然可以修炼到这个样子,不战而屈人之兵,好厉害的剑意! 龙琴等三人对十四郎深为了解,而且修为远在厚土界修真者之上,所以对于“心眼”所散发出的气势,以及背后暗藏的凌厉杀机都还可以抵御。但是换作厚土界的修真者,由于定力不够,很容易被其中的剑意所迷惑,尤其是像花灵风这种身受重创之人,甚至连斗志都被无形中给消磨掉了。 风如斗身在局中,而且全部心神都放在“剑”上,反倒气定神闲。迎着那道光华,手中的长剑直直刺了出去,没有一丁点的修饰、掩藏、多余,只是单纯的一股剑意。这股剑意甫一碰到光华,顿时爆出无数道剑气,似乎想要把光华切碎。光华微微一暗,在无数声轻响当中再度绽放,宛如和风轻抚,自然而然将风如斗及其手里的长剑给裹了进去。此时本是日近当午,阳光正自耀眼之际,突然一道亮光一闪,在瞬间完全把阳光给盖了过去。随后是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,如同珍珠落玉盘一般一划而过。 光华散去,十四郎稳稳站在半空,十分惋惜地说道:“你的悟性很高,居然能悟出这一层道理,若是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大成。不过,唉!” 十四郎对于对手向来十分看重,当然是指他认为当得起“对手”二字的人。这一次他本想留三分力,给风如斗一个机会,也算是对剑道本身的一种尊重。可惜对手突然爆发出的潜力,令他大为失算,措手不及之下灵力不由自主地全部释放出来,出手之时便难以把握住分寸,结果重伤了风如斗。 “无妨!”风如斗在十四郎的逼迫下,刺出了平生最得意的一剑,虽说全身筋骨尽断、紫府支离破碎、灵胎几欲散架,却强撑着半跪在地上,边咳边说:“今日得睹真正的剑道,风某纵死也不枉此生了!”此时此刻仍念念不忘剑道,可谓痴迷到了极点。 “好,好,好!”一连三个“好”字,十四郎不禁仰天长叹,而后正容道:“想不到下界也有这等痴迷之人!你若能不死,日后我定当请你去霜月海一聚;若是死了,我便将你埋在此地,每百年来一次,将我悟出的剑法、剑意施展一遍,以作告慰!” “他灵胎、紫府全给你毁了,还能活么?”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忽然响起,就如同在众人耳边低语一般,“你们本是上九天之人,却在下界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,就不怕仙界怪罪下来么?” “若非是你之前生出这些事端,又怎么会徒增如此多的纷争?”龙琴面容不该,只是屈指朝冰隙处虚弹了几下,跟着传来几声闷哼,然后是一声冷哼,一尾游鱼破空游了过来。 风如斗一见那条游鱼,原本已无血色的面容,瞬间大变,平日的气度荡然无存,哆哆嗦嗦讲不出话来! ? 第二四八章 现形 第二四八章现形 那条游鱼长相十分怪异,通体幽兰,体型细长,尤其令人诧异的是,尖利的鱼嘴竟然吐出一道剑芒。剑芒色呈淡青,看上去朴实无华极其普通,却蕴含着比十四郎适才那一剑更加凌厉的剑意,直直朝龙琴刺来。 龙琴双眉一皱,面色一整,屈指又是一弹,破空之声大起,迎向那尾游鱼。那游鱼似乎极具灵性,对龙琴的一击十分忌惮,身子一阵乱扭然后朝下疾飞,贴着冰面滑出数十丈后,突然一转冲天而起,仍旧迅捷无比地刺了过来。龙琴不慌不忙,拔出一枝发簪在空中连连虚画,只见一道道白色的光圈荡漾开来。那游鱼刚一触及光圈便如同遭受雷击一般,硬是碰出火花,冰川之上平地爆起一连窜的惊雷,声势惊人。 “难怪敢在我沐芳谷撒野,果然是有所凭仗。”纳兰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,从沐芳谷内缓步走了出来,在她身后跟着数十人,只是身边的几人明显受了重创,却是被龙琴适才的几指所伤。纳兰步履缓慢而坚定,望之如闲庭信步一般,实则却快逾闪电,众人眼前一花,她已然飞到半空与龙琴隔空相望。“诸位今日大动干戈,伤我门人,总得有个说法吧?” “把我家公主交出来,否则沐芳谷寸草不留!” “公主?”纳兰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对方说的一定是紫袖,大讶之下暗叫不妙,没想到紫袖居然并非是九界中人,而是来自九重天境!只看眼前这四人个个修为极高,心知这一次的事情很难善了了,可是紫袖背着自己私闯后山禁地,此时当真是生死难料,如何交得出来?就算能交出来,被人打上门来,这口气也实在难以咽下,“什么公主,我怎么不知道?” “你也算是个高手,可惜气度上却落了下乘,哼哼!”龙琴微微摇头,一边手捏莲花指轻轻在发簪上一点,光圈猛然大振,将那游鱼生生逼退了数丈。“这沐芳谷外的禁制就是我家公主所破,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?” “你说的那个人,两天前就已经离开沐芳谷了,我拿什么交给你?”纳兰微微一笑,对于龙琴的讥讽毫不在意,信手一挥一个法诀抛了出去。那游鱼仿佛又有了活力,顿时气势大盛,围着光圈不住打转,伺机便与光圈拼上一下。两人使的法术均是世所罕见的精妙法门,而那尾游鱼和那支发簪也都是顶级的法器,闲谈间斗的是难解难分,嘴上同样是针锋相对。 “胡说,她要是真的离开沐芳谷,我岂能不知?”龙琴脸色一沉,森然道:“你要是再不交人,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了!” 龙琴虽是女子,性情却十分的急躁,而且还有一点,她的护短在族内也是出了名的,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初见高庸涵时,就差一点取了高、审二人的性命。没有广告的这些方面加起来,有时候便显得有些不讲理,但是她在族内身份特殊,所以大家通常都会让她三分。自从发觉紫袖失踪之后,她便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,认为这是极大的失职,尤其在发现沐芳谷内居然有这等高手时,更加担心紫袖的安危。先前对风烟举等人痛下杀手,只是她情急之下的一种发泄,这倒并非说她本性嗜杀。 其实在鸾龙眼中,九界所有的生灵都不值一提,视之如同蝼蚁,便是杀上成百上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就正如小孩子贪玩,将一个蚁穴给烧了,一下子烧死成千上万的蚂蚁,有人会说他残忍么?这个念头是鸾龙、虬齐这种九重天境的神兽天生便有的,不像仙界众仙,大部分都是从九界当中修炼出来的,最起码对族人还有一份关切。这点区别,造成了鸾龙和虬齐对于下界生灵的淡漠,以至于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兽,在世人眼里却同恶魔没有什么分别。 “哈哈哈,好大的口气!”纳兰本是一个单纯的女子,只因为情所困,性子变得乖戾而偏执,听了龙琴满是威胁的话语不怒反笑,淡然说道:“漫说你家公主不在我府中,就算在我也不会交给你。你们打伤了我门人,今日的事情怎么可能善罢甘休?” “十三郎、十四郎、十九郎听命!” “属下在!”三人齐声应道。 “杀了这些人,救出公主!”龙琴倒也干脆,懒得再费口舌,当即一声怒喝,手中发簪脱手而出,朝纳兰袭去。 “不用跟他们讲什么规矩,格杀勿论!”纳兰早已看出,若是单打独斗,除了自己以外,沐芳谷一众苦行者没有一个可与敌人相提并论。不过来人再强,毕竟还没到仙人的境界,只要自己敌住那名女子,剩下的三人在己方七八十位修真者的围攻下,定然讨不了好去。 龙琴只认准纳兰是可与之一战的对手,天生的高傲却使她忽略了对方人数众多,只管朝纳兰攻了过去。两人的修为均已到了散仙的实力,这一下动起手来声势远非修真者所能及,灵力激荡之下,冰川表面转眼间就被切出道道沟壑。冰屑石块被震得冲天而起,劲风扫过,所有人都立足不稳被震出百丈之外,就连重伤的风如斗和花灵风也不例外。若非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,只怕光是这偶尔散落出来的灵力,便足以致人于死地。 风如斗这么一震才回过神来,抬头呆呆地看着半空中,从未见过的激斗。只见纳兰挥舞着一柄金黄色,宛如流沙一样变幻莫测的长剑,身旁是一条游鱼上下翻飞,左右顾盼之间潇洒之极。另一侧的龙琴则大不相同,一袭白衣纹丝不动,手中捏着一枚细细的发簪,如同绣花一样轻灵。若只看两人的动作,宛如翩翩起舞一样,惟有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炸雷般巨响,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凶险。然而,这还不是风如斗所关注的,真正令他震惊以至于失态的,是纳兰手中的那把六尺长的宝剑。以他的眼力,当然看得出来,这把剑就是御风族的至宝——天翔飞剑! 天翔飞剑遗失以来,距今已有五百余年。这五百年来,天翔阁无时无刻都想要找回这把剑,因为普天之下,惟有这把剑中才能真正发挥剑道的至高境界。天翔飞剑相传是震雷界的精华,历经无数年自然凝聚而成,以此之故,和祖缘印一道是为御风族的两大至宝。只是天翔飞剑缘何落到纳兰手中,稍微一想不难得出结论,一定是从洗剑湖中得来,难怪风烟举多年来都是徒劳无功。可是与天翔飞剑结为一体的那尾游鱼,却又从何而来,并且还有几分纤麟鱼的味道,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。 传说,天翔飞剑发挥到极致,可暴涨至三十三尺,且有七种不同的剑意同时释放出来,真正叫神鬼莫测,当者披靡。可见,这位沐芳谷的谷主,对于剑的精髓并不清楚。风如斗自知灵胎尽碎命不长久,当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细沙,手掌一张,那些细沙据说旋转凝成了一块令牌,而后勉力画了一个符篆上去,扬手一抛令牌化作一团黄沙随风而逝。 将天翔飞剑的下落传回天翔阁之后,风如斗只以旁观者的目光,看着双方打作一团,心中不禁暗叹:“高老弟,我已尽力,却还是没能打探出你的下落,实在是对不住得很。不过这四人来自九重天境,是紫袖姑娘的族人,想来他们一定可以将你和紫袖姑娘救出来,我走得也就安心了!”到了此刻,风如斗丝毫没有怪罪龙琴等人的意思,也不以对方不分敌友的行为而心生不忿,单只这份胸襟就远超旁人! 这边,十三郎三人面对七八十位修真者的围攻,虽说奋力拼杀之下,连杀了对方十余人,却终于还是有了寡不敌众的感觉。这些苦行者乃是纳兰多年来,精心罗致的手下,无论修为还是对敌的经验与眼光,均为一时之选。况且这些人朝夕相处,出手之际十分默契,很快便占据了上风。一时间,十三郎等人险象环生。 龙琴与纳兰相斗,算得上是旗鼓相当,至少在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。龙琴越打越是心惊,万万没想到厚土界居然还有这等高手。而纳兰同样不敢有丝毫松懈,她原以为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飞升之后,当世再无能与己抗衡的敌手,没想到在仙界之外,还有一帮人有如此实力,自己以前委实有些自大。两人一般的心思,一般的精妙手段,却因为周遭局势的不同,而渐渐分出高下。 看着三个子侄苦苦支撑,龙琴心中大悔,实不该将下界看的一无是处。可是到了此时,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?是她将三人带到厚土界,自然有责任、有义务保住他们三人的性命,可是该如何做呢?像她们这种级别的高手,灵力、法术、武技之流已经不是最关键的了,真正比拼的其实是对境界的体悟,和对自身心神的把握。 龙琴分神之际,纳兰只一瞬间便察觉出来,手底下的攻势愈发猛烈了。她心里也很清楚,此次结仇当真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若是不能把四人当场格杀毁尸灭迹,只怕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其惨烈的报复。以纳兰的修为当然可以不惧,因为在她而言至少有自保的能力,可是手下这帮和自己一般想法的苦行者,可就难说得很了。对方若真是心存杀机,这么多人就全毁在自己手上了。不说这数百条性命足以令她不安,单说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,也是无法接受的事情。这么想着,更要将龙琴等人留在此地了。 纳兰连施辣手,面庞上隐隐浮现出一层紫气,渐渐地,四周不知何时染上了淡淡的紫色,在阳光下炫出一抹奇异的色彩。龙琴失神之下失了先机,被逼得连连后退,便在此时,偏偏又传来十九郎的惨呼,十四郎的闷哼。侧目望去,十九郎头上翠绿的高冠被斩掉一截,那其实是鸾龙头上的灵角,可与灵胎相提并论,这一下自然是遭受重创。至于十四郎倒看不出有什么外伤,但是身形已显凝滞,显然也不妙得很。 “难道当真会丧命于此,丧命于下界生灵之手?”龙琴岂能干休?一念及此,再也顾不得惊世骇俗,当即摇身一变现出真身,却是一条体长几近百丈的鸾龙。鸾龙一对铜铃巨眼射出凶光,跟着大吼一声:“现形!” 四人下凡之时,族中长老曾再三告诫,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可泄露身份,以免引来仙界的干涉。所以即便是刚才被斩去了半截灵角,十九郎也不敢显露原形,此时见龙琴现出真身,三人齐齐大吼,变回本来的模样。 这一下,鸾龙的龙罡得以完全施展,龙息吞吐之际风云为之变色。就凭这股天生的气势,一众苦行者不由自主停手退到一边,他们从未见过鸾龙,此时无不大惊,纷纷驻足惊叹。 原本就奇寒无比的冰川,此时更多了一股肃杀之气,直逼得人心底泛出阵阵寒意! PS:大家看书图个高兴,我写九界以来一直都是免费,也是为了图个高兴,所以即便是更新慢了点,也希望大家别说一些让人不高兴的话。总之,大家好才是真的好! ? 第二四九章 俱伤 第二四九章俱伤 趁着众人一愣神之际,十三郎等人迅速靠到龙琴身边,四条鸾龙盘旋在天空,互为犄角之势,气势登时大壮。麒麟小说龙罡如山一般压了过来,完全盖过了对方的声势,以至于修为稍弱,又或是适才伤在十三郎等人手中的苦行者,心神震荡之际竟然没了斗志。不过十九郎重伤,十四郎背上的一只翅膀被烧得体无完肤,也不大可能支撑太久,龙琴当机立断,决定就此退出沐芳谷,而后再细细打算。 “我断后,你们先走!” “龙姨,你也要小心!”十三郎没有任何迟疑,托着十九郎朝天上飞去,十四郎紧跟在他身后。三人都知道,龙琴的修为在四人当中最高,只有自己走了她才能真正解除后顾之忧,到时候自然是进退自如。从刚才的交手来看,对方虽然有鱼人一样的生灵可以飞翔,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是凭一口气跃到半空,无法停留太久而已。所以十三郎很聪明,直接朝上飞。 纳兰虽说师承仙家,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神威的灵兽,一时间同样是瞠目结舌。只从鸾龙身上雪白的鳞片,像极了传说中炼器的极品材料仙鸾龙磷这一点,猜测出四人的来历,心中愈发不安。看到十三郎等人想逃,当即大喝:“休要管他们是什么来头,今日一个也不能放走!”说完,将天翔飞剑甩手击出,跟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尾古琴,开始拨弄琴弦。 天翔飞剑一离手,那条游鱼瞬间游了过去,张嘴将剑吸进嘴里,而后尾随在十四郎身后,吐出一道丈余长的剑芒狠狠劈了过去。天翔飞剑乃是御风族的至宝,尽管纳兰不识剑性,只发挥不到三成的威力,但也不容小觑。十四郎是剑道高手,自然感觉到了天翔飞剑内在的灵性和杀意,当即转身喷出一口龙息,将剑芒震到一边,而后探爪就想将游鱼抓在手中。十四郎是见猎心喜,游鱼自知敌不过龙息,跟随琴声倏地闪到一边。 此时三人不过离地六、七十长,就这么稍稍一缓,十几名苦行者已然跃到半空,同时朝十四郎出手。由于众人出自不同种族、不同门派,这一下出手五花八门,无一不是厉害的法术,其间更夹杂着几样法器。 十四郎临危不乱,长长的身子突然蜷作一团,跟着猛地舒展开来,龙尾一摆硬受了身后两名苦行者的攻击,而后将其击落。双翅一振不退反进,疾冲进人群之中,身形一晃又化作人形模样,左右手各执一柄长剑,爆出两团白光卷了过去。这一下出其不意,众人的法术原本对准的是他庞大的身躯,陡然间失去了目标纷纷落空。没有广告的措手不及之下,当场又有两人被白光卷了进去,一声惨呼过后,被生生斩成了数段。 但是苦行者毕竟占了人数上的优势,尤其是追上来的还有几名御风族人,他们同样都是用剑的高手,而且更擅于刺杀。这些人能被纳兰挑中,无一不是心性坚韧之辈,眼见同伴惨死,不但不惧反而爆发出更加旺盛的斗志。那几名御风族苦行者趁着十四郎受到反震,身形微滞之际,分几个方向同时出手。每个人的目标都很明确,并不是非要将对手置于死地,而是瞄着他的破绽,只求一击得中伤了对方即可。五个人,五柄剑,若都能刺中,十四郎即便不死,也定然没有再战之力。 别说是单打独斗,就算是是以一敌二、敌三敌四,在十四郎而言都不在话下。可是他受伤在前,又被十几人围攻,再想要同时对付五把剑,无论如何也显得十分困难。盛名之下当然没有虚士,十四郎毫不理会其余人的攻击,只一心一意对付同时刺来的五把剑。这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,将十四郎和那五名御风族苦行者卷在里面,同时喷出一颗白色的内丹,将其余七八个敌人的攻势完全接了下来。 来人正是十三郎!十三郎在前,将十九郎送到百多丈的高空,才折返回来,正好在危急关头赶到。眼见十四郎被十几人围攻,生死悬于一线,登时吐出内丹龙珠,不惜用本命真元拼命,这也是十三郎愤怒至极的举动!在下凡之前,几人何曾想到会被下界生灵逼得如此狼狈?堂堂的鸾龙,今日居然被迫退避三舍,简直是奇耻大辱!到了此时,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彻底被激发出来,颌下龙珠蕴藏的灵力轰然爆发。 一声巨响过后,几条人影被震得倒飞出去,半空中撕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,当即有三名苦行者被扯进了虚空之中。虚空的大门一开即合,那三人再无半点踪迹,生死未卜。十三郎灵力在瞬间耗尽,只能勉力漂浮在空中,身边的敌人则一个不剩。与此同时,内圈中,一连窜金铁交鸣之声暴起,几条人影一合即分,十四郎浑身鲜血,仍傲然站在原地。再看那五名御风族苦行者,两人丧命,两人断臂,全部摔落到地上,只有一人还留在圈中。那人面色凝重,死死盯着十四郎,突然吐出一口鲜血,手中的长剑一寸一寸断裂,每断一寸那人便吐出一大口血,到最后整个身体都爆裂开来,化作一团血雨。 “十三哥,你怎么样?”十四郎双腿一软,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,一张嘴却是询问同伴的伤势。 “灵力全部用光,几天之内是没法动手了。”十三郎深吸一口气,问道:“你呢?” “身上大小十几道剑伤,灵胎一塌糊涂,伤势和你差不多。”十四郎强自运转了一下灵力,沉声说道:“不过还能再战!” 适才那一下交手,无一不是险到极致,但是两人联手在瞬间杀伤了对方十几名高手,众人皆惊,苦行者的气势为之一夺!剩余的三十多名苦行者尽皆大震,这等惨烈的打斗,对于多数人而言根本未曾遇到过,至少在修真界,鲜有人能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下仍能活命。尤其是两人威风凛凛地浮在空中,龙息牢牢锁定众人,相顾之下都是一脸的惊骇之色,一时间竟然无人再敢上前。 这时十九郎去而复返,也飞了回来。此时反倒以他的伤势最轻,灵角虽被斩断,足以影响到日后的修行,但是刻下却仍有几分战力。不过眼下已是两败俱伤的局面,十九郎趁着一众苦行者惊惧之际,搀扶着两人飘然而去。众人回过神来想要再追之时,三人的身影早已没入云端,片刻即不见了踪影,只能徒唤奈何了。至于纳兰和龙琴的争斗,到了这种程度,已经不是苦行者所能插手得了,就连想要靠近一点都凶险万分,所以众人只能远远观看。 这时两人的斗法也已到了关键时刻!纳兰的古琴乃是仙人所留,琴名九天,专用来伤人灵胎元神,每拨弄一下便有数道无形的音波激射而出,端的是厉害无比,令人防不胜防。况且还有游鱼携着天翔飞剑之威,在一旁伺机偷袭,龙琴只能一力苦守。不过龙琴也使出了看家法器,用一条丝带编织出一个好大的罩子,将音波牢牢挡在身外。而她先前祭出的发簪,在与天翔飞剑的碰撞中,已被斩的满是缺口,堪堪欲碎。 纳兰看似占了上风,实则不然。她接连发力,甚至在拨弄九天古琴之时,连连变换了五种音调,宫、商、角、徽、羽五音连发,始终无法穿透那层柔软的罩子。九天古琴是仙器,催动之下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,纳兰已有力不从心之感。当日在灵渚古墟的神庙之内,紫袖勉力催动云霄瓶用来对付景嵘,时候被因为灵力耗费太多,不得不静养了一段时日才慢慢恢复过来。而纳兰此时的情形,与紫袖当日相仿,其中的得失她自己也很清楚,因此更要将龙琴击杀,否则对方日后卷土重来,委实不知该如何抵挡了。 龙琴的丝带虽不是仙器,却是用自身的仙鸾龙磷炼制而来,尽管不能拿来伤人,用来防身是再好不过的。就算是当年的仙界众仙,也时常有人到霜月海拜会鸾龙大帝,讨上几片仙鸾龙磷炼制渡劫法器。所以无论纳兰使出什么法子,一时半会也决不可能攻进来,反倒是此消彼涨之下,龙琴身前的罩子越来越大,有反过来将纳兰裹在里面的趋势。可惜她修为尚有不足,所以修炼出的这条丝带仍有极大的隐忧,并不能支撑多久。到了这步田地,两人都在苦苦支撑,却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形,灵力激荡之下均暗暗心惊。 “你琴声由低沉转为高亢,看你还能弹多久!” “你的罩子由红转青,又能好到哪里去?”纳兰猛然一拨琴弦,一道音波化作有形的锋刃,“噗”的一声斩在罩子上,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传来,丝带已然裂了一条口子。游鱼瞅准时机,顺着撕裂的地方钻了进去,直接斩向龙琴修长的身躯。 “好畜生!”龙琴正自全力抵挡九天古琴,根本无暇应对天翔飞剑的剑芒,而发簪早已破碎不堪。一声娇叱,龙息瞬间布满全身,硬生生受了游鱼一剑。身子剧震之下,丝带终于露出破绽,纳兰见状大喜,全力拨动琴弦,发动最后一击。龙琴闷哼一声,颌下龙珠大放光华,和音波硬拼了一记,借着反震之力冲天而起,朝天外飞去。 受到龙息的反震,游鱼悲鸣着重重摔到冰面上,双目黯淡无光,再无先前的灵动。纳兰同样被龙珠光华击中,吐出一口鲜血,周身酸软无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琴遁走。她心里明白,要不是自己有仙器在手,能否击伤龙琴还真说不准。适才最后那一招,她已经是竭尽全力,结果仍旧没能击杀对手,实在是大为不甘。 “启禀玉霄王,属下等无能,被那三人给逃了!”众人眼见纳兰得胜,一道上前躬身施礼,只是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安。 “这怪不得你们,我一样没能留住他们!” “敌人受了重伤,想来逃不远,属下这就去把他们追回来!”怎么说冰沐原也是苦行者的地盘,被人杀伤己方三四十人,而且还给人跑了,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。 “不用追了,”纳兰摇了摇头,叹道:“把所有在外的弟子全部召回来,只等十天之后,我们就离开沐芳谷,这里是呆不下去了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众人的话还没说完,纳兰摆手道:“这四人背后是整个鸾龙部族,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。这几天将谷中打点一下,我们去玄冰裂隙住上一段时间。” “属下遵命!” 众人抬着伤者和同伴的尸体,默默回到沐芳谷,各自分头打理一应事务不提。纳兰独自一人呆呆地站在谷外,略微有些痴迷地看着玄元道尊的冰雕,喃喃自语:“要不是因为你,哪里会有今天的变故?无忧啊无忧,你走都走了,还要害我到什么时候?” ? 第二五零章 对峙 第二五零章对峙 纳兰最后一击倾尽全力,以散仙的修为和仙器的霸道,加上天翔飞剑拦腰一斩,龙琴自然难以抵挡。若不是最后关头凭借龙珠内的本命真元,将九天古琴的音波挡去了大半,她能否全身而退还是未知。循着十三郎等人留下的淡淡龙息,很快在一处山谷内找到了三人,三人此时均已化作人形,看上去疲惫不堪。眼见三人均是伤痕累累,龙琴不由得痛声道:“这次下凡,我实在是太大意了,你们伤势如何?” “将养个几天,至少能恢复七八成的实力,只是——”十三郎看了十九郎一眼,惋惜道:“十九弟的灵角伤得很重,日后修行只怕很难再有所突破了!” “什么?”龙琴大惊,转眼看去,这才发现十九郎头上的高冠只剩下半截,大感怜惜之下自责道:“十九郎,都怪我不好,回去以后我会求几位长老,尽力把你的灵角治好!” “龙姨,你不用担心,”十九郎本人倒很看得开,淡淡笑道:“我的资质本来就不算太好,论悟性不及十三哥,论心性不及十四哥,即便是灵角无恙,也不大可能修到仙人境界。倒是龙姨你的对手,乃是下界罕见的散仙一级高手,不知伤得怎么样?” “我们两人的修为半斤八两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只是我没想到,那人手上居然拿的是仙器,吃了点亏,不过伤得不算重。”龙琴说到这里面容稍缓,微笑道:“我虽然受了点伤,但是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,估计也是灵力枯竭,灵胎虚弱不堪。” 三人听了大为放心,既然对方最厉害的角色同样受伤,其余的人即便追来也不会有太大威胁。“那么,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?” “先疗伤!”龙琴当即答道:“十天之后我们再去沐芳谷一趟,不过这一次我们暗中潜进去,务必要找到公主!” 龙琴与纳兰不约而同地将时间定在了十天之后,却不料另有一队人马也赶了过来,恰好在十天后的大清早杀到沐芳谷外。世间很多事都巧到了极点,实在难说得很! 龙琴此时已经不敢再小瞧厚土界,所以在山谷处布下了三道禁制,她已经无法再容忍十三郎等人受到什么损伤,更何况还是在疗伤的关键时刻。这十天来,她透过禁制隐隐察觉到谷外时常有人经过,不过人数很少,多为三五个人,以为是苦行者也就不甚在意了。鸾龙的禁制当然要比厚土界高明得多,况且又布了三层,所以将四人的身形以及气息隐藏的极好,不虞有泄露的风险。等到十天期满,四人的伤势均好的七七八八了,于是再度朝沐芳谷而去,赶到谷外时已经是巳时初刻了。可是谷外的情形,却令四人大感诧异! 在沐芳谷谷口处,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修真者,这些修真者分作两派,泾渭分明。一边当然是沐芳谷的苦行者,另一边龙琴等人也不认识,领头的是一个浑身冒着烈焰的炎焱族人,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蕴水族女子。 十三郎粗粗看了一下,双方各有两三百号人,一啊皮剑拔弩张的味道,不由得奇道:“龙姨,这些人似乎也是来沐芳谷找麻烦的,倒不知所为何事?” “管他们做什么,沐芳谷越乱对咱们越有利!”龙琴眉头微微一皱,猛然间想了起来,自从踏上冰沐原之后,这一路好像少了一个人,难道公主到此,和这些修真者的目的是一样的?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,那个令公主倾心的高庸涵,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,能召集到如此多的修真者? 这两百余位修真者,正是水涟漪从凛风岗搬来的救兵,是十二叠鼓楼在北洲大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手了。其中不乏一些仅供联络奔走之人,这些人的修为不高,但是听闻鱼翔阁主事遇险,都急匆匆赶来了。这也是自十二叠鼓楼创建以来,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杀手聚在一起,可谓是盛况空前。其中不乏同门、同族,也有一些是势不两立的仇敌,不过大事当前,并且碍于杜若亲手订下的规矩,也无人敢掀起事端。 水涟漪不愧是当年蕴水族族长水倾湫的孙女,世家子弟行事果然与常人不同,除了心思缜密之外,考虑的也很周全。在她看来,如果直接告诉众人真相,只怕对于高庸涵日后执掌十二叠鼓楼,会造成很大的麻烦。毕竟,堂堂的一派宗主被人掳了去,怎么说都不大好听,更何况手下还是一帮桀骜不驯的杀手?所以水涟漪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,将遇险的人换成了烈九烽,因为非鱼翔阁主事一类的大人物,是不能将北洲大陆的杀手全部召集起来的。众人星夜赶路,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冰沐原,然后在沐芳谷外汇合。 在千里冰川之上,水涟漪找到了烈九烽留下的印记,顺利地找到了一直与冰冰等人游斗的情郎。当日烈九烽摆脱了冰精的围攻,并没有单纯的逃命,而是仗着修为高深,不断与冰冰等人游斗。他考虑到,风如斗若要潜进沐芳谷,在暗中打探高庸涵以及紫袖的下落,自己就必须尽可能地将冰精引开。不论风如斗如何对付苦行者,总之在烈九烽而言,能拖住冰冰等人总是好的。基于这种想法,一路游斗之时反倒会时不时偷袭冰精,使得冰冰怒不可遏,誓要将烈九烽碎尸万段。 以烈九烽的修为,当然不可能再落入冰精的包围当中。但这里是冰沐原,是一片冰天雪地,而且还是冰精的老巢所在,况且冰精的实力不弱,人数也不少,十几天奔波下来他已有精疲力竭之感。幸亏水涟漪带人及时赶到,要不然烈九烽还真的只有往东退却下去。以十二叠鼓楼的实力,又是一帮子生力军,对付起同样疲惫不堪的冰精,自然甚是轻松。一场恶斗下来,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,冰精还是死伤惨重,尤其是冰冰,要不是仗着修为高深,只怕也会丧命。不过在水涟漪的狂攻之下,冰冰伤得也不轻,至少几年之内恐怕都不能出手了。 解决了冰精,烈九烽带着一帮子杀手马不停蹄赶到了沐芳谷,又与一些等候在这里的属下汇合一处,而后浩浩荡荡杀将过来。说来也巧,纳兰及一众苦行者,龙琴等四人,还有烈九烽的十二叠鼓楼杀手,选的日子居然都是同一天!这几天来,接到消息的苦行者,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,所以在龙琴等人大闹了一场之后,沐芳谷的实力不降反升。如此多的修真者到了谷外,苦行者当然不可能不知道,于是便有了谷口对峙的情景。 苦行者领头的,也是一个炎焱族人,不过比起烈九烽,此人身上的烈焰要黯淡了许多,但是烈九烽对他却十分恭敬。正是因为这一点,双方一见之下并未大打出手,而是很费了一番口舌。龙琴等四人到来之时,双方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了。 “师叔,我一向敬重你,而且当日曾多蒙你照应,再说我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苦行者,所以并不想和诸位兵戎相见。”烈九烽说的是真心话,所以显得很诚恳,“我只是想要你们放了我两位朋友,只要你们放人,我立刻就走,这场过节咱们一笔勾销,如何?” “阿九,你这是威胁我么?” “不敢!”烈九烽仍是一脸的恭敬,但是口头上却一点也没有松动:“师叔乃是世所公认的贤者,自然会体谅我的苦心,不会让作晚辈的为难,是不是?” “这个人的话很厉害,修为也还过得去,倒有几分本事!”听到这里,龙琴已经明白,这一帮子修真者的目的和自己差不多,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还要救高庸涵,而己方四人只关心紫袖。于是转而对十三郎等人低声说道:“这些人等会一打起来,咱们就趁机进谷,务必要找到公主!”十三郎等人重重点头,至于数百名修真者的死活,便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了。 “阿九,你现在长进不少,知道拿话挤兑我了?”那人淡淡一笑,说道:“我不管你哪里找了这么多修真者,就冲你今天这等作法,日后便会引来大祸。你知道的,我向来都很看重你,不想你误入歧途,只要你现在醒悟低头认错,我会向玉霄王帮你求情的!” 此话一出,十二叠鼓楼这边一片大哗。他们个个都是被烈九烽和凤天一叶、苏妙淼引入楼中,对于三位管阁主事相当的敬畏,更何况三人背后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月先生。此时见一个几乎毫无修为的炎焱族老者,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言不惭的话,登时鼓噪起来。 “普照尊者,九哥尊敬你,并不等于怕你们沐芳谷!”水涟漪忍不住插嘴道:“你们当日布下陷阱暗算我们,难道就是英雄所为?只可惜你们做的不彻底,而且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等实力,今日可曾有了悔意?” “哈哈哈!”普照尊者仰天大笑,良久才露出一幅悲天悯人的神情,肃然道:“我们这么做,完全是为了厚土界的太平,为了天下苍生!这番苦心日后定然会大白于天下,所以我要奉劝诸位,回头是岸!” “到了现在还说这种话,就不怕贻笑大方么?”水涟漪冷冷道:“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人,否则沐芳谷今日便是血流成河的局面!” “阿九,你真的要动手么?”普照尊者不再理会水涟漪,转而望向烈九烽。 “师叔,什么天下太平之类的大道理,我不懂,也不想懂,但是我知道我欠我朋友一条命!”烈九烽一字一顿说道:“所以,今天我一定要救他!” 修真者不是神仙,仍然有世间的七情六欲。能成为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本就是性情上有些怪异的人,而这种天天过着刀头上舔血的人,对于一个“义”字大都看得很重。他们当初接到的消息是烈九烽有难,后来见这位鱼翔阁主事没什么大碍,不免觉得水涟漪的话有些夸大其词。而后一脑子疑问地到了沐芳谷,直到现在才算听明白,原来是为了主事的一位朋友。不过大多数人听了烈九烽的话,都觉得很痛快,因为这句话激起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一种共鸣。 “沐芳谷是什么东西,敢拦咱们烈大哥?” “不放人,咱们不会自己进去找么?” “要打便打,和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?” 十二叠鼓楼中一些性情急躁的人,纷纷破口大骂,普照尊者见状叹了口气,朗声道:“阿九,你真的不肯罢休么?” “师叔,恕我无礼了!”? 第二五一章 惨烈 烈九烽话音刚落,几名十二叠鼓楼的杀手按捺不住,登时出手攻向普照尊者。普照尊者修为尽失,即便是在纳兰的指导下重新修行,此时不过等于是刚刚踏入修真的门槛,哪里抵挡得住迎面而来的几道杀气,身旁立刻抢出几人将来人纷纷截住。由于双方出手的均有数人,这一动起手来,场面旋即大乱,出现了修真界难道一件的混战局面。而这种完全不顾以往通例的情形,自九界坍塌以来,也只是在横水血战时出现过一次,事已至此便不是人力所能掌控了! 当日横水血战,明着虽是因为大衍国的内部权力之争,将大部分种族、甚至是修真门派卷入其中,实则是各族、各派多年来的积怨藉此爆发而已。横水血战是史无前例的大战,标志着世间已然混乱到了极点,而修真界也在其后绵延百年的混乱中死伤无算、元气大伤,以至于修行之道日渐式微。如今,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,先是丹鼎门携各派高手杀上天机峰,而后又是沐芳谷外五六百修真者的混战,这些都说明了什么? “莫非这便是乱世的征兆?”普照尊者长叹声中,被苦行者抢回阵中。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自虚空中闪了出来,一把抓住普照尊者,将他放到一头巨大云豹的背上,风驰电掣一般朝场外奔去。普照尊者尽管没了修为,却极受纳兰以及一众苦行者的敬重,这下变故横生,顿时便有几人怒喝声中出手攻向那人。苦行者的实力均自不弱,而那人也是修为高绝,在众人围攻下暴喝一声,宛如平地一声炸雷,而后双手一挥凭空多出两面黑黝黝的巨盾,将所有的攻击完全挡在身外。这两面巨盾就像是无端竖起了两道铜墙铁壁,护着云豹和普照尊者闪电般冲了出来,瞬间消失在莽莽冰川之上。 出手的那几名苦行者顾忌普照尊者的安危,所以出手之际都留了三分余地,没想到却被那人以这等蛮不讲理的手段给硬生生冲了出去,尽皆愕然。片刻之后,一人突然醒悟过来,大笑道:“我知道那人是谁了,普照尊者定会安然无恙!”说完,转身朝敌人杀去。 普照尊者初时一愣,以为是对方隐藏在暗处的高手,定睛再看时心头大定,只是默然随着那人一直朝东而去。奔行了数里之后,周围再无一人时方才欣然说道:“上人,想不到你也赶回来了,看来我上次所言之事,你已经答应了?” “我看你是被玉霄王给彻底弄迷糊了,怎么一见面就老提那事?”那人微微一笑,而后摇头道:“我闲云野鹤惯了,受不得约束!” “唉,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肯加入沐芳谷了。”普照尊者一脸的惋惜之情,皱眉道:“你们诡门如今四分五裂,你奔走了这么多年,还不是没有任何结果?这又何苦呢?” “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,就像是你离开熔海崖之后的所作所为,还不是一样?” “这两件事如何能相提并论?”普照尊者大声道:“我是为了天下苍生,而你,堂堂的诡门狂君上人,却只是为了诡门的一统和在修真界中的地位,高下立判,岂可同日而语?” 这人正是行踪不定的狂君上人!多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,以苦行者的身份行走于世间,为的就是实现前宗主诡鹏的遗愿。可惜由于天性使然,诡门内部始终纷争不断,令他着实有些心灰意冷。当日天机峰之行,他获知丹鼎门邀请一些苦行者前往天机门,一时好奇之下静极思动,却不料见到了高庸涵手上的藏鸦指环,登时又激起了往日的回忆。其后的一年多时间里,这个年轻人声名鹊起,不禁令人刮目相看,狂君上人以些许的渊源,自然对高庸涵暗自关注。等到沐芳谷的召集令一出,几方面的原因凑在一起,他便悄然赶了回来。 两人相识已有两百多年,兼且性情相投,而且普照尊者并不以狂君上人的过往为然,反而对于他当初摆脱九大门派的追杀赞叹不已,以此之故两人结为了知交。自从归入纳兰门下,普照尊者便深深认定,纳兰所言才是天下得以太平的方法,于是力劝狂君上人入沐芳谷,可始终未能如愿。纳兰的做法在狂君上人看来,不但可笑而且可怕,所以一直都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。想不到时隔数年,两人刚刚见面,普照尊者又提出了这个话题,而且更加狂热。 “我们已有二十多年没见,而且我刚刚把你从十二叠鼓楼杀手的手中救了出来,你就这样子损我?”狂君上人苦笑道:“这件事咱们已经说了很多遍了,没有必要再争下去了吧?” “是我太心急了!”普照尊者闻言一愣,随即哑然失笑,看着云豹奔行的速度越落越快,不禁问道:“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?” “现在沐芳谷一片大乱,苦行者和十二叠鼓楼的仇结得很深,日后的仇杀一定少不了,况且你现在修为尽失,我打算带你离开一段时间。”察觉到普照尊者的眼神不太对劲,狂君上人连忙摆手:“你别多心,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前头,你就算想继续传道,至少也得等事态平息之后不是?这段时间,咱们老哥俩正好叙一叙。” 普照尊者心中一暖,知道狂君上人所言确是实情,唯有点头应允。身后的雪山越来越小,心情转瞬沉重起来,不知道沐芳谷的战局如何,心中默默想到:“上次横水血战的由头是叶长亭,这一次是高庸涵,两次都是人族中人引发的事端,这当中难道真是巧合么?”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此时沐芳谷外已是乱作一团,数百名修真者的大混战,声势惊天动地!各种法术碰撞在一起,激起满天的流光异彩,将沐芳谷照的透亮无比,足以令日月无光。各种法器漫天飞舞,宛如一个个绽放的烟花,却掀起了迅猛的狂风、暴雨、冰雪、流星,将冰川砸得支离破碎。各种武技伴随着怒吼,发出巨大的声响,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凛风岗,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和沉闷的轰鸣。这一战,必将流传于后世,为后人所惊叹! 刚开始的时候,双方还会念及到香火之情,动手时多半找的是异族修真者,可是随着战况的惨烈,这样的顾忌越来越淡,直至完全消失。在人数上,苦行者要多出两分;在实力上,比起十二叠鼓楼的参差不齐,也要略胜一筹。不过两三个时辰,烈九烽这边已经伤亡过半,面对苦行者的猛攻倍感压力大增。 伤在烈九烽和水涟漪手下的苦行者,已不下十几人,其中不乏昔日的同门。就像水涟漪,在看到烈九烽被三人围攻之际,不顾其中一人正是以前的一位同族长辈,情急之下痛下杀手,在那人惊愕失神之下将其当场格杀。类似这种情形还有很多,打到这时,众人都已杀红了眼,哪里还能顾及到什么情分。 在烈九烽的印象中,沐芳谷的苦行者不过数十人,自己一方人多势众,要救出高庸涵和紫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他没有风如斗的运气,没有见到当日纳兰同龙琴交手的情景,如果见识了纳兰的手段,一定不会这般冒失。同时他又比风如斗幸运,因为不会遭受池鱼之殃,不会因此而灵胎尽碎,性命难保。就算纳兰一直没有现身,但是到了此刻,烈九烽心中已是大为失悔,悔不该自以为是贸然出手,以至于造成这等不可收拾的局面。 眼见一名同伴被两名苦行者夹攻,措手不及之下,被一节从地底钻出的藤蔓缠住,那根藤蔓瞬即又冒出十余根枝条,刺入其体内。那人大喝一声,张嘴吐出一枚内丹,内丹化作一只三头怪雕,扑到面前那个千灵族苦行者身上,硬生生扯出对方的灵胎与之同归于尽。烈九烽见状目眦迸裂,顾不得身边两名高手,暴喝声中双翅一振洒下一片火海,八重叠炎挟着一道火柱全力击出,击向那名栖绵族苦行者。 要是高庸涵在场,一定可以认出这名栖绵族苦行者,此人正是当日在幻石峰真玄观,与重始宗同路的枯木大师。枯木能与遣云真人纠缠那么多年,修为自然不弱。当初之所以败给高庸涵,完全是被火螈扰乱心神在先,而后高庸涵以生机将九牙修木的灵气吸走,这才败下阵来。真正要是以生死相搏,以高庸涵当时的修为未必会是对手。 枯木诱杀了那名敌人,却没料到那人凶悍之极,临死前居然放出内丹拼命,待要出手相助已自不及。正在感叹忽然心生警觉,只觉得一股暴烈无比的热浪袭来,此时已来不及转身,只本能地朝一侧闪去,同时将九牙修木拍入地下,身后瞬间竖起一道木墙,勉强将烈焰挡在身后。等到他转过身,木墙几乎被焚烧殆尽,跟着又是一掌拍在冰面上,借助冰川寒气终于将烈焰扑灭。 自败给高庸涵,从幻石峰真玄观铩羽而归,枯木便引为奇耻大辱,回到沐芳谷后专门找纳兰讨教了一些修真难题,自觉修为比当日大有长进。炎焱族天生是栖绵族的尅星,如果是同等修为之间的拼斗,栖绵族铁定不是对手。烈九烽的厉害,枯木早已看在眼里,自知不是对手,故而并未参与围攻。此时居然挡住了对方全力一击,心中大喜,暗想自己莫不是又有精进?待到收回九牙修木才大惊失色,烈九烽适才那一击,竟然将取自元木神树枝干炼制的法器,烧得没有了灵性,这件法器基本上已经废了。一生心血毁于一旦,惊怒交加之下,枯木呆若木鸡,立在当场! 烈九烽已无暇顾及枯木,刚才含忿一击后背空门大露,被对手当中的一名御风族苦行者乘虚而入,一剑插在了背上。所幸那柄剑只是一柄短剑,刺入体内不过三寸,但是剑上的杀气却已刺伤了灵胎。烈九烽在剑锋刚刚刺入体内之时,直接用灵胎天火将短剑熔化,那御风族苦行者见机极快,当即弃剑后退,仍被天火追击而来,全身燃起大火。旁边一名蕴水族苦行者一扬手,一汪寒气击了过来,将天火隔断,同时将同伴身上的大火扑灭。 短短一瞬间,烈九烽毁了枯木的九牙修木,同时将一名御风族苦行者击退,可是先被刺伤灵胎,又被寒气侵入紫府受了重伤。相较起来,那名御风族修真者伤势虽有些吓人,却只是外伤,要轻得多。 烈九烽吐出一口烈焰,剧烈咳嗽了几下,跟着一运力面色隐隐呈现出金芒,大声喝出一个字:“退!”? 第二五二章 剧斗 一声令下,十二叠鼓楼的一众杀手齐齐发力,顿时将对手逼退数步,而后朝东退却。烈九烽退到水涟漪身边,甩手将天火囊扔到空中,几个法诀打了出去,同时急呼:“漪漪,快走!”水涟漪虽也有伤在身,但是比起烈九烽要好的多,当即将他一扶转身便走,反手洒出一片水雾将两人身形隐去。 一些苦行者正要追赶,一位炎焱族苦行者猛地抬头,看到天上的天火囊瞬间膨胀,登时大呼道:“大家小心,这是焰阳宗的法宝!” 话音未落,只见天火囊内弹出几个小火珠,小火珠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迎着烈九烽那几个法诀贴了上去,法诀化作几道火光,扑进了天火囊中。天火囊一缩跟着一张,一股炽热无比的天火倾泻而下,沐芳谷外顿时化作一片火海。这火极其古怪,一落地便腾起数道烈焰,每道烈焰里均发出一声凤鸣,跟着化作一只只火凤朝苦行者扑去。一时不防之下,有数十人被烈焰卷了进去,惨呼声中众人纷纷施展法术、祭出法器抵挡烈焰,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火全部扑灭。可是几名修为稍差的苦行者,已然化为灰烬,就连灵胎也被熔化。 “好厉害的天火!”看着惨死的同伴,还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冰川,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冷气。一些年长者不禁回想起六百多年前,当时的原界帝君命手下攻打熔海崖,结果在寥廓熔城下被一把天火烧得七零八落,此情此景何其相似?炎焱族不愧是九大种族当中,最令人生畏的一族!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火一阻,就连分等人早已无影无踪,众人也就不再追赶。这时天火囊似乎被抽干了一样,迅速瘪了下来摔到地上。那出言示警的炎焱族苦行者上前几步,将天火囊捡了起来,仿佛是勾起了某些回忆,陷入到沉思当中。 “霓阳真人,这是什么法宝,如此厉害?”一名栖绵族的苦行者犹自心有余悸,忍不住出言问道。 “这是焰阳宗的一件至宝,是专门拿来装天火的!”霓阳真人不禁暗思,这样的至宝居然被人盗了出来,莫非是族中除了什么变故,否则怎么会这么不小心?一念及此越发不安,回身朝众人一拱手,说道:“各位,我要会熔海崖一趟,将天火囊还给焰阳宗,失陪了!” 霓阳真人百余年来一直避世静修,对于烈九烽其人其事不大清楚,所以心中有一大堆的疑问。而烈九烽被水涟漪搀扶着,一路上也是心事重重。此番为了给同伴解围,阻拦追兵,迫不得已将天火囊祭了出来,此时却不知遗失到何人手中,委实心痛不已。天火囊中的天火是他从沸浪池中采来的,适才全部释放出去,不要说日后修行将会事倍功半,而且丢失了师门至宝,怎么说都交代不过去。 “九哥,你伤势如何?”水涟漪侧眼看去,见烈九烽面色沉重默不做声,担心他是受伤太重,以至于没了精神。 “无妨,只是丢了天火囊,我这罪过更大了!” 水涟漪默然!烈九烽背出师门,盗取天火囊的事情她略知一二,情知他当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,心中好生过意不去。过了半晌才昂然说道:“丢了又如何,大不了日后再抢回来便是!” “也只有如此了!”烈九烽不愿水涟漪过于担心,转而说道:“没想到沐芳谷的实力如此强悍,我倒真有点担心风先生,不知他现今如何?” “以风先生的修为和手段,自保的能力是有的,我们还是尽快收拢人手,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,才能救出高帅和紫袖姑娘。” “高老弟和紫袖姑娘至少可保性命无忧,只是,唉!”烈九烽叹了口气,摇头不语。从普照尊者的口中可以断定,高庸涵和紫袖的确是在沐芳谷中,可是沐芳谷内高手云集,风如斗只怕很难隐匿行踪,一旦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。可是如今攻又攻不进去,惟有寄希望于天意了! 风如斗并没有死,可惜灵胎尽碎变成了废人!当日龙琴等人退却之后,身受重伤的风如斗自然落在了苦行者手中,不过苦行者并没有为难他,反而将他带到谷内悉心照料。风如斗在天翔阁内名气很大,而苦行者中少不了肯定有御风族修真者,有鉴于昔日的渊源,不忍见族中一代天才剑客就此逝去,于是恳求纳兰出手救治。纳兰其时也是虚弱不堪,只能用精心炼制的丹药护住紫府,以此吊住一口气,这才将他性命勉强保了下来。 风如斗天生洒脱,兼且自知去日无多,进了沐芳谷便随遇而安,丝毫不以自己的伤势为意,只每天细细揣摩十四郎的那一招“心眼”。恍惚间过了十天,忽听得沐芳谷外杀声震天,略微一想便明白是水涟漪带着救兵来了。不过他倒没怎么去想自己能不能得救,反倒挂念起高庸涵和紫袖的下落,正自心乱如麻的当口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 “咦,你还没死?”那人惊异道:“也罢,等我办完事就将你带回霜月海!” “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再来,”风如斗神情不变,微笑道:“你们可是要找紫袖姑娘?” “不错,你怎么知道?”来人正是十四郎,听到风如斗这么一说登时精神大震,急切道:“你知道我家公主的下落么?” “我原本就是跟着紫袖姑娘留下的线索,一路找到这里来的,其实咱们的目的都一样,都是要救人。”风如斗摇了摇头,叹道:“只可惜,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。” “啊?”十四郎大惊,旋即一脸歉然之色,不住拱手道:“那真是对不住了,你千万莫要怪我!(更新最快q i s h u 9 9 . c o m)” 将人差点杀了,事后却是这么一句话,换作旁人肯定会勃然变色。风如斗知道他们四人来自九重天境,能对自己一个下界修真者说出抱歉的话,已经是很难得了,况且十四郎的神情绝不是作伪,当即笑道:“能见识到阁下的剑法,我已经心满意足了,又何曾有怪罪之意?” “如此甚好!”十四郎如释重负一般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,我等会就来接你。你放心,等回了霜月海,我一定想办法将你治愈!”说完也不等风如斗答话,转眼就走得没了踪影。 沐芳谷并不算太大,以十四郎等人的修为,不到片刻就搜了个遍,和十三郎碰面之后只看对方的神情就知道,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紫袖的行踪。十四郎环顾四周,忍不住问道:“十三哥,龙姨和十九弟呢?” 沐芳谷外一开打,龙琴就带着三人潜进了沐芳谷。这一次四人不敢再托大,按照先前的计议分作三路,龙琴和十九郎一路,十三郎、十四郎两人各算作一路,分别查探沐芳谷虚实。这样子安排,是因为龙琴怜惜十九郎灵角损伤,不愿他再有什么不测,将其带在身边自然要放心得多。可是偏偏这最强的一路,反倒不见踪影,只能说明他们有所发现。 十四郎问完这一句话旋即醒悟,和十三郎目光一碰跟着毅然点头,不再顾及暴露行踪,一跺脚跃到半空,手捏法诀朝天一指。只见一道白光从指尖划出直冲云霄,而后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飞龙盘旋在空中,朝四下里看了看,随后往西南方向飞去。 “就是这里了!” 两人跟着飞龙朝后山疾奔,刚刚转到一个湖边,迎面扑上来四名苦行者,当先一人扬手就是一团墨绿色烟雾打了过来,口中同时喝道:“什么人,胆敢在沐芳谷撒野!”喝骂声中,其余三人纷纷出手袭来。 十三郎和十四郎已然察觉到前方有龙息的痕迹,知道龙琴和十九郎已先期闯入,当下也不答话,同时出手攻向那人。那人刚刚骂完,就觉得一股巨力袭来,将自己击出的烟雾尽数逼了回来,惊骇之下待要反击,却见一柄形貌古朴的长剑从烟雾中递了过来。这一剑看似缓慢,却将那人所有的变化以及退路完全封死,在这柄剑面前他根本无所遁形。那柄剑在身前划过,连那人的护甲都未碰到,可是他却面露惊诧的神色,良久才身子一软碎成了数块。 这一剑正是十四郎的“心眼”! 其余三人均见识过鸾龙的厉害,本以为来自九重天境的高手会自重身份,仍会以一敌二,没想到刚一照面,两人竟然联手杀了一名同伴,愤怒之余取而代之的便只有惊骇了。以鸾龙的修为,一个人就可以单挑己方四人,更何况眼下变成了以二敌三?三人错愕之际,不由自主地闪出一条通道,十三郎两人不愿有任何耽搁,毫不犹豫地闯了过去,只留下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。 进到谷中前行不远,就看到十九郎独自一人面对九名苦行者,两人仍旧按照先前的方法联手攻敌,一上来就杀了两人重伤一人。一众苦行者大惊,连忙布成一个圈子,凝神以对。 “龙姨呢?” “已经进去了!”十九郎喘了口气,沉声答道。 “好,先杀了这几人,我们赶紧跟上去!”三人联手气势大振,如怒涛一般卷向敌人。 此时人数是三对六,苦行者又哪里抵挡得住,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纷纷倒地。纳兰没想到龙琴等人会在今天强攻进来,一招不慎以至满盘皆输。先前为了击退谷外大股来犯之敌,苦行者倾巢而出,在后山紧要之地只留了二十人把守。照常理而言当然没有什么问题,可是龙琴的修为实在太高,直到近身才暴起伤人,一下子连杀五人,而后直冲入谷内。等到众人反应过来,却被十九郎拼死拦住,等到十四郎显露行踪,苦行者又判断失误,分兵迎敌却落得全军覆没。 解决完敌人之后,十三郎三人人人带伤却浑不在意,一路闯到当日紫袖所见的那个紫色巨石跟前。到了近前一看,不禁都是一呆。 巨石之上,纳兰盘膝安然端坐,腿上横着一架古琴,手指行云流水一般抚弄着琴弦。一连窜优美动听的音调在山谷之中回荡,只是琴音中隐隐含有一股杀意! 而龙琴则一脸肃然地站在数十丈之外,一掌一掌拍打着身边的山石,仿佛是在击鼓。沉闷的拍击声,内中似乎有千军万马,杀气腾腾,和琴音缠斗在一处!? 第二五三章 天威 琴声越来越高亢,敲击声则愈发低沉,在两种声音的交错回荡之下,四周的山崖似乎也已承受不住,不断有大块大块的岩石崩塌下来。纳兰脸色愈发苍白,越发显现出一种略带妖异的俊美,龙琴身形大震,一抹血渍从唇边渗了出来,两人的情形都不妙得很。 高手对决无论在何时何地,都是令人期待和赞叹的事情,所以三人一上来并没有直接插手,而是站在一旁看了一会。正自用心体悟两人的境界时,十四郎突然心生警觉,沉声说道:“十三哥,事不宜迟,咱们还是出手吧!”十三郎点了点头,猛地跃到半空吐出一口龙罡,挥掌朝纳兰击去。他这一动,十四郎、十九郎二人随即出手,成品字形攻向纳兰。 纳兰的修为和龙琴不相伯仲,此时突然加上十三郎等三名高手,结果可想而知。从龙琴露面伊始,她就知道自己失算了,唯一的指望就是布在后山入口的二十名手下,能够挡得住那三名鸾龙侍卫。可惜事与愿违,该来的倒底还是来了。眼见三人攻到身前,纳兰银牙一咬,猛地一按琴弦跟着用力一拨,“铮”地一声,一圈音刃向外激射而出。 九天古琴在纳兰的全力催动之下,爆发出极大的威力,登时将十三郎等人给震了出去,余波掠过山峰,竟然将四周山头生生削去数丈。这一招威猛绝伦,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持,一招过后纳兰后继无力,心神露出了一丝破绽,被龙琴趁机攻了进来。 龙琴察觉到琴音难继,猛地一掌拍向身边的巨石,那块巨石登时化为齑粉。伴随着闷绝的敲击声,一声龙吟从胸中吐出,居然化为一条有形的风刃劈向纳兰。纳兰不知为何始终端坐在紫色巨石之上,似乎已经忘记了躲避,面对闪电般袭来的风刃,只来得及竖起九天古琴挡在身前。风刃劈在九天古琴之上,又是“铮”地一声,纳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,鲜血顿时洒满琴身。 “你灵胎已被我打伤,没有几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复原。”龙琴吼出那声龙吟之后,身形也是一晃,她对自己适才那一击极有信心,知道纳兰已无力再战,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:“到了这个地步,我家公主的下落你总该可以说了吧!” “你们仗着人多,而且还是偷袭,这便是鸾龙动手的规矩么?”纳兰的发髻被打掉,长发散落下来,遮住了眉眼和大半脸庞,平添一股凄美,只是这句话中却有说不出的讥诮。 “十天前,你又何尝不是仗着人多?”龙琴目光中带着一丝鄙夷,摇头道:“下界就是下界,就算修为再高,这心胸终归还是开阔不了!” “九重天境就很了不起么?仙界又能如何?”纳兰一声长笑,将长发捋到耳后,露出秀美绝伦的面容,不屑道:“你们的所作所为,真的就担当得起世人的推崇和膜拜?不一样都是一些自大自狂之辈?” “这些只不过是你的妄自揣测,上界的事情岂是你能明白的?”龙琴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,冷笑一声问道:“我再问一遍,我家公主究竟在何处?” “我早说了,她不在沐芳谷,你们不是已经找过了么,怎么还要多此一问?” “你要是再不说,休怪我无情!莫非——”龙琴说到这里一顿,随即森然道:“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?” “你真的以为能杀了我么?”纳兰突然诡异地一笑,轻声说道:“你们如今自身难保,还想取我性命,真正是笑话!” 话音未落,九天古琴突然浮到半空,自己弹奏起来,竟然比起纳兰适才弹奏的还要熟练,一道道音忍狂风暴雨般袭向龙琴等人。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,四人被音刃逼出数十丈外,正自手忙脚乱之际,九天古琴又是一变,居然化作一只百合俯冲下来,将纳兰一裹消失不见。怒喝声中,龙琴来不及阻拦,只能遥遥一掌击向百合,可是掌风攻到之时纳兰已然不见,凌厉的掌力击在了那块紫色巨石之上。 巨石受掌力所击紫芒大作,紫芒翻飞之下如同一条条拇指粗细的小蛇,围着巨石急速游走。随着紫芒渐渐汇聚到一起,一阵剧烈的摇晃,附近的地面也随之抖动起来,从地底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声。龙琴等四人早已跃到半空,凝神细察这块巨石。刚才纳兰那一下虽说出其不意,但是龙琴可以肯定,她并未走远,只是究竟躲到何处目前尚无半点痕迹可循。 当初紫袖闯入山谷之中,其时巨石上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,直通洗剑湖底。纳兰之所以将撤离沐芳谷的时间定在十天之后,是因为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,恰好就在十天期满之时发生,所以她今日拼死守在这里。就算是明明知道谷外来了一大批修真者,她也只能派手下出面,而她本人则留在后山禁地。当龙琴和十九郎甫一踏进后山,纳兰便以察觉出来,为了不致影响到那件大事,特意布下阵法将洞口掩去。这阵法精妙得很,就算刚才受了龙琴全力一击,依然不曾露出半点缝隙。 只是阵法虽然精妙,巨石却被龙琴掌力震松,触发了洗剑湖底的一层神秘禁制,不过片刻越抖越厉害。沐芳谷外刚刚击退来犯之敌,正在救助伤者的苦行者,也察觉到了震动。众人吃惊之余,顺着大地震动的方向看去,纷纷意识到情形不妙,人人均想:“难道是后山禁地出事了不成?” 正要朝谷内奔去,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,诺大的冰川承受不住这股震动,居然断裂成几块。众人情知有变,当即带着死伤者跃到空中,即便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也一并救了起来。居高远望,只见几条宽逾数丈的裂缝自南向北急速蔓延,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之声由远而近,震动之下四周的雪山相继发生雪崩,声势十分惊人。尤其是沐芳谷外的这片冰川,本已被刚才的打斗震得支离破碎,此刻更是完全塌陷下去,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深坑,从坑内反射出来的淡淡蓝光,可以想见至少有数百丈之深。至于谷外那两尊巧夺天工的冰雕,也随着冰川的塌陷而轰然倒塌,当此天威之下众人救之不及,唯有惋惜不已。 这一下震动,较之先前那一场五六百名修真者剧斗时,所发出的声势还要厉害。除了万年冰川断裂,洗剑湖沉寂几近千年的湖水,“嗵”的一声炸起百丈之高。而冰沐原所有的雪山都发生了雪崩,就连两千多里外的凛风岗一带也未能幸免,整个北洲大陆都有不同程度的晃动。当初震雷界的荡魂熏风落到九重门一带,将那里的雪山夷为平地,其时北洲大陆的震荡也不过如此! 包括悬空岛的丹鼎门,九重门的天翔阁,曲堰谷的凤幽部族和阴魂,甚至是洄漩海上蕴水族的上善楼,均察觉到了这次异动。这一次异动,堪比二十多年前的焚天坑异象!只是那一次异象过后,玄明盛世便开始衰败,此后江河日下,不过十几年便消亡一空。如今,冰沐原再次出现这等惊天动地、波及异常广泛的异变,是否意味着又一场劫难即将来临呢? 适才那一声巨响,以及其后天崩地裂一般的灾难,完全是龙琴的一掌所诱发! 见到那块紫色巨石发生异变,龙琴本能地认为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,虽不知巨石底下倒底是什么,但是绝不能任其继续发展下去。恰在此时,纳兰布下的法阵突然剥落,露出黑黝黝的洞口,一股巨大的热浪喷涌而出。这股热浪与炎焱族的烈焰颇有几分相似,不过内中所含的暴戾之气和霸道之极的热毒,却远非炎焱族人所能比拟,就算是烈九烽天火囊中的天火,也要逊色三分。 离火界的天火乃是天下至阳至刚之物,纵观整个九界乃至九重天境,鲜有生灵能够抵挡。龙琴当然识得其中的厉害,又是一声龙吟,倾尽全力一掌攻向那股热浪。两道迅猛无匹的劲力碰撞到一起,那块紫色巨石哪里承受得住,当即炸得粉碎。这一声巨响便是巨石爆裂所发出,而随后的地动山摇,则是那股热浪被逼回地底之后,勃然爆发的缘故。 按照以往的惯例,通常每隔十年,便有一股热毒从湖底喷出,而后由一道玄妙的灵力包裹,并溶于玄冰之水,经由这条通道直达地面。足足六百里的水道,其间全是至阴至寒的湖水,热毒到达地面从紫色巨石喷出之时,已然弱得只剩下一分。等到热毒散尽,回落的湖水由混浊不堪变回到清澈透明,自然不会再与湖底的寒毒相克,于是数百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。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!纳兰被龙琴等人所伤,危急关头九天古琴护主心切,竟然不受纳兰的操控,自行发动将敌人逼开之后,化作一朵百合裹着纳兰遁入湖水之中。九天古琴与洗剑湖底的神秘灵力有极密切的关系,一入湖水之中,那股神秘灵力顿时觉察到纳兰的危险,不顾自身正在万分紧要的关头,当即发作。等到热浪被逼回来以后,寒热相激,顿时酿成大祸! 至阳与至阴两种截然相反,天生不能相容的气息,碰撞在一起会出现什么结果,就算是凡间的普通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。这一下就像是滚烫的油锅里,突然掉进一滴水一样,登时炸了开来。这一炸,引发了湖底那股热毒源头的爆发,热毒就像不受控制的喷泉一样,不断喷出浓浓的热浪。四周的阴寒之气受其吸引,纷纷聚了过来,双方都是气势汹汹,洗剑湖底瞬间发生剧爆。爆炸的余波向四周急速扩散,直至万里之外才渐归于平息。 龙琴以散仙的修为,全力一击之下何等厉害,却被那股热浪给震得紫府灵力大乱,筋脉逆转之下周身大震倒飞出去。要不是十四郎眼明手快,及时出剑斩断了尾随而至的热毒,只怕很有可能会丧命在热浪之下。 “这底下,难道隐藏的是——”龙琴勉力稳住身形,在十九郎的搀扶下,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后山禁地,涩声道:“是一个大罗金仙,抑或大魔神?” 十三郎等三人本就惊诧莫名,再一听龙琴此言,尽皆色变!? 第二五四章 上仙 鸾龙乃是九重天境的神兽,与仙界的关系尤为密切,对于仙人的修为大致是个什么程度,算得上是知之甚详。适才那惊天动地的一震,很明显是那股热浪所引发,以他们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,这地底下绝对藏着一个生灵。以血肉之躯能使出如此威力的法术,除了仙人、魔头之外还能有谁?而且威力如此之大,绝非一般的仙人所能办到,顺理成章稍微推测一下,便可以知道,有此修为的不是大罗金仙就是大魔神! 四人默然良久,十四郎才默默说道:“龙姨的猜测不差的话,要救出公主可就麻烦了!”四人若是没有受伤,联手之下勉强可以与一般的仙人一战,但是在大罗金仙或是大魔神面前,则没有半点机会。十四郎这话一出,众人均感到了极大的压力,难不成还要回霜月海搬救兵不成?只是一来一回至少要花费数十天的功夫,等救兵到达之时,只怕对方盛怒之下,紫袖已然香消玉殒了。 “当真是奇了!下界不但有散仙实力的修真者,竟然还冒出了大罗金仙之流的绝顶高人,这厚土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复杂了?”说话的是十九郎,自言自语道:“一个大罗金仙躲在这里,还找来一帮子修真者充当护法,难不成自身出了什么问题?”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! 十九郎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,却令众人眼前一亮,龙琴抬头看着天外浮云,不住地点头:“十九郎的话很有道理,若不是别有隐情,堂堂大罗金仙修为的高人,是万万不可能自降身份,做出这等辱没上界威严的事情。” 在九重天境之中,无论是仙界抑或是魔界,有个广为流传的看法,就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失了身份。这一点,对于修为越高的人越有作用,尤其是在下界生灵面前更要自重。真正说起来,先前十四郎和十三郎联手击杀一名苦行者,包括后来向纳兰出手,都有些不合规矩,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,所谓事且从权便是如此。一方面三人担心紫袖的下落和龙琴的安危,无论是从职责、感情上而言都无法袖手旁观;另一方面,沐芳谷外还有至少一两百名苦行者,若是被他们赶过来,己方四人真就危险了。凡事均需要规矩,但也不能一味地枯守,否则岂不成了迂腐之人? 四人本就是紫袖的侍女和护卫,所以出手之际不必太在意什么规矩,这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。只是,沐芳谷底下若果真是大罗金仙之流,居然靠苦行者帮忙,怎么也说不过去。而出现这种情形,只有一种可能——此人必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如此。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情,让一个修为如此之高的上界高人,不顾身份自甘堕落,这个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了! “再者说了,我的修为又岂能挡得住大罗金仙一招?”龙琴悠悠说来,愈发可以确定,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,外强中干而已,“今天,我们不妨会一会这位高人!” 这时地面渐渐隆起,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力想从地底下钻出来,龙琴等人浮在半空凝神以待。过了片刻,一股巨大的炽热水流喷涌而出,形成了一个宽达数丈的水柱,水柱高数十丈,上面站着一个怪人。之所以怪异,是此人的躯体全是由万年玄冰组成,通体透明且散发出淡淡的幽兰;而在其体内,则有一团色呈暗红的烈焰翻腾。根本不可能相容的冰与火,却在此人身上合二为一,不能不说是异数。以龙琴的眼里,也无法看清此人究竟是何来历。 那人环顾四周,扫视了一眼龙琴等人,用一种怪异的声调说道:“我以为是什么人有此修为,居然将我的徒儿打成重伤,原来是几条鸾龙,难怪!” “阁下是什么人?”由于看不出此人的身份,为了稳妥起见,龙琴并未急于出手。 “我是谁?哼哼!”那人一阵苦笑,摇头道:“不管我是谁,都早已是面目全非,倒是你们不在霜月海呆着,跑到厚土界来做什么?”话一说完,那人身遭猛然爆发出极强的气势。 “我们此来只是为了找我家公主,并无意冒犯阁下!”只从此人非凡的气势,龙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,此人必是上仙无疑。鸾龙和仙界一向交好,不到逼不得已的当口,龙琴还是不愿和仙界之人发生冲突,zZzcn{3}〓〓〓〓{Z}〓〓{中}-{文}-{网}所以言语间十分客气。 “既是来找人,怎么又围攻我徒儿?”那人的眼力犀利之极,只一瞥便看出四人当中,只有龙琴的修为堪与纳兰相当,而纳兰受伤之重显然是四人联手的缘故,当即脸色一沉,怒道:“鸾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,居然以多欺少,莫非鸾龙大帝已不在人世了么?” 此话一出,更加可以确定此人必是仙界中人,否则怎么可能只凭己方的出手,便判断出鸾龙大帝已然薨逝?只是此人言谈间极不客气,龙琴强忍住胸中怒火,沉声道:“你那徒儿抓了我家公主,我们上门讨个公道,结果她却指使手下围攻我们,难道她的作法就没错么?” “个小丫头,伶牙俐齿,嘴上倒是很厉害。”那人直呼龙琴作小丫头,口气很大,似乎根本不把龙琴数千年的道行放在眼里,傲然说道:“即便是当日你们的鸾龙大帝,也不敢和我这么说话,你的胆子倒不小。我看你不像是要找人,倒像是要和我争上几句,莫非不想见那个小丫头了么?” “既然阁下了解我们霜月海的规矩,当知道我家公主身份尊贵,乃是鸾龙大帝的继任者。此事对我霜月海至关重要,还望阁下能放了我家公主!”对那人的无理,龙琴一忍再忍,因为紫袖摆明了是在对方手上。不过她这句话绵里藏针,湖中隐含的意思是说,一旦紫袖出事,那么整个霜月海必然会倾巢而出以报此仇。 “你休要拿霜月海来吓唬我,就算你们鸾龙部族全部来了,我也不放在眼里!”那人面色一寒,冷冷说道:“那个小丫头打扰了我清修,只是被我暂时给关了起来。而你们则害得我前功尽弃,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们一点教训,免得一帮小辈不知道天高地厚!” “我原本敬重你是上仙,如此看来还得凭真才实学解决问题,早知道就懒得和你说那么多了!”龙琴终于按捺不住怒气,愤而出手。 龙琴一动,十三郎等三人也跟着全力攻向那人。人人均知此人来自仙界,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一出手便是最犀利的招式。十三郎的掌,十四郎的剑,和十九郎飘忽不定的身法,均为鸾龙部族年轻一代中,为人所称道的厉害法门。三人自知离散仙都还有一定的距离,更别说此番面对的是一位上仙,所以出手之际并不奢望能击伤对手,只求扰乱对方的心神。此番真正能与那人对敌的,只能是龙琴,所以她直接将龙珠祭了出来,这一来是打算拼命了! 面对四人的联手攻击,那人尽显从容,只是屈指不停地弹向脚下的水柱。水柱在他不停地拨弄下,溅出一滴滴珍珠般大小的水珠,向十三郎等三人击去。 十三郎攻的方向是那人左侧,眼见已冲到了那人身前五丈之内,当即挥掌拍了出去。他这一掌乃是生平最得意的一招,名叫“悲秋”。霜月海的秋天很短却最美,秋去冬来总会让人兴起几分淡淡的清愁,正所谓“江山秋色,遣客心悲”,所以这一掌所蕴含的忧愁,足以令人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,以至于心神失守。可是他刚刚击出“悲秋”,还未来得及发力,便察觉到一滴水珠已然到了面前。水珠来势极快,只得横掌拦在身前,猛然间掌心剧痛,水珠竟破了“悲秋”掌力,而后顺着筋脉直奔紫府而来。十三郎大惊,左掌往右臂上一按,暴喝一声灵力奔涌而出,总算将那滴水珠给逼出体外。惊魂渐定之后,他才发现自己被那一滴水珠,给生生逼出了百丈之遥,一时间不禁大感骇然! 十四郎攻的是那人背后,使出的仍是那招“心眼”。一剑刺出,那人的身形、气机完全被“心眼”锁定,十四郎自认这一剑足以使对方腾出手来应对。可是一滴水珠恰到好处地挡在面前,堪堪撞到剑尖,十四郎情知这滴水珠不简单,当下灵力极速催动,顺着剑尖刺了出去。水珠骤然破碎,十四郎不喜反惊,因为水珠似乎远比想像的要脆弱得多。他的决断极快,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甩手将长剑掷了出去,自己则飞身后退。便在此时,破碎的水珠突然化作一层水雾迎面扑来,强劲的法力震人心魄,将长剑卷了进去瞬间绞的粉碎。若非十四郎见机的快,只怕会和长剑一样的下场。从震撼中回过神来,才发现自己竟已退到了一侧的山崖跟前,生生将坚硬的岩石撞出了一个大洞,不禁脸色大变! 十九郎一向以自己的身法为傲,因为他的身法,是在霜月海的陨石大阵中练出来的。十天前那一战,由于他冲在了最前面,所以被不下而是为苦行者围攻,虽说灵角断了半截,但是只一进一出,他便仗着无迹可寻的身法杀了四人。当日,三人中数他杀的苦行者最多,由此可见其身法的巧妙。他仗着身法,游走于那人四周,忽上忽下忽左忽右,就在逼进那人三丈之内时,一滴水珠突然朝他脑后飘来。那滴水珠所蕴含的杀意,令他大为忌惮,最可怕的是,那水珠居然跟得上他诡谲的身法,始终在他脑后一尺的距离。费尽力气,十九郎终于和水珠拉开距离,得以转身将那滴水珠击碎。喘息间才猛然发觉,自己居然从空中绕着那股巨大的水柱转了数十圈,一直落到了地面之上。抬头看着水柱上那人幽兰的身影,不禁为止气夺! 龙琴祭出龙珠,然后将一道道法诀印在其上,龙珠顿时散发出夺目的光华,光华之中一条数百丈长的鸾龙朝那人扑去。这条鸾龙,其实就是龙琴的灵胎,已然凝出实体,实力较之龙琴的真身还要高出几分。 那人看到这条灵胎鸾龙时,面色一整,改弹为拍,一掌击在水柱之上,一片水花迎向鸾龙。鸾龙似乎识得其中的厉害,仰起上身双翅一振,张嘴喷出一股精纯无比的龙罡。龙罡与那片水花轻轻碰在一起,水花瞬间颜色大变,由淡蓝色变成暗红,跟着朝前推进了数尺。鸾龙大吼一声,水花又被逼回一尺,如此数次鸾龙终于承受不住,缩回到龙珠之内,水花也似无力再攻,到了龙琴面前三尺之处直直摔落到地上。适才那一番拼斗,龙琴已经耗尽心神、灵力,身子一晃从半空跌落下来,被十九郎救起。 “好久没和人交手了,当真痛快,你们还有什么招数,尽可以使出来!”那人并未趁胜追击,站在水柱之上悠然自得。 十三郎等人聚在一起,呆呆地看着那人,个个面露惊骇之色——上仙的修为,果真是厉害无比!? 第二五五章 离去 那人匪夷所思地修为,挥洒间便逼退了十三郎等三人,兼且重创龙琴,大罗金仙也就这等水平了。原来先前的猜测全都错了,此人并非虚张声势,看起来反而有所保留! “十四郎,你去斩断水柱!”龙琴吐出一口鲜血,虚弱地说道:“十三郎攻其正面,十九郎只需围着他游走,伺机出手!” 到了此刻龙琴仍不愿放手,十三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,正自愕然之际,龙琴催道:“那人已呈强弩之末,不然早就将我们给杀了。别等他缓过气,现在就出手,当能一击而杀之!” 龙琴的修为在鸾龙部族的老一辈当中,只能算作二流高手。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跟在鸾龙大帝身边,若单论眼光之独到和见识之广博,在同门之中绝对可以排进前十位。所以十三郎三人不再有丝毫的犹豫,依照龙琴所言再度出手。 那人见状暗暗心惊,心想鸾龙不愧是九重天境的神兽,在适才雷霆一击之后,仍能看出自己的窘迫,果然不容小觑!当下暴喝一声,强行将散乱的灵力聚到一处,又是几滴水珠击出。这一次十三郎等人已有防范,人人凝神应对,虽不像刚才那般狼狈,却仍旧被逼出数十丈开外。三人不惊反喜,因为水珠的威力已经远远比不上刚才那一击,当下继续攻了上来。 那人暴喝连连,却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三人的轮番攻击,渐呈不支之势。斗到最后,那人体内的暗红色烈焰越来越盛,玄冰构成的躯体则有消融之势,尤其是他脚下的那股水流,被十四郎生生截断之后愈发明显了。那人越打性情越是急躁,终于被十九郎抓住一个空隙,一掌拍到肋下,体内的烈焰登时窜出体外。仰天大吼之中,但见烈焰迅速燃遍全身,即便是玄冰也承受不住热力,纷纷融化。 那人自知毒火攻心,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再也顾不上对付敌人,伸手就朝地下的水流抓去。见此情景,十三郎等人都明白,此人是想借助地下水流里的寒气,将热毒控制住,哪里还会给他机会?又是几下猛攻,那人连吃数掌,只觉得心神剧痛,神念都快要被烧毁了,心知此番是死定了。恍惚间,以往的经历闪电般浮现在眼前! 此人的的确确是仙界之人,本名叫做秋潮,原是从柔水界飞升到仙界的。九界坍塌之前的一千多年,由于在修行理念上产生了两派截然相反的见解,仙界一度出现了极大的分歧。此后关于孰对孰错的争论愈发激烈,便是仙界之主也无法压制,终于导致了一场大灾难,其后更是遭到天谴,牵连到九界都分崩离析差点毁掉。在这场仙界的内部纷争当中,秋潮也被卷了进去,而且他很不幸地,选择了与仙界之主对立的那一派,结局如何不用猜都能想得到。 后来,仙界之主鉴于仙界有分裂的危险,开始大肆索拿所谓邪派仙人,秋潮便在其时被抓。因为他出自柔水界,所以仙界之主将他禁制在离火界,借助天火之威将其禁锢。可惜,九界坍塌之时,秋潮终究没能抵御得住四溢的天火,肉身和灵胎付之一炬,所幸还有一丝神念留了下来,飘飘荡荡来到了厚土界。只是神念当中附着了几分天火暴戾的热毒,为了保住性命,辗转躲在了冰沐原的万年玄冰之中。 由于秋潮本就出自柔水界,对于水性把握的极好,利用万年玄冰中的阴寒之气,一点一点清除神念中的热毒。这天火热毒非同小可,只是逼出了极少的一部分,都将他藏身之处的玄冰悉数融化,到后来竟然和洗剑湖连成一处。随着热毒渐渐消退,秋潮转而躲进了洗剑湖底潜修,另辟蹊径,借助万年玄冰重塑躯体。这一番过程极其艰难,穷数百年之力,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好转。他自己也没想到,逼出去的热毒却造就了沐芳谷的出现,以至于在冰川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世外桃源。 正是这世外桃源,引来了叶无忧和纳兰,直到纳兰黯然回到沐芳谷之时,秋潮才凝出了躯体。寂寞了千年,突然见到有人近在咫尺,况且纳兰资质极高,秋潮于是动了收徒的念头。他很清楚,以他的情形想要恢复往日的修为,再回归仙界,至少也得成千上万年。而且其间至少有数道凶险的关口,一旦过不去便会神形俱灭,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将胸中所学,传授给纳兰。正是这个原因,短短两百年的时间,纳兰的修为突飞猛进,隐隐晋身散仙的行列。 纳兰有了这身通天彻底的本事,自然想为师父尽一份心力,于是四处搜寻奇珍异宝,希望对秋潮的复原有些帮助。秋潮感念其诚,将无意中得到的九天古琴传给了纳兰,只是没想到这件仙器,更一步加剧了这名得意弟子的偏执,以至于今日招来大祸。其后,果真被秋潮找到一条捷径,通过潜修,每隔十年都会在五月初五前后,通过事先修建的阵法,将体内的热毒逼出。不过在这半个多月当中,是最危险的时候,容不得半点打扰,所以后山便成了沐芳谷的禁地。 十几天前,紫袖来到沐芳谷,纳兰因此回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,于是一改旧例将其奉为上宾。可惜,紫袖心念高庸涵,贸然闯进后山禁地,并且在秋潮逼毒之时潜入洗剑湖底,幸亏秋潮察觉有异提前做了防范,否则当时就有可能走火入魔。将紫袖擒下之后,秋潮无暇多问,只是将她禁制在一旁,打算日后再作处理,却由此埋下祸根。 今天正好是逼毒的关口,纳兰虽拼命想要阻拦龙琴等人,却因寡不敌众险些丧命,不料九天古琴护主心切,这么一来反而逼得秋潮现身。自肉身、灵胎被毁之后,秋潮的性情有些乖戾,一上来话不投机呵呵龙琴等人动起手来,结果体内的热毒趁机发作,终于要了他的性命。临死前,大为不甘之下,怒吼道:“你们破我法身,来日霜月海内必定血流成河!”话还没说完已经支撑不住,躯体爆裂开来,烈焰随之布满山谷,登时燃起熊熊大火。 对于秋潮最后的那句怨言,龙琴等人并不放在心上,已死之人纵然说得再恶毒也无济于事。倒是十三郎等人惊喜交加,没想到三人联手居然杀了一位上仙,一时间有些发呆。等到回过神来,猛然发觉远远地,周围全是苦行者,人数不下百人,不禁暗暗叫苦。适才和秋潮交手之时,三人都是倾尽全力,此时哪里还有再战的实力! 不过奇怪的是,那些苦行者并未上前,仅仅只是远远地望向这边,似乎心存畏惧。转念一想,其中的道理自然昭然若揭,必是这些苦行者初次见到上仙,还没来得及赞叹,又亲眼看到上仙被三人联手击杀,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。趁着苦行者还没反应过来,龙琴勉力说道:“所料不差的话,公主应该就在下面,我们从这条通道下去!” 十三郎三人不敢再作停留,扶起龙琴朝火海中一跃,逼开扑面而来的天火,沿着紫色巨石下的那条通道潜了进去。下到百多丈,钻进阴寒刺骨的湖水当中,四人不敢再分开,现出原形朝前游去。游了数里,四人均察觉到了淡淡的龙息,大喜之下朝那个方向游去,不多时来到一片厚厚的冰层跟前。 “怎么没路了,奇怪?” “龙息没有错,公主一定是被刚才那人给禁制在里面了。”龙琴伸手重伤,在阴寒刺骨的洗剑湖底已经游了一个多时辰,早已冻得几乎僵硬过去,强自忍着至阴寒气,颤抖着说道:“你们三人合力将这冰层打碎,注意不要伤到里面的公主。” “是!” 看到龙琴这个样子,三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,当下奋力破开冰层。冰层很厚,飞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出一个大洞,透过层层玄冰,已经可以模糊看到玄冰内似乎冻了一条鸾龙。至此龙琴心头大定,至少可以确保紫袖性命无碍了,微笑当中昏死过去。等到三人合力将紫袖救出,才发现龙琴已被冻僵了,不敢再有半分耽搁,扶起两人迅疾跃出洗剑湖,而后朝霜月海疾奔而去。 看着越来越渺小的冰沐原,三人均是默不做声,内心中可谓是百般滋味。堂堂九重天境的鸾龙高手,却在厚土界闹得灰头土脸,铩羽而归,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。况且紫袖和龙琴均受了重伤,回去之后怎么向族中长辈交代?十三郎不禁有些茫然。 十四郎默默回想着这些天的经历,猛然才想起风如斗还留在沐芳谷中,不禁大为失悔!尽管风如斗是下界生灵,可是他的胸肌和气度却令十四郎大为折服,内心中早已将其视作朋友。若不是紫袖和龙琴尽皆昏迷不醒,他一定会重返沐芳谷,带着风如斗一起返回霜月海,但是到了这个地步,只有回头再说了。满含愧疚地回顾了一眼,惟有一声长叹,冲破云层一闪没入到星空之中。 第二天,纳兰悠悠醒转过来,只觉得头痛欲裂,记忆中似乎龙琴朝自己击了一掌,跟着一阵琴音之后,便失去了知觉。想到这里猛然坐起身来,入眼是一架古琴悬浮在上方,再看时,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洗剑湖底。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,四周怎么没见师父的踪迹?照她想来,秋潮乃是上界仙人,龙琴等四人铁定不会是对手,可是秋潮退敌之后理应照看自己才是,为何踪影全无? 一念及此,登时冒出很不好的预感,将九天古琴收入怀中,当即顺着通道跃出地面。刚跃出地面,一股天火便袭了过来,重伤未愈之下险些被火烧到,勉力将天火逼退后,跃到一侧的山峰上四下望去。这一看先是大怒,继而是心痛,然后是悔恨,再后来只剩下深深的怨毒! 沐芳谷人去楼空,完全没了往日的秀美,只余下满目疮痍。原本的蓝天白云,变成了昏黄低沉的天空下,不是刮过阵阵狂风;乘风轩的那座山崖拦腰断裂,将原本清澈平静的湖水彻底掩埋;尤其令人心痛的,是谷外那两座冰雕,已然看不到任何痕迹……,至于那些花草树木、亭台楼阁,更是七零八落,没有一处完好。沐芳谷全毁了! 回过头,从后山的火海可以断定,师父已经魂飞魄散,再也没可能活转过来了。当初选择这个方法复原之时,秋潮就曾说过,一旦过不了当中的任何一个关口,自己都会裂体而亡。当时甚至还曾戏言,若是死后必会化为一片火海,足以成为冰沐原上的一道风景。想不到今日戏言成真,纳兰的悔恨可想而知! 而这一切,都源自那个名叫高庸涵的人! 纳兰不由得杀心大起,扭头朝玄冰裂隙处看去!? 第二五六章 合作 纳兰心中一片纷乱,呆立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,将胸中的郁结一吐而空。此时已不容后悔,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困局。 首先,苦心经营了三百余年的沐芳谷毁于一旦,隐藏已久的实力只怕不久之后也会大白于天下,这对纳兰心中的大计,无疑会造成诸多麻烦。是继续暗中打压各大门派,还是干脆摆到明面上,堂而皇之地对付修真界,是个很重要的问题。然后是如何对付十二叠鼓楼,这一次要不是那帮杀手突然出现,龙琴等人又怎么可能闯入后山禁地?这个仇一定要报,但是怎么报还得从长计议。最后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,就是紫袖的确曾被师父囚禁,鸾龙部族会不会因此而大举出动?若真是那样的话,便连纳兰本人也只有避其锋芒,隐姓埋名躲上一段时间了。 这几件事情都很棘手,需要仔细斟酌一番,不过此时倒也不必急于得出结论,还是先回到玄冰裂隙与一众属下汇合要紧。纳兰边走边想,不知不觉走出沐芳谷,而后朝南行去。穿过茫茫的黑松林,绕过数座雪山,来到一处巨大的冰壑面前。 这条冰壑是九界坍塌时,冰川承受不住巨大的碰撞,以至于靠近帘川的上万里冰层完全断裂,最终塌陷沉入地下后,形成的一条深达数里的沟壑。当日冰川沉没之时,突然产生的巨大塌陷,引得断虹海的海水倒灌进来,巨大的海浪形成了数十丈高的水墙,险些将南面的帘川、西面的曲堰谷和七杀回廊冲毁。要不是万仙大阵的抵御,北洲大陆几近三分之一的陆地都会被淹没。海水平息之后,冰沐原和帘川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内海,而断虹海的海面则凭空下降了百丈,由此可见冰川塌陷何其惊人。 时隔数年之后,蕴水族选中了这片新近形成的内海,作为栖息之地。他们将柔水界的至宝迴漩神镜放置在海底,而后以法阵护持,数十条巨大的水龙冲天而起,形成了难得一见的奇观。尤为令人惊叹的是,各水龙之间以彩虹为桥相连,顶部居然是用层层水帘构筑的帷幕,帷幕内是深海玄冰搭建而成的水晶宫。此即为鼎鼎大名的洄漩海,时人有“晴霞五色,夜月双辉”之赞叹,以此来形容洄漩海超凡脱俗的奇美。 玄冰裂隙绵延上千里,宽逾百丈,北面是万丈冰崖,南面则是一层水幕,将洄漩海的海水完全隔在外面。何以会出现这等超乎常理的奇观,就连博学多识的智行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,最终在《九界风物通志》将其归结于上天的造化。玄冰裂隙的底部全由万年玄冰构成,越往下越寒冷,里面九曲十八弯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,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怪在其间出没,即便是苦行者也不敢深入。他们通常只是在最上面一层的雾纱洞一带聚集,当日纳兰下令撤离沐芳谷,最后汇合的地方正是在雾纱洞。 纳兰顺着冰崖跃入玄冰裂隙之中,穿过层层冰洞,前行数里之后来到雾纱洞。雾纱洞顾名思义,洞内常年有一层淡淡的薄雾,望之如轻纱一般,其实是万年玄冰释放出来的寒气凝结而成。一路行来,纳兰的疑问越来越重,心中渐渐浮现出很不好的预感。因为玄冰裂隙乃是苦行者的另一处居所,防范甚严,可是直到现在却没有见到一名属下,怎不令人诧异?果然,一进入雾纱洞中,里面空空如也,一个人也没有! 先前还在路上见到了苦行者留下的印记,很显然,他们都听从了纳兰的吩咐,从沐芳谷赶到玄冰裂隙等候。可是数百名修为不弱的苦行者,竟然就这么神秘消失,而且洞中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,这未免太离奇了!那么多人无缘无故失踪,一定是出了什么事,而且他们的消失绝非自愿,否则无论如何也会留下一些法印、符篆之类的信息。若是真被人一举拿下或是杀了,那人的修为已经堪比仙界中人,可是整个冰沐原除了秋潮之外,可以肯定再无一个仙人或是魔神,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! 连番遭受挫折,纳兰反倒冷静下来,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一个冰洞,而后一个符篆打出,玄冰层层裂开现出一根巨大的冰柱。高庸涵一时不察失手被擒后,便被禁制在雾纱洞的这根冰柱之内。这根冰柱由万年玄冰炼制而成,性奇寒无比,可直透人紫府,将修真者的灵胎完全冻结。在冰柱外有纳兰亲手刻制的三道符篆,如铁箍般将高庸涵手脚牢牢绑缚,除非他有通天的本事,不然根本无法脱困。可是此刻,冰柱内空无一人,高庸涵已不知去向! 纳兰面容微变,正自沉思之际,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道身影闪过,当即转身凝神应对。却见一个的风度翩翩的千灵族人,正站在洞口处朝自己微笑,登时恍然大悟,冷笑道:“原来是你!” “不错,正是我!”那人的笑容说不出的好看,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,“当日匆匆一别不觉已有十年,如今我是该叫你玉霄王呢,还是叫你纳兰姑娘?” “少废话!”纳兰脸色一寒,沉声道:“我的属下呢?这里可是你做的手脚?” “你手下的那些苦行者,刚刚才和十二叠鼓楼的人大打了一场,我看他们大多有伤在身,为了不让你太过担心,所以请他们去了一个地方好好养伤。”说到这里一顿,那人满怀情意地看了纳兰一眼,悠悠说道:“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,纳兰姑娘!” “胡说八道!”纳兰似乎极其反感那人,冷笑道:“你这种人也能安好心?当真是笑话!” “自从初次见到纳兰姑娘,我便心甘情愿地供你驱使,难道这还不算有诚意么?” “哼哼!你倒是很会说,可惜这番花言巧语在我这里全然无用。”纳兰一阵冷笑,指着那人斥道:“你不要忘了,当日若不是我收留你,你早被修真界联手给除掉了!” “你的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忘记?”那人微微一笑,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无比,盯着纳兰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所以,我今天是来还这份情的!” “我就知道,你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而已!”那人话中的威胁之意,纳兰岂会听不出来?话音刚落,反手在九天古琴上一拨,一阵琴音流水般响起,洞中的寒气瞬间大增。 那人大袖一挥,一道光晕从袖中激射而出,与琴音撞在一起,琴音登时散乱不堪。纳兰原本就知道此人修为极高,所以一出手就是九天古琴的杀招,却没想到那人只一招便震散琴音,看来他的修为比起以前更是大进,不由得暗暗心惊。娇叱声中,九天古琴飘到空中,纳兰飞身上前,双手齐齐按住琴弦猛力一拉,琴音汇集成一只巨掌拍向那人。 那人知道其中的厉害,不敢硬接,双袖挥出轻轻触到那只巨掌,袖袍瞬间被震得粉碎,而他本人则趁着一缓的功夫,脚下交错闪身退出洞外。巨掌在琴音的催动下,转而握在一起化为一只铁拳,从洞口钻出追了上去。其间巨掌撞到洞壁之上,洞内一阵剧晃,无数冰屑纷纷落了下来。那人一边退一边不停地在身前画着符篆,眼见铁拳越来越近,大喝一声一道法诀击在符篆之上,数十道符篆倏地散开,如同一张巨网将铁拳包裹起来。 “破!”纳兰暴喝,七条琴弦同时发出“铮”的一声,铁拳“啪”地爆裂开来。铁拳表面的符篆全被震碎,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震伤了紫府,张嘴喷出一口鲜血。 纳兰身形一晃从洞中飞出,在那人三丈外站定,不屑道:“就凭你,(更新最快Zzcn.com)也敢在我面前放肆!” “哈哈哈!”那人仰天狂笑,笑声在雾纱洞中来回激荡,到后来越来越响,震得洞壁不住摇晃,竟似要塌了下来一样。纳兰面色越来越白,万万没想到此人被自己琴音所伤,居然还有如此充沛的灵力,看来还是小瞧他了。 “想不到你手上还有仙器,莫非是秋潮那个老家伙给你的?”那人面色凝重地祭出一个小鼎,一道法诀拍到鼎上,那鼎滴溜溜开始旋转,一股巨大的压力直逼而来,九天古琴也似抵挡不住,带着纳兰连连后退。幸亏那人不再催动小鼎,只是得意地笑道:“我手上也有一件仙器,不过比你的那具古琴要厉害得多,要不要试一下?” “这鼎莫非是——”纳兰一眼便看出了眼前这件仙器的厉害,只一转念间便醒悟过来,顿时神情大变,涩声道:“莫非就是,九界道祖遗留下来的贝叶宝鼎?” “正是!”说到“贝叶宝鼎”这四个字,那人也不禁神情肃穆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 “这鼎一直到在道祖崖上,由丹鼎门守护,怎么会到了你手上?”纳兰暗自摇头,知道不可能再是此人对手,索性将九天古琴收了起来。 “我之所以能有今日,完全是拜道祖所赐,这鼎怎么能旁落他人之手?”那人知道纳兰已无斗志,当即将贝叶宝鼎吸入肚腹之内,一脸地不屑:“就凭丹鼎门那些蠢货,怎么能看得住宝鼎?我要是不提前出手,宝鼎迟早会落入魔界那群混蛋手中,所以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厚土界,为了修真界。” “罢了,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在那里大言不惭,你的野心世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?”纳兰讥讽了几句,而后问道:“你抓了我的人,又放了高庸涵,究竟想做什么?” “我要你跟我合作!” “合作?做什么?” “暂时不要找十二叠鼓楼报仇,也不要急于收拾高庸涵,先帮我平了曲堰谷的那帮子阴魂亡灵!” “哈哈哈,我凭什么要听你的?”纳兰恨恨道:“你别忘了,你曾亲口允诺听我差遣。而且,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,只要传扬出去,你立刻就要面对整个修真界的讨伐,甚至与仙界也不会放过你!” “唉,女人就是女人,你就不怕这么一说,我会杀你灭口么?”那人话虽这么说,却半点杀意都没有,只是调笑道:“不过你放心,对你我又怎么下得了手?” “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,我拼了性命不要,也会杀了你!”纳兰面色一寒,森然道。 “我就想不明白,叶无忧究竟有什么好,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?”那人对纳兰的愤怒毫不在意,仍旧是那副优雅的神情,“你如果对他仍有情意,怎么会让我一力对付玄元宗呢,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由爱生恨么?”? 第二五七章 巧舌 “胡说,我哪里对他还有什么情意!”那人的一句话仿佛戳到了纳兰的痛处,当即给顶了回来,却不知这么一说恰恰落入到那人的圈套之中,“当初叫你对付玄元宗,要不是我暗中派人遥相呼应,你以为光靠重始宗那点实力,能如此轻松地将玄元宗踩在脚下?” “你说的一点也不错!”那人连连点头,“正是那次对付玄元宗,我发现咱们配合起来得心应手,所以才会在今天想要和你再度携手。” “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?”纳兰又是一声冷笑,傲然道:“我是什么样的人,你多少总该知道一点才是!” “其实我早就想来沐芳谷找你,可惜秋潮那个老怪物一直藏在洗剑湖底,我的修为又远远没有恢复,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。”那人淡然一笑,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:“如今那个老怪物被几条鸾龙杀死,你又受了重伤,若是鸾龙部族前来寻仇,你拿什么与他们斗?” “这是我的事,不用你管。”纳兰双眉一抬,眼中射出一道精光,“我若是害怕鸾龙部族,当日就不会对付那个小丫头。况且,就算霜月海的人真的来了,我也自有办法应对。” 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那人面上闪过一丝怜惜,叹道:“当此情形,整个厚土界除了我可以帮你之外,还有谁敢向鸾龙出手?” 纳兰知道那人说的是事实,不禁默然,片刻之后才沉声说道:“既是如此,你又为何要抓我的人?再者说了,你如今修为大进,手中又有贝叶宝鼎,要对付曲堰谷的阴魂还不是手到擒来,何必非要逼我出手?” “我只是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,怎么会抓他们呢?”那人连忙分辨:“我只是担心鸾龙部族突然杀到,你多年来的心血不就毁于一旦了么?你若是不信,我立刻带你去见他们!” 纳兰见那人神情不似作伪,一时间倒有些信了,只是仍旧猜不透那人的用意。 “你也知道,我以前的身份使得我不敢轻易出手,何况贝叶宝鼎岂能随便拿出来示人?”那人看出纳兰已经有些意动,一步紧似一步,当下故意叹道:“我一旦暴露,天下之大却再无立足之地,所以只有来求你帮忙!” “你的心思我明白,是想要铲平整个修真界。但是你想过没有,一旦修真界被你除掉,那些阴魂又靠谁来压制?”那人侃侃而谈,仿佛心系天下一般,“所以在对付修真界之前,应该先将所有的隐忧都除掉,然后凭你我的实力携起手来,终究有一日可以实现你的大计。” 那人的话说得太过动听,惟其如此反而显得很不可靠,纳兰当即讥讽道:“如此说来,你大老远跑到玄冰裂隙,费了这么大的心机找我合作,倒是一心想要帮我了?”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,那人一窒,心中暗怪自己适才的一番话说得太满,结果却适得其反。好不容易说得纳兰有些心动,此时当然不能被她问住,都则岂不前功尽弃?当下苦笑一声,摇头道:“我若是说,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恕罪,你一定不会相信,是不是?” “笑话,漫说我不会相信,只怕普天下的修真者都不会相信!” “那好,我就实话实说!”那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,慨然说道:“当初我靠武力想要做的事,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,以至于躲在地下整整六百多年,不但肉身尽毁,一身超卓的修为也是荡然无存。二十多年前苏醒过来之后,若不是蒙你收留,只怕早已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。这一点,我时刻都记挂你的恩情!” 纳兰不理会那人炯炯的目光,只是“哼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 “其实,我当日之所为究其本意,也不过是厌倦了各族之间纷乱不休的纷争,想要结束乱世,重新建立一个厚土界而已。只可惜作法不当,结果搞得天怒人怨。这一点怪不得别人,只怨我自己对于厚土界和修真界,想得实在过于简单。”那人陷入到回忆当中,想起当年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,大为感叹,“可是这个本意没错,加上我始终不甘心,一直不信做不成这件事,所以才想和你合作!” “这么说来,你还是想要继续当原界帝君了?” “不敢,不敢!”那人大摇其头,自嘲道:“我这个样子,哪里还敢再做什么原界帝君?厚土界一旦归于太平,我也不想你去做什么帝君之类,倒不如找个地方隐居,你我泛舟湖上不是更好?” “你趁早死了这份心!”那人一味地示好,纳兰也不可能老是发火,转而问道:“就算你说得有两分真话,不过此时此地,你以这种手段来逼我,迹近要挟,我凭什么要信你?” “非常事需非常手段,这个道理堂堂的玉霄王难道还不清楚?”那人欣然一笑,而后歉然道:“冰沐原的异象一出现,我就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,而且必然和沐芳谷有关。所以来之前,曾准备了上、中、下三策。” “哦?”纳兰颇为好奇,追问道:“哪三策,说来听听?” “若是你对我成见太深,根本谈不拢的话,我只能暂时将你禁制起来,留待日后慢慢开导。这是下策!” “你以为你如今修为大进,又有贝叶宝鼎在手,我便怕了你么?” “那倒不是!纳兰姑娘当年直闯须弥山,英气逼人,面对数百位修真界的高手都自不惧,怎么会怕我呢?”那人笑了笑,续道:“再就是趁虚而入,尽可能掳获一些苦行者,以此作为要挟逼你就范,而后再徐徐化解其中的误会,以期能博得你的原谅。这是中策!” “原来你并非安了什么好心,不管怎么说都会抓走我的人,是不是?” “先前已经说过,这是万不得已的作法。而况我虽将苦行者带走,却并未伤及他们,此是事实,等会即可见分晓。”面对纳兰的冷嘲热讽,那人始终宠辱不惊,显见修养极高,只淡淡笑道:“若能当面与你说清楚,并取得你的支持,而后携手开创一个大局面,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上策。这一点我真的很幸运,纳兰姑娘深明大义,能给我这个机会,实在是感激不尽!” “我又不曾答应与你合作,你高兴什么?”面对纳兰的口是心非,那人心里十分清楚,所以只是微笑却并不争论。纳兰见他如此,倒也不好再在这件事上纠缠,只不过还有一个疑问要问明白,“这次沐芳谷遭逢大难,全是由这个高庸涵引起,你为何自作主张放了他?” “高庸涵原是天机门弟子,去年这个时候丹鼎门遍邀各派好手,里应外合打上了天机峰,到最后居然铩羽而归,便是受阻于他。这件事闹得很大,你应该知道!” “不错,我的人也有参与其中,正是这件事以后,我才发现高庸涵是个人物。”言下之意,是指高庸涵若非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角色,沐芳谷自然不屑对他出手。能得纳兰如此评价,紫袖、风如斗、凤五等人若是亲耳听见,也足以大快平生了。 “高庸涵这个人窜起得太快,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便风生水起,一时风头无两。”那人沉吟道:“我曾关注过他一段时间,最令我不解的是,此人的前世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,想必一定不是常人。鸾龙肯为了他和那个小丫头强自出头,单凭这一点,就不能轻易将他杀了。” 那人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沐芳谷外的大战,推测与事实之间有些出入,至少龙琴等人从未提起高庸涵这个人,但是纳兰并不因此而觉得那人的判断难免有误。在修真界几近千年的历史中,高庸涵算得上是一个异数,而且绝对是前无古人的异数。最关键的是,面前此人的前世乃是堂堂上仙、一代原界帝君,以他的修为、见识和眼光,都看不出高庸涵的来历,里面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太多了。 “就算不能杀他,至少也该把他禁制起来,”说到这里,纳兰突然一笑,悠悠说道:“难道你就不怕他日后作梗,成为极大的麻烦?” “哈哈哈!”那人大笑,说道:“如果一个人日后仅仅是有可能成为我手,我就提前杀了他,这是我所不屑也不会做的事情,换你的话你会这么做么?况且,我不是那种容不下人,没有胸襟、自信的人!” 这句话一出口,那人腰板一挺,一股强大的气势立刻充斥整个雾纱洞,这也许便是所谓的王者之气。那人笑声渐毕,继续说道:“之所以放他走,是因为天机门掌教权机真人和高庸涵的师父权思真人,早于去年十一月就赶赴道祖崖负荆请罪,他们如今被囚禁在道祖崖后山。你说,高庸涵会怎么做?” “你的意思,是想利用高庸涵及其手下那一帮杀手,和丹鼎门打个两败俱伤,而后你再出面,坐收渔翁之利?”那人稍稍一提,纳兰随即醒悟。 “丹鼎门迟早都是要对付的,有人能帮我们解决一些麻烦,何必非要自己费那个力气?” “哼!”纳兰心中暗想,那人说得冠冕堂皇,说到底不过是想借高庸涵之手,对付丹鼎门现任宗主丹泰常。若是真的出现这种结果,对自己的计划也极其有利,当下不再反驳。 “还有一点,如今重始宗已经是众叛亲离的局面,总得有人先跳出来不是?”那人的笑容一时间变得无比狡诈,颇为得意地说道:“这个人选,环顾当今天下,惟有高庸涵最合适。他身兼天机门和玄元宗的重任,必然不会容忍重始宗无休止的进逼,只要给他一段时间,我们都不需要动手,自然会是好戏连台。” “再有一点,十二叠鼓楼的宗主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,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;他既然能将十二叠鼓楼交给高庸涵,一定不会安什么好心。所以没弄清楚这个月先生的身份之前,你我都不必急于出面,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!” 不愧是当年的原界帝君,种种设计精妙无比,内中环环相扣,无一不是杀机暗伏!纳兰听了大感心惊,若论权谋机变,自己的确比不上此人。 “等到他们拼个你死我活,元气大伤之际,以你的苦行者,再加上我手下的一帮子人,何愁大事不成?”那人说到这里,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,话说的实在有些多了,当下言不由衷地加了一句:“只有这样,才能以最小的代价,换来厚土界的彻底安宁!” “好一个一箭数雕的妙计!”纳兰点了点头,静静地看着那人,良久之后才沉声道:“只希望你能遵守然诺,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 那人大喜,知道纳兰终于为自己说服,当下指天划地,慷慨言道:“你大可放心,此心可鉴天日,如有违背,永世不得超生!” 到此地步,纳兰惟有姑妄言之姑妄听之,只是心中有些好奇,高庸涵此时身在何处,作何打算呢?? 第二五八章 入定 高庸涵此时根本未曾离开,仍被困在玄冰裂隙里,只不过是在一处更隐秘更深邃的冰洞之中而已。当日在乱风坳,雪崩初起时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,可是转眼间身后突然凭空多了一个虚空,生生将他扯了进去。这个虚空比之真玄观外,杜若撕开的那个虚空更加厉害,以高庸涵之能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,甚至没留下一丁点痕迹。 他不知道,这个虚空结界是苦行者早就布下的陷阱,冰川底下埋藏有纳兰亲手绘制的符篆。当日发动之时,整整汇聚了九九八十一名高手,众人倾尽全力催动符篆,方才将他抓到沐芳谷。这么多人发功,当然比杜若一人之力要强得多,因为非如此不能做到不着一丝痕迹。纳兰之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力气,就是不想让人发觉沐芳谷的存在。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她忽略了与高庸涵一道的烈九烽,结果引来了鸾龙,沐芳谷因此变成一片废墟。 高庸涵在虚空里便被玄冰符篆冻结了灵胎,刚刚露面,又连中了几道灵符,不要说反抗就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不清了。跟着就被送到玄冰裂隙,关在了雾纱洞中,而且为了防止被外人知晓,纳兰干脆用万年玄冰将他完完全全给冻了起来。这段时间,高庸涵的六识全部封闭起来,即便是前几日那股天崩地裂的震动,他都没有丝毫感觉,更不要说外面为了他,数百名修真者打得天昏地暗、日月无光了。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,周身压力大减,从玄冰中脱身出来以后,高庸涵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神秘人。那人将他救出之后一言不发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犀利的目光直刺人肺腑,看得他遍体生寒。这一下十分突兀,虽然被此人所救,但是高庸涵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警惕,暗中思索着此人究竟是友是敌。抬眼望去,那人周身笼罩在一层雾气当中,根本看不清长相,只隐隐觉得此人不是人族便是千灵族,不过修真者多半都会幻化之术,倒也不必太当真。 过了片刻,那人突然笑了笑,而后提起高庸涵在冰洞中来回穿行,以那人的身法之快约莫走了上百里,最后来到一处冰隙跟前。“这里时常有怪物出现,就算是修真者也不敢随意来此,所以这里很安全。只要你不踏出这个圈子,应该没有什么危险。”说着,那人伸指在冰隙四周画了一个圈,续道:“你先好好恢复一下,等会我过来带你离开这里。” “多谢!”高庸涵虽满腹的疑问,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多说的时候,只淡淡道了声谢,盘膝坐在圈中。 那人浑不在意,转身离去。高庸涵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,先前的情形都记得很清楚,只是从进入虚空之后便成了一片空白。照周围的万年玄冰以及逼人的寒意来看,此刻应该还在冰沐原,只是究竟身在何处则不得而知。从失手被擒那一刻起,到现在究竟过了多长时间,也不知道。而且最令他放心不下的,就是紫袖!对方既然可以令自己毫无还手之力,那么紫袖、风如斗,以及烈九烽和水涟漪的安危就大成问题,他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? 一念及此,高庸涵心头一阵大乱,正所谓关心则乱,饶是他天性坚毅也不禁心急如焚。幸好这两、三年以来,他所经历的无一不是常人难以想像的艰险,其中多少次万般无奈、空自嗟叹都挺了过来,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。片刻之后,强自压住内心深处的忧虑,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有可能出现的问题,通通想了一遍。 首先,自己被擒肯定不止一两天,如果向自己出手的人要对付紫袖他们,无论成败肯定已经出手。而以紫袖外柔内刚的性子,以风如斗和烈九烽同自己的交情,他们如果没事,一定会想办法查找自己的下落。所以一旦脱困,应该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络。其次,虽说这两年来交了不少朋友,可是得罪的门派和修真者,细细算来还真是不少。敌暗我明,毕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,只有借助十二叠鼓楼的耳目,弄清楚究竟是谁要对付自己。再下来,便是适才救自己的人,倒底是谁?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,才施以援手的呢? 高庸涵绝非那种不知好歹的人,要不然也不会结识凤五、风如斗等人了。只是适才那人给他的感觉十分古怪,尤其是那人浑身散发出的气势,虽不如杜若身上的魔息令人反感,但是却使人极其压抑。高庸涵曾统领东陵府数万兵马,而且先后经历数次大战,更曾面对墨魇、龙琴、杜若、景嵘之流的绝顶高手,却从未生出今天这般感觉。当那人凝视他时,他几乎有了一种支撑不住,想要跪下叩拜的冲动,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。那人浑身上下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气,令人很不舒服,本能地生出极大的排斥。这两点近乎截然相反的特性,集中在一个人身上,单只这一点就足以使人对他的身份,产生极大的兴趣。 高庸涵当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,可以说当世除了纳兰之外,再无任何人知道,那人便是失踪了六百余年的原界帝君——当年掀起滔天巨浪的上仙狐晏!狐晏缘何修为尽失,而且肉身被毁,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本人绝口不提,外人自然无从得知。此次再度现身厚土界,所为者何,只从与纳兰的谈话中就可窥得端倪了。 心中有了计较,高庸涵将所有的杂念抛开,按照玄元宗心法慢慢调整灵力。这次意外,使得他对自己的修为重新有了一个认识。自从结识凤五以来,高庸涵得以窥测上乘修真法门,修为突飞猛进。而后仗着云霄瓶、藏鸦指环和褐纹犀甲,还有尸螟蝠、火螈以及云丝天龙,一路行来屡屡逢凶化吉,即便是面对修为比自己高的对手,也有一战之力。他这两年的经历,绝对算得上是波澜壮阔、跌宕起伏,可正是这些经历,反而在无形中滋生出了一股傲慢。 人就是这样,一旦太过顺利便会生出懈怠,继而自以为凡事都尽在掌握之中。殊不知这样一来,会很容易蒙住自己的双眼从而固步自封,以至于后来再无什么成就。古往今来,无数杰出的人物,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自负,这不是由性情所决定,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一种妄念、贪念。 高庸涵虽然远胜于常人,但毕竟不是圣人,所以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缺失。有了缺失并不要紧,怕的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。幸好,狐晏将他安置在寂静的冰隙之中,四周的寒意恰恰可以使人头脑清醒。回想起这两年来,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些想法和念头,高庸涵不禁大汗淋漓。到了此刻他才意识到,为何自己的修为日增,却再也悟不出类似“生机”一流的境界。尽管在与高手的比拼之中,对于境界这个虚无飘渺的概念,多少还是有所触及,其实不过是些皮毛,远远没有到可以自得的地步。究其根本,还是源于自身的妄念太多! 内观灵胎,俯察紫府,高庸涵试着想要找出心中的妄念、贪念。在这个过程中,灵胎恍惚间脱离了肉身,围着肉身不停地游走,似乎总想把体内的杂念给揪出来,可惜每次发现杂念的踪影,待要仔细看时却又飘忽不见。就这么进入到一种全新的境界当中,完全忘记了身在何方,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! 高庸涵无意中进入到一种玄妙无比的境界,这等境界绝对是可遇不可求!幸亏这里是玄冰裂隙,而且在万年玄冰的层层包裹之中,身外还有狐晏布下的一道禁制看护,否则像他这么做是极度危险的。此时只要来一个修真者,又或是什么精怪,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,就将他的灵胎吸食。到了此刻,只能说天意如此! 狐晏说服纳兰之后,纳兰索性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,径自躲在雾纱洞中闭关疗伤,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都不会过问尘世。能得到纳兰这等高手相助,狐晏心中的得意与欢喜可想而知,施施然返回那处冰隙,才愕然发觉高庸涵居然精进如斯! “这小子倒底是何来历,这种情形下也能领悟到如此境界,当真是天生的怪胎!”想到这里,狐晏看着高庸涵上下翻飞的灵胎,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,直接将其毁掉。几番思量,终究还是没有下手,因为他对高庸涵同样生出了极大的好奇,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倒底能修到何种地步。修行无甲子,高庸涵这一入定倏忽间已经有半年之久,狐晏倒也很能耐得住性子,居然就呆在原地,兴致勃勃,一心想要看看高庸涵能悟出什么道理。 这一日,高庸涵的灵胎依旧围着肉身急速游走,一股淡淡的紫色霞光从头顶升腾而起,霞光越来越盛,将冰隙中的幽蓝都完全盖了过去。霞光中,灵胎一分为二化作一黑一白,似乎相互间充满了敌意,(3{Z}{中}{文}{网},手机访问wap.q i s h u 9 9 . c o m.com)由最初的排斥竟然演变成剧斗。 “嘿嘿,这等情形还是第一次见,这个小子果然有些门道!”狐晏并未急于出手,只是呆在一旁大感兴趣地观看。他怎么说都曾在仙界呆了数千年之久,一眼就看出高庸涵体内有两股十分怪异的灵力,一个是源自楚兰红泪的仙灵之气,一个当然是杜若强行输入到他体内的魔雾。 仙灵之气对于狐晏来说再熟悉不过,但是他并不知道楚兰红泪的来历,所以误以为是哪位仙人所赐。而先前之所以没有出手,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便是这层涉及到仙界的特殊渊源。而魔雾的气息则令狐晏有些疑惑,怎么都想不明白,这股魔雾是怎么进到高庸涵的体内,而且那么长的时间,竟然可以和仙灵之气共存。 两个灵胎斗得不可开交,狐晏在一旁固然看得津津有味,高庸涵的肉身却有些受不了了,浑身上下绽开无数道血口,鲜血一丝丝渗了出来,不过片刻就染红了长袍。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,到最后口鼻等七窍全部渗出血丝,而头顶上的紫色霞光却愈发强烈,整个面庞都显现出一层紫光。 “傻小子如此胆大,哪有这么修炼的?” 高庸涵眼下所面临的险境,分明是灵胎受两股力量的影响被迫分裂,由于天性不容斗在一起,紫府支撑不住以至于有爆裂的危险。看到这一出从未见过的奇观,狐晏忍不住哈哈大笑,挥掌将两个灵胎强行分了开来。那两个灵胎似乎感受到了另有强敌环伺,登时罢手,反而联手攻向狐晏。 笑骂声中,狐晏和两个灵胎打作一团,由于不愿就此杀了高庸涵,出手之际自然留了几分余地。而那两个灵胎却有些不识好歹,一味地猛攻过来,搞得狐晏邪火大盛,出手越来越重,将两个灵胎震得东倒西歪,渐呈不支之势。 在这个过程中,高庸涵的肉身悄然鼓胀起来,随时都有可能爆体而亡。此时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,莫非这又是他所必经的一次劫难不成?? 第二五九章 城府 就在高庸涵周身紫气大盛之时,狐晏心思已然转了好几个弯,以他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,高庸涵的情形非常危险。照狐晏的本意来说,虽不大想杀掉高庸涵,因为日后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利用,但是也不愿就此出手相助,给他莫大的好处。如果此刻出手,将那两个灵胎强行揉合到一起,再灌入高庸涵的紫府当中,等于是帮他将灵胎的隐患根除,重塑了一遍。有仙界的上仙帮忙,这在修真者而言,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奇缘! “凭地给这小子如此大的好处,值不值得?” 正犹豫间,高庸涵难以承受剧烈的疼痛,忍不住一声闷哼喷出一口紫血,紫血喷到空中转瞬化作一片血雾。狐晏不经意看去,猛然察觉到血雾中似乎有一道蓝光一闪而没,登时一惊,再定睛看时什么都没有了。狐晏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念头,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么多,当即大喝一声双臂暴涨,将那两个灵胎捏在手中。 那两个灵胎均非弱者,被狐晏这么抓在手中,拼命挣扎之下纷纷使出杀招。狐晏岿然不动,冷哼一声硬受了两记重击,又是一声暴喝,将两个灵胎狠狠拍在一起,而后一道道法诀闪电般击出。随着法诀不停地印在那两个灵胎之上,灵胎的反抗越来越弱,狐晏猛地将灵胎抛到空中,声如洪钟般吼道:“诸虑具息,无形无象;阴阳迭运,道气长存。疾!” 随着这声巨吼,那些法诀放出万道金光。狐晏嘴里缓缓吐出一句咒语,在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上仙的气势,周身上下祥光环绕,尽显宝相庄严。金光之中,那两个灵胎尽管拼命挣扎大为不甘,到头来终究还是无济于事,在咒语声中慢慢融合。眼见就要大功告成,高庸涵的肉身却在此时慢慢漂浮起来,狐晏知道已经不能再等,惟有暗暗叹了口气,将灵胎打回到他体内。至于灵胎中的隐患,只有留待日后他自行解决了。 灵胎甫一进入体内,高庸涵顿时恢复了神智。神智一清,立刻察觉到体内散乱不堪的灵力,已经快要将紫府撑爆,大惊之下连忙催动灵胎回到紫府之中,将灵力一点点收拢来。这个过程足足用了十天,灵胎和紫府才恢复到从前的模样,身体总算得以复原。灵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,而后又渗入到筋脉之中,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快。灵力固然浑厚了许多,然而最令人惊喜的,却是灵胎愈发的清晰,隐隐有飘飘欲仙的感觉,欣喜之余忍不住纵声长啸。 啸声在冰洞内来回激荡,远远传了出去,就听见一人淡淡说道:“这一次入定你的修为长了不少,不过以后能不能逢凶化吉,就看你的造化了!” 高庸涵闻言望去,一个身影隐藏在水雾之中,当即站起身来,一揖到地: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,不知前辈尊讳是?”高庸涵于入定时所经历的凶险并不是很清楚,但是依然能记得此人曾施以援手,就算对他的身份仍有疑惑,这等大恩却是不能不谢。 “我救你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,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。”狐晏淡淡一笑,续道:“你这一次入定,仅仅只用了半年的时间,就能有此收获,可见你福缘深厚,日后当好自为之!” “是,谨记前辈教诲!”高庸涵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,方才问道:“敢问前辈,今日是何日,此地是何处?” “今天是十一月十五,这个冰洞嘛,不过是冰沐原上的一处冰隙。”狐晏转而说道:“倒是你师伯和师父,如今被困道祖崖已经有一年多了,你可有什么打算?” 高庸涵闻言心中一懔,不禁抬头看去,以他犀利的目光却根本无法穿透那层水雾,于那人的相貌始终看不真切,知道对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,惟有作罢。当下定一定神,朗声答道:“这件事,不论是我天机门还是丹鼎门,其实都应算作是一场误会,我想丹泰常宗主乃当世高人,不应也不会对我师门尊长太过苛刻。” “误会?哈哈哈!丹鼎门遍邀各派高手,险些将天机门灭门,这还只是个误会,当真是可笑之极!”狐晏仰天大笑,摇头道:“智锺对你和叶帆的评价很高,我原以为你这几年声名鹊起,可以算作一个人物,这才将你救下。可惜啊,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如此圆滑,令人失望得很呐!” “那照前辈的意思,我该如何?”由于有先入为主的念头,即便此人救了自己的性命,高庸涵也始终存了一份防范之心,故而对于此人的嘲讽浑不在意。 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,我还能强加于你?”狐晏何等老辣,只看高庸涵的反应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,不由得暗自恼怒,冷冷道:“反正是你们天机门的事情,关我何事?” “前辈自然是一片好意,晚辈岂能不知?”高庸涵说着又是一揖。 “哼,这就是所谓的‘人杰’?嘿嘿!”高庸涵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,和世间流传的性情豪迈,行事光明磊落等说法出入太大,反倒让狐晏大为失望,当下长叹道:“人说东陵府高庸涵急公好义,想不到被关了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,连师门尊长都可以不顾。罢了,罢了!” 高庸涵听了狐晏的话,心中微微一动,首先想到的是此人想挑拨自己与丹鼎门结怨。继而是心惊,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,心机已经变得如此之深,而且总是将别人的用心想的很复杂。再后来是苦苦思索,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,以至于自己心性变化这么大,莫非是入定之时有了什么异常? 其实在入定之时,由于太过冒失,高庸涵体内潜伏的仙灵之气和魔雾被同时激发出来,各自夺取了部分灵胎。而后狐晏为了救人,强行将两个灵胎捏在一起,却因为时间仓促,并没来得及将两种截然相反的灵气融合,结果直接导致了两种性格的产生。由于之前、就对狐晏有所防范,所以魔雾诱发的那部分阴暗性格占了主导,这才出现了一个精于算计,城府极深的高庸涵。他还在沉思,那边狐晏已经忍不住爆发了。 无论自己怎么说,高庸涵都站在那里不动声色,狐晏当即大怒,一掌劈了过去:“我今天是好人做到底,至于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!” 狐晏说打就打,事前没有任何征兆,两人的修为本就悬殊,高庸涵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掌劈得倒飞出去,狠狠撞在一根冰柱上面。虽然吃了一掌,灵胎及紫府却无半点震动,高庸涵当然知道此人出手之时并无杀意,正待开口询问,忽然感觉一股极强的法力波动从身后传来。待要闪开却已不及,一下子被吸了进去,只耳边隐隐传来那人的笑声:“小子,我把你送到悬空岛上,救不救权机和权思二人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 送走了高庸涵,狐晏长长出了口气,笑骂道:“臭小子,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卖弄心计,当真以为原界帝君是那么好糊弄的么?”说到这里,狐晏嘴角微微一翘,心想自己适才的那番做作,一定可以激起高庸涵的斗志。只要他向丹鼎门出手,凭十二叠鼓楼的实力,丹鼎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,到时候丹泰常的地位就大成疑问了。这么一来,计划中的第一步就算是顺利展开,只要接下来对高庸涵善加引导,再加上自己的一帮子心腹暗中推波助澜,这天下迟早会落入自己囊中。想到得意处,狐晏忍不住哈哈大笑。 高庸涵被法阵卷了进去,当然不可能知道狐晏此刻的心情,不过须臾之间,忽然觉得周身一轻朝下坠去。这股势道极猛,兼且法阵中蕴含的禁制之力尚未消除,一时间根本无法运转灵力,只得顺势落下。背上微微一痛,跟着砸碎了一片屋瓦,落到一处大殿之中。 尚未坠地,几声暴喝传来,一个身影倏地欺到身前,一指戳向高庸涵眉心。来人的修为很高,人还没到指风已经刺的眉心大痛,高庸涵大喝一声灵力瞬间回转过来,当下来不及躲闪,一道垂弦闪电挥洒而出,与那道指风碰在一起。“啪”的一声,两人身形一分,那人足不沾地又飘了过来,屈指连弹,指风如同利剑一般攻来。与此同时,一柄长刀从背后横扫而来,将退路全部封死,又有两柄长剑悄无声息攻到肋下,另有数人高呼着围在四周。顷刻之间,高庸涵陷入到重围之中! 高庸涵临危不乱,褐纹犀甲随即罩住全身,灵力流转之下,独笑翁所赠的临星冕影激射而出,与身后的长刀叮叮当当斗作一团。不去理会身后,双手一合随即洒出一片电网,跟着一拳击出,和那几道指风缠斗在一处。这一下出手一气呵成,在众人围攻之下丝毫不落下风,而且闪电之中隐隐含有风雷之势,声威震人心魄。殿中诸人均自心惊,不知眼前这个包裹在暗红色护甲之内的神秘人物,究竟是何来历,居然有这等修为! 那使长刀之人,短短一瞬间与一道乌光交手不下数十次,却被逼得连连后退,心下大骇。此人武技在同伴之中首屈一指,招数精纯无比,一柄长刀施展开来虎虎生风,只要能抢得先机,寻常的修真者都难以抵挡。奈何他自身修为不够,被临星冕影蕴藏的天雷震得浑身发麻,长刀都险些拿捏不住了。震惊之余,斜眼看去,只见两名同伴被震得倒飞出去,重重地撞在柱子上,便连大殿都禁不住一阵摇晃。 那两名使剑的修真者是一对孪生兄弟,剑法出自一个御风族剑客,两人心意相通,一旦联手配合起来也是异常厉害。从一见到有人突然闯入,两人只看同伴一前一后拦截敌人,瞬间形成默契同时出剑,攻的是敌人必救之处。眼见长剑已然刺到来人身前半尺,突然眼前一阵电光划过,电光内蕴含的天雷瞬间击中两人灵胎。高庸涵自经历了九天聚雷大阵的磨练,垂弦闪电威力大增,登时将左右两名剑手震飞。 真正使高庸涵凝神以对的,是面前那个出指如风的修真者。那人似乎有些忌惮高庸涵拳风中的灵胎阳火之力,并不硬拼,不待招数用老,仗着奇快无比的身法绕着高庸涵不断出招。那人身法太快,只能看到一抹淡黄色的身影上下翻飞,指风瞬间构筑出一道无形的大网,根本不给高庸涵转身的机会。面对无数指风袭来,高庸涵傲然站在当场,如同绣花一般双手来回牵引,用闪电生生织就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帷幔,将所有的攻击都挡在身外。 这一下交手两人均是暗暗心惊!尤其是高庸涵,早从那人的招数中看出,此人是凤羽族人,心头不禁暗想,莫非此人是究意堂七大长老之一?究意堂的人什么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悬空岛上?难道说那位前辈高人弄错了,这里压根就不是悬空岛? 这个误会看来有些大了,稳住阵脚之后,高庸涵这才喘过气来,正要喊住手之际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回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!? 第二六零章 冒犯 只见一队数百人的卫队从院外冲了进去,一队人拿着大刀长矛将大殿团团围住,另一队人则挽弓搭箭,目标直指高庸涵。这些卫队全由人族组成,个个体型彪悍衣甲鲜明,以高庸涵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,这些人均是精锐之士。尤其令人忌惮的是,他们手上的刀枪或是弓箭,上面均流动着淡淡的符灵之力,显见是经过修真者加持的。 当日在太河源天子城内,以扶风余岳之能,在面对密不透风的箭雨时也险些失手。如今高庸涵的修为已经远胜扶风余岳,但是眼前这些长箭显然不同一般,竟似专门用来对付修真者的。何况身边还有一名高手,另有四五个修真者环伺左右,所以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。到了此时,高庸涵已经知道身在何处,大声喝道:“且慢动手,我是东陵府高庸涵!” 这句话一出,众人皆是一愣,殿侧一人当即喊道:“统统住手!”一众护卫军士听从号令,虽然暂时不会放箭,却依然没有丝毫放松,仍旧虎视眈眈盯着高庸涵,一旦他有所异动必定会万箭齐发。 与高庸涵对敌的那名凤羽族修真者同样一愣,手上却无半分停留,边打边说:“皇上切莫听他胡说,高帅即便到了北州国,也自应通过兵部递文,而后再听候宣召,又怎么会这般硬闯进来?” 此人一发话,情势再度紧张起来。高庸涵暗暗苦笑,心知此人说的很有道理,自己果真是百口莫辩,当下只有答道:“我是无意间闯入,并无其他用意!” “若无其他用意,怎么不束手就擒?”那人冷冷道:“你若真的是高庸涵,皇上自会网开一面。” 高庸涵岂是那种肯任人宰割的性格?对方一再仗势相逼,体内那重阴暗的性子登时冒了出来,冷哼道:“我只是不愿伤及无辜,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么?”话音一落,高庸涵突然动了起来,而且身形丝毫不比那人慢,只见两个身影带起一片劲风,在大殿内穿梭个不停。 高庸涵的身法之快,曾经在焚天坑与狂尊交手时,得到了观战众人的一致赞赏,此时以快打快和那名凤羽族人斗在一处,这么一来对方布下的弓箭手就失去了作用。去除了一个威胁,高庸涵可以仔细地观察那人,总觉得此人修为犹在究意堂长老凤匀闲之上,只是怎么都想不通,北州国的叶厚襄何时与究意堂扯上了关系。 这时那名使长刀的修真者和那两名剑手,护着一个身着明黄色长袍的年轻人,贴着墙壁朝殿外走去。高庸涵抽眼望去,那年轻人英挺的面容和叶厚聪有几分相似,显然正是北州国皇帝,前大衍国皇六子叶厚襄了。随即醒悟,一旦叶厚襄安然离开,想必对方必然会少了许多顾忌。一念及此虚晃一招,将那名凤羽族修真者逼退数丈,身形一晃到了叶厚襄身前。这一下大出意料,那使长刀的大汉和两名剑手同时出手,舍命攻来。高庸涵的目标只是叶厚襄,对于那三人的攻击,单用垂弦术便使得三人缓了一缓,趁着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空隙,伸手将叶厚襄提了起来。 一瞬间,几人同时大急,纷纷朝高庸涵扑来。高庸涵不慌不忙,拉着叶厚襄一同跃到半空,有意无意地将叶厚襄挡在身前。那使长刀的大汉和那两名剑手见状,唯有收招退到一旁,死死盯着高庸涵,一幅蓄势待发的神情。他们三人都是北州国重金礼聘来的高手,此时被来人击败不说,还生生被人抢去叶厚襄,不禁大感惭愧,顿时杀机大盛。 “把人放了!”那名凤羽族修真者暴喝一声,两只手臂合成一个怪异的法诀,几条触须也合在一起,结成一朵昙花模样,周身血光大盛,猛地释放出几个血侍。血侍尖啸着扑上前去,那人又是一声暴喝:“幽魂断岳,疾!”几条触须有如昙花开放,一大片血光顿时将高庸涵和叶厚襄笼罩在其中。 高庸涵此时也打出了几分真火,低头朝叶厚襄说道:“此人究竟是谁,居然一点都不顾你的死活么?”说着,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生生砸进那片血光之中。 聚象金元大法击出时,一道一道金环扩散之中,隐约可见一条金龙盘旋,较之当日在金沙城中和烈九烽交手时的金蛇狂舞,显然是更进了一层。先后经过杜若的指点,以及玄冰裂隙当中长达半年的闭关,高庸涵的境界又提高了许多,此时已然达到“地发杀机”的第三重境界,与凤五鼎盛时期不相上下! 凤五当年凭借此等修为,加上天性豪爽喜欢抱打不平,在厚土界闯出了好大的名头,玄元宗凤师道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。这个凤羽族人也是大有来历之人,而且曾见过凤五出手,当然识得高庸涵施展的法术,乃是玄门正宗一等一的精妙法门,情知不敌连忙后退。高庸涵曾和凤匀闲交手,知道灵胎阳火之力可以用来克制血侍阴魂,所以出手之际毫不留情。那条金龙发出一声龙吟,转眼就将几个血侍震碎,而金环所到之处,血光纷纷败退,最后不甘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一空。凤羽族的血侍通常都与自身有莫大的关联,血侍一碎,那人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,脚下一软从半空跌落到地上,扶着一张桌子不住喘息。 “你们还要打么?想打的话,我一定奉陪!”高庸涵立在半空,低头看了看当场,哈哈大笑,周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。 “不打了!”说话的是叶厚襄,在高庸涵如此强大的气势逼迫之下,机关面色一片惨白说话都有些吃力,可是仍不见丝毫的惊慌,单单这份气度就不愧是叶家的子孙,“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你,没必要为了我一个人,徒自让大家送命。” “不错,不错!”高庸涵对叶厚襄的这句话大为赞赏,心中的暴戾顿时消退,当即跃到大殿正中的龙椅旁将他放下,而后躬身施了一礼,朗声道:“东陵府高庸涵参见皇上!” 见到来人在占尽优势的情形下,仍能放开叶厚襄,并且还能以礼参拜,显见不是什么刺客。到了这个地步,众人都相信来人的确是堂堂一代人杰高庸涵了。 “高帅免礼,平身!”叶厚襄伸手虚扶了一把,笑道:“高帅不愧是我人族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在高手如林的北州国皇宫内来去自如,就连朕都成了高帅的俘虏了,哈哈哈!” “微臣惶恐!”叶厚襄的话颇重,高庸涵连连请罪:“微臣是被一座法阵抛到了这里,一时为了自保才向皇上出手,并无什么不臣之心,还请皇上恕罪!” “高帅言重了!”叶厚襄连连摆手,笑道:“谁不知高帅这两年做出了好大的事情,为我们人族争回了不少面子,连带着朕在这悬空岛,都觉得千灵族人的态度好了很多。况且现今身份尊崇,已是修真界中响当当的人物,你能来北州国,朕高兴都来不及,岂会怪你?” “如此,臣谢过皇上!”高庸涵如今修为大增,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,大可不必再受所谓朝廷的约束,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出处。这倒不是说他对南州国或是北州国有多忠心,而是基于他的念旧,更是基于对叶帆的怀念,所以才会在叶厚聪、叶厚襄两兄弟面前自居为臣下,执礼甚恭。 “好说,好说!”叶厚襄指着那凤羽族修真者,对高庸涵介绍道:“高帅,这位便是当年横行漠北的豪杰寇连环,如今是我北州国的上将军、护军大统领,负责北州国内外的防务。” “原来阁下就是赫赫有名的寇连环,难怪修为如此之高!”高庸涵双眉一抬,一道精光从眼中射出,盯着寇连环仔细打量了一番。旁人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也还罢了,但是高庸涵却十分清楚,寇连环便是“七大寇”之首! “七大寇”指的是七个横行无忌的大盗,这七人个个有一身强悍的修为,出手狠辣无情,行事亦正亦邪。二十多年前,七人联手做了好几件轰动一时的大案,以至于引起了重始宗的重视,一气派出了数位修真高手进行围剿。可是七人均非弱者,连番几次激战,不知如何居然摆脱了重始宗的追杀,而后销声匿迹。待到拓山殒命东陵道之后,玄明盛世逐渐衰亡,趁着各派忙于各种纷争之时,“七大寇”的名头再次响亮起来。这时,七人手下已经聚集了一帮亡命之徒,实力大增。不过他们从先前的事情中得到了一些教训,不敢再去招惹各大修真门派,也极少再有赶尽杀绝的事情发生,故而一直存活至今。 关于“七大寇”的内情,高庸涵还是听风如斗闲聊时说起,因为七人中的沙匿、沙踪两兄弟,正是风如斗以前的师侄。谈起“七大寇”的所作所为,风如斗的态度倒很平和,高庸涵却对此有些厌恶,因为盛世衰亡之后本就是天下大乱的局面,再多了这么一帮行事不计后果的大盗,岂不是乱上加乱? 此时一见寇连环,再联想到刚才他丝毫不顾忌叶厚襄的生死,高庸涵就没那么客气了:“寇先生何时转了性,成了北州国的上将军?” “寇某以前做过什么,皇上全都知道。”寇连环面色不变,沉声答道:“承蒙皇上不弃重用在下,寇某虽是草莽出身,却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这个道理,这些年来从未敢有任何懈怠。” “不错,当初我初见寇将军时,寇将军就坦承了一切。”叶厚襄一眼就看出,高庸涵对寇连环显然十分怀疑,当即接过话题说道:“寇将军的性子很直,适才出手只是职责所在,兼且记挂我的安危,而且我身怀碧血符,那些血侍是不会伤到我的。” “碧血符?”高庸涵听到这里稍感宽心,扭头看着叶厚襄追问道:“是什么法器?” “喏!”叶厚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灵符递了过去,而后解释道:“寇将军出自凤羽族究意堂,所习的法术极其霸道。从一开始,就怕无意中伤害到我,所以给了我这个灵符护身。” 高庸涵接过灵符,用神识粗粗审视了一番,递还给叶厚襄,点头道:“别出心裁,果然精妙,寇将军真是有心了!”他对寇连环的用心有种本能地戒备,这句话自然是回味悠长。 寇连环淡然一笑,回道:“高帅过奖了,这不过是寇某份内之事,原算不得什么。” 见两人之间似乎仍有隔膜,叶厚襄暗暗摇头,转而指着那使长刀的大汉说道:“这位是世家子弟,出自羊舌氏嫡传的羊舍攀。” “哦,阁下就是‘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’的羊舍攀?”高庸涵颇有些意外,笑道:“我在东陵道时就听过你的大名!”? 第二六一章 骑虎 在人族历史上,尤其是大衍国创建以前,以羊舍氏、沈氏、叶氏三家的声名最为显赫。其中,叶氏世代居于帘川,其祖上基本把持了帘川的政务和军务,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,不过当时却在三家之中排名最后。后来,族中出了个了不起的大英雄——叶怀远,由于得到了天机门的支持,奋而起兵,历经百战最终匡合天下,建立了大衍国。叶氏以此之故,一跃而贵为皇族,一举成为三大家族之首。 沈氏世代把持着厚土界东南数万里的疆土,比之叶氏根基更加雄厚,当叶怀远征战天下时,两大家族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一起,结果可想而知。沈氏最终失败,和地势门一起遭到严厉惩处,终归没能幸免,诺大的家族烟消云散。 羊舍氏祖上十分精明,由于担心一时的大权在握,反而会给后代带来极大的隐忧,所以严诫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政争。有了这一条祖训,羊舍氏后人专心经商,历代数代打拼,挣下了一份富可敌国的庞大家产。商人的天性使得羊舍氏左右逢源,而且还能在争斗中始终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态度,因此无论是谁当政,都会给羊舍氏几分薄面。可惜,这种情况随着陶氏的崛起,慢慢发生了改变。 其时,羊舍氏的族长敏锐地察觉到,朝廷不可能容忍一个家族把持天下近乎三成的商业,所以对于陶氏的步步进逼,一直采取十分低调的回避措施。正是有这份卓识远见,朝廷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动羊舍氏的手,这种情形维持了数百年,不料却遇上了九界坍塌的剧变。九界坍塌之后,叶行天为了表彰陶氏的慷慨,亲自做媒,将羊舍氏族长的千金许配给了陶氏的嫡长子,两家由此联姻。后来在朝廷的纵容和推波助澜之下,加上羊舍氏后人渐渐趋于平庸,陶氏取而代之,成了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商家。尤其是玄明盛世以来的四百余年,羊舍氏日渐式微,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往日的辉煌。 羊舍攀算起来是羊舍氏近百年来难得的人才,其人天资聪颖,可谓是文武双全,弱冠之年便名噪一时。由于叶氏多年来的防范,羊舍氏后人始终无法入天机门修行,所以后世子孙多以修炼武技为主。自从焚天坑上空天现异象,羊舍攀就异常清晰地判断出,天下不日将大乱,于是举家迁到了悬空岛。这一作法在当时并不被族人所认可,直到大衍国覆灭,众人才恍然大悟,这一下就连千灵族人都觉得羊舍攀的眼光之长远,令人钦佩。 叶厚襄建北州国之后,知道和皇兄叶厚聪比起来,无论是大义还是手底下的人才,均差了很多,所以特地筑了一座黄金台,延揽天下英豪。为了取得羊舍氏的支持,又亲自前往羊舍攀的府上,希望他能出来帮忙。往来数次之后,终于以诚心打动羊舍攀,使他同意出仕,并授予其尚书令一职,总揽大小政务。同时由于羊舍攀本人便是武技高手,所以也肩负有护卫叶厚襄安全的重任。 高庸涵对这些情况大致都有了解,加上羊舍氏多年来一直奉行善举,所以对羊舍攀十分客气,不住拱手道:“今日一见,羊舍先生果然是不愧是人中豪杰,失敬,失敬!” 高庸涵先前称寇连环为寇将军,此时却称自己“先生”,显然是不愿以官场上的那套虚礼和自己相交,这一点分别羊舍攀十分明了。但是当着叶厚襄的面,羊舍攀不便有过多表示,对于高庸涵的善意惟有心领,当下笑着回礼道:“高帅才是真正的‘人杰’,今日能得一见我已是平生无憾,哪里还敢担当高帅的谬赞?” 众人笑过之后,叶厚襄指着那一对剑手说道:“高帅,这两位是尉氏兄弟,一个叫尉倪,一个叫尉倧,也是我北州国数一数二的俊彦。” 尉氏兄弟齐齐朝高庸涵一拱手,躬身道:“久闻高帅大名,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,我兄弟二人适才输得心服口服!” “哪里,哪里!”高庸涵虽没听说过两人,但见两人如此率直,当即点头笑道:“两位的剑法直来直去,没有半点花俏的地方,真正是人如其剑,果然都是性情中人!”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一语过后众人尽皆大笑,适才的误会登时消散一空。叶厚襄随即吩咐身边的宫人,设盛宴款待高庸涵,并且接连召了七八位大臣作陪。这些大臣要么和高庸涵的父亲相识,要么曾与高庸涵有过几面之缘,所以席间杯来盏去毫不拘束,可谓是宾主尽欢。从这一件小事上就可看出,叶厚襄为人处世十分细心,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倒也有几分真本事。 酒到正酣,一位老臣突然站起来,走到高庸涵面前敬了一杯酒,而后大声问道:“高帅,你既然和我一样,都称我王为皇上,那么南边那一位,你是怎么看的呢?”南边那一位,自然是指南州国的皇帝叶厚聪。此话一出,众人皆是一愣,原本热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,大家都望向这边,想要看一看高庸涵作何回答。 “南边那一位是皇上的嫡亲大哥,同为先皇骨肉,该怎么看还用得着我说么?”说着,高庸涵将目光转到了叶厚襄身上。 “不然!”那老臣大摇其头,痛心疾首地说道:“天无二日,国无二主,这是普通百姓都知道的道理,高帅怎能这般随意?” “国丈有些醉了,高帅莫怪。”叶厚襄颇为尴尬地笑了一笑,然后吩咐道:“来人,护送国丈回府歇息!”那老臣看出叶厚襄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,于是黯然告辞径自回府。 “原来这老头是叶厚襄的老丈人,难怪敢在宴会之上说到如此敏感的话题。”高庸涵默默思量,看来叶厚襄自己也知道,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。宴会到此众人兴致大减,于是草草收场,而高庸涵则被叶厚襄特意留在了皇宫里,因为还有一番密谈。 屏退从人,叶厚襄亲自为高庸涵斟了一杯清茶,沉默良久才缓声说道:“不知高帅此次来北州国有何贵干,若能用的上我,尽管开口!” “皇上和丹鼎门的关系一向密切,应该对去年的事情有所耳闻吧?”既然叶厚襄已经开口,高庸涵还是决定如实相告,除非到万不得已,否则实在没有必要和丹鼎门进一步结仇。只是在言明实情之前,对于他的态度还是需要再确认一下。 “丹鼎门?哼哼,不提也罢!”叶厚襄苦笑一声,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了,摇了摇头转而问道:“你是说去年丹鼎门率众攻打天机峰一事么?” “不错!” “我知道这件事,但是知之不详。”叶厚襄说到这里突然精神一振,将声音压得很低,满是兴奋地说道:“听说丹鼎门最后铩羽而归,而且将高帅列为头等大敌,莫非当日便是你将他们击退的么?” “说来惭愧!”高庸涵将当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,却没怎么提及自己当日的表现,跟着话锋一转:“那件事过后,为了不致引起天机门和丹鼎门更大的怨仇,掌教师伯和我师父两人决定赶赴道祖崖,亲自向丹鼎门谢罪。我这番来,就是想化解这重恩怨,并想法子将师伯和师父他们救出来。” “哦——”叶厚襄这一声拖得很长,点了点头不再说话,站起身来来回踱步,从紧锁的双眉间可以看出,似乎心中有什么难以决定的难题。 是这么一种奇怪的态度,颇有些出乎意料,高庸涵稍微一想便明白了,当下心中长叹一声,静静地说道:“若是皇上觉得为难,那我另外再想办法。” “高帅何出此言,莫非以为我别有顾虑?”叶厚襄叹了口气,摆摆手示意高庸涵不必着急,而后缓缓说道:“你一定以为,天机门极力扶持南州国,所以我对天机门心存芥蒂,在这件事上就不肯帮忙,是不是?” 既然叶厚襄说出了自己的疑虑,高庸涵也就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。叶厚襄又是一阵苦笑,自嘲道:“连高帅你都这么看我,真不知道南州国的臣民以及其他地方的人族百姓,会怎么看待我这个‘皇帝’了。其实——”其实叶厚襄到此时真的有些后悔了,只不过已成骑虎难下之势,已经无法回头! 从浮云巅被攻破,大衍国覆灭的那一刻起,整个浮云城内一片兵荒马乱。叶厚襄被一众随从簇拥着,辗转逃到了悬空岛,待到彻底安顿下来以后,才愕然发觉,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居然有一枚大衍国的传国玉玺。这枚玉玺乃是道一真人留下的一件法器,远在叶怀远建国之初,便作为贺礼由天机门掌教亲自送到浮云巅,而后历代皇帝均以此作为一种象征和凭证。由此可见,这枚玉玺对人族的意义何等深远! 可惜事机不密,丹泰常不知从何得知了此事,竟然派出门下弟子轮番游说,以丹鼎门作为后盾,全力支持叶厚襄组建北州国。这件事何其重大,叶厚襄自然是百般推辞,可是禁不住丹鼎门的诱惑,和手下一帮想成就拥立之功的手下,半推半就之下登基,成为北州国的开国皇帝。不出所料,叶厚襄的这一举动招致了人族内部普遍的反对,因为刚刚才遭逢国难,他便跳出来争夺皇位,未免有不肖子孙的嫌疑。 后来为了这件事,甚至千灵族内部也出现了极大的分歧。远在星河屿的千灵族大祭祀月空盈,特意赶到道祖崖,当面质疑丹泰常的用心,因为这么一来必然和人族以及天机门结怨,以两族、两派的渊源而言委实不值得。可是丹泰常不知为何,一改往日的谦和、冲淡,在这件事上异常强硬,寸步不让,结果月空盈大怒而归。此后,千灵族人对待北州国的态度愈发使人难堪,要不是丹鼎门一力承担,叶厚襄这个皇帝早就当不下去了。 “既然如此,何必还做,倒不如将这虚名彻底放下,换得一身轻松?”听了叶厚襄一番苦衷,高庸涵不由得大为感叹。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光景,就算是修真者至多也不过几百年,一旦走错一步,当真是很难回头。可是前路漫漫一片迷茫,哪里又看得清楚?若想避免此类大错并非很难,只要能控制得住心中的种种贪念、欲望,做到清心寡欲,自然可以从容不迫地走完一生。 “难得很!”叶厚襄摇头道:“我这一退下来,不说身边的这些亲信、臣子,就是丹鼎门那边也不能容我!” “莫非他们还暗中要挟你不成?”高庸涵眉头一皱,沉吟道:“丹泰常甘冒这等风险,究竟有什么企图?”? 第二六二章 谅解 “他们倒也没有说什么,但是我一旦撒手不干,丹鼎门必然会多方掣肘。再退一步来说,如今北州国和星河屿的关系十分紧张,到时丹鼎门只要对我们置之不理,这上上下下数百万百姓,只怕会和我一样,被千灵族赶出悬空岛。”叶厚襄面色极其沉重,涩声道:“高帅你想,这个局面我怎么能够退缩?即便前面是荆棘丛生,是万丈深渊,我也只有咬牙走下去!” 说到这里,叶厚襄顿了一顿,露出一幅不解的神色续道:“说到丹泰常为何极力推我上位,而且不惜与星河屿那边搞得近乎反目,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没个头绪,因为这几年来,丹鼎门从未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。高帅,你有何高见?” “我也想不明白!”高庸涵缓缓摇头,沉声道:“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,丹泰常这么做一定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理由。” “可是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,我们却是一点也不清楚,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忧虑!” “既然想不通就不必多想,若真有那么一天再说。”高庸涵说到这里,突然意味深长地笑道:“幸亏悬空岛和太河源相隔万里之遥,否则定会刀兵相见了!” “咳咳,想必皇兄等人一定将我视为大逆不道,必欲除之而后快!”叶厚襄苦笑道:“不过这件事终究是我不对,无论何时,我绝不会与北州国兵戎相见,绝不会做人族的罪人!千古艰难,唯一死而已!” “只要皇上心存这个念头,就安安心心地把北州国打理好,不要再让百姓流离失所。”高庸涵停了一下,随即正容道:“至于会不会出现那等危急的局面,现在还未可知,皇上不必太过悲观。世间许多事情,并非只有‘死’这一条路可走!” “我明白!”高庸涵的言下之意,已经对叶厚襄的处境十分体谅,并且有所暗示,至少他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,不会坐视叶厚襄以死明志。意会到此,叶厚襄大为感激,拱手道:“能得高帅见谅,叶厚襄的一番苦心必能蒙后人知晓,虽不敢奢望能留名青史,至少不会背上千古骂名。在我而言,最大的一块心结总算解除,当真是感何可言!” 高庸涵此时不便作何表示,当即起身含笑回了一礼。在他看来,若论人君的气度和胸怀,叶厚襄比自己的大哥要强一些,这也许和他这几年所遭受的重压有关。不过十分可惜,一来他的这个帝位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,二来,当皇帝除了气度胸怀之外,最重要的还是权谋机变,以及对天下大势的把握。这一点上,叶厚聪远胜这个弟弟。 当初在太河源天子城,叶厚聪曾与高庸涵有过一次长谈。尽管对于叶帆的横死和东陵道的陷落,叶厚聪同样表示出了愤怒和不甘,但却能冷静地分析局势,采取委曲求全的作法对历山大加安抚。至少从大局上来看,这个作法对于太河源、东陵道的安定大有益处,因为当此纷乱的时局,人族再无经不起什么战乱了。从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出叶厚聪用心之深,而且非常极能隐忍,若是换作叶厚襄执掌大权,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。北州国目前的处境虽然不妙,却远未到生死存亡的关头,可是叶厚襄面对诸多复杂的情况,颇有束手无策之感。高下之分,由此可见。 想到这里,高庸涵心中连连感叹,念及自身,心知自己绝非是庙堂之争的材料。不过像现在这般,能为天下太平和各族百姓做些事情,也足可聊以自慰了。 “高帅,我虽然不知道丹鼎门为何要对天机门出手,但是不管怎么说,两派历年来的情分总还是在的。”解开了心中长久困扰的难题,叶厚襄转而为高庸涵的事情思虑起来,沉思片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抛开北州国这件事不说,丹泰常毕竟是一派宗主、当世高人,以他的身份肯定不会为难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。所以我想,咱们只要以礼相访,待之以诚,相信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问道:“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?” “嗯!”叶厚襄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明日一早便下令,命礼部行文拜会丹鼎门,就说有要事需拜会丹泰常掌教。到时咱们一起上道祖崖,由我来向他求情,必将两位真人救出来!” “皇上可是已经想好了说辞?”看叶厚襄的神情似乎很有信心,高庸涵不免有些好奇。 “倒谈不上什么说辞,只是如今天下大乱,千灵族虽避居北洲大陆一隅,可是未必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。”叶厚襄侃侃而谈,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帝王的气势,“千灵族历来自视甚高,总觉得位于其他八大种族之上,无形中与那些异族日渐疏远。环顾当世,除了咱们人族因为玄元道尊之故,和他们有所往来之外,其余哪个种族哪个门派与之交好?” “玄元宗没落不堪,且不去说他。重始宗一支独大,这些年来野心勃勃可谓是路人皆知,千灵族想要抽身事外冷眼旁观,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。之所以现在还能安然无恙,只是重始宗忙于整束内部,一时无暇而已,待到重始宗回首北顾之时,星河屿、悬空岛必然无可幸免。这是大势所趋,丹泰常不可能看不出来!” “再者说了,千灵族一向高傲,既然当初会在原界帝君的逼迫下犹能以死相抗,此时定无归顺重始宗的道理。而为了北州国一事,丹泰常和月空盈几乎形同陌路,以至于星河屿和悬空岛之间也生出了隔阂。在这种情形下尚不能合心一处,会出现什么结果可想而知!” “重始宗兴兵灭我大衍国,人族和天机门与之有血海深仇,宁可拼到最后也绝不会屈服于重始宗的淫威。单是这一点,就足以成为千灵族的一大助力。只有两族联手,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,难道堂堂的丹鼎门宗主还见不及此么?” “我以为,只要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,该怎么做,丹泰常一定会拿出决断!”叶厚襄顿了一顿,决然说道:“正如高帅所言,他既然一力将我扶上了皇位,一定是有所企图。实在不行,我就直言相告,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会尽力与他配合,莫非他还能不动心?” “好,好,好!”高庸涵连声说出三个“好”字,抚掌笑道:“晓之以理,再动之以情,果然是好计策。只是——” “只是什么?” “丹泰常所谋一定不小,就怕他的要求很难办到。”高庸涵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如果他所求有损于人族大计,皇上打算如此应对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叶厚襄低头很用心地想了想,良久才抬眼望向高庸涵,异常坚定地说道:“权机、权思两人真人之所以不计个人安危,亲身奔赴道祖崖,甘愿遭此大祸,心中想的一定是我人族大业。叶厚襄不才,却也不能为了他们两人,置百姓福祸于不顾。这一点,还请高帅见谅!” “我明白!”高庸涵面上一片肃穆之色,郑重说道:“皇上能够看得这么深,着实令人佩服!一旦出现这种情况,皇上不必再理会这件事,剩下的交给我便是。” “希望不至于如此!”叶厚襄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,转瞬面露刚毅之色,毅然道:“两族若是因此出现纷争,于人于己都不是什么好事,我自当鼎力而为!” 看到叶厚襄是这么一种态度,高庸涵反倒有些担心,怕他年轻气盛,一时做过了头,正所谓过犹不及反而不美。于是语重心长地劝慰道:“皇上身系北州国数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,当不可轻易冒险,这算是高某为百姓请命!”说着一揖到地。 叶厚襄连忙扶起高庸涵,缓缓点头道:“我理会得,高帅敬请放心!” 说到这个程度,两人均大感宽慰。第二天一大早,叶厚襄便命人将亲手写的拜帖送到道祖崖。北州国在悬空岛的北面,临海而建,道祖崖则在西南,两地相隔不下千里。这一来一去,就算是一路疾驰快马加鞭,至少也需要十天的时间。在这十天里,除了与叶厚襄细谈天下大势,其余的时间高庸涵则在羊舍攀的陪伴下,游览北州国各处名胜。 北州国的皇城名为望云都,是在丹鼎门位于听浪崖别院的基础上修建的,格局自然不如天子城那般大气,却有一股千灵族特有的灵秀。整个望云都修建在听浪崖上,由于地形的限制,形成了东高西低的分布,而皇宫肯定是修建在最高处。城内的街道也不像天子城那般,均是笔直对穿通城,而是曲曲折折,辅以小桥流水,别有一番韵味。 由于建国很晚,而且叶厚襄在城东建有黄金台,所以吸引了许多异族之人。长街两侧均是店铺林立,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,来自各族的商旅在其间流连忘返,尽显繁华。才看了一天,高庸涵就发现城中不管是大宅深院,还是小户人家,甚至于商铺酒楼,家家户户都在门窗上卷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棉布,不禁大为好奇,经羊舍攀一解释才恍然大悟。 原来悬空岛是由仙界所建,为了表示对九界道祖的尊敬,仙界之主特意在上空布下一座法阵,将悬空岛的日夜交替代之为极昼,也就是说,悬空岛从来没有黑夜。每天到了酉时三刻,城内会敲响一口铜钟,这时那些黑色棉布便起了作用,用来挡住外面的阳光,如此才不至于影响到大家的休息。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星河屿!星河屿之所以得名如此,完全是因为极夜的现象,无论何时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辰满布。 “极昼极夜,果然异于别处,倒真是个好地方!”听了羊舍攀的说明,高庸涵不由得大为赞叹。 “可惜,地方虽好,终究还是不如自己的家乡!”羊舍攀自那日一战之后,对于高庸涵的修为十分佩服,加上高庸涵天性喜欢结交朋友,不过一日两人便已熟识,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遮掩。 “没关系,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,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回到故土!”话中有股淡淡的辛酸,高庸涵叹了口气。 “希望如此!”羊舍攀转而说道:“我知道高帅胸怀远大,非我等世俗之人所能及。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尽可直言,羊舍氏数代积累,些许实力还是有的。” 对于羊舍攀的这个表示,高庸涵自然很是高兴,当下笑道:“羊舍先生既然这么说,我一定不会客气!” 此话一出,两人相视大笑!? 第二六三章 忧虑 第二六三章忧虑 羊舍攀陪了高庸涵整整三天,之后因为还有政事要处理,于是吩咐手下作陪,却被高庸涵一力阻止了。这三天高庸涵颇有心急如焚的感觉,此时正好可以孤身一人,岂会再任由他人打扰? 今天是天历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九,距离失手被擒之日,过去已经足足半年有余。这半年中高庸涵一直都在玄冰裂隙里面,期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,紫袖等人的安危以及下落究竟如何,他不得而知也不便打听。这几天无论是叶厚襄还是羊舍攀,与他谈论最多的还是当今的局势,至于半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异变,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是由高庸涵所引发的,自然也就没有提起。故而来到北州国已经三天,高庸涵对这些事仍是一无所知,怎能不急? 放出神识探察了一下,至少方圆百丈之内没有什么可疑之人,高庸涵悠然走进一家酒楼。他选择了一处临街的窗边坐下,点了几道菜,叫了一瓶本地名酒桃花酿,一个人自斟自饮,眼神却飘向街对面的一处药铺。那间药铺门口挂着一对红灯笼,灯笼下垂挂的不是灯穗,而是两窜大红爆竹,略微显得有点不伦不类。可是高庸涵却一点也没觉得难看,反而充满了几分渴望,似乎这对大红灯笼能够解答他心中的一些疑惑。 按照烈九烽当初的介绍,北州国望云都内,十二叠鼓楼的秘密据点有三个。这三个地方门口都挂着不同的东西,一个是一张辟邪的年画,一个是一对竹子编的风筝,还有一个便是一对大红灯笼。这三天,高庸涵走遍了大街小巷,年画和风筝一个都没看见,只发现了这一对灯笼。三个据点至少都有好几年的时间,而其中的两家居然都不见了,只能说明出了什么意外,否则断无撤销的道理。十二叠鼓楼一向为各大修真门派视为眼中钉,一旦发现绝不留情,所以看到这一对灯笼之后,高庸涵并没有冒然上门,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。 这顿酒高庸涵足足喝了一个时辰,情况看起来还不错,在此期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。这家药铺规模不是很大,生意也很一般,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两个顾客上门抓药,从外间看来十分普通,与相邻的两间杂货铺没什么分别。高庸涵总算稍稍放下心来,叫过小二付了酒钱,施施然走进药铺之中。 药铺里只有两个人,一个年迈的掌柜,一个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店伙。见到有人进来,店伙连忙上前招呼:“客官想抓点什么药?” “我不抓药,是想问问你们收不收药材。”高庸涵不经意间捏了一个古怪的手势,在店伙面前晃了一晃,可是那个店伙没有任何反应,只是回头看着掌柜问道:“三叔,这位客官问咱们收不收药材?” “不知客官有些什么药材,可否给老朽看一看?”那掌柜一直闭目养神,听到两人的对话缓缓走了过来。 “我有几株紫金楠,不知道掌柜的可看的上眼?”紫金楠是一种名叫金楠树的植物所结的果子,这种树多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上,每隔三年才结一次果实,而且一夜之间果实就会烂掉,所以珍贵无比。其实高庸涵哪里有什么紫金楠,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,之所以这么说,完全是一套接头时的暗语。 “不知客官的紫金楠是从何处采来?”那掌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,嗓音也随之大了起来。 “说来也巧,正是在听浪崖下无意中采摘到的。” “听浪崖也有金楠树?它在哪里?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!”那个店伙一听大喜,以为发财的机会到了,急急追问道。 “那棵金楠树被我给砍了!”高庸涵一眼就看出这个店伙起了贪念,当即断了他这个念头。听浪崖险峻非常,而且海风极大,常人在崖边站都站不稳,更别说顺着山崖往下寻觅了。自己原本是按照暗语这么一说,万一因此害得无辜送命,未免心中不安,这便是高庸涵宅心仁厚的地方。 “什么,你竟然把这么值钱的树给砍了?”那店伙犹自不甘心,登时就急了。 “只有把树砍了,我手中的紫金楠才能卖个好价钱。”高庸涵不紧不慢地回道。 “客官果然精明,这么一来,我更要和你好好谈谈价钱了。”那掌柜朝高庸涵一笑,转而喝斥道:“你个臭小子,整天就想着发财,当心我回头告诉你爹打断你的狗腿!”那店伙连忙认错,而后悻悻然走到一旁。这时,那掌柜的才客客气气地将高庸涵延请到后堂,奉茶落座之后慢慢详谈。 高庸涵只将杜若给的玉牌一亮,那掌柜顿时大惊,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一向飘忽不定的宗主,当即便要行礼。高庸涵急忙制止,而后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不是说望云都内有三处据点么,为何只剩下你这一处?” “回禀尊主!”目前十二叠鼓楼内知道高庸涵接手宗主一事的,只有烈九烽、凤天一叶和苏妙淼等少数几个人,像这个掌柜这种身份的下属,甚至连月先生的大名都没听说过,又岂能知道内中的来龙去脉?所以在高庸涵面前,那掌柜既惊喜又有些惶恐,听到宗主询问,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回道:“今年四月底,从冰沐原凛风岗突然传来消息,说是鱼翔阁主事被困,特此召集所有人手赶赴冰沐原沐芳谷汇合。另两处据点的兄弟随即离开,而属下则负责居中联络,通知悬空岛、星河屿一带的所有同门。” “就是说,其他人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?”高庸涵眉头一皱,心想烈九烽果然出事了,由此想到紫袖、风如斗和水涟漪,不由得心中一沉。 “是!属下原本也想去,只因修为太差,而且不能不留下来打探消息,所以未能成行。” “嗯,你可听到什么消息了么?zZzcn{3}〓〓〓〓{Z}〓〓{中}-{文}-{网}” “自从楼内同门赶赴冰沐原不久,在五月初,冰沐原突然爆发了一次极其强烈的震动,整个北洲大陆均遭受波及。其后丹鼎门专程派人前去查看,据说在冰沐原西南沐芳谷一带曾有过激战,估计此次异变便和这场大战有关。”那掌柜说到这里停了一下,脸色有些发白,似乎仍心有余悸,“据上个月来望云都的商队所说,冰沐原南边的冰川都给震断了,巨大的冰壑绵延上千里。” 听到这里,高庸涵已经可以确认,紫袖等人一定和这场剧变有关,而且一定是为了自己才惹出了这么大的祸端,一时间心乱如麻。良久才沉声问道:“难道说,那么多人事后再也没有出现?” “是!”那掌柜也是一脸的不解,迟疑道:“照我估计,咱们十二叠鼓楼在北洲大陆的人手,应该不下百余,而且一众同门哪一个不是机变过人之辈?要说有人能将百余位修真者一举拿下,除非是仙界下凡的上仙,否则即便是遇到什么厉害人物,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才是。” 此人毕竟只是长空阁的一个小角色,在十二叠鼓楼中的地位不高,于许多机密都不知道,所以估算出来的人手比真实情况少了一半还多。但是他的这个说法,多少还是有些道理,高庸涵点了点头问道:“这件事以后,再无同门露面么?” “那倒不是,有一个人曾经来过!”那掌柜回忆道:“异变之后,丹鼎门对悬空岛的防范一下子变得异常严密,咱们的人又离奇消失,所以属下不敢有任何异动。到了六月底,一位霜天阁的同门突然出现,问了一下之前的事情,而后便离开了。” “那人再没有说什么?”高庸涵追问道。 “那人叫属下不要暴露身份,只需耐心等候,说日后自有安排。”顿了一顿,那掌柜面露尊敬之色,躬身道:“没想到属下等了半年,居然能见到尊主,实在是三生有幸!” 对于那掌柜的感叹,高庸涵一点都不在意,只是在想,这件事影响太大,看来凤天一叶和苏妙淼都已经知晓。就不知眼下这两人在做什么,可有烈九烽等人的下落,不过既然霜天阁的人都已经出动,想必一定会查出一些线索。问题的关键,还在于对自己下手的那一帮人究竟是何来历,再有就是把自己救出来的那人,又和此事有什么牵连。想到这里,当真是纷乱如麻,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。 照高庸涵的本意,当然恨不得立刻赶到冰沐原沐芳谷,寻访紫袖等人的下落,但是此时此刻却不容他这么做!照那神秘人所说,权机和权思两人现在的情形应该不大妙,而且叶厚襄已然送出拜帖,几日内就可以得到确切的消息,于情于理自不能一走了之。一边是师门尊长,一边是心上人和生死之交,无谓地去想哪一方更重要当然毫无意义,真正要考虑的,应该是哪一边的难题最有可能解决。两厢一比照,该怎么做便很清楚了。 “你除了对悬空岛熟悉之外,其他地方的据点知不知道?”深吸了一口气,高庸涵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越是到了这等关头越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。略微想了想,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。 “属下之前曾在帘川住过一段时间,对那里的情形比较了解。” “那好,你即日启程去帘川一趟,设法打探清楚这么多人的下落,已有消息立刻通知我!”说着,高庸涵掏出一枚灵符交到那掌柜手上,“到时,你只需把打探来的消息写在灵符上,然后用灵力将其烧毁即可。” “属下遵命!”那掌柜想到能给尊主办事,大喜道:“属下这就收拾行装,今夜便赶往临沧渡,顺利的话后天一大早就可以坐船赶赴帘川。”帘川位于洄漩海的正南方,与悬空岛隔海相望,两地相距数千里,而悬空岛浮于海面之上,所以惟有坐船才能离开。 “那就辛苦你了!”高庸涵想了想,又拿出一枚灵符几个法诀印了上去,而后给那掌柜,沉声道:“遇到危险时启开,只要不是太厉害的修真者,当可救你一命。一路多加小心!”这枚灵符内中所含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,但是以高庸涵此时的修为、境界,即便是普通的障眼法,一般的修真者也很难分辨得清。 “多谢尊主!”那掌柜大为感动,没想到被同门传得神乎其神、高高在上的宗主,居然如此体恤下情,忍不住叩首道:“尊主放心,属下一定不辱使命!”? 第二六四章 权力 回到皇宫内,高庸涵犹自眉头深锁,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等到叶厚襄退朝下来,高庸涵率直问道:“皇上可知半年前那场剧变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?” “半年前?”叶厚襄一愣,没想到高庸涵会问起这件事,随口答道:“那场剧变好像是一帮修真者引发,事后我曾听丹鼎门的人提起,应该是和十二叠鼓楼有关。” “哦?他们怎么说的?” “他们只粗略说了一下,好像十二叠鼓楼和苦行者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,以至于大打出手,至于其中的原委就不清楚了。”看到高庸涵如此关切,叶厚襄不免有些奇怪,“高帅莫非对这场剧变有什么见解?难道说这场剧变之后,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不成?” 在乱风坳出手的居然是苦行者,这令高庸涵大感诧异!回想起在西岭戈壁驻木村,那些苦行者冷漠甚至略带敌意的眼神,不由得心中疑云大起。按理说,自己与苦行者唯一结怨的一次,就是在倚刚山真玄观前击败枯木大师,此外再无过节,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的大动干戈。他们这么做,甚至不惜与十二叠鼓楼发生激战,究竟意欲何为?高庸涵一面思索着,一面答道:“这么大的事情,要说没有影响肯定说不过去,只是日后会发生什么,谁也说不准。倒是这些十二叠鼓楼的人,事后去了哪里,丹鼎门可曾提到?” “那倒没有听说,好像是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。”叶厚襄摇了摇头,不解道:“十二叠鼓楼一向神出鬼没,没有人知道他们倒底有多少人,藏身何处。可是这一次也不知为了什么,居然出动了数百人,着实令人不解!” 看来,非得要亲自走一趟沐芳谷才行。意会到此高庸涵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,难得有几日空闲,趁这段闲暇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紫府以及灵胎。虽然灵胎比以前愈加清晰,紫府内灵力也是十分的充盈,但是始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陌生。尤其是最近这几日,心性颇为不稳,似乎总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脑海里争吵,可是却找不出半点痕迹。这一次他不敢再入定,怕稍不留意就是三五个月,只是用玄元宗的心法慢慢梳理,借此平息心中的烦闷。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,十一月二十六这天晚上,叶厚襄一脸凝重地找到高庸涵商议:“高帅,不凑巧得很,丹泰常宗主两个月前开始闭关,现在执掌事务的是智宇真人!” “是他?”高庸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,大感棘手。当日天机峰上,智宇真人临去前那种恶毒的眼神仍历历在目,而且此人行事颇多阴狠之处,这一次恐怕很难会有结果。 “高帅,事不宜迟,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!”智宇真人是怎样的为人,叶厚襄也是深有体会,兼且听到高庸涵提及天机峰上的一幕,不免为权机和权思二人有些担心。 “好的,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转而问道:“皇上,丹鼎门是什么情形,可否为我说一说?” “我所知也不是很详细,不过大致情形还是知道的。千灵族——” 千灵族有三大姓,分别为丹、月、智。丹氏由于是九界道祖之后,所以历来都是丹鼎门宗主的不二人选。而月氏中的女子天生具有一种神秘的本领,可感知冥冥上苍的意愿,所以族中的祭祀一职,始终由月氏女子担任。至于智氏,通常负责处理族内一些杂务,从旁辅助。多年来,这三大姓氏一直合作无间,只是近年来才出现了一些分歧。 丹鼎门的宗主目前虽然是丹泰常,但是辈分最高的却另有其人,而那几名硕果仅存的长辈已经闭关多年,不问世事久矣。丹泰常这一辈师兄弟总共有二十余人,智宇真人无论心机还是手段,均算得上是其中佼佼,而最关键的是,他一直都被丹泰常倚为左膀右臂信任有加。只是这一次让他接受丹鼎门的日常事务,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意料,毕竟在丹鼎门内部比智宇真人强的还有好几个人。 “你说的这几个人都是谁?”高庸涵插嘴问道。 “据我所知至少有三个人,无论是修为还是风评都在智宇真人之上。一个是智空大师,也就是丹泰常这一辈的大师兄,另一个是真阅上人,还有一个名叫丹几道。” “智空大师的大名我听过,听说此人精通卜艺相学,尤擅卜卦。虽然没有人见过他出手,不知道修为到了什么程度,但是身为丹泰常宗主的大师兄,想来一定不弱。真阅上人曾被誉为千灵族的奇才,年轻时就曾降伏海怪千须蜃,有此资格也不足为奇。”说到这里高庸涵顿了一顿,奇道:“兴许是我孤陋寡闻,这个丹几道却从未听说过,不知是何来历?” “据说此人是丹鼎门上任宗主的关门弟子,多年来从未下山一步,而且于近日才出关,所以不为人知。” “此人既然很少露面,而且资历又最浅,zZzcn{3}〓〓〓〓{Z}〓〓{中}-{文}-{网}哪里来的资格和智宇真人争呢?” “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说,”叶厚襄突然压低声音,略微显现出一丝兴奋和惊奇,“听说这个丹几道才是丹鼎门真正的宗主继承人,只因上任宗主在他闭关之时,不知为何突然灵念失守,临终前为了不致影响到他修行,才指定丹泰常接任掌教一职。按照丹鼎门内部的说法,丹泰常迟早要将位子让出来,由丹几道出任新的宗主。” “哦?居然还有这等秘辛,真正是想不到!”高庸涵同样是大感意外,猛然间冒出一个念头,急急问道:“那么你有没有听说,丹鼎门内部可有不和之声?” “这个倒没有听说!智空大师天性懒散,从不过问世事,真阅上人性情冲淡,时常下山云游。丹几道出关还不到一年,我只是在过年的时候,在祭拜九界道祖的大典上见过他一面,此外再没见过。”叶厚襄似乎有所领悟,低声道:“高帅的意思,莫非是说……” “我也只是瞎猜,真实情况如何,还是等咱们上了道祖崖再细心观察。”交换了一下眼神,两人已经取得了默契。丹泰常一反常态地支持北州国,而且在这等紧要关头却选择闭关,无一不昭示着内中另有隐情。至于这个隐情是否如高庸涵所猜测的那样,与丹鼎门内部的权力交接有关,目前的确无从判断。 修真界虽说高高在上,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和凡间却没什么两样,尤其涉及到权力之争时,一样充满了血雨腥风。“权力”这个东西很奇怪也很吸引人,古往今来多少大英雄、大豪杰,到头来莫不是栽倒在这上面,直到临死时才多少醒悟过来,原来一番算计一番辛苦,莫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。可惜,无论前人留下多少感叹、多少告诫,后人仍是趋之若鹜,不惜为了它做出一件又一件违心的事情,最终在权力之中迷失了自己。即便连上仙也很难免俗,当年的狐晏不就是这样么? 每每涉及到权力,尤其是类似于一国之君、一派宗主这样的高位,其间有多少龌龊不堪的暗中交易,有多少令人胆战心惊的背叛、诡计和杀戮,当真是史不绝书。然而,无论是宗法还是礼教,都不能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,而最后,受苦受难的还是黎庶! 一念及此,高庸涵悚然而觉。细想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,虽说抱着一个天下太平的宗旨,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到种种的权力之争当中。因为想要实现胸中的抱负,必然需要聚集一大批下属,这么多人凑到一起,自然而然地便会产生出权力。难道说只要有生灵存在,这权力便不可能被消除么?这何尝不是一个生生不休的死结?回过头再来看,如果权力掌握在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手中,会给世间带来什么不言而喻。既然权力始终存在,那就应该好好把握,利用手中的权力真真正正地做点事情,至少也要让百姓过得好一点! 这一夜,高庸涵与叶厚襄一直聊到了天亮,两人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做大致有了一个概念,这也算是一件幸事。到了第二天一大早,叶厚襄祭过天地之后,和高庸涵一道启程望道祖崖而去。随行的是由上将军寇连环亲率的五百禁军精锐,还有尉倪、尉倧两兄弟,作为叶厚襄的贴身侍卫随侍左右。至于羊舍攀,则和北州国自国丈以下一众大臣留守望云都。 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,由正南的正礼门出城,沿着官道马不停蹄朝南而去。一路上先是渡源天河,一直到天阶滩方才折而向西,在青曲坊修整了一日,再往北进发进入山区,至此官道噶然而止。山路颇为崎岖,一些险要处只容一人一马经过,不过四周的景色如画,而且气候宜人,倒也不怎么辛苦。在山间走了两日,来到一处湖边,天色依然大亮却已到了戌时,于是安营扎寨生火做饭。闲来无事,叶厚襄陪着高庸涵顺着湖边缓缓而行,尉倪、尉倧两人则远远跟在身后。 “这个湖叫做小天池,湖水中蕴含了淡淡的仙灵之气,可祛百病,常人喝了能延年益寿。”说着弯腰捧了一捧湖水喝了一口,叹道:“可惜,从一进山开始,就完全属于丹鼎门的直接管辖范围,所以这里是不许百姓取水的。即便是我带来的这些禁军,也是经过丹泰常特许,才能饮用。” 从叶厚襄这句话中,高庸涵多少感觉到了几分无奈和惆怅,寄人篱下的日子果然不好过。 “高帅请看!”叶厚襄指着湖对面远处群山说道:“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道祖崖,丹鼎门便坐落在半山腰。山顶自然是九界道祖的道场,每隔六十年才会开放一次。” 高庸涵眼力极好,加上悬空岛四季常青,所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大致看清。只见起伏不定的山峦中,十几座山峰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座大山,那座山并无什么棱角,山势柔美之中带有一股洒脱,恰如千灵族飘逸的本性。山腰处云雾缭绕,大朵大朵的云彩将山腰以上完全遮掩起来,只从缓缓流动的云雾缝隙中,偶尔会闪出道道金光。整座山看上去平淡无奇,既无天机峰的雄厚,也无倚刚山的粗犷,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,而且不失灵秀。 虽然还没真真切切地看到,高庸涵已经忍不住赞道:“道祖崖好强的气势,当为天下第一山,果然不愧是仙界的手笔!” “据说仙界当年造悬空岛之时,特地仿照九界道祖居住的仙山修建的道祖崖。传说,在道祖崖顶峰,有缘之人可以看到飘渺的仙境。”叶厚襄一脸向往之色,长叹道:“可惜我这一辈子都无缘登顶,只能从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想像仙境的绝美了!”? 第二六五章 仙山 从小天池再往前行约莫六十余里,地势转而降低,到了一处极大的山谷跟前,谷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,上书三个大字“落马台”。到了这里,便算是真正踏入丹鼎门的地界,出于对九界道祖的尊敬,不管来人是谁都要落马,也不许御空而行。叶厚襄将五百禁军统统留下,只带着高庸涵、寇连环和尉倪、尉倧,以及几名手捧礼物的随从,轻装上山。 由于此前曾在天机峰与丹鼎门的人交过手,高庸涵目前不宜以真实面目出现,故而稍加打扮了一下,装成一名随从跟在寇连环身后。之所以没有使用幻化之术,完全是因为担心被人看出来,反而容易坏事。 一行十余人沿着山谷前行,走了约莫二十里,来到一座山门跟前。高庸涵抬头看了一眼,不禁暗暗喝彩。只见一道霞光高悬在半空,流光异彩中漂浮着四个硕大的金字:为道法祖。两侧是两块冲天而起的玉碑,隐隐泛着蓝光,宛如流水一般缓缓移动,仔细看去竟是纯由月萤石雕琢而成。玉碑上浮凸出一幅楹联,其势若飞,上书: 仙山巍峨,云飞画栋,睹诸相庄严,已接无边法界; 霄汉飘渺,乐奏钧天,觐道容整肃,如游九府神宫。 这数十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,字迹酣畅淋漓,将仰慕之情完全形诸于笔墨,一股磅礴的气势充斥于天地之间。想来当日题字之人,一定出自仙界,否则哪有这般大气! 踏进山门,一股柔和的山风带着淡淡的云雾拂来,将众人的衣衫吹动,恍惚间飘然若仙,众人心胸为之大开。这时从云雾中闪现出两个千灵族人,均是一身华美的蓝袍,尤其是头上的一对灵角闪着金光,无一不彰显出名门大派的风范。只是两人神情倨傲,显得十分冷淡。 “参加陛下!”那两人走到叶厚襄面前微微弯腰,施了一礼,其中一人说道:“智宇师叔算准陛下今日必到,所以特命我二人在此守候。” “那就劳烦两位师兄了!”叶厚襄欠身还了一礼,“不知智宇真人如今在几重天?”这座仙山共分九重,最上一重才是真正的道祖崖,不过世人多以道祖崖称呼此地。 “师叔得知陛下要来,特意在五重天相侯!” “真人费心了,请师兄为我等引路!” 那两人只对叶厚襄稍加辞色,对于旁人只是打量了几眼,问都没有问一句,显见并未将众人放在眼里。高庸涵暗想,丹鼎门这么多年来始终高高在上,对于旁的种族门派丝毫不放在眼里,今日一见果然如此。转念又想,丹鼎门一味地固步自封,对世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,此行能否成功看来着实有些难度。这么想着,跟在那两人身后来到了一处高台之上。 这处高台地势颇为奇特,四周全是悬崖峭壁,惟有这一块巨石十分突兀地伸了出去,到了这里,除了前面的万丈深渊再无别路。高庸涵顺着悬崖抬眼望去,只见崖壁高不见顶,直没入云海之中,不过眼前的一切总让他有一种虚幻的感觉,似乎这些景象都只是障眼法而已。可是用手偷偷按了一下崖壁,却又真真切切,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试得出来,这些山崖究竟是不是虚妄,看来道祖崖的确非同凡响。他不知道,世人眼中的道祖崖仙山完全都是虚幻,不过是仙人使的障眼法而已。 那两个千灵族人走到高台边,径自跨了出去,在一众随从的惊呼声中稳稳站在半空,而后双手翻飞捏出一连窜的法诀,跟着大喝一声,将法诀印入高台之上。法诀一闪没入地下,高台一阵轻微地晃动,随即从地下冒出一道白光,白光急速旋转而后变得越来越亮,将整个高台都笼罩在其中。 叶厚襄和寇连环曾经上过道祖崖,对此已是见怪不怪,尉倪、尉倧两兄弟和高庸涵一样,都是第一次来,见此光景虽然有些诧异却毫不惊慌。那一帮随从可就不同了,他们虽然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脱颖而出,但毕竟只是常人,在这等法阵启动之时岂能不慌。不过还好,众人虽然一个个面色苍白,两股战栗,却没有一个惊慌失措失了分寸的,可见寇连环治军果然有些真材实料。 白光猛地一闪,众人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,尽管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却也忍不住暗自赞叹。不过片刻的功夫,脚下一顿重新回到地面,云雾散开之后,众人齐齐喝了一声彩。此时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,脚下是奔流而过的云海,云海之中散落着一朵朵盛开的金色莲花,在云海中若隐若现,恍如仙境一般。 高庸涵不禁暗想,照情形看此地不过才是第一重天,就有这等美景,道祖崖上是何景象当真是难以想象。不过从适才那个法阵来看,道祖崖的防范比之天机峰要严密得多,没有丹鼎门独特的法诀,根本没办法上来。此处已经看不到那些悬崖峭壁,应该已经到了空中,除非是有极高的修为,否则普通的修真者想要闯进来,简直比登天还难。 那两名丹鼎门弟子见到众人如痴如醉的神情,颇有些不屑地笑了一笑,跟着吐出一窜晦涩难懂的咒语,茫茫云海之中旋即闪出一条天梯。众人拾阶而上,不多时又来到一处高台,这次一众随从不再惊慌,看着那两人施法。如是般接连几次,一路上见识了平生难得一见的美景之后,终于到了五重天。饶是众人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,一见之下还是目瞪口呆。 五重天的景象与前面截然不同!兴许是不想让外人看到太多内幕,所以之前的四重天多是云雾缭绕,没有流露出本来面目。而五重天是丹鼎门历来会客的地方,自然不能再遮遮掩掩,显出小家子气,所以此处的景观一览无遗。 远处是一条接天的水帘,宽逾百里,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一股激流奔腾而下,带着轰鸣声直达万里之遥的凡间。天上不时划过的一道道祥光映照在水帘之上,远远看去,就如同有无数条锦鲤在水中游动,想要翻越龙门一般,令人生出无限遐想。再往近处看,无论是山石溪流,甚或是一草一木,无不浑然天成,不留一丝人为的痕迹,竟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。行走在其间,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,恍然忘了身在何处。 叶厚襄虽然来过几次,仍然沉醉于其中,至于其他人,甚至是高庸涵也无不迷醉。直到那两名丹鼎门弟子开口,才将众人神思拉了回来,一呆之下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。 “陛下,我们二人就送到这里,接下来就由我这位师兄带你们去太华宫了!” “有劳二位师兄了!”叶厚襄目送那两人离去之后,方才转身恭恭敬敬地朝来人施了一礼,笑道:“想不到这次又能见到元灯师兄,真是幸甚何如?” 来人是丹鼎门的三代弟子,名叫元灯,性情比刚才那两人要谦和得多,当即回礼道:“陛下许久都没上山,所以我特意向师叔请命,前来迎接陛下!” “师兄言重了!”叶厚襄谦谢道:“我不过是尘世中的俗人,哪里担得起师兄如此客气?” “好说,好说!”元灯一抬手,侧身让出道路,说了一声“请”,而后当先带路。顺着一条小径盘旋而上,过了一道石梁,转过山头来到一座宫殿跟前。宫殿共分三层,依山而建,与山势完全融为一体,没有半分造作,足可见匠心高明。宫殿前是一座钟楼,司职钟鼓之人见到客人上山,当即敲响钟声,钟声过后宫殿正门大开,一群丹鼎门弟子鱼贯而出,站在大门两侧。从这个阵势来看,丹鼎门对叶厚襄还算是客气。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出来迎接的是智宇真人的一位师弟,高庸涵站在随从当中,懒得去理会那些寒暄,而是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太华宫。从上山以来所看到的景象,道祖崖九重天无一不是出神入化的仙家手笔,天机峰上的聚心楼虽说集机关术数之大成,为当世第一流的建筑,可终究还是要略逊一筹。不说别的,单说这太华宫三个大字,就绝非凡品,而两侧也有一副楹联,上书: 玄天天也,见先天于后天; 北极极矣,本无极而大极。 正自赞叹,叶厚襄已经与丹鼎门的人携手进入太华宫,高庸涵混在随从之中跟了进去,却被一位丹鼎门弟子引到了一座偏殿之中。“你们将礼物放下,然后跟我走!”众人依言行事,出得门来跟在那人身后,七转八拐,最后被安置在了两间厢房之内。 到了这个地步,高庸涵只有耐心等待叶厚襄的消息,可是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两天。直到第三天未时时分,叶厚襄才在元灯的陪伴下回到这边,同行的自然还有寇连环和尉倪、尉倧二人。与众人寒暄了几句,元灯告辞而去,屏退从人之后,这才开始密谈。 “高帅,情形不妙得很。”叶厚襄面色凝重,沉声道:“智宇真人刚愎自用,我苦劝了两日却毫无效果,看得出来,他对当日天机峰上一败耿耿于怀。” “目前重始宗一支独大,其妄图一统修真界的野心可谓是路人皆知,丹鼎门对此是什么态度?” “还能怎样?还不是妄自尊大?”叶厚襄摇头道:“智宇真人一开始只是一味地敷衍,将此事全然推到丹泰常那里,说他无权做主,到最后经不住我反复陈述利害,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。他说——” 其实丹鼎门自丹泰常以下,并非是鼠目寸光之辈,对于近年来发生的大事自然不可能不加理会,不过他们另有一套看法。丹鼎门认为,眼下的大乱的确是由重始宗而起,不过眼下这个局面,是他们和玄元宗之间争斗的结果。而且重始宗曾派人赶赴道祖崖,一再向丹鼎门表示,并无冒犯星河屿和悬空岛的打算,也不敢有这个念头。在这一点上,丹泰常有绝对的自信,因为在悬空岛背后有仙界的影子,就算是当年的原界帝君也不敢轻易对千灵族动手,更何况海邀黎呢?况且还有一个不能明言的重要原因,如今重始宗里面最有实权的大天师,便是出自千灵族,有了这层保障,自然可以高枕无忧。 “所以我先前设想的那一套说辞,完全没有作用,拿智宇真人的话来说,就算重始宗统一修真界,进而统一厚土界,也不能拿千灵族和丹鼎门怎么样。” “荒谬!”高庸涵怒道:“重始宗一旦拿下整个修真界,岂能放过丹鼎门?到了那个时候还想独善其身,可能么?” “可是,他们对这个忠告根本就听不进去!”叶厚襄长叹道:“只要看看道祖崖的气派,就可以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了。”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,就只有想别的办法了。高庸涵转而问道:“那有没有探听出,我师父和师伯如今关押在何处?”? 第二六六章 掩饰 “惭愧,没有一点消息!”叶厚襄皱眉道:“我曾向智宇真人提出,能不能看望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,却被一口回绝,而且还差点引起了他的疑心。要不是我以通过二位真人之口,想要了解南州国的一些内幕为由,只怕他当场就会拂袖而去。” “既然丹鼎门想要置身事外,那么一定不会顾及天机门和人族的死活,这样的话就一定要救出师父和师伯。”高庸涵的意思很明确,从现在的情形来看,丹鼎门自上而下并没有与重始宗抗衡的打算。而太河源面临的重重危机,当然离不开权机真人的运筹帷幄,所以没有必要再受困于丹鼎门,就算因此两派决裂也在所不惜了。 “看来只有这样了!”叶厚襄对这一层深意已然十分清楚,当下问道:“高帅意欲何为?” “我先和大家一起下山,等你们离开此地我再暗中探查。” “此言差矣!”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考虑到众人的安危,不愿累及北州国,叶厚襄大为感动,当即说道:“高帅,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,但是我们大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,趁这个机会,你行事也能方便一些。”毕竟是面对整个丹鼎门,想要靠一己之力将人救出来,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。不说别的,单说上山的那几座法阵就很难打开。照叶厚襄的意思,只要留在山上,一方面可以帮着做些遮掩,另一方面,真要到了紧急关头也能尽点绵力。至不济,高庸涵可以不必为如何上山发愁。 “皇上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只是——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恳切地说道:“我如要救人,铁定会和丹鼎门的人交手,到时候智宇真人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,万一因此迁怒于北州国,岂不是得不偿失?再者说了,这本是修真界的事情,以你的身份实在不便插手!” “那好,我应元灯师兄之邀,打算在五重天住上三天。”叶厚襄知道高庸涵说的是实情,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:“这三天之内,我会跟着元灯游览此地的美景,对于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。高帅,这么处置可好?” 高庸涵知道,叶厚襄因为北州国一事始终心怀愧疚,有此机会能为族人尽点力,当然不愿错过。不过用这个借口远离是非之地,而且一直有丹鼎门弟子陪伴左右,虽说事后还是难免有嫌疑,总比直接插手要好得多。所以对于叶厚襄的这个提议,唯有默然接受了。果然,第二天一大早,叶厚襄带着寇连环和尉倪、尉倧两兄弟,跟着元灯出去了。而一众随从只能呆在太华宫一隅的厢房里,耐心等候三天。 叶厚襄看得出来,高庸涵和寇连环之间多少有些芥蒂,于是想把尉倪、尉倧二人留下来,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助其一臂之力,可是被高庸涵婉言谢绝了。尉倪、尉倧的修为虽然比起高庸涵差了许多,但勉强算得上高手,至少比起丹鼎门的第三代弟子也不逞多让,真要有事发生的确能起到一些作用。不过高庸涵以为此举没什么必要,反而容易落下口实,到最后叶厚襄也就不再坚持了。 由于悬空岛是极昼,所以想要查到权机、权思二人的下落,又不会被人发现,委实有些棘手。高庸涵倒也不慌,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厢房内,一呆就是一整天,连门都没出过一步。这一天里面,除了养精蓄锐默默盘算之外,他只作了一件事,就是小心翼翼地放出神识,仔细将所住的地方细细搜查了一遍,直到确认无人在意这些随从,才踏出了房门。 照情理上来分析,既然道祖崖五重天是丹鼎门会客的地方,那就一定不会用来关押异族之人,否则被人见到岂不尴尬?而五重天越往上,应该是丹鼎门越重要的地方,毕竟像峰顶的道祖崖每隔六十年才开放一次,没有必要将其间的情形展示在权机、权思两人目前。而一重天是丹鼎门的门户所在,也不大可能,所以关押之地只能是二、三、四这三重天之间,可是倒底是几重天,就只有一层一层找下去了。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已和当年凤五鼎盛时期相当,已然算得上是修真界中一等一的高手,堪比一派的宗主、长老。纵观整个丹鼎门,除了那些隐居多年,早已为人遗忘的几个老家伙之外,二、三代弟子中可与他一战的,至多不过二三十人而已。出得门来,很轻松地避开巡查的丹鼎门弟子,拐到一个僻静无人处,施展幻化之术摇身一变,变作一名千灵族人,大摇大摆地从太华宫侧门走了出去。 沿着来时的路到了一片树林旁边,此地距离那处高台尚有里许,高庸涵不由得停了下来,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启法阵。照先前所想,每座法阵跟前总有两名丹鼎门弟子守护,若能恰好能遇到法阵开启,借此蒙混过关最好,如若不然只有硬往下跳了。这个打算看似冒险,其实不然,因为天机门对于阵法机关之学最为精通,而高庸涵对此别有领悟。以他的观察,道祖崖每重天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,大约也就十几里的落差,凭借腾云术往上飞自然不大可能,但是要往下跳还是不难。等了一会,果然走过来几名丹鼎门弟子,与守护法阵的两人寒暄了几句,法阵随即开启。 高庸涵紧紧盯着那几人,忽然觉得其中一人的背影有些熟悉,正自回忆在哪里见过此人,就见几人已经上了高台,白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。见此光景,来不及细想,急忙奔了过去,口中喊道:“两位师兄,且等我一下!” 守护法阵的那两人正要关闭法阵,听人这么一喊不免一愣,刚张口要问,高庸涵已经冲进了白光之中,倏忽不见了。那两人这才回过神来,其中一人问道:“这位师兄是哪房弟子,我怎么没见过?” 另一人也是一脸的茫然,摇头道:“我也没见过,莫非是上面下来的师兄?” “我看他是从太华宫方向过来的,有可能是上面的哪位师叔门下,来此向智宇师叔送信的吧!”先前发问那人自作聪明地答道。他这么一说,两人不再纠缠高庸涵的身份,将法阵关闭随即没入云雾之中。 白光闪过,高庸涵又来到一处高台,刚一落地,就听见“咦”的一声,一人问道:“你是何人,怎么擅闯七重天?” “我奉师尊之命,前来向诸位师叔通禀一声,北州国皇帝叶厚襄拜山,有一件大事师尊拿不定主意,故而来此讨个说法。”高庸涵一听不免暗暗叫苦,本想去四重天,哪知莫名其妙闯入了七重天,看情形这里防范颇为严密,情急之下惟有信口开河,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。 “你师尊是哪位师叔?”那两人看高庸涵面生得很,缓缓逼了过来追问道。 “我师尊名讳智宇!”到了此时,高庸涵只能冒充智宇真人的弟子。 “原来是智宇师叔门下,不过我怎么从未见过你?”说到这里,那两人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,似乎对高庸涵的身份十分怀疑。 高庸涵见状情知不妙,嘴上敷衍着:“这个么,不瞒二位师兄,我以前不过是师尊的记名弟子,近日才蒙师尊开恩待我回山。这一次事情很是紧要,所以——”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,高庸涵一面说着,一面暗中催动灵力,只待两人一近身就立刻出手,先将其拿下再说。这个情况也曾在计划之中,算是最坏的打算,一旦被人发现,就只能硬来了。 便在这紧要关头,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笑声,一人大声说道:“小师弟,叫你和我一起上来,你就是不听。这里的师兄都不认识你,怎么可能放行呢?” 三人同时一愣,高庸涵虽不知来人是谁,但是本能地认为事情犹有转机,于是将集聚的灵力暗暗收回紫府。只见云雾中一个身影闪现出来,那人一露面就朝那两名丹鼎门弟子拱手笑道:“二位师兄,这位师弟的确是智宇师叔的弟子,只不过刚上山不久,于门内的许多规矩都不大熟悉,还望见谅!” 那两人显然识得此人,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,转头朝高庸涵说道:“职责所在,师弟莫怪!” “不敢,不敢,原是我冒昧了!”高庸涵看了来人一眼,认出他就是适才那个背影有些熟悉之人,此时不及分辨他究竟是谁,只能顺着台阶往下下。 “师弟,快些跟我走吧,免得再闹出什么笑话,回头被智宇师叔责罚。”那人的神情显得和高庸涵很是熟悉,而且话语之中也没有什么破绽,守护法阵的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,任由高庸涵跟着那人走进云雾之中。 一直走出几里,察觉到四周再无一人,高庸涵才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,沉声问道:“你是谁,为何要帮我?” “咦,你不是智宇师叔的弟子么,我帮你又有什么不对?”那人转过身来,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庸涵,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。 “你休要瞒我!”高庸涵当然不会认为事情有那么巧,自己变幻出来的模样恰好和智宇真人的弟子一模一样,此人肯冒这么大的风险为自己掩饰,一定别有内情。 “哈哈哈!”那人朗声大笑,跟着说出了一句令高庸涵大为心惊的话:“高帅果然厉害,竟然被你潜上了道祖崖!” “你倒底是谁!”高庸涵知道身份已然暴露,不过他很沉得住气,知道对方既然肯帮自己,一时半刻还不会声张出去。所以只是拿气机锁住对方,一旦情势不妙便立即出手。 那人对于高庸涵的反应似乎成竹在胸,只是没有料到高庸涵修为如此之高,被他气机锁定之后觉得周身说不出的难过,惊骇之下连连摆手:“高帅切莫动手,我没有恶意!” “我知道,不然一定将你制住再说。”高庸涵略微放松了一下心神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告诉我,你是谁!” “两年前,在焚天坑炼世山,咱们曾并肩与魔瞳作战,高帅可记起来了么?” “原来是你!” “那一次若非高帅和紫袖姑娘出手搭救,我早已送命,这份大恩我一直无从得报,今日总算是有机会报答了!”来人正是盘甲!? 第二六七章 相残 第二六七章相残 当日盘甲比高庸涵、紫袖早一日离开焚天坑,此后再无半点消息,今日一见高庸涵自然大感意外:“盘甲兄,我记得你不是重始宗的弟子么,怎么可以自由出入道祖崖?” “高帅这两年声名大起,据我所知,你不是一样身兼玄元宗和天机门两派的身份,而且还是七虫族千钟阁大法师,比起来我这实在算不得什么?”盘甲这两年往来于丹鼎门和重始宗之间,对于高庸涵的事迹自然有所耳闻,只是说话时的神情略微有些古怪。跟着问道:“高帅如今已成了丹鼎门和重始宗的眼中钉,却甘冒大险潜上道祖崖,所为何来?” 来不及仔细辨别盘甲的表情,高庸涵率直答道:“丹鼎门和天机门交恶,我师伯和师父为了大局自行来此请罪,我这次来是想把他们救出去,不知道盘甲兄可知道他们的下落?” “我虽然不知道两派为何反目,但是权机、权思二位真人的事情也略有耳闻。”说到这里盘甲想了一下,片刻之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,毅然说道:“我知道他们在哪里,这就带你过去!” “那就多谢了,日后高某定然有所回报!”高庸涵总觉得盘甲的出现实在太巧了,而且一出面就帮自己解决了很大的难题,未免有些巧过了头。一念及此,心中隐隐有一些疑虑,于是转而问道:“盘甲兄这么做,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?” “麻烦肯定是有的!”盘甲眉头一皱,答道:“先前那两位师兄弟已经看到我们二人在一起,只要日后一旦泄露出去,我只怕终生都不敢再踏上道祖崖一步了。” “这么一来岂不是会害了你?”若是盘甲故意说“无妨”的话,一定会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,如此坦率的答案,反而消除了高庸涵心头的那一丝疑惑,倒过来为盘甲担起心来。 “我欠你一命,终归是要还的,而且我一向很不喜欢欠别人的情!”盘甲突然一笑,续道:“这件事之后,我本来就不想再回道祖崖了。能在离开之前遇到高帅,一并还了当日的那份恩德,在我也是意外的惊喜。” “既然是这样,我就放心了!”高庸涵点头道:“治一经损一经的事情,于我而言终究还是不愿意看到,能如此最好!” 听了高庸涵这句话,盘甲不禁赞道:“高帅的急公好义世人皆知,着实令人佩服。”只是嘴上这么说,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茫然,跟着是一道极其复杂的目光一闪而过。兴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盘甲埋首轻轻摇了几下,而后示意高庸涵跟在身后,径自往云雾中走去。 虽说是云雾,其实只是被云雾遮住了本来面目而已,内中实际上并非空无一物。高庸涵跟在盘甲身后,接连翻过两座山,趟过一条峡谷,来到一处山崖跟前。由于目力所及不过数十丈,所以这处山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,从崖边极目望去,前面仍旧是一片云海茫茫。 “高帅,从这里下去你就能见到你想要找的人了,我只能送到这里,实在是不方便陪你下去。”盘甲站在崖边朝下指了指,跟着说道:“这下面总共有两处洞府,一处洞口前有一座灵塔,那个是存放历代门人弟子原丹的地方,不可擅入。再往下约莫两三里还有一座山洞,那里就是关押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的地方。” “存放原丹的洞府?”高庸涵曾听审香妍说过,千灵族有一种奇特的风俗,他们并没有入土为安的说法。千灵族人死后并不下葬,而是将其放在炉鼎内焚烧,最后炼制成一颗原丹,并由专门的人负责存放,以此视为生命的延续。由此可知,存放原丹的地方理应是族中的一处圣地。可是相隔不远却拿来禁制修真者,情理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,于是问道:“这里是七重天,而且还在原丹洞府的旁边,为何要把我师伯、师父关在这里?” “这个我也不大清楚!”盘甲摇了摇头,沉吟道:“按道理来说的确不应该是七重天,但是和天机门交恶这件事,包括大祭司在内的许多人都持反对意见,所以为了不至于再生出其他意外,在智宇师叔的建议下选择了这里。” 解开了最后一个疑问,高庸涵再无半分怀疑,朝盘甲一拱手,沉声道:“盘甲兄,多谢!” “不客气!”盘甲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目光,重重说道:“下面有高手把守,你此去一定要小心。记住,千万不要走错!” “我理会得!”高庸涵并没有注意到盘甲的眼神,扭头朝下看了看,点头道:“我只要一出手,铁定会惊动其他人,盘甲兄还是早些下山的好,以免连累了你!” 这句话一出,盘甲的脸色又是一变,慢慢低下头去,双眉紧锁像是有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,跟着面颊猛地一抬,摸出一枚丹丸递了过来:“高帅,这里面有开启法阵的口诀,下山之时就不用硬闯了。” “这使得么?”其实高庸涵也一直为这个问题而头疼,就算把人给救出来,总不能七重天都这么往下跳吧。此时看到盘甲拿出口诀,当真是惊喜交加,不过这种口诀一般都是一派的机密,所以并没有伸手去接,而是关切地问道:“盘甲兄,你能带我到这里已是感激不尽,我若是再拿了这个口诀,岂不害得你背上背叛师门的大罪?” “反正都已经做了,你就拿着吧!”盘甲笑道:“我之所以把口诀给你,一来是为了救人,二来,我也相信高帅不会再外传。” “你放心,此事出你口入我耳,此外再不会有人知道。此次过后,我就会将这口诀忘得干干净净!”高庸涵正容道。 “高帅,那我就先告辞了,日后若要找我,只需要按照丹丸之中所留的方式即可!” “好,日后我必定亲自拜访!” 两人拱手作别,高庸涵顺着山崖悄悄朝下潜去。盘甲静静地站在山崖之上默然看着漫天的云雾,良久才长叹一声,转身刚走出几步忽然心生警觉,当即喝道:“谁?” “昊嘉师弟,你什么时候改名换姓,叫盘甲了?”一个身影缓缓从云雾中显现出来,正是守护七重天法阵那两人中的一人。 “原来是月师兄,”显然,刚才与高庸涵的一番交谈已被此人知晓,昊嘉心里虽然又惊又怒,但是面沉如水丝毫看不出半点惶恐,“你不在高台上守着法阵,跟着我做什么?” “哼,我原就看适才那人有诈,放心不下才尾随而至,果然被我猜中。”那人一阵冷笑,森然道:“只是我没想到,你身为上三房弟子,居然勾结奸细吃里扒外,背叛师门!” “月师兄想必是看走眼了吧!”昊嘉忽然一笑,悠然说道:“适才那位师弟明明是智宇师叔门下,怎么可能会是奸细?” 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抵赖不成?” “月师兄说什么,怎么我一点都不明白?”昊嘉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,慢慢逼了过去,嘴上犹自强辩道:“既然你说那个师弟是奸细,刚才为何不直接出面将他擒下?” “你休要狡辩!”昊嘉的话恰好戳到了那人的痛处,他本来的确想出面将两人拿下,只是自顾与昊嘉的修为也就是平手,以一敌二实在没有把握,所以才静观其变。看到昊嘉一脸嘲讽的表情,顿时大怒:“这里是历代祖师原丹供奉之处,而且还是历代掌教静修的地方,非特许门中弟子不得擅自来此。你带那人到了这里,而且还指点他下到山崖之下,难道这还不是背叛之举?” “看来我无论说什么,师兄也不会信了,唉!”昊嘉叹了口气,此时已悄然到了那人身前十余丈,嘴里仍然不停说道:“那么,你想怎么样?” “乖乖束手就擒,跟我去见诸位师伯、师叔!” “也只好如此了!”说着,突然间身形一晃,昊嘉双手一连窜法诀击向那人。 “好卑鄙,我就知道你会出手!”那人挥掌洒出一片霞光,将法诀尽数挡在身外,怒极反笑,大声喝道:“今天正好看一看,是你们上三房的法诀技高一筹,还是我们下三房的灵光厉害!” 所谓上三房、下三房,只是近几年才兴起来的说法,纯粹是丹鼎门内部的区分,外间并不曾听说。丹鼎门的法术大体上分为两类,一类是以法诀和心性的修行为主,一类是以各种灵光法门的修行为主。这两类修行方式在最初其实并没什么分别,只是九界坍塌之后,能够同时身兼两家所长的人少之又少,这么一来就造成了两类修行方式之争。由于丹鼎门宗主一职历来都是由丹氏执掌,而丹氏一直都讲究修身养性、以修炼各种法诀作为修行悟道的方法,所以被称为上三房。至于下三房,如今真正首屈一指的人物,便是极少露面的智空大师。 近几年,丹泰常的诸多作法都引来非议,而且几次重大的决定都遭到了同门和族人的反对,以至于原本还算和睦的两派也出现了诸多分歧。而上三房仗着师长多是身居高位,平日在言语间难免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,十几年一点一滴累积下来,还是有颇多积怨,只不过碍于师门严训,没人敢私自殴斗罢了。此时有了这个机会,那月师兄自然全身心应对,除了一心想要擒下昊嘉之外,私底下还想为下三房争口气,以此证明上三房未必就能强到哪里去。 两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好手,而且于对方的法术、招式都非常的熟悉,这一番激斗自然是棋逢对手,打得难解难分。不过这里面又有区别,那月师兄毕竟理直气壮,根本不怕惊动旁人,当然越打越沉稳。而昊嘉则不然,自知惹下了大麻烦,一旦再有人来自己便很难脱身,所以难免心浮气躁,渐渐地落到了下风。 “咦,你们这是做什么,还不快停手!”一人闻风而来,见此情景惊呼道:“都是同门师兄弟,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要以死相搏?要是被师长知道了,你们两个麻烦大了!” “哈哈哈,昊嘉师弟,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!”那月师兄大笑道:“你气息已乱,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,更何况旁边还有元师弟,你莫非还想杀人灭口么?” “杀人灭口?”来人正是看守高台法阵的另一人,他见同伴一去不返,担心出了什么变故,所以顺着留下的印迹一路追了下来。不想刚刚看到两人拼死劲战,又听到这等惊诧莫名的说法,一时间大惊道:“月师兄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 “你问他自己吧!”那月师兄嘴上答说,手底下却没有半分停留。 “罢了,罢了!”昊嘉猛攻一招,将那月师兄逼退三丈而后停手,淡然道:“到了这般田地,我跟你走!” PS:有急事,向大家请假一周,今天先补偿两章,见谅!? 第二六八章 好运 昊嘉果然不再反抗,任凭那月师兄将一道禁咒打在身上,而后默然朝前走去。最后赶来的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。月师兄叹了口气,走到那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,摇了摇头跟在昊嘉身后一同前行。 才走出几步,昊嘉突然心生警觉,只觉得身后一道劲风袭来,心中不禁一阵冷笑,“月师兄已经在自己身上加了禁咒,莫非还不放心,要暗下毒手么?”反正此时已没了还手的能力,惟有闭目静候。可是片刻之后,他便感觉到情形不对,猛然回头,一看之下大惊失色。 只见那月师兄浑身被一层灵光笼罩,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,额头上那个灵角一寸一寸断裂开来,面容凄厉之极。千灵族人的灵角与灵胎相连,可以汲取天地灵气,灵角一毁灵胎也就难保了。果然,一声闷哼之后,月师兄颓然倒地气绝身亡,而脸上犹自满是愤怒和不甘,因为出手的正是后来那人! “月师兄,对不住了!”那人偷袭得手,并无半分欢喜之色,反而是一脸的平静,跟着将昊嘉身上的禁咒解开,说道:“昊嘉师弟,你没事吧?” 昊嘉这时才回过神来,默默地摇了摇头,继而问道:“元师兄,莫非你也是——” “不错!”那元师兄沉声道:“我和你一样,都是奉命留在道祖崖之上,这次出手实在是没有办法。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闹开,我看你还是及早下山的好。” “那你呢?”昊嘉和这位元师兄并不是很熟悉,但是他对于道祖崖即将面临的变动却十分清醒,知道自己身后之人布置异常缜密,这一次发动必然不会落空。只是其中的详情,即便是自以为知之甚深的昊嘉,也不大清楚。比如说道祖崖究竟隐藏了多少和自己一样,心怀另一种念头的同伴,他就一无所知了。当下追问道:“不如和我一起下山吧?” 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,否则你前面做了那么多岂不白费了?”那元师兄淡然说道:“我的任务便是暗中回护你,至于其他的,我自会见机行事,无须担心!” 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先行告退了!”昊嘉不再多言,朝那元师兄拱了拱手径自朝高台走去。一路上他的心情颇为沉重,并没有那种身份不曾泄露的轻松,反而多了一份忧虑,心头不禁冒出了一个疑问,难道说凡是要做大事,便不可避免地要用到阴谋和杀戮么?这么想着,不知不觉下到了山脚,回头再看看天上云卷云舒,心中默念:“高帅,能不能逢凶化吉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!” 高庸涵此刻已经顺着山崖下到了半山腰,他并不知道昊嘉别有用心,将自己带到了一处险境,至于山崖上发生的自相残杀就更不可能知晓了。他此时想的最多的是,如何才能不声不响地将师伯和师父救出来,并且能在时候安然离开道祖崖。所以,他尽可能地将周身的气息全部收束起来,悄无声息地打探着身遭的一切。 七重天的山势十分独特,一切都宛如幻境一般,往往在远处看到的是一种风景,而到了近处则变成另一个模样。尤其令人称奇的是,整座山大得似乎没有边际,以高庸涵的脚力走了足足半天,都没有任何发现,根本不曾见到昊嘉所说的那两处山洞。他当然不会怀疑昊嘉所言,因为对方若是存心不良,大可直接戳穿自己的身份,完全没必要拿假话来欺骗自己。可是这一路行来至少走了不下百里,却没有一点发现,就只能说明其中另有玄机。 这个猜测一点都没有错,因为这里是道祖崖的七重天,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找到隐秘之所?这还真不是昊嘉有意隐瞒,实在是连他都不清楚七重天的种种布置,更何况此时山中的阵法刚刚开启不久,他又哪里能知道这些详情?要知道,此中的内情,在丹鼎门内部也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有资格了解。 道祖崖乃仙界所建,无一处不是匠心独运,而且自上而下蕴藏着许多极其厉害的阵法和禁制,一旦全部开启便是一般的散仙之流都无法攻得上来。不过也许是担心丹鼎门多了这重屏障,反而对于修行有所怠慢,所以当初仙界离开厚土界之时,并没有将其中的奥妙讲出来。但是丹鼎门中不乏才智超绝之人,几近千年摸索下来,总会有所心得。不说能开启阵法,通过一些法门,激发出一两分的威力总还是可以的,而这一两分的威力,就已经远远超出修真界的认知了。这七重天便是如此,所以高庸涵在山间奔行了半天,也没能察觉到有任何异样。 类似这种情形对于高庸涵而言,遇到很多次了,自然不会束手无策。只稍微一想便想出了其中的道理,索性不再盲目乱闯,而是随地一坐放出神识,细细体会云雾中淡淡的灵气流动。高庸涵本身对于阵法就很喜爱,而且在这两三年里,先后从凤五赠送的玉柬以及神果真人的指骨中,学到了许多阵法符篆的诀窍。后来迭逢奇遇,更是从独笑翁、水穷叟,甚至于杜若那里听到了不少极高明的见解,加上他本身的境界不断提升,如今对于阵法一类可谓是见识广博,几乎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个大家了。 通过若有若无的灵气,高庸涵隐隐摸到了一丝淡淡的吐纳之气。静下心来仔细品味了一番,发觉这股吐纳之气很是奇怪,吞吐之际时而犹如山河奔腾气势万千,时而又像是斜风细雨润物无声,不禁大感好奇。反正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异常,惟有循着这股吐纳之气一路跟了下去,来到一处悬崖边上。此处的地形全部被云海遮住,看不真切,只见对面百丈之外有一座山峰时隐时现,那股吐纳之气便是从对面传来。 虽说从这里跃到对面不是很难,但是高庸涵站在悬崖跟前仍有些犹豫,因为此刻并不能确定权机和权思两人就一定在对面。稍稍想了一下,终究还是顾及到时间紧迫,再容不得什么耽搁,当即朝对面跃去。腾云术在道祖崖上的云海之中施展开来,当真是飘然欲仙,有种说不出的爽快,可是眼前的情形又是一变。一跃入到云海之中,仿佛感受到有外人侵入,云海陡然分了开来,一道蓝光迎面射来。高庸涵猝不及防,被蓝光照了个正着,身形随即暴露。 “什么人,胆敢擅闯禁地?”一声大喝,几个身影从蓝光中闪现出来,将高庸涵团团围住。当先一人一头蓝发,面容俊朗之极,只是声音却显得颇为苍老,“你是何人门下,难道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么?”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高庸涵以幻化之术变作千灵族人的模样,而且他曾跟随审香妍修习过丹鼎门的清心功法,故而那几人并没有察觉到他实属假冒,所以并未当场发作。不过高庸涵很清楚,只要稍有耽搁就会泄露行踪,当下硬着头皮答道:“弟子奉师命来此,有要事禀报!” “你师父是哪个?我看你们昏了头了!”那人言语间很不客气,斥道:“这里是原丹洞府,能有什么事要跟我们几个说的?” “是,是!”高庸涵心中大喜,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之下果然找对了地方,偷眼顺着蓝光的方向看去,果然见到一座玲珑宝塔,连忙躬身道:“弟子情急之下走错了地方,还请诸位师伯恕罪,弟子这就告退!”他不愿节外生枝,话音刚落也不等那几人有何表示,转身便走。 “你是何人门下,怎么这么没有规矩?”那人还待训斥,不料高庸涵说走边走而且速度极快,待要仔细询问却已不见了踪影,当下怒道:“回头一定要查出此人的师长是谁,居然敢在七重天禁地乱逛,这些年咱们丹鼎门的弟子怎么越来越差了!” “师叔祖,我看此人有点问题!”旁边一人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人一眼,轻声说道。 “哼,目无尊长,当然有问题,回头再找他们算账!”此人的辈分极高,比丹泰常还要高出两辈,只是在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,后来虽说捡了一条命回来,却变得性情暴躁刚愎自用。后来同门师长见他灵胎已伤,无法再修炼高深的法门,于是将他安排到这里守护原丹。此人辈分很高,这么一说旁人自然不敢反驳,只有苦笑着回到洞府之内。 高庸涵一踏回山崖便远远地躲开,直到云海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,适才这一下几乎就要暴露,哪知到头来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。说起来这当中也自有一番道理,此人是这么一个性情,加之原丹洞府太过重要,不能丢下不管,这便是他们没有追上来的原因。再有就是,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人能潜上道祖崖,所以尽管对他有所怀疑,却也没有当作多大的事情,这才任由高庸涵随意离去。 运气这种事情很难说,说的玄妙一点,便是所谓的机缘。而机缘的关键则是一个“缘”字,缘何而来缘何而去,这中间可以扯出来的道理玄而又玄,举不胜举,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说的清。说得简单一点,运气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巧合。只要留意,你就会发现每天都有巧合,只是这些巧合并没有太大的效用而已,自然也就无法引起人的注意。如果某一天,你刚好因为一个巧合而有了意外之喜,这个时候多半就会将其归结到运气身上了。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,运气的确是不可或缺的部分,尤其是在做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,就更加需要这个说不清、道不明的东西了。由此可见,无论做什么事情,除了要有真材实料之外,运气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。而在这当中,运气倒底能占到几分,能起到多大的作用,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。 高庸涵的运气很不错,这么一种情形都能被他给蒙混过关,除了用“运气”二字来解释以外,似乎很难再有什么说法了。可是在后世,修真界为他作传之时,将很多时候的无奈之举,或者类似这种巧合都统统归为天意。这么做也不能说就错了,只是冥冥中的天意,又有几分可信呢? 确定了原丹洞府的位置,再要找另一个洞府就要轻松得多。高庸涵避开那座玲珑宝塔,仗着精妙无比的阵法之学,终于找到了那处洞口。只是这一次,运气还会有那么好么? PS:很抱歉,昨天才回来,不过初为人父,向大家请一周的假,想必应该能得到谅解吧!可以向大家保证,接下来的情节会越来越精彩,我也会努力加快更新速度!? 第二六九章 受挫 这座洞府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,就是雅致,无论是山石还是草木无不恰到好处,掩映在云海薄雾之中简直可以说妙到毫巅。道祖崖当日建成之际,除了最上面的九重天是专门拿来作为道祖道场之外,在八重天特意给仙界的上仙修了几座仙山,以便上仙莅临下界时有个落脚的地方。而七重天的这两处洞府,本来是作为一处别院,后来仙界再无人下凡,于是丹鼎门便将这里另作他用。 山崖上方是滚滚云海倾泻而下,就如同一道水帘一般将洞口掩盖起来,透过云雾,洞内有丝丝蓝光时隐时现。高庸涵穿过云雾悄然进洞,绕过一座颇为简单的法阵,眼前景象顿时一变。悬空岛本是极昼,从来没有黑夜,此时洞内陡然变成漆黑一片,令人有些诧异。洞内空间极大,洞壁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尽显空旷,四周硕大的月萤石高悬于上,散发出柔和的蓝光,置身其间仿佛身在星空当中。这些月萤石似乎按照一定的方位排列,隐隐暗含天象,委实是难得的美景。 可惜,高庸涵此时根本没有心情欣赏,因为他刚一进洞,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杀气从前方逐渐蔓延开来。这股杀气虽然淡,但是十分犀利,直直逼了过来,宛如一道灵力铸成的利剑刺了过来,到得身前居然卷起了一股劲风。看来行踪已然暴露! 到了这个地步,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,况且杀气快逾闪电,高庸涵大喝一声,一道闪电挥洒而出。“啪”的一声,闪电划破夜空,只见一个淡淡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扑了上来,至于那道杀气则被闪电击退三尺。杀气一窒,随即一分为二从两侧袭来,竟然带起阵阵尖啸,啸声似乎能干扰到灵胎,搅的高庸涵体内灵力都有些不稳。 “这里究竟是什么人在看守,修为居然强悍如斯!”高庸涵大惊之下,双手一搓暴起一团电光,电光化作两个护盾,将两侧守得风雨不透。杀气一触到电光立刻活转过来,循着电光之间的间隙直往里钻去,尤其是其中附着的一丝阴寒之气霸道非常,居然不惧灵胎阳火之力。以高庸涵这等修为,这一下差点没能守住,又惊又怒之下再次发出一声暴喝,灵力倾泻而出,生生将杀气挡在身前一尺之处。 幸亏那股杀气已呈强弩之末,被这么一挡随即散去,可是那道黑影已经趁机欺到身前,一道蓝光兜头罩了下来。高庸涵虽然对丹鼎门的法术不太了解,但是也知道千灵族的灵光很是厉害,尤其是在对付灵胎方面有异常独到之处,当下哪里还敢有半分保留,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。金光和蓝光狠狠地撞在一起,数道光晕旋即荡漾洞内登时大亮,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,四周却是空空如也,根本看不到什么洞壁,当真如同身在虚空一般。 这一下交手,高庸涵连对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清,就被震得连连倒退,尤其是紫府内说不出的难受,心头大骇之下不禁对丹鼎门生出了几分忌惮。起初在天机峰上和智宇真人交手时,虽说单论修为的深厚尚有不及,但是仗着精妙的法门和火螈的霸道,以及云霄瓶蕴含的仙力最终大获全胜。那一次尽管危险,却觉得智宇真人不过如此,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对丹鼎门也生出了一丝小觑,到了此刻才真正体会到,盛名之下果然容不得半分虚假。 惊骇之余,高庸涵连连催动法诀,褐纹犀甲随即闪现出来护住全身,进而将聚象金元大法施展出来,终于将那黑影逼退。两人交手极快,那道黑影却有些奇怪,只是闷着头四下游走一通狂攻,却并不声张。高庸涵原本还担心惊动其他人,见到此景也乐得如此,所以两人尽管打得惨烈无比,可除了开始时的两声暴喝一声闷响之外,再无什么声息。 那道黑影身法极快,而且修为超卓,围着高庸涵不断祭出灵光、法诀,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在他身周编织出了一张大网。这张大网纯由灵力组成,如同丝线一般密密麻麻,将四周上下围得密不透风越来越紧。高庸涵情知不妙,连连施以重手想要将这层大网击碎,可惜均无功而返。此人施放出来的灵光异常柔韧,任凭他怎么轰击都只是一阵扭曲,藉着变化形态将力道悉数卸去,随后再度围逼上来。 尽管局势愈发紧迫,高庸涵却并未慌乱,这几年中他曾遇到过无数次凶险的局面,眼前虽然被动却还没到束手无策的程度。此时他于心境方面的体悟表露无遗,尤其是近来在冰沐原玄冰裂隙内的那次入定,使得他在争斗之际别有一种敏锐。境界这种东西很难言明,但是在行事当中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,这是因为眼界和心胸都为之开阔的缘故。 那人的灵光厚重无比,而且有一种无穷无尽的绵绵之意,可是因为太过阴柔反而不如先前那般霸道。高庸涵勉强守住身前三尺,很快便察觉到这一点,至少刻下暂无性命之忧。所谓柔不可久,刚不可持,阴阳刚柔之间谁能占得上风,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修为。聚象金元大法乃是至刚至猛的玄门正宗法术,修到极致固然可以不惧所谓的至柔,但眼下他的修为尚有差距,就只能另想办法了。 高庸涵的办法也很简单,便是以柔对柔!于是体内灵力一变,原本威猛绝伦、上下翻飞的金龙摇身一变,忽而散做一片,化作柔和的微风,轻轻拂在灵光之上。金光与蓝光瞬间交融在一起,幻化出绚丽之极的色彩,映衬着漫天的点点星光,凭空将杀意减弱了几分。这正是聚象金元大法“地发杀机”的第三重境界,却又有所不同,因为这里面加入了高庸涵独特的体悟,居然硬是将刚猛化为了阴柔。 那人忍不住“咦”了一声,轻轻赞道:“果然不愧是人杰,有此突破实属难得,就算是当年的拓山也不过如此!” 尽管这点子变化并不足以击败此人,而且第一次施展出来很是粗糙,不过在这一层的体悟之上,高庸涵的修为已经真正超越了当年的凤五。这完全得益于心境的提升,而且他的这一次体悟,至少在境界上已可与玄元宗上任宗主拓山相媲美。 拓山出身源石族巨擎阁,本身走的路数与聚象金元大法十分类似,所以甫一上手进展极快,可惜修炼到“人发杀机”的境界时,却难以再有精进。拓山为此苦思良久,终于找出了症结所在,其原因便在于太过专注至阳至刚,而忽略了与之相辅相成的阴柔之路。说穿了,还是受限于心境的束缚。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,拓山很有可能在古稀之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,可惜其后不久便殒命东陵道,以至于这层体悟并没有流传下来。高庸涵今天能在此人的压迫之下,自行领悟到这一点,确属难能可贵。 “不过仅仅只是这一手还远远不够,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去,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!”那人话音一落,一扬手祭出一件乌黑的法器,跟着招数一变大开大阖,攻势一下子变成了狂风暴雨。那件法器毫不起眼,却在空中不断吸纳四周的灵光,而后在法诀催动之下,将灵光变作了一道道犀利的劲气激射出来,仿佛要将四周的虚空都切碎。 这一下变得极快,那人反过来想要凭修为,生生用刚猛之极的狂攻击垮高庸涵,灵光瞬即将金光切得支离破碎。高庸涵的应变不可谓不快,一见情势不对,立刻抛出几枚灵符护在身前,跟着双手一阵疾点,在身前布下一层灵力禁制。不过此人的修为实在太高,终究还是有几道灵光袭到身前,击在褐纹犀甲之上。那人的法力古怪之极,一触到褐纹犀甲便直闯紫府,褐纹犀甲内的临星冕影竟然来不及做出防范,就被灵光一闪而过。 高庸涵心神大震,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被震得倒飞出去。身后无数灵光劲气如同附骨之蛆,尾随而至。没想到那人刚一变招,自己便落得惨败,看来丹鼎门不愧是当年的修真第一大派,当真是名不虚传。到了这等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,高庸涵暴喝一声,拔出临风剑迎头朝迫来的灵光劈去。这一剑乃是性命攸关时刻的爆发,倾注了他全部灵力,而且将其体内的初步融合的魔雾气息也激发出来,不知不觉间双眸也泛出妖异、暴戾的血色。至于劈出的那道剑芒,长逾百丈,间中夹杂了丝丝血光,竟然成了暗金色。 一剑劈出,面前的灵光突然消失无踪,高庸涵大感诧异,可是已经收势不住。百丈长的剑芒直刺出去,仿佛斩到了什么东西,如击败革一般发出一阵闷响,眼前陡然大亮。只见四周的洞壁显现出来,漫天的碎石轰然溅落,这一剑居然将洞府戳了一个大窟窿!这一下大出意外,高庸涵不禁一愣,转眼望去,适才那道黑影竟然就此神秘失踪,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。 “难道刚才的打斗全在结界之中?”从眼前的情形来看,高庸涵几乎可以肯定,刚才无意中被那人带进了一个结界。这个结界与当日碧影的月影虚空,还有后来杜若所布的结界都大为不同,另有一种诡秘。那人于无声无息中布下这个结界,先施以辣手偷袭,借着在占尽上风之时却悄然而退,倒底有何用意? 一念及此,高庸涵本能地觉察到一丝危险,当即收敛心神,正待朝前硬闯,突然一道金芒劈面打来,伴随着一声略显苍老的怒喝:“何方妖孽,竟然敢闯我阆苑洞天!” 高庸涵根本无暇张嘴,情急之下攻山符甩手而出,朝那点金芒打去,同时腾云术尽情施展开来,朝一侧避开。这点金芒他再熟悉不过,一眼就认出袭来的正是丹鼎门的利器——“沧波浮千里,明灭照断霞”的断霞金丹!当初审香妍在天子城时,曾祭出过一粒,那时审香妍并不知道其中的轻重,兼且没有用法诀催动,所以能很轻易地接下一枚。不过事后他曾小心查看,只觉得金丹的阵法极其复杂,蕴含着莫大的威力,所以当此时刻自知难以抵挡,急忙退让。 攻山符和断霞金丹碰在一起,一股巨大的气浪冲出洞口,将倾泻而下的云海震得为之倒流。巨响声中洞府摇摇欲坠,那人又是一声怒喝,从数里之外猛地冲了过来,人还未到,又是几粒金丹击来。从这一下足以现出来人的修为精绝,那几粒金丹在法诀催动之下,灵巧之极,将高庸涵的退路全然封死,显见是要把他当场格杀! 第二七零章 绝境 高庸涵自进洞以来,还没来得及定神看清周围的环境,就接连遭到狙杀,而且迭经凶险。只守不攻只会愈发被动,况且先机已失,再加上断霞金丹所含的莫大威胁,登时激起他心中怒火,双眉一抬挥手洒下一片电网,跟着将手中的攻山符悉数祭出。适才临星冕影发动太慢,结果吃了暗亏,此时则早已蓄势待发,在周身上下游走,掀起一道道乌光。 胸中戾气升腾,高庸涵自忖有了阴柔之力的垂弦闪电和攻山符,就算挡不住断霞金丹,也不至于一击丧命,所以打算强行接下这几粒金丹。与此同时,以气御剑,将临风剑全力掷了出去。这一剑有死无生,用的是“绝灭”剑意,恰好与“生机”相对。他这一发怒,不由自主地将灵胎中的魔雾气息带了出来,原本夺目的闪电变得有些血红,而剑意更加惨烈暴戾,就连他的眉宇之间也不自觉地出现了些许变化。 攻山符乃是天机门有名的一道灵符,以灵力将符篆刻于灵符之上,可以拟大山之势,挟万钧之力,虽说比起断霞金丹来略显逊色,却也有与之一搏的实力。这一下碰撞比之刚才更加猛烈,声威震天,洞壁剧晃之下终于支撑不住,轰然倒塌。漫天尘土碎石飞溅当中,就见洞内一团亮光一闪,跟着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,仿佛斩碎了什么东西一般哗啦啦一阵脆响。 攻山符完全爆裂,垂弦闪电则被震得粉碎,褐纹犀甲出现了数道裂痕,临星冕影悲鸣着勉强游走,试图修补受损的地方。高庸涵的身形却稳稳地站在原地,只是面容有些扭曲,嘴角不时渗出丝丝鲜血。断霞金丹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,而且施法之人本就是灵力深厚之辈,这一下令他也是伤得不轻,不过毕竟还是硬接下来了。凭着过人的胆识和高深的修为,在付出灵胎受损的代价之后,高庸涵已将先前失却的先机夺了回来。 “绝灭”所蕴含的杀机,连当世一代剑道大家风如斗都叹为观止,洞中之人修为虽高,却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厉害,一时间措手不及。为了抵御这凌厉的一剑,那人当即祭出一件法器,法诀纷飞之下光华满天。这件法器乃是一面宝镜,唤作银河垂地镜,原是丹鼎门前人在空明界的星河之中炼制而成,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奇法力。宝镜一出,一团光华如水银泻地般奔涌而出,镜光一照登时将临风剑的杀意给反震了开来。可是剑芒中蕴藏的聚象金元大法之力,是高庸涵毕生修为所在,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卸掉,剑芒掠过将镜面光华击的粉碎,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。 临风剑固然被震的倒飞回来,剑身残破不堪,可是那面银河垂地镜也是黯淡无光,同样遭受重创。那人心痛之下,疾奔到高庸涵身前,劈头盖脑地一通乱打,嘴里还不停地骂道:“大胆妖孽,乱我清修,毁我洞府,破我法器,今天定将你毙了不可!” 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,七重天完全被惊动了。高庸涵一面还手一面暗自叫苦,到了这个时候,他早已醒悟过来,原来是上了盘甲的大当了。从眼前这人的通天长冠就可以看得出来,此人在丹鼎门中的地位定然不低,再从他的言语间能很轻易地得知,这里哪里是关押权机、权思的地方,分明是道祖崖上一处清修的洞府。要是知道这处阆苑洞天,乃是丹鼎门历代掌教清修的地方,只怕高庸涵会更为懊恼。因为如此一来,不要说救人并希图化解两派的仇怨,反而会再添新仇。此外还有一点,此事一出,叶厚襄以及北州国的处境便愈发艰难了。 想到这里,高庸涵对盘甲简直恨得要死,同时深为失悔,不该如此轻易地相信外人,尤其是身处险境之时。这其实不能怪自己不小心,只是他的性情如此,自懂事时起便是以诚待人,总以为自己拿出真心便可换回友情。就算是遭受了历山背叛的切肤之痛,这个性格却始终改不过来,否则又怎么会交到那么多朋友?直到今天再次被蒙骗,他仍然不可能就此改变,实在是不能且不愿。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,只一转念间高庸涵便将盘甲一事抛诸脑后,此时无论怎么想都于事无补,还不如留着精力想法子脱身。权衡利弊,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此地,首先是不能暴露身份,若能如此尚还有一丝机会。幸好他一直都幻化成千灵族人的模样,尽管早已为对方识破乃是假冒,但是真实身份倒底没有暴露,至少对方决不可能一时半刻猜到他就是高庸涵。当下不敢再施展聚象金元大法,只是用凤五玉柬内的一些驳杂的法术应对,这么一来出手之际自然大打折扣,被逼得连连后退。 那人眉头一皱,已然察觉到高庸涵的变化,冷笑道:“我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,敢暗闯道祖崖,原来不过是外强中干!”跟着豪兴大发,一连窜的法咒吐了出来,法诀翻飞灵光四溢,便要一举将来犯之敌拿下。 这时远远传来几声长啸,显见是七重天的丹鼎门高手已经闻风而至,一旦被合围,就算修为再高也难以脱身了。当日天机峰一战,高庸涵面对众多修真高手围攻时,曾迫不得以放出火螈,成就了无比的盛名。而火螈本就是世所罕见的异兽,极其好认,所以当此时刻也不敢轻易施展,以免被人认将出来。至于尸螟蝠就更加不能施放了,因为丹鼎门的灵光对于阴魂邪气,天生就有克制作用,此时放出岂不白白害了尸螟蝠的性命? 两只异兽不能施放,云丝天龙也不敢施展,束手束脚之下登时险象环生。啸声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急促,想是来人已经发觉了阆苑洞天惨遭损毁,所以啸声中透出一股子杀意。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,脚下一顿不再后退,双手环抱猛地一搓,将临星冕影内的天雷悉数提取出来,混杂在垂涎闪电之中击出。闪电离手之后化作一条银龙,长吟声中着朝那人袭去,只短短一瞬便将四周的云雾卷了过来,高庸涵的身形随即隐入其中。 那人冷哼一声,面色陡然凝重起来,双手捏出一个法诀,跟着手指连弹,一丝丝晶莹剔透的蓝光从指尖激射而出。蓝光虽细却十分锐利,如同尖刺一般直刺入银龙体内,银龙仰天大吼身子猛地扭成一团,似乎痛苦万分。不过蓝光也就此打住,再也进不得半分。 便在这时,高庸涵暴喝一声:“破!”银龙瞬间变回一团巨大的闪电,跟着轰然绽放。条条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,远远看去,就像是盛开的烟花一般,将整个七重天都映照的一片大亮。此次过后,不知是何原因,道祖崖附近的天雷闪电全被吸引到七重天这里,时常可以看到云海之中划过的银蛇,后来这里改名为火树银花,成为了道祖崖的又一个名胜。 不过此时交手的两人,都无暇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致,他们的目标全在对方身上,一个想要将敌人当场格杀,一个则想趁机离去。闪电绽放之后,四周的云雾不但没有被震散,反而纷纷堆积过来。厚重的云雾对于高庸涵自然十分有利,当下不退反进,仗着腾云术在云雾之中急速穿行,朝着洞府内冲去。他的打算是,来路定然被封,肯定是行不通的,要想离开七重天就只能另辟蹊径,而这出路便在阆苑洞府之内。 便在此时,丹鼎门的高手已经赶到,纷纷高呼:“掌教师兄,来敌在哪里?” “他在云雾之中!”那人一连窜吩咐下来:“你们守着各处方位,先将云雾驱散,务必生擒此人!” 高庸涵躲在云雾之中,听到众人的对话不禁暗暗叫苦,没想到与之交手的,竟然是丹鼎门的宗主,堂堂一代宗师丹泰常!没想到盘甲的用心如此险恶,引自己和丹泰常交手,只是先前那道黑影又是何人,竟然也能潜伏至此! 可惜时机刻不容缓,丹泰常的应变也是极快,只从那团古怪的闪电便一下子就猜出了高庸涵的用意,大喝一声:“到了此时还想跑么?没那么容易!”话音未落,先一步退到洞口,不再全力击杀高庸涵,而是在洞口接连布下禁制。 丹泰常本来在此静修,结果却被人偷袭,盛怒之下才接连使出杀手。到了此时自觉胜券在握,静下心来想法也随之转变,在他想来,来人既然能闯到七重天丹鼎门的禁地,所图一定不小,很有必要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。况且同门已然赶到,不妨暂且饶他一命,先生擒了来人再说。他这么一变,高庸涵的处境可就更加难过了。 高庸涵可以清晰地感觉到,云雾外面的高手越来越多,一股强大的气势如山一般压了过来,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,自己就会陷入重围之中。一旦到了那时,会出现什么结局是想都不用想的,到了此刻真正叫走投无路,除了等死一点办法都没有了。一念到此,心中连呼罢罢罢,索性不再躲藏,站在原地负手而立,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。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,单枪匹马身陷重围之中,加上地形又不熟,不是绝境又是什么?到了这般田地,任谁都没有办法,即便是杜若、纳兰亲至,只怕除了硬拼一途也再无良策。可是有一点,丹鼎门乃九界道祖一手创立,算起来是整个九重天境之中第一个修真门派,追溯起来至少有数万年的历史,单只这份底蕴便不是其他门派所能企及。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虽说自九界坍塌以来,丹鼎门并没有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天才,但是一直稳稳坐拥修真界第一把交椅,为世人所仰望,若说没有什么真材实料绝不会有人相信。在修真界之中,难道真的凭九界道祖和仙界的威名,就可以震慑天下了么?要知道,当年的上仙狐晏,后来即便是贵为原界帝君之后,也不曾对丹鼎门下手,这里面当然不可能单纯只看仙界的面子。究根结底,还是在于丹鼎门自身真正的实力,绝非是常人以为的那样,和其他八大门派大致相当。 眼看没了一点生机,高庸涵的心情反而异常平静。若不是担心暴露身份,全力出击之下,未必就不是丹泰常的对手,可是对于适才的选择他并不后悔,毕竟他的目的不是杀戮。能和修真界堂堂一派宗主打成平手,单只这份成就就足以令人自傲,然而他也没有得意的念头。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,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,许多责任没有尽到。至于紫袖的下落,审香妍身在何处,他尽管担心却并不难过,因为他知道,就算他真的丧命于此,她们也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思! 莫非到了这个地步,真的就没有活路了么?? 第二七一章 蒙冤 天无绝人之路! 这句话仿佛有些道理,却在很多时候都成了一句泛泛的空话。因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似乎很难遇到什么令人了无生机的绝境,一生当中除非遭逢战乱,否则哪里可能体会得到这句话中的含义。但是对于那种天生便欲成就大事,甚至于身负天下所望、命运多舛之人,这句话却极其应验。这种人所经历的,往往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,而在这当中,生死存亡之类的紧要关头自然也就少不了。如果一碰到险阻便停滞不前,甚而丢掉性命,还谈什么成就大业?所以这句话实际上是说,凡事经历的多了,自然对于危险会有异于常人的敏锐,至少在应变上就比一般人要高出太多。 高庸涵之所以能屡屡逢凶化吉,便在于他超乎常人的种种经历,足以使他在身陷绝境之中仍能保持一份从容。此刻尽管负手而立,心中略感遗憾,但是于四周的局势却并未放松,始终是静观其变。四周的云团愈发淡了,透过薄薄的云雾,已经可以看见数条身影慢慢围了上来,而倒塌的阆苑洞府也渐渐显现出来。在洞口前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,比之一般的千灵族人至少要高一个头,正是丹鼎门现任宗主丹泰常! 丹泰常很是十分好奇,看着傲然而立的高庸涵,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质,心头不禁浮现出几丝疑问。他虽不知道高庸涵是何来历,但是见其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,绝对可以归于一流好手之列。而尤为令人捉摸不透的是,此人修为亦正亦邪,隐隐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,竟和传说中的魔息有些相似。待要细细分辨之时,却又转眼无踪,反而在举手投足之间,有种堂堂正正的气势。道祖崖自六百年前被人闯入,造成了极坏的后果之后,再也没人能够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,一路闯到七重天来。上一次的变故,给丹鼎门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,那么这一次呢? 丹泰常已经可以隐隐感受到高庸涵倨傲的眼神,正待开口询问,突然暴喝一声,反手击向身后。只见一道蓝光无比霸道,挟着雷霆万钧之势,狠狠地砸向身后,比之适才垂弦闪电爆裂时的威势更加强烈。蓝光冲天而起,再一次将七重天映的透亮,便连四周的云雾也涂抹上了一层蓝色的荧光,只是却多了几分妖异。 这一下事发突然,就连高庸涵都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。但见蓝光之中,一道黑影倏忽出现在丹泰常身后,扬手挥洒出几丝血光,悄无声息地打在了丹泰常的背上。丹泰常身形剧震,朝前迈了一大步,又是一声大喝,踉踉跄跄中再度出手攻向那道黑影。而那黑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,紧紧贴着他的后背,对袭来的灵光不躲不闪,仍旧一个法诀击出,再次击在丹泰常的背心之上。两人交手快逾闪电,一触即分,那个黑影旋即躲进虚空之中,而丹泰常则摇摇欲坠,显见已受了重伤。 “原来这个黑影的目标不是自己,而是丹鼎门宗主丹泰常!”高庸涵大为震惊,待要出手相救却哪里来得及,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就此遁走。到了此刻他已经明白,自己被盘甲骗到这里,就是为了给这个黑影制造机会,以便出手击杀丹泰常。只是这黑影是谁,盘甲为何这么做,为什么偏偏利用的又是自己,这些问题便不是此刻所能思量的了。 与此同时,早已逼过来的丹鼎门一众高手,听到丹泰常的怒喝,人人均知道宗主遇险,当即飞身朝这边扑了过来。高庸涵顿时成了众矢之的,他明白,这件事自己已遭人陷害,一旦丹泰常殒命,纵有百口也无法分辩得清楚。丹泰常一倒,阆苑洞天入口处的禁制随即闪现出一丝空隙,于是当机立断,将身法提到极速,朝阆苑洞天内冲了进去。 经过丹泰常身边时,只见他单膝半跪在地上,双拳紧握,昂着头双目圆睁,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怒。高庸涵只瞄了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,丹泰常头上原本晶莹剔透的灵角已经完全碎裂,眼神黯淡无光,居然被那道黑影给生生格毙!毕竟是一派宗师,却不想死得这等凄惨,心中不由得连连长叹,而最令他头痛的是,自己毫无疑问成了这件惨案的帮凶!既然蒙受了不白之冤,就更要留住一条性命,否则随之而来的惊天巨浪又该如何化解? 阆苑洞天内别有天地,高庸涵一路狂奔,可是始终无法摆脱身后那几人的追踪。幸亏这里一向是丹鼎门掌教的清修禁地,即便是门中弟子也不得随意踏入,所以在地形方面,几人的情形都差不多,谁也不知道洞内倒底是什么样子,究竟还有多深。不过对方倒底人多势众,分作几头围追堵截,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高庸涵逼到了一处山涧边。 几人都是修为精深之辈,这一下狂奔至少奔出了几近百里。从山涧朝下望去深不见底,半山腰全被云雾遮盖,底下是什么状况根本看不清楚。不过从云海中传来的淡淡灵气,丹鼎门众人都知道,这里已经到了七重天的边缘,总算松了一口气。由于自悬空岛建成以来,道祖崖每重天之间都有极厉害的阵法护持,所以在丹鼎门人的心目中,要想出入只能通过高台特定的法阵。七重天虽然不算太大,但是地势起伏不定十分复杂,一旦失去敌人的踪影,虽可封闭高台法阵将其困在这里,但是寻找起来无疑会很费力。此时能将敌人逼在一处死角,无疑省去了不少的麻烦,更何况此人的修为看来还在宗主之上。 高庸涵站在山涧的悬崖跟前,回头看着那几名丹鼎门高手只是驻足而立,呈扇形将自己包围起来,就知道再次走进了一条死路,心中不禁一阵苦笑。低头看了看脚下翻滚的云海,暗暗叹了口气,难道说还是要按照先前的打算,从这里往下跳么? “阁下既然敢闯上道祖崖,出手偷袭我掌教师兄,想来一定是修为高深之辈。为何到了此时,还不肯以本来面目示人?”领头的那个丹鼎门修真者冷冷说道:“莫非是没脸见人么?”这人和高庸涵一样,也已看出丹泰常凶多吉少,是以言语间极不客气。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镇定,千灵族人的淡薄、洒脱的确不俗。 “嘿嘿!”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?高庸涵无言以对,惟有摇头苦笑。 “阁下既然不肯说,那就只好由我来动手,撕开你的幻化之术,看看你究竟是哪一路高人!不过,”那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,缓缓说道:“你已经走投无路,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,以免徒增皮肉之苦!” “谁说没有路?”那人说完之后,高庸涵低头默不做声,片刻之后才抬头淡淡一笑,手往山涧下一指,“这不是路么?”跟着纵身朝下跃去。他宁愿睹上这么一把,也不愿意被丹鼎门的人擒下,否则必然会引起极其严重的后果。不说多了,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带他上山的叶厚襄,继而恐怕就是权机和权思二人,至于北州国的百姓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牵连。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,都绝不能落在丹鼎门手中! 那名丹鼎门的修真者一见高庸涵的神情就知道要糟,当即扑了上来,想要拦住他,嘴里犹自喊道:“万万不可往下跳!” 如果敌人真的从七重天跳下去,只怕连尸首都找不回来了,再想要查明是谁在背后暗算宗主,岂不是没了线索。可惜他的修为虽然不弱,但是比起高庸涵来说还是要略逊一筹,哪里还能来得及,人还没到悬崖边上,就见到高庸涵的身形已经跃出山崖。情急之下,那人顾不得自己的安危,连连急催灵力,身形丝毫不减地朝悬崖外冲去,同时一探手甩出腰间的丝带,迎风一挥化作一匹长练朝高庸涵卷了过去。见到这等情景,其余几人也急忙冲了上来,纷纷祭出法器以便接应。 高庸涵此时身在空中,见到长练如灵蛇般卷来,屈指连弹将其震开,而后仍旧笔直朝下坠去。那人一击落空,待要再度出手却已不及,只见高庸涵去势快若流星,瞬间没入茫茫云海之中。那人连声长叹,只得甩出长练卷住搭在同门手臂之上,这才从悬崖外回到了山崖之上。见到敌人如此凶悍,宁愿选择跳崖也不愿暴露身份,几人不禁面面相觑,一时间心中均沉重无比,望着脚下浮云默然无语。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钟鸣,钟声苍凉而悠远,远远回响于天际。几人一听齐齐变色,那人身形猛地一晃,忍不住哽咽着说道:“掌教师兄殁了!”一语过后,几人泪流满面,连连顿足。而随着这一生钟鸣,整个道祖崖钟声四起,从最下面的一重天开始,直到八重天连绵不绝。除了九重天因为供奉的是九界道祖,照例不鸣钟之外,zZzcn〓③〓〓〓〓{Z}〓〓{中}-{文}-{网}每重天都要敲七七四十九下。 钟声响起的时候,叶厚襄正在元灯的陪伴下游览五重天的美景,猛然见到元灯初时一愣,继而神色大变转身告辞而去,就知道高庸涵出事了。他本以为高庸涵不慎暴露了行踪,以至于遭到丹鼎门的追击,没想到半日之后得知了丹泰常的噩耗,这一下自是惊得目瞪口呆。而他和寇连环,以及尉倪、尉倧等人也随即被软禁在太华宫的后院之中,一连声数日都不得离开。 寇连环和尉倪、尉倧毕竟是叶厚襄的亲信,而且对于丹鼎门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,所以尽管不知道叶厚襄和高庸涵之间的密议,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。到了这一刻,理所当然地认为高庸涵就是凶手,只是不明白高庸涵为何要这么做。三人心中既充满了讶异,又生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,便连他们自己也有些说不清,几天下来也都是一脸的凝重。 不过叶厚襄等人的命运此时还没人理会,丹鼎门骤逢大变,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什么北州国的皇帝。丹泰常的惨死震动了整个道祖崖,连久已不问世事的三位祖师都被迫出关,当下首先要做的除了发丧之外,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立下一任宗主。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,在这个问题上,却又凭空生出了许多是非,以至于影响到了整个修真界!? 第二七二章 计议 由层层法阵护持的道祖崖七重天,九大修真门派之首的丹鼎门重地,居然被人暗中潜了进来,并且连宗主丹泰常都莫名其妙地遭人暗算,简直称得上是骇人听闻。别说外人,就连千灵族内部都有许多人不敢相信,这个噩耗是真的。这件事对于修真界的影响究竟有多大,目前还未得知,自二十多年前拓山殒命东陵道之后,如今丹泰常的死讯,怎么说都绝对可以算作是修真界二十年来最重大的事件。 便在当天,丹鼎门彻底封锁了道祖崖,门下数百名修真高手从七重天开始层层搜索,务必要找出凶手。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另一方面,智宇真人自忖没有服众的威望,当此紧要关头,毅然亲赴八重天,请出了闭关已达数百年之久的三位师祖。 这三人的辈分很高,以至于后辈弟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原名,只用法号来称呼,依次唤作灵殊上人、灵象上人和灵契上人。此三人乃是丹娄的亲传弟子,真正算起来,比玄明盛世时鼎鼎大名的智行一还要高出一辈,到如今均已有六七百岁的高龄了。三人曾经历过厚土界的前几次大乱,年事虽高却是老而弥坚,一出关便严令各重天紧守高台法阵,非有特令不许擅自出入。跟着一连窜命令流水般发出,用雷霆手段硬是将惶惶不安的情绪给压了下去,顿时把道祖崖的大局给稳定了下来。 接着,三人将门下重要人物全部召集到七重天,商议一系列大事。当务之急,并不是给丹泰常发丧,而是先要弄清楚背后的黑手有可能是谁。这一类暗杀通常都有极深的阴谋在里面,从对方一击得手的情形来看,谋划刺杀一事肯定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,否则以丹泰常的修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为人所乘?再有一点,丹鼎门内部倒底有没有人与此事有关,也就是说,丹鼎门之中有没有奸细或者叛徒! “我们三个闭关已有两百多年,时过境迁,如今对于世事已经有很大的隔膜。”灵殊上人面色凝重,沉声道:“你们说一说,这件事会是何人所为?” “启禀师祖!”智宇真人在丹泰常闭关清修之后,暂摄道祖崖一应事务,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自然是难逃其咎。不过此时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,所以尽管心中悔恨交集,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处置后事,一天下来已尽显憔悴。听了灵殊上人的问话,沉吟着答道:“历来不管发生什么大事,我们一向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置身事外,哪怕是盛世衰亡之际,也不曾和其他门派有过什么过节。这三十多年来,厚土界暗流涌动,其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崛起。我以为此次惨剧,应该和玄元宗宗主拓山遇害一事相同,均是那股神秘势力所为。” “哦?神秘势力?”灵殊上人和灵象、灵契相视一眼,接着问道:“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形,你细细说来。” “是!”智宇真人当下从目桑的离奇失踪开始说起,将历年来厚土界所发生的大事,以及一些悬而未决的疑案统统讲了一遍,其中自然少不了玄元宗的没落和重始宗的盛气凌人。丹鼎门虽然始终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,但是并非像修真界所认为的那样,对于世间之事漠不关心。既然生存在厚土界,而且四周异族环伺,兼且修真界同样是错综复杂的局面,千灵族怎么可能独善其身? “自从目桑失踪、拓山殒命之后,每件事的背后都总会有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古怪,虽然掌教师兄也暗中派人查探,可是却始终没有头绪。”智宇真人皱眉道:“我曾和师兄私下说起过此事,总觉得现在这种局面,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。” 灵殊等三人越听越是心惊,想不到如今的局势已经败坏如斯,禁不住摇头叹道:“想当年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何等风采,世人皆以为玄明盛世的开创,足以给厚土界带来千年的太平。哪里想得到,不过才四百余年就烟消云散,令人扼腕!” “照你这么说,这次刺杀便是这股神秘势力所为了?”说话的灵契上人,他不像灵殊那样喜欢追抚古今,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尽快找到真凶,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,问到了点子上。 “究竟是不是那股神秘势力,我也不敢肯定。”智宇真人想了想,缓缓答道:“不过除此之外,似乎再没有哪个宗派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行出来!” “只怕未必吧!”说话的是一个须眉洁白的老者,看上去竟比灵殊等三人还要苍老。那人毫无千灵族人特有的潇洒飘逸,一脸凌乱的胡须十分邋遢,一身蓝袍油腻无比,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。那人大大咧咧地站在一众同门当中,显得格格不入,可是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,听了智宇真人的话不禁大摇其头。 此人正是丹泰常等人的大师兄智空大师!他生性懒散,除了对卜艺相学之类感兴趣,能为之废寝忘食之外,无论做事还是教徒弟都不大上心,所以尽管身为大师兄,平日间并不怎么被一众师弟信服。只是他性子恬淡,又没有什么架子,加上几乎从不与人发生争执,在丹鼎门内也颇有人缘。在这么一个非常时刻,一向不爱与人争辩的智空大师居然开口反对,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,人人都想听一听他有何看法。 “智空,你怎么看?”灵殊上人一见智空的模样,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,实在想不通堂堂丹鼎门第七十八代大弟子,怎么会如此不修边幅,哪里还有半点高手风范。 “这些年来重始宗倒行逆施,不知做了多少坏事,就算这一次跟他们没有什么关联,只怕接下来也会对付咱们。”智空大师张着一对惺忪睡眼,颇有深意地看了智宇真人一眼,续道:“不管那股神秘势力倒底是什么来头,总之重始宗在历次变故当中获利极大,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。” 智空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,只是这么直言不讳地提及重始宗,倒让人颇有些意外。能在大厅内议事的,都是丹鼎门内有身份有地位之人,每个人对于局势都有相当深刻的认识,对智空大师的这番言论自然各有各的看法。众人虽没有开口,但是从大多数人的神情来看,大家对于重始宗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。 “大师兄说的是,不过——”智宇真人心里很清楚,这位大师兄一向和自己不对路,尤其是这些年当中,宗主丹泰常越来越倚重自己,无形中与许多师兄弟都有些疏远了。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况且还有三位师祖在上,智空一反常态当面反驳,令智宇真人隐隐感到一丝不妙。一念及此,当即摇头道:“大家别忘了,丹意师弟现今是重始宗大天师,有他从中疏导,重始宗怎么可能会对我们下手?再者说了,这十几年来,重始宗何曾对我们丹鼎门有所不敬?” “当年的原界帝君一开始也还不是一样,可后来呢?”智空冷笑道:“丹娄祖师遭人暗算,至今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。这一次的变故,和上次何其相似,难道你忘了么?” 丹鼎门在修真界的地位,乃是由仙界之主亲自确立,即便是狐晏下凡之初,以上仙之尊也对丹鼎门礼遇有加。可是后来随着局势不断恶化,狐晏乖戾的性格暴露无遗,尤其是自封原界帝君之后,当真称得上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,搞得整个修真界人人自危。在对人族天机门和栖绵族拙木台横加打压之后,又将目标对准了炎焱族焰阳宗,短短十多年便连番掀起恶战。那时天下大乱,丹鼎门再想要独善其身已然没有可能,当时的宗主丹娄便接到了原界帝君的法谕,要求千灵族举族归顺。 这个要求对于千灵族、对于丹鼎门而言,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。丹娄情知不能硬抗,所以婉言回绝,随后便惹来了原界帝君的恼怒,以至于当时的千灵族人轻易不敢离开星河屿和悬空岛,同时还得全力防范可能到来的战乱。鉴于形势危急,而且狐晏颇多倒行逆施之举,丹娄通过仙界留下的法阵,将厚土界的事情禀告给仙界。就在此事过后不久,丹娄被人发现倒在了道祖崖九重天,凶手是谁至今都没人知道,只能暗中猜测是狐晏所为。 这一段往事,在座的所有人都知之甚详,尤其是灵殊三人更是亲身经历了那段时间,所以智空大师此话一出,人人均为之动容。其实在丹娄死后,还有一件事令丹鼎门惊惧不已,那就是仙界之主在悬空岛建成之际,亲自放置的九界道祖之遗物贝叶宝鼎,同时消失。贝叶宝鼎几乎可以算作是修真界最引人瞩目的法器,除了本身的法力被传得神乎其神以外,宝鼎的地位和影响也是至高无上的。为了维护丹鼎门的地位,同时不至开启宵小的觊觎之心,只有将这件事作为机密隐瞒下来。 狐晏的离奇失踪使得局势失控,导致了其后更大的混乱,但是悬空岛和星河屿却因此转危为安。等到混乱稍微平息之后,丹鼎门秘密将机关学的一代宗师燕孤斋请到道祖崖,请他仿造一个贝叶宝鼎出来。燕孤斋乃是精铸鬼工流的开山祖师,在机关术数方面可称得上是天纵奇才。几经反复,最终结合丹鼎门的炼化之术,穷数十年之功制出了三个宝鼎,而他本人也因为心神耗费过度,不久之后便盍然而逝。 不过假的终归是假的,虽然燕孤斋做出来的贝叶宝鼎威力极大,绝对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法器,但是比起原物来相差何止万里。这便是天机峰一战中,宝鼎被云霄瓶击败的缘由所在。这件事纯属意外,因为丹泰常绝对想不到,高庸涵手上居然有仙器,而智宇真人也是在此事之后才获知了内情。而有关贝叶宝鼎的来龙去脉,仍旧作为核心机密,将继续隐藏下去。 众人虽然不知道贝叶宝鼎的秘密,但是对于智空所言均不住点头,灵象上人插嘴道:“智空说得没错,不管重始宗是什么想法,咱们总不能将希望放在外人身上,还得靠自己。” 灵殊三人是知道贝叶宝鼎一事的,情知没了宝鼎,丹鼎门就等于少了一道最坚实的屏障。这一点和天机门有些类似,天机门能依靠元门仙石挡住狐晏,那么少了贝叶宝鼎的丹鼎门,又如何与潜在的敌人抗衡呢?听了灵象上人的话,灵殊点头道:“不错,求人不如求己!” 师祖既然发话,智宇真人也无可奈何,惟有点头称是。 “众弟子听令!”灵殊深吸了一口气,面容一整,随即朗声道:“向各大门派派出使者通告噩耗,搜寻凶手同时全力查访那股神秘势力,道祖崖所有法阵统统开启,严加戒备!” “谨遵师祖法谕!”众人轰然应诺,便即转身离去,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厅外传来:“掌教之位呢,莫非就要这么空着?” 第二七三章 争辩 大厅外传来几声闷哼,守卫在门口的几名弟子被人给扔了进来,一行人闯了进来。这群人自然全都是千灵族人,总共有十多个,为首的是一个女子,这个女子一踏进厅中,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只见她步履轻盈,一身淡蓝色长衫望之竟是以云霞为裙,明月为披肩,丹唇外朗,皓齿内鲜,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,眉目流转之间更见风情万种。 那女子一进得厅来,对周围的人根本不加理会,而是朝灵殊等三人欠身笑道:“三位师祖难得出关,晚辈这厢有礼了!” 不是丹鼎门弟子,却能大模大样一直走到厅外才被人拦住,在族内当然是有极高地位之人。灵殊三人从这女子的气度以及随从来看,一转念便知道了此人是何身份,当即回礼道:“不敢,不敢,大祭司远来辛苦,还请上座!” 来人正是千灵族大祭司月空盈!千灵族不像其他各族,均有族长或者皇帝之类的首领,而是一分为二。事关修真一类的事务当然是由丹鼎门自行处置,但是涉及到族内的大计时,必须由大祭司通过复杂的仪式,通过与上天沟通之后方可定夺。尤其是每隔十二年,丹鼎门都会从族内招收弟子,而这些弟子能否最终踏上修真之路,便是由大祭司一言而决。所以大祭司一职在整个族人和丹鼎门修真者的心目中,地位仅次于九界道祖,为全族上下所尊敬。 就正如丹鼎门宗主一职始终由丹氏承袭一样,千灵族大祭司一职也是一直由月氏承袭,而且历代以来均是女子。月空盈自幼便经过了极其严格的选拔,最终从数名女童之中脱颖而出,受到上天和祖先的眷顾,被确定为大祭司的传人。这个过程是千灵族最神圣的祭祀活动之一,最长的一次前后可达三年之久。全程都是在严加戒备的星河屿银汉宫内进行,由大祭司和其下的侍女负责,而所有的男子均不得踏进银汉宫内一步,否则格杀勿论。 等到大祭司传人被确定下来之后,便被送到幽隐谷,接受各种各样复杂、繁琐的教导,直到上任祭祀自觉大限将至才会退隐。月空盈接任大祭司并没有多长时间,至今尚不满二十年,而这二十年恰恰又是多事之秋,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便愈发显得重要。这些年来,一方面由于丹泰常别有怀抱,所以并没有邀请月空盈造访道祖崖,而且在许多事情上也很少征询她的意见。另一方面,不知为何,月空盈自接任大祭司以来,几乎从未举行过任何祭祀。这么一来,悬空岛和星河屿之间难免就有些疏远了。 月空盈第一次上道祖崖,还是在两年多以前,北州国刚刚建立不久。她之所以为了此事大动肝火,不惜和丹泰常大吵了一架,完全是因为当年月颜曾以千灵族大祭司之尊,下嫁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一事。自那件事以后,月氏便开始和人族联姻,尤其是月颜的儿子叶无忧,最终成为世所仰慕的玄元道尊之后,月氏对于人族就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。 关于丹泰常和月空盈形同陌路之事,智宇真人十分清楚。这些年,随着局势不断恶化,丹泰常曾不止一次地用极隐讳的话语,表达出对族内大祭司权柄太重的不满。所以在此关头,月空盈的突然出现,令智宇真人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深深的戒备,不待落座就抢先说道:“圣使一向对道祖崖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,没想到刚刚出事不过七八个时辰,就带着人赶到七重天,硬闯议事大厅,来得可真快啊!” 圣使是千灵族对大祭司的尊称,不过从智宇真人的嘴里说出来,总有一股子淡淡的嘲弄意味在里面。而且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,话中隐隐有诛心之意,似乎是说月空盈来得如此匆忙,是另有所图。灵殊三人当然不知道此中的内情,不禁眉头一皱,心中均对智宇真人的隐隐敌意感到莫名其妙。 “丹泰常宗主乃是我千灵族中顶尖的人物,此次遭逢不幸,实乃族中数百年来未有之损失。无论如何,我们一定要将幕后的真凶找出来,不然何以慰籍丹宗主的在天之灵?”千灵族大祭司绝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人,对于世事均十分精通,月空盈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,“这是何等大事,我一接到消息自然要尽快赶过来,适才情急之下不免有些失态,原是我的不是,诸位真人莫怪!” “星河屿与悬空岛相距几近千里,中间还隔着茫茫大海,就算是三位师祖走上这么一趟,至少也得三五天的时间。不知道圣使使得什么法术,竟然可以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,就赶到七重天呢?”智宇真人揪住这一点疑问穷追不舍,这句话一出口,众人这才从先前的惊讶当中反应过来,纷纷露出凝重的神情。 智宇真人是丹泰常生前最为信任,同时也是最为倚重之人,故而得以接触到许多隐秘,知道的自然远比同门师兄弟要多得多。他很清楚,在星河屿银汉宫之中有一个秘密法阵,乃是九界坍塌时的大祭司月娥主持修建,直通道祖崖山脚下的一处山谷。这原本是鉴于当时的厚土界情况异常复杂,各族各派之间猜忌极深,为了以防万一才暗中布下的一条应急通道。一旦星河屿遇到危险,又或者道祖崖出现什么变故,便可以通过这个法阵相互支援。出于这种目的布置的退路,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,所以了解的内情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。 后来,由于丹鼎门的地位日渐巩固,而且厚土界的局面渐渐明朗,这个秘密便埋藏的更深了。再后来,银汉宫成为千灵族举行祭祀的场所,除了外有阵法护持之外,宫内也日夜有人巡查,常人根本无法进入,法阵就更加不可能为人所知。可是智宇真人恰恰就知道这件事,但是他不打算说出来,反而利用这一点来误导众人。他自己也很清楚,众人当然不会就此怀疑月空盈,但至少她会因此而身背些许的嫌疑,那么在接下来有关丹鼎门的一些重要决定上,她说的话铁定会大打折扣,甚至失去效用。 虽然猜不到智宇真人的真实想法,但是月空盈一下子就从众人的眼神中察觉到几分疑虑,当即微微一笑答道:“我一个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法力,能将十几个人从星河屿带到悬空岛,那可是仙人才能办到的。” “然则,圣使先前本来就是在悬空岛么?”灵殊毕竟辈分最高,所以这个颇为尴尬的问题,由他来问是最合适不过了。照他的猜测,月空盈这几天应该就在悬空岛,这才能如此迅速地出现在这里。 “不是,我是从星河屿赶过来的。”此话一出,众人尽皆露出不解的神色,月空盈微微一顿,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,方才缓声说道:“早前得知此噩耗,我等自然是心急如焚,所以不得以开启了秘藏的法阵,直接到了道祖崖山下。” “哦,原来如此!”灵殊不由得看了智宇真人一眼,点了点头,心知这座法阵必是前人所建,心中的疑虑登时消除一空。 “先前我到了厅外,听到师祖的诸般安排,可以说均是深谋远虑、老成持重之举,我很是佩服!”解释了之所以会这么快出现上午原因,月空盈话锋一转,先是捧了灵殊上人一番,接着再此将话题拉了回来,淡淡问道:“丹鼎门出了这么大的事,对于星河屿方面必然会带来极大的影响,我忝为大祭司,不能不对此漠不关心。正所谓不可一日无主,所以我想请问师祖,是不是应该尽早将宗主大位定下来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?” “圣使所言极是,不过——”灵殊上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皱眉道:“这件事对于丹鼎门至关重要,所以我们三个老家伙的意思是,最好能慎重行事,从长计议。” “师祖,既然圣使亲来,而且说到这件事情上面,倒不如趁着大家都在,直接将宗主之为定下来。”智空大师再次插嘴,较之先前所言,更加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。今天一反常态,接连反驳智宇和灵殊二人所言,令众人为之侧目,而他本人则满不在乎,只静静看着灵殊上人。 灵殊三人在这件事上面并无什么私心,的确如他所言,这番处置是出于慎重。目下在整个千灵族内,当以他们三人的辈分最高,身份最尊贵,所以在丹泰常没有指定继承者的前提下,他们的态度无疑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可是三人刚刚出关才一天,对于现下的情形毫不了解,又怎么可能急于做出决定?可是月空盈身份特殊,智空又是这一辈的大师兄,两人同时提出要求,总不能置之不理不是? 仔细想了想,灵殊上人转头看了看大家,清了清嗓子,朗声说道:“在座的均是我派顶尖的人物,加上圣使等人,可以说整个千灵族的头面人物,几乎全部在此。适才圣使和智空的话想必大家也都听清楚了,不知道诸位有何看法?” 众人均知道此事十分重大,虽说各有各的看法,但是都想静观其变,所以一时间并没有人开口。智宇真人看了一眼上三房的几位师兄弟,然后朝一人使了个眼色,那人当即会意,走到大厅当中朝灵殊三人施了一礼,又朝月空盈欠了欠身,大声说道:“掌教师兄生前曾数次提及,他门下弟子丹乐行人品端正、气度凝重,而且天资奇高,当成为宗主继承者。” “这话不对吧!”智空大师大摇其头,颌下的白须甩了甩去,“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句话?” “大师兄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,二十多年来在道祖崖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年,当然不知情了!”那人的脾气很好,对于智空的发难只是淡然一笑。 “没错,你说的是实情。”智空转而说道:“丹乐行这孩子我见过,的确不错,但是年纪太轻,资历太浅,如何能应对当世的乱局?况且大家都很清楚,当初师尊为了不影响到小师弟的修行,才将宗主之位传给了三师弟,现在出了这场变故,理应由小师弟接掌宗主之位才是!”小师弟指的是丹几道,而三师弟当然指的是丹泰常。 “小师弟当年深受师尊喜爱不假,但是毕竟没有丹书为凭,况且时过境迁,还是应以掌教师兄的遗愿为准!” “你既然这么说,看来已经忘了当年师尊临终前的遗憾了!”当年上任宗主临终前,颇以丹几道不能继任宗主而抱憾,这件事同门知道的很多。智空冷哼一声,横了那人一眼,冷冷说道:“难道丹乐行就有丹书凭证不成?” “不瞒大师兄,掌教师兄生前曾留下一封丹书,里面确实提到了此事!”智宇真人等得就是这句话,当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柬,往半空一抛,一幅幻象顿时显现出来。 第二七四章 内讧 幻象中,丹泰常站在九重天道祖祠大殿之内,对着九界道祖的金身法像焚香跪拜,而在一旁陪侍的是一个年轻人。众人仔细一看,都认得此人正是丹乐行。道祖祠乃是当年仙界之主亲手建造,里面九界道祖的金身法像也是仙界所立,是为厚土界最庄严神圣的地方。除了丹鼎门宗主之外,其余人只有等到甲子年才能登临九重天祭拜,而且真正能够进入殿内的,只有各派宗主之流的大宗师方有此资格。幻象的时间不长,内容也仅仅只是祭拜而已,但是丹泰常能将丹乐行带到大殿内一同祭拜,虽没有特意点明,其中的含义却是不言而喻。 等到幻象一毕,智宇真人收回玉柬,对智空大师说道:“大师兄,这下没什么问题了吧?” 智空大师默然,尽管心中对丹泰常的这一作法很不以为然,但是在看过幻象之后,也惟有闭口不言了。只是有句话忍了半天,终究还是说了出来:“当年师尊对小师弟是何等的看重,你们心里清楚。只是为了上三房、下三房之争,就使出这般手段,未免太不将师尊的遗愿放在心上,你们这是不肖!” “大师兄严重了!师尊当年喜欢小师弟不假,可毕竟没有留下什么遗命,我们这也是依照掌教师兄的遗命行事,哪里有什么上下之争?”智宇真人仍旧是不愠不火的态度。 “什么上三房、下三房,丹鼎门什么时候还分了派系出来?”灵殊三人一听登时脸色一沉,灵象上人性子比较急躁,当即发作起来:“智宇你说,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其实也没什么,只是修行的方法不同而已。”智宇真人将其中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,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这不过是同门之间竞技的一种说法,绝不是师祖想的那样,我们怎么敢违背祖训,生出什么派系呢?” 尽管智宇真人说的很是轻巧,但是灵殊三人都知道,既然智空敢在这个场合将事情抖出来,暗中潜伏的矛盾绝不会小。三人不禁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忧虑,想不到才几十年的时间,就连一向引以为傲的丹鼎门之中,也出现了这么多的纷争,难道说真的要天下大乱了么?看来的确要尽快将宗主之位确定下来,否则这场暗斗极有可能会愈演愈烈,万一真的引发什么内讧,那自己三人可就罪过大了。 “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,那就选丹乐行吧!”灵殊三人都是有着几百年道行的高人,从适才智空和智宇等人的争执就一眼看出,丹泰常这个宗主当得实在不怎么称职。可是死者为尊,现在也不是追究孰对孰错的时候,而且上三房明显是人多势众,这么稍一衡量利弊,只得做出这个选择。 见智空等下三房的人都不再说话,月空盈心中暗暗叹了口气,转头对自己的一名随从问道:“咱们千灵族好像最痛恨的就是欺师灭祖,我没有记错吧?” “是!”那人是星河屿的一名执事,在族内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,当下恭恭敬敬地回道:“圣使说的一点也不错,欺师灭祖之人应该被关进斜梁洞的丹炉之内,直接炼成原丹,而后将其沉入洞内的逆水池中,永世不得翻身!” 斜梁洞自从被丹书邻误炸之后,整座岛屿有一大半沉入海中,是为千灵族关押族中罪人的地方。洞中有当年丹书邻残留的炼丹炉,由于此丹炉曾炼制出明灭金丹,所以内中的三昧真火异常猛烈,足以将修真者的灵胎炼化。只是这炼化的过程究竟如何,从无人得知,因为凡是体会过的人都已是形神俱灭。至于这逆水池,则是专门存放族中罪大恶极之人的原丹,池中水据说直通断虹海的海眼,水性奇寒无比。经过炼丹炉的烈焰炼化,再放进阴寒的池水之中,原丹会怎么样自然是不言而喻。幸好这个刑罚极少使用,自拟定之初到现在,也就只有三个罪大恶极的族人被判此极刑。 月空盈此时突然和属下一问一答,说出这番话,众人心中均是一懔,尤其是智宇真人,更觉得是在针对自己,当即反驳道:“圣使这句话我有些不大明白,不知是何人竟然敢欺师灭祖?只要查明无误,我想不光是我,丹鼎门上上下下都绝不会袖手旁观!” “我说的这个人么,就在厅中!”月空盈看着智宇真人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便是你!” 智宇真人脸色陡然一变,跟着深吸了一口气,冷冷说道:“我敬你是族中大祭司,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,不知哪里得罪了你,居然恶语相向。莫非,你真的以为大祭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?” “我只是祭司,当然管不到丹鼎门头上,所以这个‘为所欲为’的评价,实在是担当不起!”月空盈面容不变,追问道:“我且问你,当年上任宗主在世之时,是否有将宗主之位传给丹几道真人的念头?” “我早已说过,师尊喜欢小师弟不错,但是从没有明言此事。你要是不信,尽可以问在场所有的师兄弟,我可有半句假话!”说完,智宇真人扫视当场,便连先前频频发难的智空大师都是低头不语,更何况其他人。 “你没听说过,不等于别人没听说过。”月空盈话音刚落,众人一片哗然,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,相顾之下均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,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。 “统统住嘴!”灵象上人一声暴喝,将众人的声音全部盖了下去,而后转头看着月空盈,大声问道:“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?” “我既然敢这么说,当然有证据在手,否则岂不是信口开河!”月空盈说着也取出了一个玉柬,往空中一抛,一道法诀打了上去,又一幅幻象显现出来。幻象当中有两个人,似乎是一边散步一边闲聊,这两人一个当然是上任宗主丹韶酉,另一个人任谁都没有想到,竟然是已经投在重始宗门下的丹意! “丹意,你说我百年之后,将宗主之位传给你小师弟如何?”两人边走边聊,前面的话都不大要紧,唯独这一句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。 “回禀师尊!”丹意谦恭地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答道:“小师弟在我们当中资质最高,最为难得的是年纪轻轻便有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,只要师尊认为合适,我想师兄弟们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。” “嗯!”丹韶酉点了点头,微微笑道:“等他出关之后,我准备让他好好磨练一番,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成就。到了那时,如果他还能保持住现在这等胸襟气度,倒真是宗主的不二人选。” 看到这里,智空大师再也忍不住,当即拜了下去,口中连呼:“师尊在上,弟子等当谨遵师命,绝不容他人违背!”这一下,厅内整个下三房的弟子全部跪倒在地,不住叩首。 智宇真人显然没想到月空盈还有这么一手,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。智空等人这么一跪,整个上三房的同门都尴尬之极,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,纷纷看了过来。如果丹泰常还活着的话,智宇当然也会跟着跪下去,因为不会影响到大局。但是此刻一跪就等于将宗主之位拱手让出,也就意味着丹泰常这些年的苦心布置前功尽弃,完全白费,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。 旁人不知道,智宇当然知道,丹泰常之所以不惜得罪如此多的同门,就是为了实现重振丹鼎门的大业。从目桑失踪之日起,丹泰常就一改往日的作法,不断派遣亲信弟子下山,力求在接踵而来的变故当中寻找机会,为丹鼎门谋利。此后,丹泰常亲自参与了牧野原的会盟,并与重始宗一道声讨玄元宗和天机门。再后来,顶着族内巨大的压力,扶持叶厚襄建立北州国,并且动用仙使令召集各派高手突袭天机峰。如此种种作为,在智宇真人看来都是忍辱负重之举,所以极力为丹泰常张目,心甘情愿地供其驱使。 智宇真人是偏执的性子,为人刚愎自用,这种人通常一旦认准某件事,是很难回头的。他被丹泰常所描绘的前景折服,于是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飘渺的想法而努力。可是他并没有想过,丹泰常的想法是否合理,能否实现,而最为重要的一点,他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是非对错! 丹泰常本性不坏,但是气宇稍嫌小气了一些。自从师尊丹韶酉临终前将宗主之位传予他,他的心里就始终背负着一层阴影,总以为自己这个位子是从小师弟手中夺来的,一众师兄弟似乎并不太服气。平日间,同门师兄弟稍微有点言语不妥,他就会认为实在讽刺嘲笑自己,长期以往下来,心境不免出现了一些问题。以至于后来原本只是同门切磋时的戏言,被他硬是逼成了上三房、下三房之争,如此一来,包括智空等人在内,愈发和他疏远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,丹泰常的心性逐渐产生变化,到了一定程度之后,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:既然你们看不起我,那我就做一件大事让你们看看,丹鼎门在我手上究竟能不能发扬光大,成为厚土界的主宰。这个念头尽管疯狂,但是对于千灵族和丹鼎门而言,倒也还说得过去,只是他们的作法不对,总想着一鸣惊人,所以行事有欠光明正大。此后接二连三的举措,却又偏偏搞得神神秘秘,事前事后根本不做说明,在智空大师、月空盈等人眼中看来,便有些耍弄阴谋的味道。然而丹泰常的这一想法,却得到了智宇真人等少数人的极力推崇,于是错上加错,终于导致了今天的爆发。 到了此刻,智宇真人十分清楚,一旦宗主之位落在丹几道手中,多年的心血就将付诸东流。当下一咬牙,冷笑道:“这个玉柬能说明什么?师尊只是简简单单提了一句,有没有正是确立下来,岂能当真?” “师尊的话你都不听,不是不遵师命是什么?”智空大师当即顶了回来,不过他倒底还是顾及同门之谊,没有说出“欺师灭祖”四个字。 “师尊随口一说便要当真的话,那么当年曾当着所有师兄弟的面,夸真阅师弟除掉千须蜃是为千灵族,为厚土界芸芸众生立下了大功。按照大师兄的意思,真阅师弟也有资格继任宗主之位了?” “智宇师兄说笑了,我哪里有这个念头?”一直不曾出声的真阅上人连连摆手,忙不迭地否认。 “哈哈哈,想不到一个宗主的位子,就让同门之间争得不可开交,如今的丹鼎门当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!”此话一出,人人心头一震,有的生出几分愧疚,有的则是一腔愤怒,顺着声音望去,只见大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。 第二七五章 翻脸 智宇真人一见来人,不禁心头一懔,冷哼道:“小师弟,你刚回来就口出狂言,如今居然连本门都不放在眼里了么?” 来人正是众人争论中的焦点人物——丹几道!丹几道自出关之后,丹泰常由于心怀愧疚,所以极少与他碰面,有什么事也只是差遣弟子传达。至于其他的同门,出于种种原因,或是对他报以同情,或是敬而远之,逐渐令他有了种很不自在的感觉。尤其是近几年,丹泰常的许多做法招致了同门的非议,时常有意无意将丹几道抬出来作为比较,无形中使得他的处境更加尴尬。为了避免卷入到门内的明争暗斗之中,同时也为了舒缓一下心中的烦闷,唯有选择离开道祖崖,外出云游。 之前几年丹几道一直周游各地,他本人行事极其低调,而且丹鼎门的人也很少提起他,就连千灵族内都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。自从半年前回到悬空岛之后,他不愿再沾染是非,索性连道祖崖也懒得回,就在道祖崖西南三百里外,海边一处名叫青曲坊的小渔村住了下来。青曲坊的住户都是人族百姓,对于丹几道的身份丝毫不知,却十分的热情好客。丹几道每日里和村中的渔夫一起出海捕鱼,闲暇时则修补渔网,倒也有种宾至如归的惬意。照他的想法,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再抽空回道祖崖转一转,便打算向丹泰常辞行,预计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回悬空岛了。 丹几道的器量很大,这是当年丹韶酉喜欢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只是原本该由他接掌丹鼎门,可是阴差阳错之下,宗主却成了丹泰常。他出关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在师尊灵前守孝三年,而在此期间对于宗主之位旁落一事,没有半字怨言。本来,丹几道对继任宗主一事就没有太大的兴趣,只是师尊当年对他期望极高,现在既然已经成了这个局面,就更加不会去争了。三十多年在外云游的经历,使得他愈发生出了厌倦之心,相较而言,他更喜欢牧野原的秀美风光,更向往一种闲云野鹤的生活。 丹泰常遇刺这天,丹几道正好在海上打渔,忽然听到道祖崖上传来阵阵钟声,当即一惊。钟声如此急促却又无比苍凉,他到现在为止也只听过一次,而那一次便是师尊丹韶酉仙去之时。一听到钟声,丹几道顾不得隐藏身形,当即将手中的渔网一丢腾空而去,在海面上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。这一下周围的渔夫才反应过来,原来这个沉默寡言、极得孩子们喜欢的千灵族人,竟然是个修真者。 一路疾奔,到了道祖崖一问才知道,掌教师兄果然遇刺身亡!这些年在外游历,丹几道有意无意间对丹鼎门的风评做了一些了解,了解的多了,自然对于丹泰常的一些作法,也就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。说实话,这位掌教师兄除了器量不足以为,对于师门还是极其维护的,而丹泰常的心思他也多少能体会一些。此时听闻噩耗,除了愤怒之外,剩下的则全是感慨了。门下弟子当然不会阻拦他,所以很快就到了七重天。 在大厅门口,丹几道无意中听到了众人的争吵,而话语间则屡次提到自己,当下便停了下来。听了一会越发觉得厌烦,丹泰常尸骨未寒,这些人就开始争夺宗主之位,实在令人心寒。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,忍不住踏进大厅出言讥讽,哪知一开口便引来了智宇真人的斥责。 “咱们丹鼎门历代讲究的是清心寡欲,修身养性,哪知今天为了一个宗主之位,就争得不可开交,各位师兄不觉得羞愧么?”对于智宇真人的所作所为,丹几道很是瞧不上眼,也懒得理会他,径自说道:“这个宗主我不当,你们爱选谁就选谁!” 这句话一出,众人皆是一愣,智空大师急道:“小师弟,圣使带来了一枚玉柬,里面记录了师尊对你的期望,你怎么能如此任性?” “大师兄,我知道师尊一向对我很好,你也很器重我。但是如果为了一个宗主之位,就搅得大家不得安宁,我情愿不当这个宗主。”对于智空大师,丹几道还是保有几分尊敬,当下悠然说道:“我想,师尊要是看到今天这个情景,也一定会赞同我的作法。” 智空大师一窒,摇了摇头默然退到一旁,倒是月空盈看不过去,抢先说道:“丹真人,正所谓师命难违,你这么做置丹韶酉宗主的遗愿而不顾,岂不是令先师大失所望?” “圣使能将师尊的遗物带回来,丹几道在此先行谢过!”丹几道说着朝月空盈施了一礼,续道:“只是凡事总有个取舍,我实在不愿为了这件事弄得师门不和,那样的话,我岂不成了师门的罪人?” “可是你要是不接掌丹鼎门,那么你的师侄丹乐行就会成为下一任宗主。”说到这里月空盈颇有些踌躇,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,缓缓说道:“丹鼎门现今的许多作法都不大妥当,只有你才能将这些错误纠正过来,如果你就这么撒手不管,漫说是丹鼎门内部不和,只怕咱们千灵族都会出现分裂!” “月空盈,你什么意思?”这番话等于指着鼻子说丹泰常不称职,做了许多错事,智宇真人当即大怒,连“圣使”也不叫了,直呼其名喝道:“就算你是大祭司,也没有资格对丹鼎门的事情指手画脚,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!” 月空盈的随从一见圣使受辱,顿时一脸怒意围了上来,这边上三房的弟子也往前踏了一步,眼见就要爆发千灵族有史以来第一次内部冲突。灵象上人再也忍不住了,身形一晃当即跃入场中,一扬手噼噼啪啪将众人每人打了个耳光,一边打一边骂道:“你们这群不肖弟子,平日里的修行都修到狗身上了,想造反不成?” 灵象上人的修为高出众人太多,这一出手快逾闪电,眨眼间就打了个遍,连智宇真人都没躲过去。师祖发怒非同小可,一片闷哼过后,人人捂着脸忙不迭地后退。不过月空盈带来的人不是丹鼎门下,被人打了一巴掌自然不服气,有性急的便欲扑上来动手。 月空盈屈指弹出一道法诀,将一众属下拦了下来,而后站起身来冷笑道:“不错,我是无权插手丹鼎门的事情。这次来本就是还事情一个真相,至于怎么处置我懒得过问,不过以后族内的事务,也不必劳烦诸位,我们这就告辞了!”说罢朝门外走去,竟是头也不回扬长而去,随行的十余人狠狠瞪了智宇真人一眼,跟在月空盈身后转瞬走的干干净净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丹鼎门和银汉宫那边的裂痕已经产生,谁也没料到短短的一天之内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,一时间均不敢再多说,只有灵象上人仍站在原地生闷气。灵殊上人叹了口气,扭头对灵契上人轻声问道:“师弟,你怎么看?” “当务之急是按照先前所议分头行事,先把大局稳下来,至于宗主之位嘛——”灵契上人想了想,低声说道:“先不着急,看看丹几道究竟是怎么想的,再见一下那个丹乐行,然后再做决定。” “照今天的情形来看,丹泰常这小子一定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,要不要等把这些都查明以后再决定人选?”三人中灵殊最长,灵契虽然年岁要小一些,但是眼光却十分独到,通常遇到棘手的事情时,灵殊都会征求师弟的意见。 “现在还不能查!”灵契一口回绝,而且语气显得十分急促。 “这是为什么?”灵殊不解。 “眼下是非常时期,上三房明显都是丹泰常的亲信,若真有什么事请一定参与了不少,这么一查,岂不是搞得人心惶惶?”灵契轻声叹道:“即使是日后查出了什么不当之处,恐怕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能过得去就行了。” “唉,想不到才不过百年的时间,本门就没落成这个样子,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。”灵殊上人也自叹道:“看来我们不能再只顾自己修行,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,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师门从咱们手里破败下去!” 两人轻声交谈着,底下的智宇真人却有些等不及了,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故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三位师祖,到了这个时候,该当怎么做请示下!” “先前的计议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,如何缉拿凶手查访真凶,以及道祖崖的防范,和向其他门派通报等诸般事宜,当尽快进行。”灵殊从善如流,完全接受了灵契的建议,交代完一应急务之后,转而说道:“至于宗主该当由何人继任一事,因为事关重大,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要进行详细了解,暂时不做决定。等会丹几道先留一下,另外叫丹乐行尽快到七重天” “是,谨遵师祖法谕!”这个结果差强人意,总算还存了一份希望,无论是智宇等上三房的弟子,还是智空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,于是纷纷告辞各自离去。只是双方在离开之时,不由自主地分作了两派,流露出几分戒备和不屑。经过今天这场争辩,双方的矛盾彻底激化,以前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不满,终于摆到了明面上。 丹几道心情颇为复杂,正要辞别,灵殊突然说道:“丹几道,你先留一下,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。” 智宇真人有意留在最后,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,当即心中一紧,紧跟着又听灵殊说道:“智宇,你去把丹乐行找来,我们想要见见他。” “是,弟子这就去叫他来参见三位师祖!”智宇真人这下放心了,口中应承着出了大厅,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丹乐行,顺便可以给他一些建议。从七重天心事重重地回到五重天太华宫,刚刚派人去找丹乐行,就见一名弟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,大声禀道:“启禀师伯,适才圣使一行强行下山,智薇师叔也带着几名弟子一道离开了道祖崖!” “你说什么?智薇师妹走了?”智薇散人便是审香妍的师父,多年来一直定居星河屿,与月空盈的私交十分密切。两年前由于在修行上遇到了难题,只得回山闭关。这次丹泰常遭逢不幸,智宇真人考虑到智薇散人正值闭关的紧要关头,故而没有打扰她。却没想到她居然不辞而别,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个,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,更多的则是气氛,心中暗骂道:“哼,仗着师尊生前充她,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任性!” “是,同行的还有几名师妹!” “走了就走了,有什么大惊小怪的!”智宇真人的心情原本就很差,此时再也忍不住,当即将这名弟子骂了一顿。 等到智宇真人怒气渐消,那名弟子才小声说道:“回禀师伯,弟子等都觉得智薇师叔带走的几人当中,有一个看上去不大像门中弟子。我们本要细查,却被师叔给教训了一顿,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。” “什么?”这句话声音虽小,智宇真人听在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,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已在数丈之外。一路冲将出去,情急之下,竟然将太华宫门口的两名弟子都给震飞了出去! 第二七六章 蒙混 智宇真人这个举动登时把周遭的弟子全部给惊呆了,众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,能让一向都显得胸有成竹的堂堂丹鼎门高手,竟然如此盛怒和惊慌。很快地,大家就从那名通禀的弟子口中得知了原委,众人都不怎么相信,向来淡泊素雅、喜欢与人为善的智薇师叔,会做出这等背叛师门的恶行出来。所以灵殊等人得到消息时,已经足足晚了半个时辰。 月空盈虽是愤而下山,走的却并不算快,也没有那种匆匆忙忙的迹象,所以被智宇真人追上之时,还没走出道祖崖的范围,只是刚刚到达小天池一带。月空盈正与智薇散人边走边聊,忽然察觉到有异,两人同时停下脚步,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,落在身前二十余丈开外,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杀意。 “我还以为是那个凶手,没想到原来是智宇真人。”待看清面前之人以后,月空盈微微一惊,脸上却毫无表情,淡淡说道:“怎么,适才在七重天丢了面子,一口气咽不下去,现在一脸杀气地拦住我们的去路,莫非心有不甘?” “我是来找智薇师妹的!”智宇真人显然不愿与月空盈过多纠缠,转而望着智薇散人说道:“师妹,本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,你岂能说走就走,跟我回去吧!” “师兄,莫非你忘了么,当年师尊曾说过,准我自由出入道祖崖。”智薇散人的语气十分平静,根本不像是心中有愧的模样, “师妹,如今是非常时期,况且师祖有令,阂门上下都在为眼前的危局尽力,你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有些说不过。”这一代弟子当中,只有智薇散人一个女弟子,平日里一种师兄弟都对她另眼相看,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,智宇真人也不愿骤然翻脸,依旧是好言相劝。 “师兄,我知道掌教师兄这次遇刺事关重大,但是我一个女子能做的事有限得很。而且师门内有师祖和一众师兄弟坐镇,理应没什么大碍。”说着,智薇散人看了月空盈一眼,微微皱眉道:“倒是星河屿那边,人手略嫌不足,所以我才打算和圣使一通返回银汉宫。” “那好,你既然打定主意要走,我也不便拦你。”智宇真人犹豫再三,看着智薇散人清秀绝伦的面庞,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,只得退而求其次,指着她身后那几名全身裹在长袍里的弟子说道:“但是,你为何又要带那几名弟子一同离去?这也不大合规矩吧?” “师兄这话我就不大懂了,”智薇散人微微一笑,续道:“这几人都是我的弟子,历来都一直跟在我身边,和我一起走有什么不合适的?” “师妹,你是真糊涂,还是装作不明白?你知道,你此刻下山会有什么后果,难道你就不怕身背嫌疑么?”智宇真人脸一沉,冷冷说道:“如今那名刺客绝对还没走出道祖崖,师祖先前就下令,没有找到那人的尸骨之前,谁也不能离开。圣使以及随从倒也罢了,你硬要走我也可以网开一面,但是在揪出那名凶手之前,这几名弟子绝不能下山!” “我明白了!”智薇散人脸上是那种感到可笑的表情,当下忍不住反问道:“原来智宇师兄是怀疑我这弟子当中,藏着那名刺客不成?” “哼!”智宇真人一声冷哼,只是冷冷地盯着智薇散人,虽然一言不发,却等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。 “你们几个都过来,让智宇师叔好生瞧瞧,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,可以和宗主一搏。”智薇散人朝那几名弟子招了招手,言辞间却满是不屑。 那几人走了过来,在智宇真人身前十丈处停下脚步,将头上的面纱全部取下。一看才知道,这几人全都是年轻女子,其中一个娇艳的少女朝智宇真人盈盈下拜,嘴里说道:“师伯在上,师侄审香妍见礼了!” “妍儿,是你?”智宇真人当然认得审香妍,颇有些意外地说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我怎么不知道?” 〓3〓Z〓中〓文〓网〓丹鼎门中人族弟子很少,加起来也就十来个,其中最出色的无疑就是审香妍。除了聪慧可人之外,在修行上也展露了非凡的天赋,不过十余年的时间就成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。千灵族人的漂亮世所公认,但是门中的女弟子当中,却以审香妍最为美丽,这当然也得益于她的性格开朗,有别于千灵族人的含蓄。所以老一辈当中对她青眼有加的固然不少,比如说智宇真人就很喜欢这个小姑娘,时常感叹晚了一步,没能将她收归自己门下,而年轻弟子中爱慕她的也是极多。智宇门下就有好几个弟子,暗中对审香妍心存好感,所以审香妍在丹鼎门内名头很是响亮,甚至比一些师长都更受欢迎。 “我是跟着圣使他们一道回的山,一上山就去找我师父了,没来得及去拜会诸位师伯师叔,还请师伯见谅!”审香妍活泼可爱,而且极有眼色,嘴巴又甜,故而和大部分长辈都混得很熟。智宇真人气势汹汹地拦住众人的去路,她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,所以言语间有意显得很是乖巧,虽说打动对方的把握不大,但总能起到一点作用。 “罢了,你个小丫头,现在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,回头小心你大师伯知道了,又要罚你背书!” 智空大师同样十分喜欢审香妍的天真烂漫,只是他不擅言辞,所以每次见面,总要抽空教她背丹鼎门的各种经书。这些经书晦涩难懂,审香妍读都觉得吃力,更遑论背诵了,所以每每视之为苦差。其实这些经书多是历代先师留下的心得,内中有许多真知灼见,若真能领悟到书中的道理,对于修行而言是十分有益的。 智宇真人肯和自己叙旧,就足以说明事情大有转圜的余地,至少其散发出的杀意已经几乎消散。审香妍这两年跟随高庸涵经历了许多艰险,又被杜若带到了一处诡异的地方,硬生生关了一年,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,当下展颜一笑,摇头道:“师伯,你可不能告诉大师伯,不然我就天天到太华宫缠着你!” “你个小丫头,居然威胁起你师伯了,哈哈哈!”智宇真人哈哈大笑,笑声尚未停歇,突然身形一晃钻到人群中,朝月空盈的一个随从一掌拍了出去。 智宇真人从智薇散人的话中,就感觉到这里面绝对有问题。只是他一个人面对如此多的族内高手,可以说一点把握都没有,不禁暗自失悔,着实应该多叫几名师兄弟同行。审香妍虽然长了不少机心,但是在他面前还是显得过于肤浅,就凭这么几句话,岂能轻易把他的戒心打消掉?怎么说,智宇真人也是丹鼎门内一流角色,无论眼光还是城府都极其高明。刚才他不过是将计就计,其实暗中一直都在观察,果然被他看出了些许破绽。 “师伯,手下留情!”审香妍的修为虽说有了很大的提升,但是比起智宇真人这等高手,倒底还是差了很多。此时一见智宇真人骤然暴起发难,根本来不及阻拦,只能高声求情。 倒是月空盈和智薇散人的反应有些古怪,二人对此情形竟似视而不见,任由他一掌拍向那人。那人似乎没料到智宇真人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,当即双掌一错,两道灵光激射而出,在身前竖起了一座屏障。只是两人的修为过于悬殊,灵光还没合拢就被对方欺到身前,正待变招只觉得灵胎一紧,已被智宇真人捏着右臂给提了起来。 “你是什么人?”智宇真人一把将那人擒下,就知道此人绝不会是凶手,因为这人的修为实在太弱了。一把扯下那人的面纱,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人族中人,而且从他的灵胎来看,修习的也不是丹鼎门的法术。当此非常时刻,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外人,而且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入道祖崖,着实令人怀疑。智宇真人当即面色一寒,厉声问道:“谁带你上山的?” “我叫荣书隽,是审师姐带我上道祖崖的。”那人一脸的惊慌,老老实实地答道。 “审师姐?”智宇真人转头看着智薇散人,一脸的狐疑,“师妹,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弟子,我怎么不知道?”按照丹鼎门的规矩,不管是谁收徒,都得在门下备案。这两年智薇散人一直都在山上闭关,而智宇真人则早已接手门中大小事务,两年来居然对此毫不知情,自然心生怀疑。 “师伯,这个师弟是我代师收徒,事前师父并不知情。”审香妍急忙答道:“这一次我们和圣使一道上山,原本就是要请师父答允下来。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,师父以为不合时宜,所以还没应允下来。” “胡闹!”到了这个时候,智宇真人已然知道此事纯属误会,不由得有些恼怒,手一松将荣书隽扔到一旁,责骂道:“你真以为师长们宠你,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乱来么?” 这句话听在智薇散人耳中,却似乎隐隐有所暗喻,当即面孔一板,对审香妍喝道:“你个丫头,老是给我闯祸,等回到银汉宫看我怎么罚你!” “师父,师伯,妍儿知错了!”审香妍也不分辨,只是一味地认错,倒让智宇真人不太好继续发作。 “师兄,这个人我还没有收他,所以还算不得咱们丹鼎门的人。妍儿私自带外人上山,这件事我回去之后会重重责罚,至于这个荣书隽嘛,师兄要是不放心的话,可以把他留下,任凭发落!” “师父,是我执意要师姐带我上山的,所有的过错应该由我来承担,请不要为难师姐!”荣书隽一听累及审香妍,登时大声高呼。 “住口,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!”智薇散人训斥完荣书隽,朝智宇真人说道:“师兄,该怎么办由你做主!” “师伯,都是我太过任性,请你念在荣师弟曾救过我的份上,网开一面吧!”说着,审香妍盈盈下拜。 “哼,你也知道错了?”智宇真人被她们师徒这么一闹,先前的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,一摆手道:“罢了,下不为例!” “多谢师伯!”审香妍大喜,知道这一关总算过了。 “师妹,圣使,数不远送!”智宇真人拱了拱手,不再多言,转身腾空而去。 一直到智宇真人消失不见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才相视长舒了一口气,跟着对众人低声说道:“咱们走吧,切莫再节外生枝!” 第二七七章 搭救 一行人当下不敢再做任何停留,连夜赶路,从悬空岛最南端的霜桥月馆出海,经由一条巨大的月树桥,在十二月初十这天终于回到了星河屿。星河屿同悬空岛恰好相反,悬空岛是极昼,而这里则是极夜。除了满天的繁星,时不时可以见到镶嵌在山间的月萤石,散发出点点星光,恍若置身于茫茫星空之中,端的是奇妙无比。 自从九界坍塌以来,厚土界由于吸纳了来自各界的异族,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,奇异绝妙的景观随处可见。星河屿原本是远离中土大陆的一片蛮荒之地,被空明界爆裂时强劲的灵气,生生切出了无数巨大的沟壑,随后海水倒灌进来,最终形成了今天的模样。星河屿是由大大小小数十个岛屿组成,这些岛屿星罗棋布,呈北宽南窄之势,自北向南绵延数千里。在岛上,除了千灵族之外,还有栖绵族的塔树部落落户于此。 九界合一时,来自元木界的栖绵族塔树部落,由于携带的塔树种子,无意中落在了星河屿最北端的岛屿上,并扎根于此,于是便在这里安家。后来,栖绵族大部历经周折,将元木神树种植在岭南绿海,曾数度派人力邀塔树部落回归,可终究还是没能成行。其中的原因很简单,因为塔树生根发芽之后,得到了千灵族的帮助,以月萤石吸取月光中的灵气,注入到树根下,使得塔树生长极其迅速。 塔树得到了千灵族的帮助,塔树部落也就安心留在了星河屿,经过数代的融合,他们被千灵族完全接受,他们也自认为是星河屿的一员。塔树扎根的地方,恰好与后来建造的悬空岛隔海相望,于是塔树部落族长木卓用法阵催动塔树,使枝蔓一直延伸到悬空岛的霜桥月馆,将两地连接起来,这个桥后来被千灵族称为月树桥。塔树历经数百年,经过月萤石潜移默化的改变,塔树人的体质以及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,他们以极低的出生率换取了长生,这些变化使得他们已经几乎忘掉了自己是栖绵族的身份。 到了塔树镇之后,月空盈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。塔树部落虽然落户星河屿已有八百多年,可是和丹鼎门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往来,一方面固然是源于丹鼎门的清高自傲,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异族本能的防范心理。而塔树部落的人本性木纳,不擅言辞,而且心眼很实在,出于对千灵族的感激,自居为客居于此的仆役,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星河屿北面忠实的护卫。 当夜屏退从人,又在所居住的树屋四周布下三层法阵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具小鼎。这座小鼎表面刻满了符篆,名叫金爻鼎,是千灵族数代相传的一件法器,一直以来都是由大祭司保管,就算丹鼎门的人都不知道开启的方法。 看着月空盈取出金爻鼎,智薇散人面色无比凝重,沉声道:“圣使,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么?要知道,此事一旦泄露出去,星河屿和悬空岛之间的裂痕就很难弥补了?” “我起初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,可是他说的没错,这件事终归还是发生了。”月空盈同样是眉头紧锁,悠悠道:“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,但是我相信他!” “唉,希望我们这么做是对的!”智薇散人叹了口气,续道:“他现在的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,我实在想不明白,他叫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,倒底想要达成什么目的?” “他是咱们千灵族当中,最具慧眼最有抱负的一个,他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。不管他叫我做什么,我都相信,他绝对不会出卖千灵族、出卖丹鼎门!”月空盈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,转而说道:“姐姐,我们两情同姐妹,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对你没有丝毫隐瞒。这么多年来,他暗地里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,你总该知道。” “我就是知道这些事,才不惜背叛掌教师兄一力帮你。”说到这里,智薇散人顿了一顿,良久才叹道:“我只希望你没有看错他,他也不会辜负你!” “他不会的!”月空盈面色微微一红,流露出一分难得的娇羞,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,一时间神情有些迷离又有些陶醉,轻声说道:“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一向都是言出必行,又怎么会骗我?” “算了,做都做了,现在后悔也没有用,”智薇散人指了指金爻鼎,“把此人放出来,我有话要问他!” “这次幸亏有姐姐帮忙,我才能顺利地将此人带下山。”月空盈缓缓捏出一个法诀,轻柔地按在鼎上,语气中也带有几分好奇:“我也想看看这个人,究竟有什么本事,竟然能得他如此的另眼相看!” 随着法诀隐入金爻鼎中,鼎表面的符篆闪耀着灵光慢慢游动,符篆渐渐脱离了鼎身,树屋内顿时一片大亮。随着符篆的游走,金爻鼎越来越大,最后涨到一丈高的时候停了下来。随着月空盈一声轻呼,鼎盖突然弹起,自上而下一道灵光注入鼎内,一个身影缓缓升起浮到半空。月空盈手指翻飞,数道法诀再度印到鼎上,金爻鼎迅速变回原状,化作一道灵光钻入月空盈的袖中。 那个身影在灵光的支撑下轻轻落在地上,躺在那里一动不动,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,似乎没有一点知觉。不是高庸涵又是谁? 当时被丹鼎门几名高手围困,高庸涵逼不得以,只能冒险从七重天跳下。尽管他的修为在这半年突飞猛进,而腾云术在风如斗的指正下也精进了不少,可是在茫茫云海之中还是有些力不从心。悬空岛由仙界所建,尤其是道祖崖乃是重中之重,每重天之间都布置了一道禁制,如果没有仙人的修为想要硬闯,简直就是痴人说梦。不过幸好,这些禁制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擅闯道祖崖,所以并没有设置什么厉害的杀招,这才是高庸涵能保住性命的根本原因。而除此之外,还有一件不容忽视的往事,也使得他能勉强落到六重天。 当年原界帝君狐晏离奇失踪之后,丹鼎门宗主丹娄神秘死在九重天道祖祠内,这件事甚至比目桑的失踪,都更加诡异。也许是遭人破坏,自那以后,每重天之间的禁制便减弱了许多。而这一点,丹鼎门上下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来,他们始终认为仙界布下的禁制,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。这便是灵殊等人商议之时,一致认定凶手尚在山上的原由。 虽说禁制已经很弱,可是高庸涵耗尽心力,勉强跳到达六重天之后,仍被云海中隐藏的阵法给震伤了灵胎。仙界的禁制其实修真者所能抗衡,他的伤势有多严重可想而知,按道理来讲此时不宜再度催动灵力,只是身处险地而且背负了极大的嫌疑,不能跳也得跳。咬牙继续往下跳,结果在半空就被震得昏死过去,结果阴差阳错落到了四重天,而这里恰恰是智薇散人清修之地。 对于突然出现了人族修真者,智薇散人当即就意识到,此人定是潜上道祖崖的奸细。不过她不是那种莽撞的人,稍一思索就做出了决断,不但没有当场格杀高庸涵,反而给他为了一粒金丹,保住其紫府不至于破裂。之所以如此处置,是为了弄清此人的身份,以及他的目的何在。只是这么一来,自然不可能继续清修,智薇散人当下就打算将高庸涵带到五重天,交给师门处置。 正在这紧要关头,恰逢月空盈一行上山。而在前往五重天太华宫的路上,月空盈专门在四重天停留了片刻,特意孤身一人拜会智薇散人。由于此来之前,对于道祖崖上可能出现的情况,做了充分准备,而且又曾受人所托,所以月空盈必须要寻求至交好友的支持和帮助。猛然间见到高庸涵,月空盈大为震惊的同时,极力劝阻智薇散人,不要将高庸涵交给智宇真人,并且表示要将他带回星河屿。几经交涉,智薇散人终于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,不过坚持要对高庸涵进行询问,这才有了先前两人携手下山一事。 由于事情牵扯到丹泰常的遇刺,为了隐秘起见,月空盈用金爻鼎将高庸涵藏了起来,就连她身边的亲信随从也无人知晓,就更不用说审香妍等人了。但是没想到审香妍自作主张,居然将荣书隽一同带到了道祖崖,这才引起了智宇真人的怀疑,甚至一度以为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心怀不轨,私自救助那名刺客。阴差阳错,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,两件事竟然如此凑巧。要不是智薇散人随机应变,审香妍又无心打消了智宇真人的疑虑,只怕众人根本不可能走出道祖崖,而悬空岛和星河屿之间,也会因此产生极大的冲突。 这些事高庸涵当然一无所知。在月空盈的施为救治之下,悠悠醒转以后,看着面前两位美貌的千灵族女子,茫然问道:“这是哪里?你们是谁?” “这里是星河屿,你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!”在高庸涵醒来之后,月空盈暗暗观察了一番,发现他的目光虽还有些迷离,但是眉宇之间却隐隐流露出一股正气,心中稍稍一宽,跟着说道:“我们是谁你日后自会知道,现在你感觉如何?” 高庸涵试着坐起身来,稍稍运转了一下灵力,只觉得紫府内一阵剧痛,豆大的汗珠当时就流了下来,不禁摇头苦笑道:“紫府伤得很重,不过灵胎还勉强能动,道祖崖果然名不虚传!” “你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潜上道祖崖刺杀丹泰常宗主,哼哼!”智薇散人面容冷峻到了极点,冷哼一声,一股杀意直逼过去,追问道:“说,你倒底是什么人,为何要刺杀丹宗主?”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,这等心思自然瞒不住高庸涵。对方既然肯把他带到星河屿,就说明两人并没有多少恶意。虽说这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子看上去很凶,而且周身散发出一股杀意,但是高庸涵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,这不过仅仅只是威逼而已,并非要真的取自己的性命。 当下微微一笑,答道:“我叫高庸涵,是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智薇散人一愣,当即插嘴道:“你就是智锺师伯大颇为看重,与东陵王叶帆并称‘双杰’的高庸涵?” “不错,就是我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反问道:“敢问阁下可是丹鼎门的智薇散人?” 第二七八章 深情 高庸涵这一句反问大出两人意料,月空盈忍不住问道:“你何以认定她就是智薇散人?那么,你又能猜出我是谁么?”这句话等于承认了高庸涵的猜测,因为月空盈本来就没打算隐瞒。 “据说丹鼎门师长之中,共有三位女子,但是很少在世间行走,所以知道的人不多。说实话,三人之中我就知道智薇散人的大名,其余两人我是一概不知,适才也只是猜测而已。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继而说道:“我与审家是世交,而审家大小姐审香妍则是智薇散人的爱徒,我曾经听妍儿数次提及散人,故而对于散人的风采早已默然于心。” 听了这番解释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恍然大悟,相视点头。 “至于阁下么——”高庸涵看着月空盈,缓声说道:“既然能将我从悬空岛救出来,带到星河屿,想来不大会是丹鼎门的长辈,如果我猜得不错,你应该是千灵族的大人物。以女子的身份而能自由出入道祖崖,除了千灵族大祭司,我再想不出还有谁了。” “好一个高庸涵,的确不愧人杰之称!”若说先前高庸涵猜出智薇散人,还有些运气的成分,那么眼下一语道破月空盈的身份,则尽显其思虑周详的一面。月空盈不禁拊掌赞道:“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,仍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,而且目光犀利,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你!” 月空盈口中的“他”是谁,高庸涵虽有些好奇,却不便追问,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。 “能得智锺师伯的激赏,我相信你一定有过人之处,只是为何做出这等事来?”智薇散人到了此时,已被高庸涵的气度所感染,加上先前月空盈在道祖崖上的一番话,暗地里对于他是否是凶手的怀疑无形中淡了许多。不过,仍有一些疑问,不问清楚是不会安心的。 “丹泰常宗主不是我杀的!”高庸涵这句话一出,两人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,至少在救人这件事上,不用再背负背叛族人的沉重负担。看到两人的反应,高庸涵当即明白,自己能否洗清嫌疑,眼前这两人绝对是关键,于是接着说道:“我只不过受人欺骗,误闯阆苑洞天,结果遭人陷害,蒙受了不白之冤!” “你为何潜入道祖崖,而后又如何受人欺骗,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事后又是如何到了四重天?”智薇散人一连窜问题抛了过来,最后又加了一句:“事关重大,中间不得有半点隐瞒,你须从实说来!” “我之所以潜上道祖崖,是为了救出师伯和师父——”接着,高庸涵将证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,只是隐去了叶厚襄带他上山那一段,这也是为了避免给北州国带来麻烦。 这一说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始终一言不发,不过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。等到高庸涵说完,两人想了一下,才由智薇散人继续问道:“你说你是化装成北州国的禁军,跟着叶厚襄一行到了道祖崖山脚下,那么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法阵法诀?” “是从一个丹鼎门弟子那里得来的,那人名叫盘甲。” “盘甲?好古怪的名字,听上去不像是我们千灵族的人,倒像是诡门中人。”智薇散人皱眉道:“你确定他真的是丹鼎门弟子?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?” “他确是丹鼎门弟子无疑!”高庸涵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,接着又把当初在焚天坑内如何结识盘甲,又如何联手对付魔瞳的事大致说了一遍。 “这么说,这个盘甲既是丹鼎门弟子,又拜入重始宗门下。”说到这里,智薇散人面色一变,看着月空盈沉声说道:“此人先将门中机密泄露给外人,继而将高帅诱骗至阆苑洞天,显见事前便有周密的计划。对方能在时机上把握的如此准确,只怕——” 月空盈深深点头,继而又忍不住摇头,眼神中划过一丝茫然,喃喃道:本书转载q i s h u 9 9 . c o m中文网www.zzzcn.com“不会是他,一定不会是他!” 高庸涵冷眼旁观,对于智薇散人欲说还休的背后,所隐藏的含义十分清楚。智薇散人的意思是说,整件事显然早已在对方的计划之中,而有能力且有实力刺杀丹泰常的,当以重始宗的嫌疑最大。而且从整个过程来看,丹鼎门当中必然有内应,否则决不可能如此轻松得手。仔细想一想,既能通过重始宗在幕后操作,又能对丹鼎门的虚实了解的如此详细,并且还能拉拢一帮人甘当内奸,此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。当此世上,既能操纵重始宗,又能对丹鼎门有如此大的影响力,除了重始宗大天师丹意之外,还能有谁? 只是有一点尚不不明白!看月空盈的神情,似乎和丹意之间有着极深的情愫,似乎不愿相信丹意会借助重始宗之手,将丹泰常除掉。而从月空盈先前那句“他果然没有看错你”来看,丹意对于高庸涵颇为欣赏,而高庸涵之所以得救,说不定就有丹意的嘱咐在里面。既然如此,又为何要拿高庸涵来当替罪羊,难道说只是因为他去的不巧,适逢其会?这些疑问着实令人费解,要想解开其中的内幕,找到盘甲才是关键所在。 “圣使,究竟是不是他只是我的猜测,正所谓清者自清,我想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。”智薇散人叹了口气,续道:“不过有句话我想说已经很久了,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,借这个机会索性说开了吧!” “姐姐请讲!”这番话在月空盈听来,颇有触目惊心之感,登时面容一整。 “我知道你和他的感情很好,但是我不希望你为情所困,以至于失去了应有的原则。”旁边毕竟还有一个外人,所以智薇散人说得很含蓄,真正是尽在不言中了。 月空盈想了很久,才缓缓点头,是那种深明于心的表情:“是,我记下了!” 这在智薇散人而言,实属意外的收获,当即长舒了一口气,转而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帅,路上我曾听圣使言道,说你这几年很是闯出了一些名声,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何打算?” “我是混在叶厚襄的队伍中,潜上道祖崖的,事后只要丹鼎门一查,必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。”高庸涵眉头紧锁,转而说道:“当日丹鼎门发出仙使令,对付我天机门一事,两位总有所耳闻吧?” “嗯!”月空盈和智薇散人齐齐点头。 “当日天机峰一战,天机门和丹鼎门之间的情分已是荡然无存,加上这次莫名其妙背上了刺杀丹宗主的恶名,只怕双方的关系会更加紧张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忍不住连连长叹,一脸的懊悔:“我现在最担心的,是北州国的百姓!” “你的确没有让我失望!”月空盈对高庸涵在这个时候,首先考虑的是因为这件事,对北州国人族百姓可能带来的隐患,而并非虑及自身的作法大为赞赏,“能在这种关头,还不忘记百姓,单凭这一分胸襟就令人钦佩!” “你放心,一人做事一人当,这本就是修真界的事情,怎么可能波及到凡人身上?况且北州国是掌教师兄一力扶持起来的,不管怎么说,丹鼎门都不会为难叶厚襄等人,更不必说北州国的人族百姓了。”智薇散人微微一笑,续道: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,我和圣使也不会袖手旁观,至少也要保住无辜不受到伤害。” “高某在此谢过二位了!”说完,高庸涵强自挣扎着站起身来,躬身朝两人施了一礼。 “人说东陵府高庸涵胸怀天下,乃是至情至性之人,今日一见,原来还是一个心系黎庶百姓的磊落男儿。不错,不错,难得,难得!”毕竟男女有别,月空盈遥遥虚扶了一下,一脸的笑意,扭头朝智薇散人说道:“我们救了他,都不见他有何谢意,没想到姐姐这一句话,却换来他的大礼。” “当然不是!”高庸涵也笑了,朗声道:“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,岂是言语所能表达出谢意的,高某不才,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。” “我们姐妹二人可当不起‘前辈’二字,高帅勿要过谦。怎么说你也是玄元宗拓山老宗主的记名弟子,真正算起来,比我们的辈分还要高。” 自倚刚山真玄观一战之后,巨擎阁宗主古玉,便有意将高庸涵的这重身份宣扬出来。尽管古玉的目的不怎么摆的上台面,不过是为了将重始宗的注意力,从源石族转到玄元宗身上,但是这一点已在修真界慢慢传开。不管先前有没有听说过高庸涵的大名,认不认识他,总之在修真界里面,高庸涵三个字已经变得人所共知了。 “我和妍儿已有婚约,从这一面来讲,你们当然是我的长辈。”关于和审香妍有了婚约一事,之前高庸涵就想找个机会向紫袖坦陈,只是相聚才不过短短数十天,便在冰沐原失散,至今都没有紫袖、烈九烽等人的消息。连紫袖他都不愿意隐瞒,此时就更加没必要遮掩了,于是率直相告。 “你说什么?”智薇散人和月空盈同时失声道:“妍儿和你有了婚嫁之约?” “不错!去年年初,在南州国天子城审府之内,当着妍儿的父母定下来的。” “想不到妍儿这丫头,这么快就要嫁人了。”月空盈由此想到自己的婚事,不由得有些痴了。 丹鼎门大祭司原本由于身份所限,是不能谈婚论嫁的,因为如此一来,便失去了与上苍交流的能力。但是五百年前,这个惯例被打破,而破除这个戒条的正是月颜。月颜为了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,先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,继而不顾丹鼎门的极力反对,召集族中勇士,赶赴紫竹潭相助叶长亭,结果在横水血战之中死伤惨重。事后,月颜更是离开星河屿,和叶长亭一起归隐夕州载月湖,并生下了日后的玄元道尊叶无忧。而正是因为此事,银汉宫和道祖崖之间产生了裂痕,以至于现在都始终格格不入。后来由于玄元道尊飞升仙界,千灵族内部对于大祭司的私人问题,自然而然开明了许多,所以月空盈才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自己的真爱。 看着月空盈又沉浸在幻想之中,智薇散人又好气又好笑,摇了摇头对高庸涵说道:“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,这桩婚事我自然不会反对。只是妍儿年纪还小,修行上还有许多需要提升的地方,我希望你们能过几年再完婚,不知高帅意下如何?” “前辈所言极是!”高庸涵肩上尚有许多重任,此刻当然不会急于成婚,当即点头应道:“我想,至少要把手上的事情都整理出眉目之后,再向审伯父提亲。” “如此甚好!”智薇散人点了点头,忽然忍不住一笑,问道:“妍儿前几天刚刚回到星河屿,此刻就在外面,你想不想见她?” “什么,妍儿回来了?”高庸涵大喜之下,兜头便拜:“还请前辈行个方便,让我见一见她!” 第二七九章 毒蛟 荣书隽看着智薇散人将审香妍叫了出去,好奇之下很想跟着一起去,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,知道这只是奢望,于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。可是没想到审香妍这一去,就再也没有露面,一直等到第三天,大家全部启程前往银汉宫时都不见踪影,这下可有点坐不住了。 自从当日得杜若另眼相看,帮他重塑灵胎紫府之后,荣书隽便一直跟在杜若身后,一面小心侍奉,一面修习一些简单的魔功。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,两人终于抵达赤炎洲,从回风谷上岸后辗转到了苦水荒漠。其间基本上没作任何停留,以荣书隽的眼下的底子,这一路能坚持下来的确很不容易,因为在这个过程中,杜若选择的路线和行进的速度,完全是随心所欲,丝毫不曾顾及到荣书隽是否能跟得上。 这么一来,反而激发了荣书隽内心深处的狠辣,无论吃了多大的苦都没有一句怨言,而是咬牙挺了下来。这几年的人情冷暖、世态炎凉,早已深深印在了他脑海之中,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只能靠自己。他心里十分清楚,只有炼出一身高深修为,才能真正洗刷以前所遭受的耻辱,而身边这人便是自己能否修习到高深法门的关键。有了这层领悟,一路下来,对杜若益发恭敬。这份心机,这份狠劲,杜若看在眼里也是不住地暗暗点头。 在苦水荒漠的一处荒山大泽之中,杜若带着荣书隽小心翼翼地绕过层层禁制,从一个不起眼的泥潭潜了下去。荣书隽尽管满是疑问,却很识趣地没有发问,从头到尾都把嘴闭得紧紧的。顺着泥泞的泥潭一直往下潜了数百丈,就在荣书隽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,杜若抬手生生扯出一条缺口,从一侧的石壁钻了过去。原来与泥潭相隔不远,是一个好大的洞穴。 洞穴漆黑一片,时不时闪过点点磷光,不知从何处吹来阵阵阴风,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。偶尔有碎石从石壁上剥落下来,带着撞击声一直朝下坠去,直至听不见响声为止,照此看来,这个洞穴称得上是深不见底了。荣书隽适应了一会,勉力张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着,可惜黑黝黝地什么都看不见。被杜若提着在洞穴内来回穿行,从起伏不定的地势上可以感觉得出,洞内时而广阔时而狭窄,地形十分复杂。大致估计了一下,至少已经下到地底数十里了。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水流声,却不知为何,这声音听上去十分古怪,似乎水流动的速度异常缓慢和凝滞。荣书隽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跟着周身寒意大盛,竟是忍不住抖个不停。杜若也不理他,只是脚步慢了下来,转过一道弯之后眼前隐隐有了一丝亮光,再往前亮光逐渐增强。两人走了不远来到一条山涧跟前,但见那山涧之中一道道幽暗的绿光直冲起来,而先前那种怪异的水流声则愈发响亮了。从崖边朝下望去,只见山涧中流淌着一股绿色黏液,那些亮光便是黏液当中时不时冒出的气泡所发出。 说来也怪,一见到山涧中的那些黏液,荣书隽虽然感到有点恶心,但是身上的那股寒意却淡了许多,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点红润。杜若一直冷眼旁观,见到荣书隽不再发抖时,终于笑道: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,能顶得住此地的寒气,你拜师这件事就等于成了一半了!” 便在此时,山涧中的黏液突然沸腾起来,无数的气泡不断冒出破裂,原本幽暗的绿光竟变得有些刺眼,显出一股阴森森的味道。荣书隽跟随杜若修习了一个多月的魔功,虽说灵力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,但是眼光和心性还是多少有些长进。对于眼前的变化非但没有惊慌,反而生出了一丝期望,直觉地认为黏液之下应该有一份惊喜,当下兴致勃勃地站在杜若身边,静静地看着翻滚的黏液。 黏液当中突然冒出一个很大的气泡,气泡慢慢隆起,四周的黏液也随之聚拢过来,一边蠕动一边向上漫延。眼见黏液越来越多,就要漫出山崖,可是杜若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杜若不动,荣书隽自然也不敢动,就这么看着黏液漫上山崖,朝两人站立的地方涌了过来。杜若皱眉冷哼一声,抬手虚虚一拍,黏液骤然分开,绕过两人所在的地方流向别处。 这时那个气泡仿佛受到杜若出手的影响,“啪”的一声轻响爆裂开来,紧跟着是一声巨响,无数的黏液被震得四散飞溅。就在一片绿幽幽的寒光之中,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黏液中钻了出来,带着一声声尖利的嚎叫盘旋而上,在半空中舒展了一下然后盘作了一团。 荣书隽刚刚将溅到脸上的黏液擦掉,就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。只见一条巨蟒一样的怪兽盘踞在半空,周身覆满了磨盘大小的鳞片,而与巨蟒不同的是,随着怪兽喉间不断发出的低吼,十多对粗壮的断腿从鳞片底下伸了出来,望之又有点像蜈蚣。往上望去,扁长的头颅上,一对巨眼满是阴狠暴戾,射出夺人心魄的寒光。荣书隽刚与那只怪兽对视了一眼,就觉得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意,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对方嘴里的美餐,登时浑身僵硬,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 这时杜若哈哈大笑,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着什么,而那只怪兽不再理会荣书隽,张嘴吐出类似的话语。随着那怪兽将目光移开,荣书隽终于将憋在胸口的浊气吐了出来,两腿一软瘫坐到地上。杜若与那怪兽交谈了一阵,怪兽嘿嘿一笑,摇身一变化作人形,只是头颅仍保留先前那般模样。两人说了些什么,荣书隽一个字都听不懂,但是多少能猜到,自己将要拜的师父,很有可能便是这个怪人。 不知杜若说了些什么,那怪人身形一晃闪到荣书隽面前,一把将他提了起来,死死地看着他。那人满是獠牙的利嘴几乎要碰到鼻尖,满是腥味的呼吸迎面扑来,几乎令人窒息。望着那人阴冷的目光,荣书隽强打起精神,咬牙控制着身体尽量不要战栗。 “你想跟我学本事么?”良久之后那人突然问道。 荣书隽此时哪里还说得出来话,只是从喉头挤出一声闷哼,而后艰难地点了点头。那人咧嘴一笑,就在他悬着的心将要放下之极,猛然觉得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飞到半空,然后重重摔落到黏液之中。在那人哈哈大笑声中,荣书隽只觉得黏液里仿佛有无数双手,将自己硬要扯进去,大惊之下拼命挣扎。可是凭他那点不值一提的修为,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,只扭了两下就沉入到黏液之中,一时间口鼻全被黏液填满,惊惧之下张大了嘴想要呼吸,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喝着黏液。 “我说老蛟,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下落,而且还给你带了一个资质很不错的徒弟过来,你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折腾他,就不怕将这小子弄死么?”杜若望着老友似笑非笑,嘴上虽这么说,却浑没有把荣书隽放在心上。 “嘿嘿,你放心,就冲你的面子,我也不可能把这小子怎么样。”此人正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毒蛟道人!自从狐晏事败,毒蛟道人被默提上人废了修为,禁制在苦水荒漠地底之后,这六百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外人,而且还是当年的好友,欣喜之情可想而知。当下笑道:“我原以为会在地底呆一辈子,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里,实在是想不到!” “我来厚土界十几年,日夜都在打探你的下落,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!”杜若微微一笑,对于其间付出的辛苦只字不提。 以十二叠鼓楼的耳目众多,加上杜若多年来从未间断的明察暗访,最终能找到这里,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皇天不负有心人。他先是从一个炎焱族人嘴里,得知毒蛟道人可能被困赤炎洲,后来凭借属下的多方打探,得知诡门也在寻找毒蛟道人的下落。诡门人数众多,而且奇人异士辈出,两方联手,在赤炎洲洒下一张大网,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,硬是找出了几个颇有些离奇怪异的地方。这些地方,由诡门宗主虎风逐一探察,最终确定苦水荒漠这里的可能性最大。但是此地的禁制,乃是当年默提上人的手笔,虎风尽管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之一,可是要想硬闯进去修为上还是差得太远。 杜若得到消息之后,带着荣书隽直接赶了过来。既然已经确定了大致方位,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,于是一踏上苦水荒漠,杜若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。这便是放着大路不走,反而翻山越岭,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,令荣书隽觉得莫名其妙的缘由所在。默提上人的禁制十分厉害,就算是杜若也决不可能闯的进去,不过他身上带着明王魔器乾机落月壶。有了乾机落月壶,虽说无法破掉禁制,但是想要钻进来还是可以办到的。 “辛苦你了!”毒蛟道人十分清楚,杜若能到这里必定耗费了极大的心力,只是两人交情非同一般,所以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当中,却包含了极深的情谊在里面。“你既然来了,正好给我说说外面的事情,但是我不便多留你,默提上人的禁制不是你我所能抗衡的。” 毒蛟道人不愧是十二魔使之一,心智之高远非常人所能及。只从杜若进来的动静就推测出,杜若多半是借助魔器才潜到此地,怎么说默提上人也是仙界辈分最高的几名古仙人之一,就算是十二魔使全部到齐,恐怕也很难破掉这层禁制。可是好不容易见一面,有太多的事情要说,权衡之下,只打算留杜若一天。 这一天当中,杜若将六百余年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,包括魔界的一些情况也简略介绍了一番。当然,说的最多的,还是厚土界目下的局势。而毒蛟道人则将潜入厚土界后的所作所为,以及了解到的各族各派之间的隐秘,包括狐晏的一些内情也粗略讲了一遍。两人均是才智过人之辈,稍一交流便发现了症结所在,相互印证之下很快就想出了对策。而荣书隽则继续泡在黏液之中,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。 一天之后,杜若告辞而去。临行前,荣书隽终于拜在毒蛟道人门下,得以修习魔界功法。而杜若行将告辞之际,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,居然将审香妍一并留了下来,交由毒蛟道人管束。对此毒蛟道人也没有多问,他并不知道审香妍是何来历,但是看到荣书隽一脸的惊喜时,他就默然于心了。 不过三人都不知道,杜若的这个安排,完全是为了将高庸涵引入魔界! 第二八零章 妒火 审香妍自当日被擒下之后,随后即由十二叠鼓楼的两名高手,一路护送到赤炎洲看管起来。杜若在回风谷上岸,到了苦水荒漠之后很轻松地避开荣书隽,将审香妍用乾机落月壶一装,而后带在身边。杜若来厚土界的目的,除了寻访毒蛟道人以外,就是要设法完成大明王的命令,让高庸涵投入魔界。而从先前的交往来看,高庸涵这人十分硬气,若是硬要将他拿下并带回魔界,只怕半路上他就会自毁灵胎,这显然有违明王的本意。那该怎么办呢?只有一个办法,不断设局,一步一步断了高庸涵的退路,将他逼到退无可退之时,去魔界自然就顺理成章了。 杜若心思缜密,很擅于揣测他人的想法,是以没花多少功夫,就根据高庸涵的性情设了一个局。先是威逼利诱,使高庸涵成为十二叠鼓楼的新宗主,这么做明着是送了他一份大礼,其实暗藏杀机。杜若心里很清楚,高庸涵既然肯接手,必然会依靠十二叠鼓楼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。凭十二叠鼓楼的名声和实力,一旦被用来与修真门派抗衡,定然会让局势越来越混乱,只要一起纷争,到时在暗中推波助澜就足够了,如此一来,要不了多长时间,高庸涵就会成为众矢之的。至少随后发生在冰沐原的那场恶战,便是因高庸涵而起,而像这种大场面,杜若绝对不会阻止,反而希望闹得越大越好。 另一个打算真正说起来,应该是临时起意。当时在倚刚山抓审香妍,纯粹是一时兴起,原本就是打算拿来要挟高庸涵的。可是令杜若有些意外的是,高庸涵显然对这个小丫头情深意重,那就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利用这一点了。杜若最初只是想把审香妍带在身边,而后亲自教习她一些魔界功法,并设法将她一并引入魔界,单凭高、审二人的婚约,就不怕高庸涵不就范。可是在与毒蛟道人一番长谈之后,他有了更紧要的事情要做,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审香妍留在这里,十个月之后再带她离开此地。 审香妍第二次见到杜若时,还没来得及张嘴,就被装进了乾机落月壶中。乾机落月壶是魔界大明王的一件宝物,号称乾机,自然是内有乾坤了。顾虑到高庸涵的感受,兼且审香妍本身又很重要,杜若非但没有为难她,反而将壶中天地按照牧野原的样子布置了一番。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而已,关键还是壶中所蕴含的魔雾,杜若正是想通过魔雾,慢慢改变审香妍的心性和灵胎。 由于此时情况有变,不宜再将人带在身边,唯有放弃原来的打算。为了不至于吓到审香妍,杜若造了一个结界,把她从乾机落月壶中转到结界幻境之后,才悄然离去。照杜若的意思,是让审香妍一直呆在幻境之中,可惜他前脚一走,毒蛟道人就把结界给砸碎了。猛地从风光秀美的幻境中,一下子来到阴森幽暗的洞穴,加上入眼全是腥臭的黏液,两者之间巨大的反差,令审香妍大为震惊。尤其是毒蛟道人的模样狰狞无比,又带着那么一股浓烈的邪气,便愈发使人不安了。两厢一对比,倒觉得杜若要顺眼得多,情愿落在他的手中。 这一年多来,审香妍虽说跟着高庸涵也经历了一些诡异阴森的场面,如太河源会间集的鬼镇和其后的墨玄庄,以及后来西岭戈壁乱石坡下面,慕寒食藏身的那个洞穴。但是从未独自面对这种局面,一时间的惊恐在所难免。那时有高庸涵在身边陪伴,就算再恐怖、再危险的场面,心里总还有一分依靠,哪像今天这般无助?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,骤然遇到这等情形,没有当场失声大哭就算不错了。幸好,这里还有一个人可以令她稍稍安心,这个人自然就是荣书隽。 在审香妍的印象中,荣书隽还是当初那个无用的书生,可就是这个没有什么修为的人,却令她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亲近。人在危难之时能见到同伴,况且还是认识的人,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依赖的情绪,而这种情绪在女孩子的身上尤其明显。审香妍虽说是丹鼎门年青一代中的佼佼,在此时此地也无法免俗。而这种危难时节,出于本能地亲近,却令荣书隽大感鼓舞,除了借机大献殷情之外,就是挖空心思想要获得美人的亲睐。 在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,荣书隽被毒蛟道人严厉的手段折磨的不**形,但是修为方面却突飞猛进。魔界的法门在修行初期,效果之明显是毋庸置疑的。感受到自身灵力日益充盈,荣书隽欣喜若狂,无论有多痛苦都咬牙挺了过去。就算全身血液被抽干,换成那种腥臭的黏液,也闭着眼睛熬了下来。而每次休息的时候,他总是从审香妍关切的询问中,得到了极大的安慰。 至于审香妍,毒蛟道人倒没怎么管她,只是每天都把她扔到黏液中浸泡两个时辰。幸好看在杜若的面子上,毒蛟道人最终还是给审香妍造了一个单独的结界,让她可以在里面休息、梳洗。也正是这半年多的同甘共苦,使得审香妍对荣书隽的过往有了一些了解,同情、怜惜之下,对荣书隽的态度也是大为转变。只是这种转变绝非是感情方面的,她始终都拿荣书隽当一个朋友看待,除了友情之外再无任何其他情感,因为只有高庸涵才真正占据了她的芳心。 十个月之后,杜若如约而至,只是带着一脸的疲惫。在和毒蛟道人密谈了一夜之后,杜若带着审香妍离开了此地,而出乎意料的是,同行的还有荣书隽。 山涧中的那些黏液,都是毒蛟道人这么多年来,为了恢复修为而从体内逼出来的血液,经过不断地魔化才形成的。这些黏液当中蕴含了一股淡淡的魔息,正是靠着这些魔息,荣书隽等于是脱胎换骨,修为才能提升的如此之快。而且他体内本来就残留有墨魇的印迹,所以与魔息融合的十分自然,竟然被他轻易地躲过了魔息的反噬。如此之快的精进速度,不禁令毒蛟道人大为惊奇zZzcn③〓〓〓〓{Z}〓〓{中}-{文}-{网},对这个徒弟更加的喜爱了。 荣书隽的性情很对毒蛟道人的脾胃,加上体内魔性日重,对毒蛟道人的一些言行慢慢有了些了解,以他的眼色和小手段,想要讨师父的欢心当然不成问题。毒蛟道人被困于此已有六百余年,突然间有了个徒弟,话自然就多了起来,不过他说话很有分寸,不该让人知道的绝口不谈,只是捡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闲聊。荣书隽就从这些只言片语中,大致推测出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,虽说一时还想不到魔界身上,但是至少可以肯定,毒蛟道人是个城府极深、手段狠辣的邪派高手。 后来渐渐地博取了毒蛟道人的信任,于是荣书隽获悉了师父的过往,原来他就是诡门第一代长老,与诡门的创始人诡鹏亲如兄弟。得知师父有这么大的来头,荣书隽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。只要日后亮出身份,在辈分上就比诡门现任宗主虎风还要高出一辈,凭借诡门的势力,一洗前耻自然不在话下。百般恳求之后,终于从毒蛟道人手中获得了一枚令牌,有了这枚令牌,便代表着他正式成为诡门中地位显赫之人。所以在杜若再度来访之时,他恳请毒蛟道人允许他离开一段时日,打的旗号却是出去纠集人手,尽快解除此地的禁制,让师父早日重返人间。 以毒蛟道人的心机和眼光,当然看得出这个徒弟的心思,并不完全是为了帮自己脱困,至少他就舍不得离开审香妍。开玩笑,以杜若之能加上乾机落月壶这等魔器,都无法破解的禁制,就算诡门倾巢出动,来个上千名修真者,也肯定是无功而返。不过出于对徒弟的宠爱,和自身修行的需要,他还是点头同意了荣书隽的请求。 自从杜若上次留下一点魔雾之后,毒蛟道人对于恢复以往的修为,就充满了信心。只是当时要教徒弟,还要看管审香妍,所以才没怎么修炼。此时正好趁这个机会,闭关几年,借助魔雾之力将魔胎重新梳理一遍。于是叮嘱了几句之后,便任由杜若将两人带走,而他则潜入黏液之中闭关清修。 离开苦水荒漠之后,杜若便飘然而去,对两人何去何从竟是没有丝毫的过问。莫名其妙地离开那处洞穴,重获自由,倒令审香妍大感意外,和荣书隽稍一商议,决定先回师门再做打算。之所以没有急于寻找高庸涵,是因为这半年多以来,天天在黏液里浸泡,审香妍自觉灵胎内好像多了一丝说不清、道不明的古怪。而且这个古怪,和以往修习的灵光法术,隐隐有发生冲突的征兆,这不能不令人忧虑,所以回师门求助自然成了首选。再有一个原因,赤炎洲离星河屿仅有一海之隔,而与当初被擒的倚刚山,则相隔万里,需要横跨整个北洲大陆,所以就算要找高庸涵,也只能从星河屿这边过去。 两人结伴同行,在路上出于关心,审香妍询问了一下荣书隽的情形。荣书隽仔细揣摩了一番,顺竿而上,将自己也说成了受害者。这么一来,审香妍的同情心便泛滥起来,学着高庸涵所说的凤五那般作法,自作主张代师收徒。这在荣书隽而言实在是求之不得,于是欣而应允,直接改口称审香妍为师姐。 荣书隽没有跟智薇散人等去银汉宫,只是冷漠地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,他留了下来,因为要找到审香妍。他在乎的是审香妍,而非丹鼎门弟子的身份,况且他自己也知道,跟随毒蛟道人修习的法门,根本就与丹鼎门的心法格格不入。而且他看得出,包括智薇散人和月空盈在内,所有的人没一个拿他当同门看待,大家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审香妍的胡闹而已。 那种无视的轻蔑,和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嘲笑,令荣书隽怒火中烧,愤恨不已。不过他已经不是那个与陶士安一言不和,就不惜大打出手甚至拼命的质朴少年,经过了同龄人难以想像的屈辱和磨难之后,他早已学会了隐忍。忍字头上一把刀!他暗暗发誓,以后一定会让这些高傲的千灵族人,匍匐在他脚下,恳求他的宽恕和原谅! 当天夜里,荣书隽就迫不及待地抓了一名塔树护卫,运用修习的魔功让那人尝尽了苦头,可是却没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,于是那人的灵胎被他吸食一空。而后如法炮制,在问道第五个人时终于有了点眉目,早在昨天大清早,审香妍就和一个人族男子悄悄离去。荣书隽妒火中烧,尤其是问情那男子的模样之后,更是恨得咬牙切齿。他没有想到,自己的一片苦心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,一旦见到高庸涵,审香妍就会完全忘了自己,甚至在走之前连句话都没有留下。 体内的魔息不住翻腾,慕寒食魂魄中的狡诈和无耻,一点一点地渗入到脑海中,愤怒和伤心交织在一起,荣书隽五内俱焚。一点一点捏碎那名护卫的灵胎,看着对方惊恐的眼神,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的绝望表情,荣书隽没来由地感到极度的兴奋,似乎只有杀戮才能减轻他的怒火。 此时,他的行踪已被塔树部落发现,仰天长啸声中,荣书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! (第五卷终) 第二八一章 后 记 第五卷在“荣书隽的长啸声中”结束了,想必除了留下悬念之外,还让人有一些意外吧。这个意外,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,而是早前就已经计划好的。 在第四卷结束的时候,我曾经认真地想了许久,希望从第五卷开始做一些改变,当然,主要是指写作手法上的尝试。这里首先要说明一下,从去年十月中旬到现在,《九界》已经完成了五卷,整整一百万字。如果加上期间同时完成的一部正史小说,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二十万字,除去中间因为各种事情所耽搁的时间,平均下来,每个月差不多是十万字的速度,还算差强人意吧! 随着文字数量的不断增加,对于写作必然会积累出相当的经验,而这些经验则促使我对许多方面都有了一些思考,尤其是在叙述方法上面。一本小说,一个故事,想要从头至尾都引人入胜,这无疑是很难的一件事。前面四卷整体来讲,都是随着高庸涵的经历而展开,他走到哪里,便对相应的场景、种族以及矛盾,进行描述和展开。时间一长不要说是读者,就连我这个作者,都有点厌烦这种叙事方式了。所以我想要寻求一种转变,并且希望这种转变能给读者带来新意,同时对整个故事的丰富进行有益的补充。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,在第五卷展开仅仅六章的时候,我就让高庸涵失踪了,并且一失踪就是二十多章,差不多第五卷一半的篇幅都没有出现。围绕着高庸涵的失踪,引出了苦行者,引出了纳兰,甚至引出了前文一直提到的原界帝君狐晏。可以说,这一段情节至关重要,因为整部小说最关键的两个人物,在冰沐原的变故中登场了。 一个人物重要不重要,我以为,并非是由此人在小说中出场次数的多寡来决定,而应该看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。就正如《射雕英雄传》和《神雕侠侣》当中,王重阳和林朝英,他们二人的戏份很少,却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。如果没有这两个人,就没有老顽童、全真七子和小龙女,那么郭靖和杨过的成长历程,岂不是少了许多精彩?纳兰和狐晏在《九界》当中的地位,也是如此! 纳兰在某些方面很像林朝英,虽然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悉,而且戏份也很少,但是暗地里对世界的影响却十分巨大。纳兰掌握的苦行者,是厚土界一股强大的力量,这股力量尽管不能左右厚土界的发展,但是绝不容忽视。他们所代表的,是对玄明盛世有不同看法的一帮修真者,他们渴望用自己的观念来改变世界。姑且不论他们的观点是否正确,但是他们的存在绝对是合乎情理的,我想正是因为有了这帮苦行者,厚土界才会显得更加真实!对比一下,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里,不也有这一类人么? 狐晏介乎于正邪之间,单就善恶而言,当然和王重阳不同,不过他比王重阳要复杂得多。有关狐晏的故事,之前的章节陆陆续续介绍了一部分,但并不表示只有这些内容,在后续行文当中,会对他的过往做一个详尽的交代。历史上,总会有一些了不起的才智之士,想通过自己的努力,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用不同的方式展现给世人。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,他们中的某些人甚至不惜用阴谋和战争,以血与火来强行推动,结果往往给普通民众带来深重的灾难。这样的例子,实在是太多了,而其中的功过,也只能由历史来评说。狐晏便是如此,但是他的性子太过急躁,方法简单且粗暴,结果自然可想而知! 想必大家已经从中看出来了,狐晏将会是高庸涵潜在的最大敌人。因为狐晏始终没有意识到,当年的失败并非是由于默提上人的突然出现,究其根源,其实是他想要改变厚土界现有秩序的念头。作为厚土界顶尖强者的纳兰,以及心怀天下的高庸涵,同样怀有类似的想法,有此想法而出发点不同的人凑到一起,当然会发生无可避免的碰撞。 看到这里,也许大家会产生一个疑问。既然狐晏已经看出,高庸涵日后会成为一个障碍,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,还要帮他渡过修行的难关?这个原因很简单,狐晏出自仙界,对于厚土界的修真者天生有一种俯视的高傲,如果只是因为一个人有可能成为对手,而提前杀了对方消除隐患,这不是大丈夫所为!的确,狐晏杀了很多人,性情偏激且不计后果,但他绝不是那种没有器量的小人!能成为一代帝君,岂是没有自信的人? 再有一点,狐晏从高庸涵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,这里面其实涉及到了高庸涵的来历。所有的小说,尤其是玄幻小说,主人公总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,高庸涵当然也不例外。从最初高庸涵的灵胎能进入仙界,就可以看出他绝非一般,再后来连魔界大明王都很看重他,便愈发凸显出他的不寻常。以狐晏的境界,看出这一点不是难事,况且他还需要高庸涵去做一些事情,所以此时完全没有必要对他施以辣手。 由于高庸涵的失踪,引发了《九界》开篇以来最大的一次群殴。数百名苦行者和数百名十二叠鼓楼的杀手,在冰沐原沐芳谷外打得天昏地暗,成为横水血战之后,修真界之间规模最大的一次厮杀。此一战的意义十分重大,等于是将修真界内部的矛盾彻底激化,此后,这股势头必将席卷天下,包括九大门派在内均难以幸免。积累了数百年的恩怨,不会一直就这么延续下去,总会在一个时候爆发,而这一战只是一个开头! 这一战当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件不容忽视,那就是鸾龙部族也卷了进来,而且在龙琴四人的联手之下,杀了来自仙界的秋潮。这件事貌似只是一个偶然事件,却因为紫袖的缘故,终归还是会和高庸涵牵扯在一起,至于日后霜月海和仙界的关系,当然也会受到影响。这件事,包括之前仙界消除道一真人的影响,以及丹鼎门发出仙使令对付天机门等等等等,所有的一切在最后都将归结到一点。这一点,才是所有变故,所有秘密的真正根源!相信到《九界》小说行将结束的时候,大家会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!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,紫袖又走了!当写到龙琴带着紫袖离去的时候,我很无奈,好不容易才与高庸涵重逢,相聚了不过才几天就再度分开,难道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?其实在第四卷的后半段,我就深深地陷入到一种状态之中,之所以用“状态”这个词,是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。 小说写到这种程度,在我而言,时常会觉得里面的人物就活生生地在我面前。他们的喜怒哀乐,他们的人生轨迹,已经不是我想要怎么写就怎么写,反而时常给我一种错觉,仿佛是他们在推动着我这么写。我好像从最初的创作者,变成了一个陈述者,把我看到的景象描述出来,给大家讲述着每一个人不同的故事。我不知道这对于写作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,但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,至少书中的人物都活了,活在我的故事里,活在我的脑海里! 说实话,我真的很想紫袖留下来,就像金庸先生曾说过的那样,他也不愿意让小龙女和杨过分开。但是没有办法,真的没有办法,紫袖的离去已不是我所能控制的,我同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分开。紫袖什么时候回来,我不知道,也许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候,她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惊喜;也许只能寂寞地留在霜月海,等待高庸涵的前往;也许…… 接下来,高庸涵被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,误和丹鼎门的宗主丹泰常交手,结果被人从旁偷袭将丹泰常狙杀,自己却背上了凶手的嫌疑。这究竟是蓄谋已久,还是适逢其会,暂且不去说他,只是这幕后的黑手很显然已经加快速度了。高庸涵从最早的追查者,也被装了进来,成为了别人手上的棋子,局势似乎越发的险恶和复杂。就在如此关键的时刻,审香妍不期而至,同行的还有一个令人颇有些齿冷的荣书隽。 这一下,终于可以将荣书隽正式推上前台了!在开始写这么一个人时,我就想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坏人。坏人分很多种,忘恩负义、阴险狡诈、卑鄙无耻,似乎是坏人的特性,至于荣书隽会成为怎样的坏人,我也同样期待,因为他与其他坏人不大一样的,是有一个出自魔界的师父,而且还曾是十二魔使之一的毒蛟道人。 第五卷的结尾和第四卷一样,我还是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收笔,希望大家能喜欢。 最后,在第五卷中,我编写了几组楹联,自己比较喜欢,在这里整理了其中的两首,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指正。 一、画船载酒,俯仰留连,疑是湖中别有天地 残霞当楼,婉转回眸,却道樽前几番春秋 二、仙山巍峨,云飞画栋,睹诸相庄严,已接无边法界 霄汉飘渺,乐奏钧天,觐道容整肃,如游九府神宫 这两首严格说来,不能完全说是我的原创,因为借鉴了一些前人的诗句,但是感觉其中的味道不错,所以特意提出来供大家点评。 第六卷 醉里晨香吹欲尽 第二八二章 布锦 天历九四二年,腊月二十八。悬空岛道祖崖八重天的天一宫正殿内,几个人围在一张矮几前或坐或站,人人均是面色凝重,看不出一点新年的喜庆。 自从九界坍塌以来,无论是天灾不断的年月,还是动荡不堪的乱世,人族始终都在一年将终,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这十多天里,过一个称之为“年”的节日。所谓入乡随俗,渐渐地,“过年”被各族所接受,在玄明盛世时成了各族共同的节日。千灵族也一样,从腊月二十五这天便张灯结彩,准备迎接这个喜庆的日子。今年,由于丹泰常的遇刺,丹鼎门遭逢重创,过年的气氛无形中淡了许多,但是仍在各处点缀了一些色彩绚丽的奇花异草。天一宫作为道祖崖上仅次于道祖祠的重地,同样布置的花团锦簇,只是此时却看不到一丝喜气。 殿内总共只有八个人,分别是灵殊、灵象、灵契三位上人,智空大师、真阅上人、智宇真人和丹几道,最后一个便是丹乐行。前几日为了宗主一职,上三房和下三房争得不可开交,分别推出丹几道和丹乐行作为继任人选,当真是各说各有理。鉴于正是非常时刻,在征得丹几道和丹乐行本人的意见后,灵殊三人决定暂缓确立宗主大位,待眼前的局势平静下来以后再做定夺。这个作法暂时化解了丹鼎门内部的纷争,而丹几道本人又对此事不甚在意,所以丹乐行接掌宗主的可能性大增,于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这个场合。 这八人均是道祖崖上最顶尖的人物,他们聚在一起,分别代表了丹鼎门的过去、现在和将来,对于丹鼎门甚至是千灵族的命运,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可是现在,这八个人都默不做声、眉头紧锁,而令他们如此慎重的,不过是矮几上一张二指宽的布锦。布锦质地十分普通,和千灵族人喜欢的蓝色织锦差不多,唯一有些令人触目的是上面的一句话,用鲜血写就的十一个字:圣使当日密保高庸涵下山! 这个布锦的来历颇为诡异,这段时间道祖崖可谓是戒备森严,没想到还是被人再次潜到山脚下。就在几个时辰前,两名负责巡查的弟子倒在山门外,丹鼎门顿时如临大敌,尤其是智宇真人更感恼怒,亲自搜索了一遍却一无所获。回过头来才发现,那两名弟子只是被人制住了灵胎,并无性命之忧,跟着就发现了其中一人身上的布锦。 布锦色呈蓝色,显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,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,布锦居然被一张古怪的符篆包裹着。智宇真人本能地感到事关重大,回到太华宫后独自一人解开符篆,而后看到了这一句令人惊诧莫名,足以使千灵族分裂的十一个字。这一惊非同小可!智宇真人尽管存有私心,并且和月空盈已然反目,但是在这等关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,当即将此事回禀灵殊等三人。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布锦,灵殊三人也拿不定主意,为了慎重起见,将门中几名重要人物统统招集到天一宫内商讨对策。 在场的七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,心思沉稳之人,可是初见这句话时反应都一样,均相顾色变。人人都知道,这件事若是真的,对于千灵族而言意味着极其严重的后果。可是月空盈的某些举动,的确有些反常,若说这个布锦纯属空穴来风,显然也说不过去。看到众人神色渐渐恢复正常,灵殊上人才开口问道:“大家怎么看?” “我不相信!”智空大师对此根本不信,语气略微有些急促地说道:“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离间!要是我们信了这个布锦,岂不是自乱阵脚,白白让暗中的敌人看笑话?” “但是从当日的情形来看,我倒觉得有这个可能。”智宇真人摇头道:“自从师兄遇刺之后,道祖崖上上下下戒备之严密是毋庸置疑的,以我们当时的处置来说,凶手决不可能全身而退。可是结果呢?我们整整搜了十几天,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,要说没有人做内应,说什么我也不信!” “不错,凶手能悄无声息地潜上道祖崖,事后又能躲过搜索,我看丹鼎门内一定有内奸!”灵契上人深深点头,恨声道:“人说内贼难防,果然不假!要是找出这帮不成器的畜生,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!” 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只怕智薇师妹也脱不了嫌疑。”真阅上人一脸的沉重,缓声道:“那个凶手从七重天跳下,以道祖崖的重重禁制法阵,就算不死,灵胎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。而且,我在四重天智薇师妹静修的地方,发现了一丝反常的迹象。” “什么迹象?”灵象上人一听就火了,当即追问道:“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?” “师祖,我这也是刚刚才想到的。”真阅上人苦笑了一声,解释说:“本门高手静修之时,都会用炉鼎做阵眼设置一座法阵,等到出关之时自会将炉鼎收走,而智薇师妹却将炉鼎留在了原地。”说到这里,真阅上人不再多说,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。若不是智薇散人遇到了什么紧急事情,断断不会有此失误,再联系到当天强行下山的举动,内中究竟有什么隐情,似乎昭然若揭了。 “智薇师妹和圣使一向情同姐妹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,单凭这一点,就说圣使和师妹有问题,太勉强了吧!”智空大师始终不相信,堂堂的千灵族大祭司会是刺杀丹泰常的帮凶,所以极力反对众人的推断,“况且,这件事是真是假还是未知,怎能这么急着下结论呢?” “智空说得对,我们在这件事上面一定要慎重,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外泄,否则门规处置!”灵殊上人说得很慢,但是语气中有说不出的严厉,说完一一看了众人一眼,而后续道:“先查清楚,这个高庸涵究竟是什么人,和圣使有什么关联。” “师祖才出关不久,想必不清楚高庸涵的来历,此人乃是人族最了不起的人物,出身于东陵府——”说话的是智宇真人,他将高庸涵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,言语间倒是十分地客观,而且对于当日天机峰上的惨败也毫不隐讳。 这一做法令众人都有些惊讶,尤其是智空大师和丹乐行,他们深知智宇真人一向极为自负,何曾像今天这般自揭其短?只有丹几道知道,智宇真人甘愿自损颜面,其实是用心极深暗藏杀机,这么做就是要坐实月空盈包庇高庸涵的罪名。道理很简单,只有挑明天机门和丹鼎门的仇怨,并且将高庸涵的修为尽力夸大,才能给在场诸人一个印象——高庸涵便是刺杀丹泰常的真正凶手! “想不到此人年纪不大,却有这等经历、这等修为,难怪能得智锺如此看重,那个叶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!”灵象上人忍不住赞道:“看他的所作所为,日后绝非等闲之辈!” “高庸涵这个人我听说过,这两年风生水起,不愧有‘人杰’之称,不过——”丹几道深深地看了智宇真人一眼,摇头道:“不过,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。” “哦?”智宇真人针锋相对地看着丹几道,而后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:“照师弟所言,难道我说的与事实有什么出入不成?” “师兄说的没错,而且比我听到的要详细得多,只是有几件事我想不明白。”丹几道竖起一根手指,悠悠说道:“第一,高庸涵既然能在天机门有难之时,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,可以想见,此人对师门极其忠心。而此时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都在道祖崖做客,他这么做岂不是陷师长于危难之中么?” 智宇真人一下子就听出了丹几道的言下之意,当即反驳道:“高庸涵在天机峰上就有入魔的迹象,何况所作所为多是欺世盗名之举,有此大逆不道的恶行也不算什么意外。” “好,就算此人是虚伪奸诈之人,但是以他的修为,恐怕还不是掌教师兄的对手。”丹几道顿了一顿,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在眼底,暗暗点了点头续道:“照最先赶往阆苑洞天的几名师兄所说,他们赶到之时,掌教师兄应该还占据上风,可是突然之间失手,这一点也极不合情理!” “高庸涵既然能潜入道祖崖,应该还有帮手,如果有人伏在暗处,趁掌教师兄不备出手偷袭的话,情理上也说得过去。”智宇真人到了此时,已经不知不觉陷入到一种偏执当中,内心中早已认定高庸涵就是凶手,所有的推测都直指高庸涵。 “不错!”丹几道并没有一味地反驳,而是点了点头,“照理来说,出手偷袭掌教师兄的人至少应该有两个,而我们到目前为止,只发现了其中一人,另一人同样是凭空消失。还有一点,跳崖之人究竟是不是高庸涵,我以为还需要再仔细查证一番!” “师叔说的有理!”丹乐行一直没有说话,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:“我们首先应该查证高庸涵的行踪,以便确定他和此事有何牵连,再者需要追查传书之人的身份,以及他的用意是什么。” “哼!”智宇真人冷哼一声,颇有些不满地看了丹乐行一眼,沉声道:“只看这布锦的材质,传书之人多半是我们族人。照我看,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星河屿的族人,得知真相之后,对月空盈的所作所为深感不齿,这才告诉我们真相,以免整个丹鼎门都被蒙在鼓里。” “既然如此,他大可光明正大地上山说明真相,何必用这等手段?” “丹鼎门内部出了内奸,他要是上山,难保不被月空盈知道,事后还会有命么?” “好了,好了,你们两个不要再争了。”灵殊上人朝丹几道摆了摆手,做出了最终决断:“你们说的都有道理,但是到目前为止,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。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这个高庸涵,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在悬空岛出现过,另外,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,一定要把内奸给我找出来!” “智空,你负责出使其他门派,就说明年的三月初一,我们在道祖崖为丹泰常举行祭礼。” “智宇,你和丹乐行负责道祖崖一应防范,同时揪出内奸。不过追查内奸这件事,我不许你们闹得满城风雨,只准暗中进行!” “真阅,你负责追查布锦之事,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,我不许你惊扰银汉宫!” “丹几道,你负责追查高庸涵的下落,务必弄清楚当中的来龙去脉。这一点是重中之重,一定要做的稳妥、隐秘!” “是!”智空等人齐声应诺,又商议了一些细节,随后纷纷衔命而去。 一出了大门,丹乐行有意落后两步,等丹几道到了身边之后轻声问道:“师叔,要查高庸涵的行踪,你准备从何入手?” 第二八三章 试探 “有一个现成的人在道祖崖,当然是去找他了。”丹几道微微一笑,言谈间胸有成竹。 丹乐行当然知道话中所指的是谁,神情略有些不自然,低头轻声说道:“北州国毕竟是师尊一手缔造,还望师叔别过分为难叶厚襄!” “你放心,就算是为了丹鼎门的声誉,我也不会拿叶厚襄怎么样的。再者说了,他乃是一国之君,这当中的分寸我自然理会得。” “那就多谢师叔了!”丹乐行深深施了一礼,而后转身离去。丹几道看着丹乐行的背影,一时间有些出神,不由得回想起了师父丹韶酉。丹乐行和丹韶酉的背影有几分相似,尤其是在顾全大局方面,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,而且言行举止进退有度,倒的确是一派宗主的合适人选。“看来处理完手上的事情,尽可以放心离去了!” 丹几道之所以留了下来,是因为师门正值剧变之时,不能一走了之;而且灵殊三人曾与他有过一次长谈,也了解他对继任宗主一事并没有太多的想法。之前商议对策之时,丹乐行对智宇真人并没有言听计从,反而当众表达出自己的看法,这一点令丹几道欣慰不已。丹乐行有这样的表现,加上灵殊三人,以及智空、真阅等人的从旁辅佐,丹鼎门的大局要稳定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。到了那时,走也走得安心了!长舒了一口气,丹几道用力摇了摇脑袋,将杂念甩开之后,朝五重天的太华宫而来。 自从丹泰常遇刺之后,叶厚襄和寇连环、尉倪、尉倧等人,就被软禁在太华宫内。这十多天,曾经有丹鼎门的弟子询问过他们,只是叶厚襄死都不肯承认知道内情,丹鼎门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。这是何等大事,叶厚襄当然不能流露出半点口风,否则自己一行人性命难保之外,还会连累到北州国数十上百万的百姓。但是丹鼎门此后再无任何举措,这么多人天天就呆在大殿内,长此下去肯定不是办法,却又无可奈何,惟有听天由命了。 叶厚襄和寇连环都很沉得住气,每日里均和往常一样,但是尉倪、尉倧两兄弟就多少显得有些急躁了,时常莫名其妙地发火。这一日正为了一点小事争论不休之时,一名侍从进来通禀,说丹鼎门的丹几道真人前来拜访,两人一下子安静下来。只从叶厚襄和寇连环的凝重来看,就知道丹几道此时前来,一定是怀有深意,绝不会是来给大家送行的。 丹几道进得殿内,一路上朝众人不断点头示意,到了叶厚襄跟前微微欠了欠身,嘴里说道:“陛下,你上山多日,丹某却一直没来拜会,失礼了!” “言重,言重!”叶厚襄不敢托大,当即躬身还礼道:“真人乃当世高人,原该是我们前去拜访你才是,可又怕打扰了真人的清修,所以每次上山都不敢造次。” “陛下太客气了,这几天本门遭逢不幸,鉴于形势紧张,故而不得以封山,怠慢之处尚请陛下见谅!” “不敢,不敢!”叶厚襄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,谦恭地答道:“丹鼎门遭此剧变,我们一心想要尽点力,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为此我心下已经是大为不安,真人若再这么说,那我更感惶恐和惭愧了!” 寒暄了两句,丹几道不愿在虚礼上纠缠过多,话锋一转,淡然说道:“陛下此次上山,听说是为了给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求情,是不是?” “是!”这十多天,叶厚襄早就打定了主意,除了与高庸涵有关的事情以外,不论丹鼎门何人询问,全部是实话实说,所以当即点头称是。 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天机门对北州国的误解很深,而且南州国的态度也十分恶劣。我有些不明白,陛下为何还要向智宇师兄求情,希望将权机、权思二人放回太河源呢?” “实不相瞒,我这么做一半出于公心,一半则是出于私心的缘故。” 丹几道看着叶厚襄颇显尴尬的神情,3{Z}{中}{文}{网},手机访问w a p . q i s h u 9 9 . c o m忍不住笑道:“此话怎讲?” “公心嘛,当然是为了太河源的人族百姓。毕竟,古堰雄关能否挡得住源石族人,太河源能不能成为人族的栖身之地,关键还在于天机门。”说到这里,叶厚襄顿了一顿,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般沉默了片刻,方才涩声道:“自北州国创建之日起,我就被逐出了宗族,并被视为叛逆,这个中滋味委实不好受。” “试问有谁愿意一辈子都背负骂名?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,与天机门改善关系,同时向皇兄那边表明心迹。”叶厚襄长叹一声,黯然道:“说实话,当初真不应该鬼迷心窍,一心当什么‘皇帝’,结果到现在成了骑虎难下,唉!” 但凡能成为一国之君,并且还是开国皇帝的人,决不可能是碌碌无为之人,其禀赋、为人方面均有过人之处。叶厚襄身为叶家子孙,自幼深得帝王心术,在此刻身处嫌疑之时,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甚至不惜自曝心中的真实想法,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丹几道的怀疑。他很清楚,丹几道是丹韶酉最为看重的弟子,那么可以肯定,他的修为、见识绝非一般,此番前来定然是和高庸涵有关,所以愈发的小心。 丹几道点了点头,因为北州国创建一事涉及到丹泰常,故而不便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表示,当下转头对寇连环说道:“据闻寇大将军当年横行漠北,名头极其响亮,可有此事?” “哪里,哪里!”寇连环没想到丹几道忽然说到这件事上,虽然不明他的用意,但是本能地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妙,当下连连摆手道:“当年为生计所迫做了一些错事,幸得皇上宽宏大量,不计较寇某过往,这才有了洗心革面的机会。况且在丹鼎门诸位真人面前,我岂敢放肆?这‘名头’二字,不提也罢。” “哈哈哈,寇大将军和陛下一样,怎么都如此谦逊?”长笑声中,丹几道突然动手,屈指一弹一道灵光击向寇连环,跟着身形一晃攻了过去。 众人均是一惊,没有想到丹几道翻脸如此之快,动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。寇连环首当其冲,眼见丹几道攻势极猛,出手之间狠辣无比,竟是要取自己的性命,当下一声大喝,周身的触手全部张开,祭出道道血光。 丹几道身为丹鼎门的顶尖高手,全力出击之下威势非同小可,双掌连拍,灵光编成一张大网,将血光全部裹了进去。跟着嘴里吐出一道法诀,就见一束金色法印狠狠砸在血光之上,血光登时化为乌有。寇连环闷哼一声,错步闪到一旁,几对触手骤然结成一个法诀,胸口一鼓吐出一个血侍,带着森森寒意扑向对手。 “寇大将军果然出自究意堂,这个血侍修炼的精纯无比,佩服佩服!”丹几道的语气仍是那般恬淡,只是面容却多了几分凝重。轻飘飘弹出两道金光,将拔剑围上来的尉倪、尉倧二人避开,口中念念有词,周身登时灵光大盛,而后如同涌泉一般源源不断地喷出。丹鼎门的灵光法术本来对阴魂之类就有尅制作用,此时灵光在丹几道身前结成朵朵莲花法印,那血侍飘忽不定的身法渐渐有些凝滞。 寇连环与血侍心意相通,在丹几道的逼迫下渐感压力,连连催动血侍,仍旧无法摆脱灵光的束缚,当下暴喝一声再次吐出一个血侍。这个血侍并未攻向丹几道,而是扑到先前那个血侍身前,附身其上与之合二为一。寇连环登时精神一振,丝丝血光从体内溢出,殿内寒意大盛。那血侍不断吸取血光,奋力还击下反将几朵莲花法印击碎。 尉倪、尉倧两兄弟在那两道金光的逼迫下,连番挥剑居然都无法刺中,反而被金光中蕴含的强悍灵力逼得手忙脚乱。他们不知道,这两道金光实际上是丹韶酉穷极一生,耗费了无数心力才炼制出的几粒金丹,威力之强远非一般的修真者所能抵御。两人越打越心惊,暗地里均以为丹几道的修为已臻化境,不由得对丹鼎门大生敬畏之心。 “灵光夕照!”丹几道大喝一声,所有的法印猛地收束在一起,跟着由淡蓝色变成夕阳一般金黄,朝寇连环、尉倪、尉倧击去。他的修为远胜审香妍,灵光夕照的法术一经施展,殿内一派祥和,莫说叶厚襄和一众侍从,就连那血侍似乎也被其感染,漫天的杀意淡化了不少。灵光夕照本就是极高明的化解纷争的良法,在丹几道的全力施为之下,众人不由得心生落寞之意,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了下来。 这一下形势登时逆转,不过短短的一瞬间,众人中修为最高的寇连环也难以抵挡,战意登时一窒。不过他反应极快,心知不妙,眼中的煞气大盛,硕大的眼睛充满血色,便打算全力反击。 丹几道并未趁胜追击,反而一招手将那两道金光收回袖中,跟着退到一边,朗声笑道:“寇大将军修为好生了得,丹某佩服之至!” 其间的反差太大,以至于众人均是一愣,随后大惑不解地看着丹几道。感受到丹几道身上再无半点战意,寇连环收回血侍,眼中的血光也随之隐去,冷冷道:“丹真人这么做,莫非是想试试寇某的份量?” “大将军莫怪!”丹几道拱了拱手,笑道:“我只是想看看,身为‘七大寇’之首,而且还能在天翔阁和我丹鼎门的数次围剿下,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的寇连环,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?” “那你现在知道了么?”寇连环面容更是冷峻,手臂上的触须不住摆动,缓缓抬头看着屋顶,傲然道:“寇某出身草莽,但是也不惧你们丹鼎门!” “我知道,大将军是快意恩仇的性情,当然不会畏惧我们丹鼎门。”丹几道对寇连环充满挑衅的话一点都不在意,仍是那般不愠不火地说道:“以大将军的修为,当不输于究意堂的七大长老,我说的可对?” “哼!”寇连环冷哼一声,却不作答。 “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,以大将军的眼光,怎么可能看不出,陛下的随从当中隐藏的高庸涵?” 丹几道淡淡的一句话,叶厚襄和寇连环等人听在耳中却宛如霹雳一般,脸色均自大变,这才知道,不经意间已经暴露了真相! 第二八四章 不咎 丹几道话音刚落,尉倪、尉倧二人挺剑便要扑过去,为叶厚襄大声喝止。到了这个地步,且不说丹几道适才展现出了超凡的修为,就算众人合力能将他格毙于此,也定然逃不出道祖崖,反而与丹鼎门结怨更深。既然事机败露,再怎么抵赖也无济于事,惟有坦然面对了。 与寇连环交换了一下眼色,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,叶厚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,冲丹几道一拱手:“丹真人果然厉害,好心思,好手段!” 丹几道此刻已经可以确定,从七重天逃走的正是高庸涵!这个结果他早已胸有成竹,故而对叶厚襄略带一丝讥讽的恭维,并没有半点得意,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作答。 “看来我们是不可能离开道祖崖了,丹真人——”寇连环声音猛地往上一提,见丹几道朝自己望来,哈哈一笑朗声道:“请吧!” 叶厚襄一惊,以为寇连环不愿就此认输打算再度出手,抬眼望去,一触到他的眼神便明白了这一声“请”的真实含义,当下忍不住叹了口气。只见寇连环周身的触手全部垂了下来,负手而立,原本游移不定的战意消失一空,竟是束手就擒、听凭处置的态度。 “罢了,罢了!”叶厚襄心中长叹一声,接口说道:“这件事全是我的主意,还望丹真人莫要为难他们。至于叶某,无意中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自是难逃其咎,一切全凭丹鼎门发落!” “皇上,恕臣等势难从命,”一众侍从齐声说道:“这件事我等都有份,理当随皇上一路!”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尤为难得是十几人同时开口,可见均是忠贞不二之士。尉倪、尉倧二人一言不发,狠狠瞪了丹几道几眼,将长剑收回体内,大步走了过去,和众人站在一起。 “掌教师兄力排众议,甚至不顾星河屿的反对,强行将叶厚襄扶持成北州国的皇帝,看来此人的确有人君之能,倒也难得。”见到众人如此齐心,神情凛然,丹几道不由得暗暗点头,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厚襄,良久才抚掌赞道:“我原以为大衍国灭亡之后,人族百姓流落四方,而叶氏子孙忙于内斗,再无力重整旗鼓。看到今天诸位所展现出来的这股气势,我才知道,原来是我看走眼了,人族中不乏热血男儿、铮铮汉子!” “既是如此——”叶厚襄从丹几道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希望,急切间拱手道:“望真人念在人族与千灵族多年来的渊源,能高抬贵手,不要为难这些将士和我北州国的百姓。” “我只想要查明真相,并无权处置诸位。”此话一出,在场之人皆是神色稍缓,丹几道接着朝叶厚襄说道:“陛下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 叶厚襄点了点头,跟在丹几道身后,走进大殿内侧的一座偏殿之中。刚一进门,丹几道挥手洒下一片灵光,而后缓缓吐出一阵咒语,又侧耳听了听,方才如释重负般笑道:“好了,这下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,无论咱们说什么都不虞有泄露的危险。” 两人坐定之后,丹几道正容问道:“陛下,我本人对于北州国并无什么成见,所以你不必有太多顾虑。我想请问一句,高庸涵此次的所作所为,你究竟知道多少?” “丹真人,我看得出,你对我们并无恶意,叶某先行谢过!”叶厚襄欠了欠身,并没有回答丹几道的问题,而是反问了一句:“高帅刺杀丹泰常宗主一事,敢问丹真人信是不信?” “那你信不信?”丹几道淡然一笑。 “不信!”叶厚襄斩钉截铁地答道。 “为什么?” “很简单,高帅根本就不是那种人!”叶厚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崇敬,缓缓说道:“高帅是我人族当中最为杰出、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,其人有勇有谋、敢作敢为,无论胸襟气度还是眼光见识,均远胜常人。当此危难之时,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?” “这几年来,丹鼎门与天机门之间颇多纠葛不清的地方,加之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也在道祖崖上,你说有没有可能,高庸涵是为了泄愤而出手的呢?” “且不说高帅一向以忠孝为重,断然不会陷师长于危险之中,就算是为了私怨,也定然不会不顾大局冒然出手。”叶厚襄摇了摇头,续道:“对于高帅而言,我认为他要杀的人,恐怕第一个就是历山。丹泰常宗主与他未曾谋面,无冤无仇,就算有什么怨恨也不至于出此下策。况且如今天下大乱,重始宗咄咄逼人,正是需要和丹鼎门修缮关系之时,岂能做出这等亲者痛、仇者快的举动?” “那么,之前你和高庸涵可曾有过交谈?他乔装打扮,潜上道祖崖的目的是什么?” “高帅的目的很简单,就是想救出权机、权思两位真人,因为太河源的局势有些吃紧。” “仅此而已?”丹几道着实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简单,和先前估计的差异极大,不禁大为怀疑,忍不住问道:“他有没有可能隐瞒了其他用意,并没有对你和盘托出?” “绝对不会!”叶厚襄想都没想,一口就回了过去,这也是他和叶厚聪不一样的地方。今日之事若是换作叶厚聪,定然不会这般肯定,因为根本没有办法确定,高庸涵是否真的另有打算。叶厚襄当日在望云都和高庸涵曾做竟夕之谈,一番苦心以及诸多委屈尽皆一吐为快,并且很意外地得到了高庸涵的谅解,这份感激可想而知。自那以后,他便为高庸涵的胸襟气度所折服,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信任之感,所以对于丹几道的怀疑,显得十分愤慨:“高帅光明磊落,不是那种人!” 丹几道对叶厚襄的愤怒毫不介意,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东西,于是转而问道:“你们当日上山时的情形如何,高庸涵可有熟识的丹鼎门弟子接应?” “当日我们从望云都出来,一路上——”叶厚襄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,说得很是详细,因为这事关一众手下的安危。说得越细致,一干侍从就越能避开嫌疑,所以这一番话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。一直讲到高庸涵离去,接着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,再后来就被软禁在太华宫中。“高帅有没有熟识的丹鼎门弟子,我不知道,但是以他的性情和为人来看,即便是有,也肯定不会联络,以免陷朋友于不义!” “嗯!”到了此时,丹几道对事情的来龙去脉,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,心中也愈发地怀疑,暗杀丹泰常的实是另有其人,“那我再问你,你可知高庸涵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 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,不过照常理来说,高帅受此冤屈,一定会设法追查真凶!” “嗯!”丹几道点了点头,将前后经过再重新梳理了一遍,心中已然有了计较,当下说道:“陛下,这几日由于情势所迫,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见谅。再过两天便是新年了,累得大伙不能回家过年,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。如果你们不想留在道祖崖过年的话,尽可以离开,以后道祖崖仍然欢迎陛下的光临!” 丹几道说一句,叶厚襄便说一声“不敢”,听得最后一句不禁一愣,随即问道:“丹真人的意思是,不打算追究,我们可以走了么?” “不错,这件事本就与你们无关,我想你们也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,既是如此,实在没有理由再将你们留在山上。” “丹真人深明大义,叶某感何可言?”叶厚襄长揖到地,不住称谢。 “陛下不必客气,”丹几道扶起叶厚襄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值此乱世,悬空岛勉强能算一处善地,希望陛下日后一心一意治理北州国,切莫再卷入到是非之中!” “是,是!”丹几道的话中暗含几分忠告,也可以说是警告,言下之意是说,这种带人上道祖崖的事情只此一回,下一次便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。叶厚襄对此心知肚明,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高庸涵所为,自己的作法首先就得罪了丹鼎门,若非丹几道既往不咎,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,感激之余连声应道:“丹真人敬请放心,你的大恩大德,叶某铭记于心!” 有了丹几道的许可,叶厚襄和寇连环等人顺利地离开道祖崖,在山下同五百禁军汇合一处,而后星夜赶往望云都。经此一事,虽说明面上丹鼎门不再追究,但是随后的日子里,智宇真人等人却对叶厚襄严加防范,到后来甚至插手北州国内务。叶厚襄虽然大为恼怒,却因为实力太过悬殊,无可奈何之下惟有隐忍不发,只不过心中的悔意却是越来越盛。 送走了叶厚襄,丹几道会同智宇真人、丹乐行等人,一道追查内奸。以三人的手段和心思,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查出了一些眉目,根据些许的蛛丝马迹,在新年的正月初六这天,一举揪出了几名形迹可疑的弟子。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这几名弟子早有准备,在被抓之后居然自爆灵胎,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来。这么一来,局势益发显得错综复杂。从这几名弟子平日的行踪往下查,顺藤摸瓜,所有的矛头渐渐指向一个人,这个人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二师兄真珑上人! 真珑上人在一众师兄弟当中十分普通,无论是资质还是能力均属一般,既没有突出的性格,也没有做过什么惊人的举动。在所有的师兄弟当中,真珑上人就像是不起眼的小角色,很多时候都会被人忽略。至少在丹泰常遇刺身亡之后,涉及到宗主之位时,就没有一个人征询过他的意见,其地位高低由此可见一斑。可正是这个普通到了极点的二师兄,却不声不响地笼络了几名亲信,而且还使得这几名弟子宁死也不愿将他牵连出来,单只这一点就足以使人刮目相看了。 “当真是人不可貌相!没想到一向忠厚老实,沉默寡言的二师兄,竟然有这等手段,倒是令人意想不到、措手不及。”智宇真人不知是在自责自己的眼光不够,还是暗指真珑上人城府太深,言语间有种说不出的嘲弄。 “你们能否确定,真珑就是幕后之人?”灵殊上人心情异常沉重,尽管事前就已经得出丹鼎门内有内奸的结论,可是一旦真的有了确切的消息,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 “师祖,之前我和智宇师兄反复核实了好几遍,至少有三个疑点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,而唯一能解释得通的,就是二师兄另有所谋!”丹几道对真珑上人同样没有太深的了解,在这件事上虽然也难免有些感慨,可是仍能保持冷静、平和的心态。 “真珑现在人在何处?” “回禀师祖!”丹几道沉声道:“二师兄和真阅师兄一道,已经在九天前赶往星河屿了。” “这下糟了,真阅危险了!”灵契上人失声道。 第二八五章 重要公告 经过差不多半年的准备,《九界》终于快要出版了,对于我这个作者而言,不可否认绝对是期待已久的喜事。只是由于诸多原因,最近的更新很不正常,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! 而令我感到无奈的是,这种更新不正常的情况,还会持续一段时间,因为市场上出现了《九界》的盗版书!关于盗版,相信大家都已经听得太多了,但是真正遇到自己身上,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说实话,初次听到这个消息,我并没有太多的愤怒,只是无奈,深深的无奈而已。那些不良书商,他们是不会考虑作者的艰辛,他们只想着赚黑心钱,而作为一向弱势的写手群体,又能怎么样?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,《九界》是一款国内原创、同名游戏的背景小说,为了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,同时也为了正规出版社的合法权益,我不得不无奈地向大家宣布,《九界》将在最近几天停止更新!至于究竟停多长时间,在于对盗版情况的落实程度,不过想来不会太久,希望大家能多点耐心! 我可以很郑重地向大家保证,就算停止更新这段时间,我仍然会坚持写作并尽量加快速度,《九界》绝不会半途而废!这一点请大家放心,这本小说是我的心血所在,而且已经完成了一百多万字,哪里可能停笔呢? 所以在这里,我恳请大家继续支持《九界》,支持正版!而关于实体书的出版情况,以及后续的各种活动以及推广,请大家随时留意公告,我会在第一时间把相关信息发布出来。再次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关注《九界》,关注千朝一醉,谢谢! 最后,要感谢那位热心的读者笑有偽道,谢谢你的提醒! 经过差不多半年的准备,《九界》终于快要出版了,对于我这个作者而言,不可否认绝对是期待已久的喜事。只是由于诸多原因,最近的更新很不正常,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! 而令我感到无奈的是,这种更新不正常的情况,还会持续一段时间,因为市场上出现了《九界》的盗版书!关于盗版,相信大家都已经听得太多了,但是真正遇到自己身上,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说实话,初次听到这个消息,我并没有太多的愤怒,只是无奈,深深的无奈而已。那些不良书商,他们是不会考虑作者的艰辛,他们只想着赚黑心钱,而作为一向弱势的写手群体,又能怎么样?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,《九界》是一款国内原创、同名游戏的背景小说,为了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,同时也为了正规出版社的合法权益,我不得不无奈地向大家宣布,《九界》将在最近几天停止更新!至于究竟停多长时间,在于对盗版情况的落实程度,不过想来不会太久,希望大家能多点耐心! 我可以很郑重地向大家保证,就算停止更新这段时间,我仍然会坚持写作并尽量加快速度,《九界》绝不会半途而废!这一点请大家放心,这本小说是我的心血所在,而且已经完成了一百多万字,哪里可能停笔呢? 所以在这里,我恳请大家继续支持《九界》,支持正版!而关于实体书的出版情况,以及后续的各种活动以及推广,请大家随时留意公告,我会在第一时间把相关信息发布出来。再次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关注《九界》,关注千朝一醉,谢谢! 最后,要感谢那位热心的读者笑有偽道,谢谢你的提醒! 第二八六章 关于《九界》修订的思考 《九界》目前已经有一百万字、五卷的规模了,从开始发布到现在,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建议和意见,在这里有必要总结一下。这个总结,是小说的整体性、可阅读性,以及后续的情节所必须的,因为始终有一个念头萦绕在我心中,也可以算做是创作初衷吧。 网络小说被称为快餐,向来不登大雅之堂,这似乎是公论。不可否认,众多的网络小说中的确存在精品,但毕竟是少数,随着时间的推移,绝大多数作品逐渐被人遗忘,即便是那些精品,到最后仍然很难摆脱这种局面。这是网络小说的一种特性,也是不争的事实。我没有能力改变现状,所能做到的,也就是按照最初的想法,写出至少可以令自己满意的文字,讲述一个至少能吸引自己的故事。仅此而已! 由于《九界》是同名游戏的背景小说,里面涉及到的种族、势力、矛盾非常复杂,要想把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,通过主人公的种种经历一一交代清楚,无疑具有相当大的挑战性。小说写到这个份上,回过头来,我仔细、认真地回顾了一下,包括本身的内容以及写作过程中的情绪、心态所发生的变化,我意识到,目前的一百万字并没有达到我所期望的那种程度。通过近几天的反思,不得不承认,小说中还存在着许多不足,还有许多需要提高地方。于是,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冒了出来,而且是如此地清晰,并且不断地催促我,应该在这股热情尚未消褪之际,尽快付诸实施——将已有的内容重新修订一遍! 这几天,我把所有有价值的书评全部看了一遍,同时征询了很多朋友的看法,大致总结出了以下几点。 首先是开篇显得过于复杂,情节设置有些混乱。这是因为一开始,出场的种族太多,而且门派、人物、关系、矛盾太过复杂,一直到高庸涵进入焚天坑以后,阅读性才得以展现出来。对于这一点,我深以为然。目前我的考虑是,在正文开始之前,对九大种族以及各自的门派,及对应的一些重要人物写一段简介,至少在阅读小说时可以给读者一些参考,不至于产生混乱。另外,我打算对前面的十多章内容进行较大的调整,希望可以在讲出好故事的前提下,增加可读性,减少线索的复杂性。 其次,是一个比较难的话题。在许多小说中,尤其是武侠、仙侠、魔幻之类的,涉及到主角不断成长的小说,都存在一个难以避免的通病。就正如一位读者朋友提到的那样,刚出场的那些所谓高手,到最后全部成了江南七怪那类小角色了。尽管我极力避免这一类毛病,终究还是很难消除这种现象,此次修订,我会尽力使各个人物的发展、事迹和实力等方面,都符合情理、符合逻辑。 接下来,因为整体架构十分庞大,所以在故事的衔接以及描写方面,难免出现拖沓冗长的情节,这同样是我要下大力气的地方。在小说当中,我穿插了许多和主角无关的介绍性文字,比如说在第四卷的九重门,我专门花了一章的篇幅介绍琴歌。类似这种内容,通篇还有好几处,尽管我认为这是很有必要说明的,但是在读者眼中究竟有没有必要,我真的不得而知。作为一个读者,我同样在追好几本书,说实话,我也不大喜欢看通篇通篇的介绍性文字。所以这一次,我将适当压缩这部分内容,至少要让人看着不那么累。 最后一点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。第五卷的写作过程中,我的状态起伏不定,而且被许多杂事所困扰,写出来的文字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。细心的读者一定能发现,前三卷的错别字很少,而第五卷开始几乎每章都有,并且在文字上也略嫌粗糙了一些。这次,我会借着这个机会,对第五卷认认真真地梳理一遍。 在文字风格方面,我不打算做太大的调整。我写的本来就是中国古典玄幻,当然应该体现出“古典”二字的含义,虽说远远没有达到那个能力,写出类似三国、水浒那样的文字,但是自信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的积累深度。在这里,恕我不能接受某些读者的建议,将文风转向“小白”,见谅! 读者的快乐源于好书,源于对情节的不确定猜测,由于不知道作者会在接下来的情节里,掀起何等的诡谲离奇、荡气回肠,所以充满了期待。读者的苦恼在于等待,这种等待往往非常揪心,就像我八十年代末期读初中时,等待《天龙八部》第二部、第三部的那种茶饭不思。这一点,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! 而作者的快乐源于读者的肯定,读者的肯定,永远是我们这些草根写手的根本动力。同样,作者的苦恼也是源于读者,源于对读者所期待的东西难以把握。就像我在写作当中,总想着把相关的事情都说得明明白白,但是实际上的效果,却不见得能被所有的读者都接受。所以,我只能尽量将自己转化为读者,以读者的角度去看《九界》,可这终究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。 这一次修订,是为了能让《九界》的质量得到提升,对接下来的一百多万字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,同时也是对我本身在写作技巧上的一次提升。我会以一种审慎的态度,学习的态度来对待这次修订,请大家多多支持! 在这里,我希望大家能通过书评、留言,把你想看到的,以及小说中所欠缺的,又或是你的其他建议告诉我。我向大家保证,我会认真地去思考大家的每一个建议,力求让《九界》更加紧凑、更加精彩! 文字虽然是我在写,故事虽然是我在讲,但你们,才是小说继续下去的最大动力! 第二八七章 上策 第二八七章上策 天历九四三年正月初六这天,真阅和真珑带着十余名弟子早已过了塔树镇,抵达星河屿最大的岛屿银汉岛,也就是千灵族聚居的地方。真阅在出发之前曾与真珑计议,为了能尽快查明真相,理应低调行事、隐匿身份,避免被族人认出之后,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所以众人在踏上塔树镇时,早已将有可能泄露身份的标志全部去掉,只是充作从悬空岛而来,到星河屿过年的普通族人。 在塔树镇,真阅发觉气氛有些异样,经过一番明察暗访,得知了年前发生的那件惨案。从那几名塔树部落的栖绵族守卫,被人生生吸去了灵胎的惨状来看,应是邪派修真者所为。而这种吸取灵胎的作法,一向被修真界视为邪道,乃是修真者的大忌。联系到当时,恰好是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刚刚离去的时候,这里面的疑点顿时凸显出来。于是,真阅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那个神秘的邪派修真者,极有可能与月空盈有关。所有的人都不知道,也绝对想不到,那人其实是一个投身魔界的人族少年。也更加想不到投递布锦,挑明高庸涵身份的人,正是由爱生恨性情偏激的荣书隽! 荣书隽对高庸涵可谓是恨之入骨,这种恨意连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,究竟源于何处。按照常理来说,高庸涵曾先后数次救过他的性命,并且对他的遭遇也十分同情,并没有像天子城中的人那样瞧不起他。可他就是有种难平的恨意,尤其是高庸涵名头越响亮,这股怨恨就越发强烈,难道说真的只是因为审香妍的缘故?这个问题虽然一时半刻难以明了,但是并不妨碍接下来的举措,在阴谋诡计方面,荣书隽的确很有天赋。 挑起丹鼎门同高庸涵之间的生死相搏,以便借丹鼎门之手,除去这个眼中钉只不过是第一步。接下拉,由于月空盈、智薇散人等的轻蔑,使得荣书隽极度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,所以他决定给月空盈等人一点苦头尝尝。同样的道理,荣书隽眼下绝非月空盈等人的对手,只有继续借助丹鼎门的力量,所以才有了布锦上的那句话:“圣使当日密保高庸涵下山!”这其实只是荣书隽的猜测,却离真相十分接近,不能不说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。伺机挑起千灵族的内乱,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之一,这一计真正称得上是一石二鸟! 荣书隽根本不知道毒蛟道人的真实身份,只知道这个师父曾是诡门长老之一,在六百多年前风头之劲一时无两。受到毒蛟道人的影响,荣书隽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归为诡门中人,同时也将振兴诡门视为己任。诡门历来为九大门派,还有其后的玄元、重始二宗所轻视,加之当年诡鹏被九大门派围攻下落不明,所以一直视所谓正道为大敌。诡门想要通过正常的途经,获得九大门派的认可,从而提升兽族的地位,至少在目前而言几乎不可能,那么就只有另辟蹊径了。在这一点上,荣书隽同纳兰不谋而合,就是设法将修真界搞乱,而后浑水摸鱼。 内中如此复杂的情形,不要说是真阅上人,就算是当世绝顶高人的狐晏、纳兰和杜若,都无法把握。所以真阅和真珑只是担心一点,月空盈倒底和丹泰常遇刺一事有无瓜葛,一旦真的被牵连进去,千灵族是否会因此生出内乱,悬空岛与星河屿之间的关系会否进一步恶化。在银汉岛北方的缘雨村,真阅等人修整了两天,在这两天里,他和真珑上人仔细商议了一番,却没想到,在该以何种方式看待这件事情上面,两人反而产生了一些分歧。 “师弟,如果真的查出圣使有问题的话,你打算怎么做?”真珑上人端着酒杯,看着杯中的酒,悠悠地问道。 “还能怎么做?”真阅上人面色十分凝重,轻轻摇了摇头,皱眉道:“当然是要尽快回山,将此事禀报给师祖。” “师弟,你的见识在一众同门当中,绝对是数一数二的,我一向都很佩服!” “同门中比我看得远、看得透的人有很多,至少掌教师兄和小师弟,我就自认不及。”真阅上人苦笑道:“二师兄切莫如此,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!” 真珑上人笑了笑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接着问道:“你说,师祖他们会如何处置?” “不外乎三个办法,”真阅上人想了想,伸出一根手指说道:“第一,尽起本门高手兴师问罪。一方面将圣使所为昭告族人,一方面凭借咱们丹鼎门的实力,迫使银汉宫不敢反抗,而后请出族中长老,将圣使废除、定罪。不过丹鼎门一向不能干涉族中事务,而且这些年来与星河屿日渐疏远,一旦出现差错必将使全族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,故而此为下策!” “第二,将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,比如说智锺大师等人请到道祖崖,而后一一细陈,以期求得长老们的支持。只要一众长老为我们说服,必可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,即便是银汉宫方面有所反弹,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”真阅上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叹了口气续道:“只是如此一来,等于将主动权全部交予长老会,一旦为圣使得知有了充足准备,到头来是否真的能有结果,实在难说得很。所以,这是中策!” “这第三么——”这一句拖得很长,真阅上人眼中突然流露出两道精光,语含杀意地说道:“纵观其他八大种族,哪一族不是由修真门派做主,惟有我们千灵族不同。若是放在平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当此乱世,是这么一个情形,无形中便使得我们千灵族实力锐减。一旦有变,却各自为政,到头来只怕会蹈人族的覆辙。所以——” 真阅上人猛地喝了一口酒,将头凑到真珑上人跟前,低声说道:“若是我的话,索性借这个机会彻底荡平银汉宫,将族中大权全部收回,以后整个千灵族只听从我们道祖崖的号令。惟其如此,才能应对乱世,此为上策!” “什么?”真珑上人大吃一惊,手一松将酒杯掉到地上,登时摔得粉碎,“你是说,师祖他们会违背祖制,对银汉宫下手?” “师祖他们多半不会这么做,从定宗主人选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,师祖他们想的只是眼前的稳定。”真阅上人对于真珑上人的反应毫不在意,因为这个二师兄一向平庸,不大为同门看重,当下自斟自饮道:“二师兄,你觉得我说的可对?” “师弟,自从你出海除了千须蜃以来,不是一直都如同闲云野鹤一般,从不为俗事所羁绊么?”真珑上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,只是表情有些古怪,淡淡地说道:“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等念头,着实令人不解?” “以前掌教师兄在的时候,大小事务都由他主持,虽然我不是很赞同其中的一些作法,毕竟他一心为了本门的光大。现在么,哼!”真阅上人冷哼一声,摇头道:“照这个样子下去,悬空岛和星河屿迟早会落入重始宗之手。” “所以你才有了这个想法?” “不错!”真阅上人深深点头,语气中大有不甘之意:“咱们丹鼎门乃是当世唯一被仙界所看重的门派,凭什么数百年来,要屈居于玄元、重始二宗之下?说倒底,还是咱们内部掣肘太多,不能齐心协力的缘故。” “这么说来,你已经相信圣使和掌教师兄遇刺一事有关了?” “相信是一回事,有没有证据则是另一回事。不管怎么说,我们还是要待查明真相之后,才能做出决断。” “师弟!”真珑上人诚恳地说道:“我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 “二师兄何必吞吞吐吐,但说无妨!” “我以为你所说的上、中、下三策,都会造成咱们千灵族的内乱,值此非常时期,还是应以大局为重,千万乱不得。”真珑上人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我想请你高抬贵手,这件事不要再深究下去了!” “难道说掌教师兄的仇不报了么?”真阅上人颇为不屑地看了真珑上人一眼,冷笑道:“算上掌教师兄,我们已经有两任宗主遭人暗算,莫非咱们就该忍气吞声,不闻不问?” “此一时彼一时,这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情。”真珑上人叹了口气,续道:“也许是我太多心了,不过我真的不忍见丹鼎门和银汉宫之间手足相残,到最后白白便宜了重始宗。” “放心吧,二师兄!”真阅上人笑了笑,说道:“现在只是你我闲聊,至于实情究竟是怎么一个状况,谁也不知道,一切还是等查明之后再说吧!” 经过这一番长谈,两人对于对方有了更深的了解。真阅上人表面上给人的感觉,好像是性情冲淡之人,胸中实则大有丘壑。从这次查访月空盈一事就可看出,其思虑十分严谨,行事果敢而大胆,甚至可以说充满了铁血的味道。而真珑上人虽然身为二师兄,性情上却显得有些懦弱,做起事来总是畏首畏脚、顾虑重重。 由于星河屿是极夜,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仍是星辰满天,不过千灵族人在星河屿遍撒月萤石,远远望去星光点点,倒也并非是一片漆黑。众人正准备南下赶往银汉宫所在的玉海林时,一名打前站的弟子匆匆赶回,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。原来当日离开塔树镇之后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一行从缘雨村出来,并没有直接回银汉宫,而是往西而去,据说至今仍没有回银汉宫。这就奇怪了! “从缘雨村往西百余里,只有一个玉丝林。”真阅上人将信将疑,转头问道:“玉丝林方圆数百里,除了遍植青檀之外,并没有什么去处。二师兄,你说她们去那里做什么?” “我哪里知道,反正也不算太远,咱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么?”真珑上人随口答道。 “所谓事不宜迟!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月空盈迟早会获悉布锦一事,真阅上人自然不愿耽误时间,当即说道:“我是这么想的,要不师兄带上几名弟子,先行赶往玉海林,我带几名弟子前去打探一下,有什么情况直接玉柬传书。这样要快得多,师兄意下如何?” “师弟,我看咱们还是一起走吧,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不是?” “既然如此,那就走吧!”真阅上人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不屑,说完之后转身朝西疾行而去。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,真珑上人在他转身之后,眼神中多了几道异常复杂的光芒,似乎有些许的不忍,又像是逼不得已的无奈,而更多的则是一种心机得逞的自得! PS:这段时间把事情都理了一遍,基本上算是理顺了,所以开始恢复更新。但是有一点要和大家说明一下,以后的更新会比较慢,因为必须要等到出版的进度跟上来,所以目前的计划是每周更新一章。我知道,一章的内容很少,但至少表明了我的态度,至少不会像有些读者抱怨的那样成了TJ。 最后,再次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《九界》!谢谢大家! 第二八八章 绿绒 第二八八章绿绒 相传九界坍塌之后,千灵族人经过反复比较,最终选定星河屿作为聚居之地,随后便对星河屿大加改造。整个星河屿有大小数百个岛屿,星罗棋布分布极广,若是算上四周的礁石,方圆至少有数千里。千灵族人意趣高远,别出心裁,将众多岛屿依据各自的位置以及形态,分别以藤桥、石梁、轻舟、法阵相连,甚至不惜移山填海,将某些岛屿直接连通在一起。而后又巧加雕饰,并用月萤石点缀其间,才成了今天这般美景。 玉丝林最初不过是一块荒岛,其上杂草丛生,后来被纳入到银汉岛。时任大祭司的月秋明曾亲手在此植下一棵青檀木,历经数百年,已然成了一片密林。其时,月秋明将束额的一条玉带系在树枝上,结果这条玉带和青檀木合二为一,一时传为佳话。自此后青檀垂下的枝条犹如一条条玉带,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白芒,望去宛如千万条丝线,故得名玉丝林。 以真阅和真珑两人的修为,百余里的距离不过半天的时间,但是由于随行的还有十多名后辈弟子,所以直到当天酉时初刻才赶到玉丝林。众人原本都出生在星河屿,对于玉丝林的景象都了然于胸,可是一见之下均大吃了一惊。原本应该是白茫茫一片的玉丝林,如今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煞气,将原来祥和安宁的气氛一扫而空,当可见内中果然有诡异的事情发生。 “想不到数年未来此地,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!”真阅上人双眉一抬,沉声道:“二师兄,你们先在此处稍等片刻,我进去查探一下究竟有何古怪。” “好,你自己小心,一旦有事我们立刻赶到。”真珑上人没有坚持,而是听从师弟的安排,带着一帮弟子守在林外。 真阅上人点了点头,闪身进入林中,夜色下玉丝林内除了根根青檀木的黑影,便只有无数细细的白色丝线,缓缓随风飘动。照常理来说,方圆数百里的玉丝林,由于人迹罕至,内中生活着许多动物,甚至不乏一些难得一见的灵兽。星河屿虽地处厚土界的北方,却是四季如春,尽管眼下在别处都是大雪纷飞,这里入眼仍是遍地的绿色。可是现在,深入林中已有数里,除了淡淡的风声居然听不到半点声音,煞气越来越浓,就像是一座死林一般。 真阅上人心中一紧,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寒意,对玉丝林的这个异变大为不解。星河屿作为千灵族的聚居之地,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反常的现象,就算是当年原界帝君狐晏君临天下,对千灵族施加强大压力之时,也不曾有过这等情形。不管银汉宫是否知道,单只这股煞气就足以说明,乱世已然波及到星河屿,千灵族想要独善其身看来已是不大可能了。 循着煞气,越往深处青檀木越是茂盛,夜色也自越来越浓。而原本应该散发着白芒的枝条,反而变成了一种淡淡的青色,和月光星光交织在一起,有种说不出的诡异。本来就不怎么大的风不知何时已然停歇,密林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青色雾气之中,显得愈发静谧。 便在这时,隐隐从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真阅上人精神一振,当即奔了过去。那阵响声渐渐清晰起来,竟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,欺到近处,只见一个淡绿色的身影伏身在一株青檀木上,肩头不住地起伏。那身影很是模糊,竟似与周遭的青雾融为一体,饶是真阅上人见多识广,一时间也难以判断这究竟是什么怪物。只是从那身影的大小来看,那怪物的个头很是瘦小。 真阅上人乃是丹鼎门老一辈中有数的高手,兼且曾周游四海胆色过人,当下凝神聚力悄无声息地逼了上去,想要将这怪物生擒。两人的距离约莫二十余丈时,那怪物悚然惊觉,转过身一声低吼,四周的青檀木瞬间动了起来,成百上千的枝条藤蔓齐齐倒卷了过去。真阅上人不惊反喜,双手宛如拨弄琴弦一般上下翻飞,一圈圈灵光波纹一般漾出,那些枝条一触到灵光就像是遭到雷击一般,登时垂了下去。 “我以为是什么妖邪,原来是个栖绵族人。”真阅上人长笑声中身形一晃,突然闪到那人身前,探手抓了过去。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,一声怪叫右手猛地拍向树干,左手则横在胸前,手臂上鼓起几个凸起,跟着数十枚锐利的尖刺激射而出。随着这一下反击,眼见那株青檀木瞬间干枯,一阵剧晃哔哔啵啵响个不停。真阅上人眉头一皱去势不减,长袖一挥将尖刺卷入袖中,右手如同铁钩一般直插入那根青檀木中,大喝一声:“给我出来!”生生从树干中将那人给扯了出来。 “雕虫小技,也敢在星河屿放肆!”真阅上人将那人提到身前,刚要发问,陡然觉察到情形不妙,一把将那人扔了出去。那人尚在半空,张嘴吐出一股浓绿的黏液,黏液登时落空洒落一地,所到之处草木仿佛被抽干了生命一般,纷纷枯萎。那人狠狠地撞在一株青檀木上,一条手臂被撞得粉碎,化作漫天的木屑,他却毫不在意,怪笑声中转瞬没入树干。 这时,最初那株干枯的青檀木才轰然倒地,原本坚硬如铁的树干如同朽木一般,节节寸断。真阅上人心头疑云大起,栖绵族人乃是元木神树的果实化生而来,对于草木的爱护是出了名的,哪有这样子肆意夺取草木生命的?再联想到适才一瞥之下,那人面目扭曲浑身渗出黏液,与日常所见到的塔树部落之人相比,要丑陋狰狞得多,登时醒悟过来,此人定是修习了什么邪派法门! 之所以真阅上人不曾认定那人入了魔,是因为丹鼎门的法术天生便对魔息十分敏感,刚才交手之际,并未察觉到有魔息的痕迹。那人的修为并不算高,充其量也就比普通的修真弟子能稍微强那么一点,倒是有一点令他颇为担心,那人的行为举止很像是迷失本性,而且还是那种受药物控制的狂暴。 丹鼎门擅长炼丹,对药性自然相当精通,真阅上人在这一方面更是出类拔萃。那人既已逃走他也懒得理会,当下取出一枚银针,俯下身去将那墨绿色黏液蘸了一点起来,仔细地查看了一番,又送到鼻子跟前细细地闻了闻,面色陡变。从粘液中淡淡的药味可以断定,那人服食的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,而且还是丹鼎门前人无意中炼制出来的剧毒药物——绿绒! 在丹鼎门的典籍中曾有记载,在历代前辈高人炼制丹药的过程中,不可避免地会炼制出具有不同功效的金丹,其中不乏毒药、迷药之类。而这绿绒,据说是十代以前的一位怪杰,用数十味含有不同毒性的材料苦心炼制而成。由于丹成之后散发出清幽的绿光,如同在表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绒毛,故得名绿绒。据说当日开炉之时,风云变色雷电交加,似乎连上天也为之震动。其后,那位怪杰亲自品尝药性,结果却迷失本性变得丧心病狂,到头来被同门合力制住,终身遭到禁制。 此事乃是丹鼎门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一次事故,自此后便有了一系列的规定,凡是有可能产生严重后果的炼丹行为,必须得到丹鼎门宗主的批准,否则将被视为大逆不道,会遭到极其严厉的处罚。其后,丹书邻误将星河屿一座小岛炸毁,虽然留下了“沧波浮千里,明灭照断霞”的明灭金丹,仍然难逃师门的严惩,最终被禁制在斜梁洞郁郁而终。这些事情都有记载,而关于绿绒和明灭金丹的炼制方法,同样被作为机密保留了下来。 即便是以真阅上人的身份,也无权查阅绿绒以及明灭金丹等丹药的炼制方法,仅仅是在道祖祠的一间密室内,见过几种威力奇大的金丹样品而已。可是适才那名栖绵族人,很明显是受到绿绒的侵蚀,已然变成了妖邪,怎不令人心惊?这说明绿绒已经流失出道祖崖,而且极有可能和丹泰常遇刺一事有关,若真是这样,那么将比先前估计的形势更加严峻! 真阅上人正自沉思,便见前方树林一阵骚动,心念一转登时凝神戒备。就见数十个黑影渐渐从雾气中显现出来,一个个伏在青檀木的树干上,虽然一时还看不清这些黑影的模样,但也能感觉到他们那满含戾气的凶狠目光。 “既然来了,为何不出来?”真阅上人放出神识,探查到四周至少有二三十个黑影,从他们的体态来看,应是栖绵族人无疑。所料不差的话,这些黑影极有可能都中了绿绒的毒害。 这时,先前逃走的那个栖绵族人,从一侧的树干中冒出头来,阴森一笑,回头嘀嘀咕咕说了几句,所有的黑影猛地扑了过来。真阅上人面色凛然,当即跃到半空捏出几个法诀,而后伸指一戳,法诀陡然变大缓缓飞出,跟着变成数十个巴掌大的灵诀,迎向那些黑影。 那些黑影虽则人数众多,但毕竟不能和堂堂的丹鼎门高手相比,好几个人躲闪不及被灵诀覆到身上,几声惨叫摔落到地上。一旦中了绿绒,无论你有多深的修为,都会变得丧心病狂,而且悍不畏死极具攻击性。真阅上人深知这一点,所以出手毫不留情,直接用灵光法术震碎来敌的灵胎。只是这些栖绵族人反应奇快,一件势头不妙,纷纷躲进草木之中,藉由茂盛的林木步步逼近。 只要周遭有茂盛的林木,对栖绵族人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,足以爆发出超强的实力。当年诡门盛极一时,麾下高手如云,出动了数百位修真者意图毁掉栖绵城,结果却在岭南绿海的丛林之中遭到惨败。经此一役,世人对栖绵族不禁另眼相看,没人敢再轻视这些树人的实力。 真阅上人以前没怎么和栖绵族人交过手,适才那一下出手,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击杀一半的敌人,结果却大为失算。便在此时,从地上突然冒出一株大树,直冲浮在半空的真阅上人。那株大树窜起来的速度极快,尚有十余丈的距离,所有的树枝藤蔓向上暴涨,如同大网一般卷了过来。真阅上人低头一看,那株青檀木的树冠已然绽开,就像一张大嘴贪婪地张开,里面一排排尖刺不断吞缩。 “栖绵族果然厉害,竟能将草木化作怪兽,不愧是元木神树所生!”真阅上人暗赞一声,一跺脚反而朝下俯冲,在枝条倒卷过来之前,一粒金丹弹进树冠之中,跟着灵力喷涌而出,暴喝一声:“开!”那株青檀木瞬间炸开,木屑纷飞之下,四五条黑影惨叫着给炸得粉碎。 正在这当口,四周的情形又是一变,十余株青檀木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,将所有的去路全部封死。真阅上人冷哼一声,一扬手十余枚金丹再次激射而出,从发间取下一根发簪,虚虚这么一划,一圈灵光散射出去。坚硬如铁的青檀木再次爆裂,十余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,与此同时,一截断裂的树枝被震到了他身前。 PS:后天回家,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,牛年大吉! 另外,春节期间的更新章节,节后一并补上,前面的内容还没修订完,现在第六卷的内容也还有很多小问题,还是等节后给大家一个精心修订后的《九界》。最后,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注! 第二八九章 中计 第二**章中计 那截树枝来势奇快无比,转瞬就到了眼前,真阅上人手拈发簪轻轻一点,一道灵光激射而出,树枝登时炸开。木屑纷飞中,就见一个黑影凭空闪现,来势竟是不受灵光所阻,挟着一点寒光笔直刺来。真阅上人面色凝重,手中发簪爆发出夺目的光华迎了上去,将那点点寒光完全淹没。 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那道黑影倒飞出去,在空中划了好大的一个圈子才折返回来,轻飘飘地站在半空。此时的情形又是一变! 适才这一下交手,真阅上人稳稳占了上风,只是他不能长久漂浮在空中,受到反震之力身子一沉,直直坠了下去。还没落地,四周的青檀木就纷纷围了上来,从树干中不时可以看见栖绵族人穿行的身影。情势虽然危急,却难不倒他,怎么说堂堂的真阅上人,也是丹鼎门有数的高手。当即双手环抱,整个身子拱起形同一个炉鼎,一时间周身灵光大盛,双脚微微分开虚空一跺,一股浑厚的灵力荡了开来。 这一下才真正显示出丹鼎门法术的威力!也没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威,仿佛只是一阵和风吹过,围过来的青檀木全部停止了动作呆立原地。而那几个残余的栖绵族人,居然被生生从树干中给震了出来,个个眼神呆滞口吐鲜血,显见是活不成了。 “千灵族法术果然不同凡响,不知阁下是丹鼎门中哪位高人?”那黑影原以为暗施偷袭是十拿九稳的事,没想到敌人如此厉害,竟然在这等困境下犹能转危为安,不禁暗暗点头。 “无论我是谁,今天都不会放过你!”真阅上人一眼就看出,此人神智清醒并未受到绿绒的侵蚀,当下森然道:“你一个天翔阁的修真者,竟然在星河屿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,背后究竟是谁在给你撑腰?” 悬空岛和星河屿的防范一向严密,可是玉丝林发生的这场变故,显然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。眼前此人身为御风族人,所作所为能够做到如此隐秘,要是没有自己人充当内应给予庇护,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。况且,绿绒乃是丹鼎门一等一的机密,却被人偷偷拿了出来炼制药人,只能说明道祖崖上的内奸地位很高。想到这里,真阅上人不由得不寒而栗,隐隐觉得千灵族的大乱也许为期不远,更加想要将此人擒下。 那黑影显然察觉到了真阅上人的杀意,也懒得多说,冷笑道:“你若是此刻归降,还能留你一命,若是不自量力还想反抗,就只有死路一条!” “嘿嘿,就凭你?”真阅上人心中十分清楚,此人的修为虽然不错,却还不是自己的对手,当即腾空而起朝那人攻去。这一下的目的是想生擒此人,出手之际自然留了几分余地。不过御风族人的身法出了名的飘忽不定,为了防止对方逃脱,这“灵光夕照”的法术一经施展出来,立刻将那人身遭方圆十几丈全部笼罩在内。 那黑影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招,鱼鳍一扇急速后退。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真阅上人的修为,低估了“灵光夕照”的威力,一被灵光锁定身法登时迟滞凝重,心中虽大叫不妙,周身却懒洋洋地没半分力气。御风族人既然是天生的杀手,心志之坚的确不凡,猛地一咬舌尖发出一声尖啸。 真阅上人顿知不妙,将那枚发簪往半空一抛,全力朝那黑影冲去。那人明知不敌,却还能侃侃而谈,并且语出威胁之话,若不是虚张声势就是有所凭仗。这一声尖啸又急又快,多半是邀集同伴前来,故而应当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人,而后离开此地越快越好。 便在此时,从四周涌来几道杀气,夹杂在剑芒当中,隐隐然将祭出的灵光都给撕裂开来。这几道剑芒并没有直接刺向真阅上人,而是拦在前行的方向上,恰好将那黑影护住。如果不停,必然会被剑芒刺中,可是近在咫尺却就此放弃,未免心有不甘。事关千灵族和丹鼎门的生死存亡,真阅上人心中的狠劲彻底激发出来,就像当日出海击杀千须蜃时一样,胸中充满战意,大喝一声硬冲了过去。 剑芒未至,杀气已然逼来。浮在半空的发簪陡然变大,带着一抹炫目的光华飞了过来,与那几道剑芒碰撞在一起。这次与之前不同,灵光剑芒击在一起爆出一声巨响,发簪啪地一下碎裂开来,光华随之大亮而后瞬间消失,四周立刻恢复到黑暗之中。从一开始交手,真阅上人祭出的灵光就将场中照的大亮,此刻则完全消寂,只余几枚月萤石的淡淡蓝光。 “阁下好浑厚的修为,我们四个人同时出手都没能拦住你,佩服之至!”从虚空中闪出四个身影,赫然全是御风族人。当先一个人一抖手中的长剑,剑身“嗡”地发出一阵颤鸣,而后缓缓抬剑遥指真阅上人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可惜,你还是没能躲过我的穿心一剑,灵胎已伤,支撑不了多久了。念你修为不弱,我们正是招揽人才之际,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师弟,束手就擒吧!” “要我投降?”真阅上人忍不住哈哈大笑,咳出一口鲜血悠悠说道:“也可以!只要你们告诉我,丹鼎门中都有哪些人,在我之前就同你们沆瀣一气,我就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 “阁下说笑了!”那名御风族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淡淡答道:“丹鼎门中有许多高人已经归顺我们尊主,只要你诚心归降,以阁下的修为自会得到重用。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么,日后自然会知晓的,现在恕我不便多言。” “既然你没有诚意,我只好回头问他了。”真阅上人说着,将抓在手中的那个御风族人晃了晃,跟着笑道:“诸位远来是客,却在玉丝林喧宾夺主,我只好先行告退了!”说完,挟着俘虏破空而去。 那四人也不慌乱,竟似胸有成竹一般,跟在真阅上人身后追了下来。果不其然,走了没多远,几株青檀木再度拦住去路。漫天的藤蔓飞舞,虽说不能伤到真阅上人,却足以延缓行踪,堪堪摆脱栖绵族药人的骚扰,那四人已经追了上来,分四面将他团团围住。 这次真阅上人不再答话,屈指弹出一粒金丹,隐含风雷之势直奔当先那人而去。那人识得厉害,不敢硬撼闪身退到一旁,一柄剑甩手飞出使出了御剑之术。这御剑术是御风族天翔阁的绝学之一,修到极致据说可以远隔千里取人性命,端的是厉害无比。见到同伴使出御剑术,其余三人同时吟唱,将手中长剑祭出,四柄剑交织在一起剑意大盛。 这四人能使出这等绝学,天翔阁显然脱离不了关系。真阅上人心不住地往下沉,实在想不明白,御风族怎么会对千灵族下手,难道说悬空岛、星河屿数百年来的安宁,就要被打破了么?若是单打独斗,这四人都不是他对手,可是四人联手,又都使出御剑术,加之受伤在前,应付起来可就有点吃力了。到了这时,真阅上人不敢再托大,一扬手一束灵光朝天上激射而出。 “玉丝林四周有重重禁制,好进不好出,你想要找帮手不过是白费心机!”那名领头的御风族修真者眼光十分毒辣,一眼就看出了真阅上人的心思,索性直言相告,彻底绝了对方的后路。继而冷笑道:“我看你还能撑多久!” 四柄剑在四人的操控下,如同四条毒蛇轮番偷袭,令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,此时比之先前那一击更加凶险。真阅上人对那人的嘲笑充耳不闻,只凝神应对,他相信过不了多久,真珑上人见不到自己回转,一定会前来接应。双方都仿佛是有恃无恐,场面一时进入到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。 四人驱剑围住真阅上人,虽则杀气极盛,一时半刻却也奈何不了对方。况且对方手上还有一名同伴,所谓投鼠忌器,倒也不敢过分相逼。四人配合多年,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有了默契,只要对方逃不掉就这么耗着,直到他精疲力竭为止。而真阅上人也没有逃跑的意思,他通过适才的试探、交手,隐隐觉得御风族在此并没有多少人手,于是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。只要真珑上人能及时赶到,凭自己师兄弟二人,当可与这四人一战。照他的想法,最好能尽快解决玉丝林的隐患,否则,那些中了绿绒之毒的栖绵族药人,万一失控跑到别处,会惹出多大的乱子可想而知。 既是平衡,总有被打破的时候。正在双方都有些不耐之时,一人从天而降,怒喝声中一道灵光击在一柄飞剑之上,将那四人的剑阵砸出了一分破绽。真阅上人见状大喜,趁着那四人分神之际,腾出手来连续弹出四粒金丹,分别攻向敌人。那四人手忙脚乱之下,剑阵瞬间土崩瓦解,当下齐齐低喝一声收回长剑退到一处,冷冷地看着来人。 来人一头蓝发,显见年岁已大,正是真珑上人! “二师兄,你终于来了!”真阅上人跃到真珑上人身边,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:“这些御风族修真者心怀不轨,在星河屿居然做出人神共愤的恶行,今日定要将他们拿下!二师兄,咱们并肩作战!” “好!”真珑上人点了点头,随即看了真阅上人一眼,皱眉道:“师弟,你受伤了?伤得如何?” “不碍事!”真阅上人并不曾注意到师兄的神色有些不对劲,只是盯着那四人不放,低声道:“设法把他们分开,咱们一人对付两个,应该不成问题!” “你们商量好了么?”那名御风族修真者面色阴沉,突然高声问道:“商量好了就动手罢!” “杀!”真阅上人刚喊出一个字,正待上前,突然觉得眼前泛起绚丽的流光,一时间胸中的战意全部消散一空。大骇之下回头看去,只见真珑上人略显愧疚地伸出一指,轻轻地点向自己的额头! “二师兄,原来是你!”此时,真阅上人全然明白了,所谓的月空盈一行向西而来的消息,其实是为了骗自己进玉丝林。再联想到昨夜的一席话,胸中的疑问完全解开,趁着神智还算清醒,厉声问道:“所有的一切,都是丹意师弟暗中操控,对不对?” 第二九零章 棋子 第二九零章棋子 真珑上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只是叹了口气,手指轻轻一拂,随即将瘫软下去的真阅上人揽在怀里。跟着伸指一弹,将先前被擒的那名御风族修真者身上的禁制解开,转头轻声说道:“诸位,今日一过,我的身份必然会暴露。想来要不了几天,我那些师兄弟就会沿路追查下来,玉丝林的秘密估计也守不住了,各位还是早做打算吧!” “天尊命我等在此经营了数年,多少还是有些应急的手段,况且还有觅踪岛可以固守,只要你们丹鼎门不是大举来攻,应无大碍。倒是此人,”那名领头的御风族修真者指了指真阅上人,皱眉道:“你打算怎么处置?” “我们毕竟师兄弟一场,而且他又是我族中难得的人才,所以——”真珑上人看了看昏死过去的真阅上人,又自叹了口气,低声说道:“所以我打算把他暂时安置在一个妥当的地方,等天尊大功告成以后,再慢慢说服他。” “这样的话太冒险了,我看还是将他留下来,交给我们兄弟看管来的稳妥!”那人脸上一直挂着微笑,言谈间却步步紧逼,似乎对真阅上人颇为忌惮。 “哼!”真珑上人一声冷哼,沉声恼道:“我们千灵族的事,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操心!莫要忘了,这里是玉丝林,还是我们千灵族的地方!” 话说得很重,那人却并不着恼,当下微微一笑淡淡说道:“我哪里敢管上人的事,只是好心提醒罢了,上人如果觉得妥帖,尽可以把此人带走。” 真珑上人默不作声,只是静静地看了那人一眼,而后带着真阅上人飘然而去。 先前败在真阅上人手下的那名御风族人大为不忿,恨恨说道:“师哥,天尊曾吩咐,无论是谁,只要发现药人的存在,就一定不能放任其离开。难道说,这么让他们走了么?” “不让他们走还能怎样?”领头那人缓缓摇头道:“真珑上人身份特殊,与天尊位列同门,几年来做了不少事情,算不得外人。” “真珑上人是自己人,先前动手的那个丹鼎门修真者可不是!” “莫非我们还要和真珑上人动手不成?”那人看了师弟一眼,顿了一顿沉吟道:“我们不过是客居此地的外人,终究还是不便插手千灵族的内部事务,就算此事泄露出去,天尊也怪不到我们头上。”众人听后纷纷点头,此事确是棘手,也只有如此了。 “师哥,我一直有个疑问,”另一人转而问道:“天尊身为千灵族人,为何要我们在星河屿炼制药人?难道就不怕药人失控,祸及族人么?” “这个我也不清楚,不敢妄加揣测。只是上次,”说到这里,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,而后低声道:“上次天尊驾临觅踪岛,我曾无意间听到羽先生和他的谈话,好像隐隐涉及‘万仙大阵’四个字。” “什么?”其余几人同时惊呼,而后纷纷噤声,个个神情激动,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颤抖:“莫非千灵族有万仙大阵的消息,又或者万仙大阵重现世间?”万仙大阵在修真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,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苦苦搜寻,希望能从中获取各种各样的好处。只可惜阵眼飘渺难寻,从无一人得见,于是渐渐变成了玄妙无比的传说。此时,众人想到天尊通天的手段,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信心,眼神中均流露出一股热切。 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!”那领头之人摇了摇头,继而神情一懔,厉声嘱咐道:“这是何等大事,岂是我们所能打探?以后不得再提及半字,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,不用我说了吧?” 这是忠告也是警告,众人想起那些掳来的栖绵族人,在服下绿绒后的惨状,人人不寒而栗。于是齐齐躬身答道:“是!” “大家只要记住一点,”那领头之人满意地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我们是奉宗主之命前来,无论做什么都只需听从天尊差遣,只要差事做得好,咱们天翔阁到时肯定能分上一杯羹。那时,曲堰谷的威胁就会完全被消除,九重门也可以得到彻底的安宁!” 此话一出,众人脸上皆露出一派向往之色。人人均想,此次若能成功,必然会成为族中的英雄,足以留名史册,登时热血上涌齐声应道:“师兄放心,我等一定尽心尽力,不负宗主所托,不负族人所望!” 看着几名师弟指挥药人清理现场,那领头的御风族修真者却陷入到沉思当中。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给同伴信心,至于究竟能不能达到期望的效果,他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成算。万仙大阵何等精妙,加上仙界之后布置的重重禁制,即便是当年的原界帝君、诡鹏等人,也探查不出阵眼的方位,何况今人?退一步讲,就算找到阵眼所在,只怕要进去也绝非易事,更别说收取仙器了。 想到这里,那人不禁暗暗叹了口气!自从天历九三七年,自己受宗主沙漫天派遣,带着几名师弟悄然赶到星河屿,摇身变成了天尊的手下,继而受命看管、掌控药人。粗粗算来,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的时间。这六年里,每天看着异族之人被绿绒毒害,心里总是没来由地感到阵阵不安和心寒。 御风族人虽是天生的杀手,但并不代表他们漠视人命,这般行径实在与屠戮没有什么区别,即便是魔界恐怕也不过如此。天翔阁怎么说也是九大修真门派之一,似这般草菅人命,看在眼中自然难以接受,甚至还会生出极大的反感。只是临行前沙漫天一再叮嘱,这才一直撑了下来。 所幸,丹鼎门终于出现内乱,星河屿和悬空岛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,大乱应该为期不远了。一旦乱起,玉丝林的秘密必然会被人发觉,到时就不用再每天对着发狂的药人,心里也会好过一些。正是有了这个心思,那人才会拿真珑上人作为借口,违背天尊的命令。只是,玉丝林的秘密,倒底何时才能被人发现呢? 此次来星河屿,都是真珑上人的心腹弟子。大家对于真阅师叔的昏迷了然于胸,心知筹划多时的计划已经发动,心头均掠过几分兴奋,当下默默地跟着师父一路疾行南下。倒是真珑上人本人,心情很有些复杂,总觉得目前的局势离当初设想,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偏差。 真阅上人昏迷前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,幕后之人的确是丹意——眼下贵为重始宗大天师、位高权重的丹意! 丹意在真珑上人这一辈中,原是一名不大起眼的师兄弟,既没有过人的天赋,也没有超常的修为,只是上三房中很平常的一个人。若说此人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,也就是喜欢夜观星象、卜噬问卦而已。这些都是不等大雅之堂的小道,一向为修真界所轻视,而丹意独钟于此,在丹鼎门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。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者,却在十几年中风生水起,一跃而成为修真界乃至厚土界中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,不能不说是个奇迹。 丹意的变化,细细算来应该是在十几年前。当时他曾卜了一卦,而后对谁也没说不辞而别,一去就是好几年,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,等到再次出现时已经成了海邀黎身边的红人。起初丹泰常还很高兴,认为在重始宗有一个地位超然的师弟,对于千灵族和丹鼎门来说,都是很不错的一件事。可是没过多久,这种惊喜便被恼怒取代。 不知是否是因为地位的提升,丹意性情大变,在脱离丹鼎门之后,仍对门内事务指手画脚,而且转而拉拢下三房的弟子,暗中处处与丹泰常作对。这在丹泰常当然是不能忍受的,于是两人之间越来越紧张,近来几乎势同水火。再有一点,丹意与族内大祭司月空盈私交极好,关系亲昵形同恋人,所以才有了月空盈极力推荐丹几道接掌掌教一事。 天历九三二年,海邀黎大会修真界于牧野原,其间真珑上人作为丹鼎门使者之一,与丹意再次相逢。也正是这次,两人的来往比以前密切了许多。随后的两三年里,丹意反复向他陈说,千灵族已到了极其危险的关头,若还是这般浑浑噩噩,迟早会像玄元宗、天机门一样衰亡。对于这番话,真珑上人起初认为是危言耸听,可随着天下越来越乱,渐渐地认可了丹意的某些说法。随后,丹意接连使出几个手段,终于将他收归麾下,成为丹鼎门内一颗隐藏极深的棋子。 照丹意的说法,要想避免千灵族也遭到人族那样的厄运,办法只有一个,就是顺应大势归顺重始宗。当然,这种归顺并非像上善楼、天翔阁那样,近乎沦为重始宗的附属,而是给丹鼎门保留了几分颜面。可是,这一说在丹泰常那里根本行不通,反而引起了丹鼎门内部的不和,为了大局着想,就只有设法迫使他让出掌教一职。没想到丹泰常手腕也不弱,这几年当中通过扶持北州国,将悬空岛彻底掌握在手中,进而借攻打天机峰之机,笼络了相当多的高手,地位反而更加稳固。 真珑上人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出现内斗,可是面对愈发险恶的局势,终于下定决心听从丹意的安排——将丹泰常除掉。至于如何下手,以及下手以后应该如何稳住大局,丹意曾有一个详尽的计划,而真珑上人心中有愧也没过问。果不其然,时隔半年多以后,丹泰常遭人暗算就此丧命,只是后来的发展似乎脱离了原先的计划。 首先,丹意和真珑上人都十分信赖且推崇的丹几道,压根就对掌教一职没什么兴趣,几次三番婉言回绝。再下来,丹泰常死后,以智宇真人为首的上三房势力,仍旧掌握着道祖崖大多数权柄。至于归顺重始宗一事,并没有如丹意先前所说的那样,出现任何转机,反而对外界的防范戒备更加严密。而至关重要的一点,此事引得像真阅上人这种近乎中立的同门,也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,这完全是始料未及的变化。 真珑上人本就是中人之资,应变能力较弱。昨夜一席深谈,除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了疑惑,对真阅上人欲以铁血手段统一千灵族的念头,同样生出了几分畏惧和担忧。犹豫再三之下,才做出了将真阅上人暂且禁制的决定,这才有了玉丝林一行。其实他很清楚,月空盈一行早已回到银汉宫。 左思右想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,真珑上人不禁大感头疼,惟有寄希望于银汉宫,希望月空盈到时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。可惜他并不知道,从一开始,他就成了丹意手中的棋子,任其摆布。” 第二九一章 巧言 第二九一章巧言 真珑上人由于心怀愧疚,故而尽力避开族人聚居之所,不走大路尽捡偏僻的小路而行。同时,也想早些弄清楚丹意接下来的举措,一路上风餐露宿,终于在正月二十三这天赶到了银汉宫。可是到了银汉宫才发现扑了个空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早在十多天前,就再度启程,去了星河屿最南端的巨灵岛。 在星河屿大大小小上百个岛屿之中,巨灵岛在千灵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很是超然,因为自九界坍塌以来,历任大祭司都是从这里挑选出来的。平日里,尽管有专人看护打扫,整个岛屿基本上都属于闲置。而历任大祭司也多是在酷暑难耐时,才会回到这里,在鸣佩楼小住一段时间,避暑散心。此时冬天都还没完,月空盈在这个时候不守在银汉宫,而去了千里之外的巨灵岛,其中值得探究的东西就很多了。 “她倒底想要做什么呢?”真珑上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,优柔寡断的性格暴露无遗,思量再三才决定先去斜梁洞,而此时已是二月初一了。就是这看似不大起眼的几天耽搁,直接引发了严重的后果,差点将整个星河屿都卷了进来。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变化,是因为丹几道和高庸涵的缘故。 从叶厚襄那里了解到高庸涵的情况,随后又得知真珑上人有可能是叛徒,丹几道当即向灵殊等人请命先行一步。由于对整件事别有所思,加上有顺路寻察高庸涵的念头,故而不愿和同门一道,以免到时为难。另外,他也想看看,与他一样被誉为同辈中佼佼的真阅上人,究竟能不能化险为夷。 丹几道出发的时候,比真阅上人一行晚了差不多十天。他是孤身上路,兼且修为不弱,等赶到霜桥月馆时,真珑上人等人离开玉丝林不过三天。也就是说,他一路狂奔,将十天的差距生生追成了五天,灵力消耗可想而知。于是,趁着调息的当口,顺便询问了一下驻守在此的门下弟子,却没想到由此得知了审香妍的下落。 审香妍是智薇散人的爱徒,也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名头最响亮的弟子之一,丹几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。连声追问之下,得知审香妍曾在霜桥月馆露面,同行的还有一名千灵族男子,两人在此盘桓了数日,于两天前才离开。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,丹几道不禁有些难以取舍,于是将眼前纷繁复杂的头绪,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。他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,对于厚土界这些来来发生的大事,耳闻目睹的也自不少。 高庸涵近几年声名鹊起,作为修真界的一个异数自然为人关注,关于他的出身来历以及所作所为,各种各样的传言甚嚣尘上。尤其是一年多以前,他的死讯震动了整个厚土界,就连道祖崖和北州国都曾派人吊唁。后来,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得以起死回生,但是审香妍对高庸涵的那份情意,却是一目了然。以此之故,当时丹鼎门内有好几个男弟子,还为此沉沦了一段时间。 以高、审二人之间的感情,再联系到丹泰常遇害之后,智薇散人以及审香妍的种种言行,丹几道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——审香妍定然知道高庸涵的下落!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千灵族男子,究竟是何身份,是不是高庸涵变化而来,也难说得很。有了这个判断,丹几道很快便做出决断。真阅上人前往银汉宫,暗中调查月空盈一事,尽管极有可能会遭遇不测,但是不应有性命之虞。与丹泰常遇刺一事相比,孰轻孰重自不必多说,找到审香妍,并进而找出高庸涵才是最紧要的。 拿定主意后,丹几道问明审香妍的去向,当即折而向北,朝北州国的方向追了下来。凭借地利、人和,费了好大一番周折,果然在天阶滩以北一百二十里的一处山谷中,找到了审香妍。令他没想到的是,审香妍居然是独自一人,传言的那个千灵族男子却了无踪影。 甫一见到丹几道,审香妍心中大惊,幸亏她已不像当初那般毫无心机,当下甜甜一笑盈盈下拜:“师叔,弟子审香妍拜见!” “你不是和你师父去银汉宫了么,为何又转回悬空岛?”丹几道暗暗探察了一下四周,似乎并没有高手潜伏的迹象,不禁微微皱眉,一时间眼中精光大盛。 “我临时有点私事,想去北州国找我三哥。”审香妍口中的三哥,是审良棋的远房侄儿,名叫审原村。当初浮云巅失守,兵荒马乱中审原村与家人失散,后辗转来到悬空岛。由于本身是审家的子弟,兼且多才多艺,因而得到叶厚襄的赏识,被任命为北州国侍中。审香妍在道祖崖学艺时,偶尔会下山探望这位堂兄,此时在丹几道颇为严厉的目光逼迫下,下意识地找了这么一个借口。 “原来是这么回事!”丹几道故意点了点头,看到审香妍也似暗暗松了口气,心知她是信口胡诌,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:“那我问你,为什么放着大路不走,却偏偏捡这些山路?”天阶滩和北州国之间有好几条大路,十分便利,而此处山谷则崎岖难行,很多地方常人根本无法通行。从这一点来说,确是不合常理。 一听丹几道这么问,审香妍就知道师叔起了疑心,心思急转之下倒想出了一个说法,略含愧疚,又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:“自从掌教师伯遇难之后,北州国的地位愈加尴尬,在这个时候我如果大模大样去望云都,岂不给我师父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非议?所以弟子才出此下策,尽量不惹人注意。” “哈哈哈,果然是伶牙俐齿能言善道,难怪上上下下都对你宠爱有加!”丹几道忍不住放声大笑。审香妍从一开始,就说是因为私事而去望云都,这个说法登时堵住了丹几道的追问。堂堂的修真高手前辈高人,总不能厚颜问一个后辈女孩子,究竟有何私事不是?接着再抛出顾及师门这个理由,倒令人不好发难了。 丹几道是何等样人,岂能被审香妍的几句话难倒?笑声渐毕,朗声说道:“即使如此,师叔便陪你走一趟,正好我也要去望云都。” “那可真是好极了,谁不知道师叔是咱们丹鼎门里数一数二的高人,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多请教呢!”审香妍话说得很乖巧,心里却暗暗叫苦,想着应该怎么样才能摆脱丹几道,不然高庸涵回来可就麻烦了。心里琢磨着对策,嘴上也没闲着,随口问道:“师叔,你去望云都做什么?” “还不是为了掌教师兄遇刺一事?”丹几道不光修为高深,多年的游历于人情世故也极其老到,做起事来手段高明令人防不胜防,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逼出叶厚襄的实话。当下看了审香妍一眼,随口就设下了一个圈套:“经过连日来的追查,总算有了点眉目。” “查出谁是真凶了么?”审香妍闻言心中一紧,接口问道。 等的就是这句话,丹几道有意做作,长叹一口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,沉声说道:“想不到掌教师兄一心扶持北州国,却引来了天机门的报复,不惜派人行刺,真正叫人心寒!” “天机门”三个字一出,审香妍愈发紧张,自然而然地联系到高庸涵身上,追问道:“怎么会是天机门的人?师叔,你们没有弄错吧?” “这件事何等重大,怎么可能弄错?凶手便是——”丹几道静静地看着审香妍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有人族双杰之称的高庸涵!” “啊?”审香妍究竟经验尚浅,陡闻高庸涵的名字大惊失色。她所设的那间药铺,看看那掌柜可有什么消息。自从上次与那掌柜分手之后,算起来已经过了一月有余,而丝毫没有感受到灵符的波动,不免有些心急。现在这个局面,十二叠鼓楼自然是可以作为凭仗的最好选择。包括紫袖、烈九烽等人的行踪,还有追查暗算丹泰常的真凶,都得靠安插在本地的耳目打探。 只是,此行能够如愿么? PS:这章是补春节期间欠的那一章 第二九二章 迫战 第二九二章迫战 路上还有些忐忑不安,等到了望云都一看,高庸涵至少放了一半的心下来。从百姓到北州国各官署官吏,并没有什么异常,这就说明叶厚襄等人至多是滞留在道祖崖,暂无性命之忧。果然,就在当天下午两骑快马飞奔入城,然后由礼部牵头准备迎接皇帝归来,这下才真正松了口气。不过高庸涵不打算与叶厚襄见面,实是怕再连累到这个善良而单纯的年轻人。 药铺依旧,可那个掌柜却没有半点消息,店里的伙计也是一问三不知,倒让人有些放心不下。无奈之下又到其他两个暗桩据点转了转,仍和年前一样大门紧闭,看来上次冰沐原与苦行者间的一战,对十二叠鼓楼来说同样是元气大伤。 之前发生在冰沐原的那场大战,没过多久就传开了,说法有很多种,其中一个最接近真相。传言说十二叠鼓楼和苦行者之间,由于积怨太深而大打出手,起因则是因为苦行者掌控的冰精,得罪了十二叠鼓楼的一位大人物,这才导致了横水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修真界大战。而丹鼎门以近邻之故,原本就在冰沐原凛风岗安排了弟子,故而对于出现的异变反应最快,了解的也最为详细,甚至连烈九烽和水涟漪的名字都打听出来了。也正是因为这场大战,道祖崖在丹泰常遇刺一事上,才没有怀疑到十二叠鼓楼的身上。 正是通过审香妍的转述,高庸涵才对冰沐原一战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,得知暗中对付自己的,居然是底蕴深厚的苦行者,不由得更加担心紫袖、风如斗和烈九烽等人。有了这份挂念,对于药铺掌柜的渺无音讯自然倍感失望,同时又不免担心事情有变,不禁感到些许彷徨,也算是十分难得。 在望云都待了两天,才发觉审香妍并没有如期而至,在忧虑中等到第三天还没消息,终于意识到事情又起了波澜。临别前两人曾说好了,高庸涵先行一步,审香妍随后就到。就算两人的脚程有快慢之分,也不至于三天还没见到人影。于是,高庸涵不敢再逗留,径直按照原路往回走。不出所料,就在离两人分手不远的山谷中,察觉到几丝高手的气息。 审香妍曾对他说过,如果没能按期到达望云都,也不用回头寻找自己,身为丹鼎门弟子,在悬空岛是不会遭遇什么不测的。在这等待的两天时间里,她一直都暗暗祈祷,高庸涵千万不要现身,可是内心中却又隐隐渴望能看到他的身影。就在矛盾、焦虑甚至有些恍惚之中,忽然看到丹几道长身而立,双目如电一般射向北方,就知道高庸涵终究还是回来找自己了。一时间芳心大乱,即有些埋怨又有些高兴,望向山谷入口处的眼光都痴了! 丹几道细细审视着目前的这个人族男子,不由得暗暗点头。从高庸涵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起,他就悄然放出神识,探察来人的修为。可是一旦触及到对方身前一丈,便再也进不得半分,心中暗想,此人果然有能与掌教师兄相抗衡。丹几道对高庸涵并无敌意,这一下只是试探而已,有了答案当即收回神识,站在原地静候。 走到近前,高庸涵只淡淡看了丹几道一眼,随即望向审香妍,目光中充满了关切。审香妍心中一甜微微摇头,示意自己一切安好,高庸涵这才向丹几道颌首致意:“不知阁下是丹鼎门中哪位前辈,如何称呼?” “我叫丹几道,你就是世称‘东陵府双杰’之一的高庸涵?” “原来是丹真人,失敬,失敬!”高庸涵心中不免微微一惊。叶厚襄曾经对他言及,丹几道是丹泰常的小师弟,最为上任宗主所看重,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,情形当真是不妙得很。尽管知道此人来者不善,但是礼不可废,当下作了一揖,很沉着地答道:“天机门弟子高庸涵,拜见真人!” 丹几道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,上下足足打量了好几遍,这才悠然问道:“我问你,去年十二月初一你在哪里?” 照丹几道最初的打算,原本是想使些手段,逼得高庸涵就范,老老实实交代清楚。可是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,高庸涵却神情自若,没有半点慌乱。丹几道在丹鼎门中绝对可以算作顶尖高手,自信在揉合了灵光的逼视下,极少有人能逃过自己的法眼,毕竟做贼心虚这句话不是空口白说的。故而有了一个认识,高庸涵若非是大智大勇、真诚不亏之人,便是大奸大恶、极擅作伪之徒。对付这两种人,拐弯抹角自然就失去意义了。 “在道祖崖!”问得如此率直,倒有些出乎高庸涵的预料,不过从丹几道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敌意,所以答的也很痛快,不曾有丝毫迟疑。 “我再问你,当天你可曾偷偷潜上七重天,在阆苑洞天与我掌教师兄交手?” 说的是“交手”二字,而并非暗算、偷袭之类的字眼,高庸涵长长舒了口气,点头道:“我是受人诱骗,方才为人所乘。”而后将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,算上在星河屿塔树镇说给月空盈和智薇散人的那次,这已是第二次述说了。 “既然是被人陷害,为何要逃?”听完了高庸涵的描述,丹几道终于确定,自己当日的推测没错,出手的果然另有其人。只是仍有疑问,继而问道:“要是不逃,向大家把话说清楚,岂不少了很多麻烦?你这一逃,岂不正中了别人的奸计?” “要是不走,恐怕还轮不到我开口,就被丹鼎门的师长打得魂飞魄散了吧。”逃和走,一字之差,意思却大不相同。 “不会的!”丹几道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这么大的事,一众师兄弟岂能为了泄愤不顾大局?莫说他们要杀你,单只智空师兄就不会答允。”说到这里,他也意识到此话实在有些牵强,声音不禁越来越低。 “我当时没有留下来,就是为了留着有用之身,以便查明真相。一方面给丹鼎门一个交代,给丹宗主一个交代,一方面也还自己一个清白。” “你说的不错!只是这一走,后患无穷啊!”丹几道点了点头,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:“你现下身处嫌疑之地,为了我丹鼎门的大业,为了我掌教师兄的冤屈,也为了你和天机门的前途,我要你跟我回道祖崖说个明白!” “师叔,不可!”一直默不做声的审香妍失声喊道:“高大哥所言都是事实,你不也相信他没有刺杀掌教师伯么?如果回道祖崖,以智宇师叔的性情手段,就算不杀高大哥,肯定也不会轻易罢手。师叔?”说到最后,急得都快哭了。 “你放心,我会一直陪着高庸涵,护着他的安全。一旦事情说明白之后,我亲自送他下山!”丹几道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,没有半分犹豫,“如若有人想要对付他,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!” “真人如此信赖和厚爱高某,晚辈感激不尽!”丹几道最后的这一句,等于是拿性命作担保,高庸涵感动之余却另有一番说法:“只是,高某还有许多未了之事,恕难从命!” “怎么?”丹几道双眉一抬,一自指缓声说道:“信不过我?” 语气不善,高庸涵仍是不卑不亢:“待晚辈了结了手中的几件大事,自然会亲上道祖崖,想诸位前辈说个明白。” “看来你是执意不肯跟我走了?” 高庸涵不再作答,缓缓摇了摇头。 丹几道忽然一笑,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几句:“这小子,倒和我年轻时的脾气有几分相似。”说完后目光飘向远方,不知想起了什么,过了片刻才续道:“说实话,你很对我的脾胃!不过这件事不是儿戏,由不得你不答应,如果你真的不愿意,说不得只好动手了!” 审香妍怎么都想不明白,刚才两人还心平气和,怎么一下子就说到动手上面了呢?正要开口,就见高庸涵冲自己一笑摆了摆手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待在一旁静观其变。 “真人,我日后一定会去道祖崖请罪,目下真的办不到。”审香妍不懂,高庸涵却能理解,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,设身处地一想自然就明白了,所以这话说得极其诚恳。 “既然这样,动手吧!”丹几道挥挥手示意审香妍躲到一边,而后笑道:“只要你能胜得了我,回道祖崖一事我再也不提,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 此话一出,审香妍终于明白,丹几道完全是基于他的身份以及所处的立场,不得不这么做。否则日后若是被同门知道,他曾与高庸涵碰面,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,岂不有徇私纵容之嫌?其实他内心中,早已认定高庸涵是遭人陷害,原属无辜。 由于审香妍的关系,高庸涵在丹几道面前自认晚辈,不敢率先出手。拔出临风剑手腕一阵急抖,在身前划出几道符篆,而后躬身施了一礼:“请真人赐教!” “这便是天机门的阵法么?”丹几道一眼就看出了内中的奥妙,也不出手阻拦,任凭高庸涵摆好阵势。此时他倒有心要称量称量,这个号称人族双杰、声名远扬,能与丹泰常一较高下的年轻人,究竟有多大的本事,“我倒要看看,天机门久负盛名的阵法,倒底有多厉害。小心了!”说完屈指连弹,几道灵光冲天而起,在空中盘旋交错,随后在咒语的催促下,犹如银河泻地一般朝高庸涵击去。 若有若无的法咒,带着奇异的节奏弥漫四周。审香妍突然想起师父曾经提及,丹鼎门中有一种法术,专门用来破除法阵、符篆,其势一发宛如天河直落,此时一见忍不住高呼道:“天河宁心咒!” 灵光刚刚触及法阵,高庸涵就察觉到有些不妙,只觉得先前所画的符篆,陡然间沉了下去。他的应变极快,加之听到审香妍的惊呼,就知道这几道灵光很有些门道,当即撤身急退,临风剑绽出一朵剑花。剑花中蕴含有灵胎至阳之力,将尾随而至的灵光震开。 “不错,不错!”高庸涵这么快就能察觉出,天河宁心咒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子,反过拉纯以灵胎阳火之力应对,丹几道目光中笑意更盛。 “再接我几招试试,醉花幽梦!”说着,身形一晃急冲上前。看似步履踉跄,实则步步暗含玄机,信手挥洒的灵光,也如同醉了一般懒洋洋地四下游走。 就在灵光的醉意当中,高庸涵也似醺醺欲醉,身法慢且不稳,就连眼睛都快闭上了。与此同时,丹几道却已逼进身前三尺之内,一探手,手上爆出夺目光华,便要索拿他的灵胎! 第二九三章 斗器 第二九三章斗器 丹鼎门的法术固然奇特,于无声无息之中使人丧失战意,令人有防不胜防之感,天机门和玄元宗也自不弱。天机门身为九大修真门派之一,延绵了数千年之久,底蕴深厚不必多说。玄元宗虽然不过才四百余年的历史,却以玄元道尊之故,隐隐凌驾与九大门派之上,盛名之下也不容小觑。 高庸涵身兼两派所长,加上三年来眼界开阔了不少,当此关头心知不妙,尽管身形凝滞,仍旧在千钧一发之际,大喝一声低头吐出一股灵力。灵力喷在身前一尺,褐纹犀甲随即显现,临星冕影感受到危险,化作一道乌光朝丹几道手掌击去。自从独笑翁将临星冕影融入护甲中,高庸涵便体会出了其中的种种妙用,故而加以炼制,成为了一道防身的利器。 临星冕影本就经九天聚雷大阵反复淬炼,又是精铸鬼工巨匠独笑翁的杰作,加上高庸涵自身对于雷电的体认,这一下全力出击非同小可。但见一点乌芒流星般击出,山谷内陡然大亮,一圈闪电瞬间绽放,闪电化作无数条银蛇将笼罩在四周的灵光击碎。 感受到临星冕影强大的气势,丹几道眉头紧皱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手腕一翻改抓为拈,屈指弹出正中乌芒。乌芒“哧”的一声朝天激射而去,但是其中所挟的闪电却趁虚而入,丹几道周身如同遭受雷击一般一阵剧晃,不由得被逼退三步。从指尖传来的酸麻,令他心中大为惊讶,没想到高庸涵的修为精深如斯! 这一下交手快逾闪电,两人一触即分,表面上似乎不分上下,其实高庸涵自己很清楚,适才能够脱险实属侥幸。丹几道的醉花幽梦可扰人耳目、惑人心神,即便是修真高手,在初次应对时,也难免会顾此失彼手忙脚乱。高庸涵起初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厉害,待到察觉不妙时几乎已无还手之力,要不是随机应变,借助临星冕影之力,只怕当场就会被擒。 “天机门炼制的法器好生厉害,果然是名不虚传!”丹几道一出手就是生平最得意的绝学醉花幽梦,原以为十拿九稳,却被对方在劣势下扳回局面,不禁对那道乌光赞叹不已。 “真人过奖了!”高庸涵一扬手,将临星冕影收回体内,定了一下心神朗声说道:“丹鼎门的法术高深莫测,高某受教了!”这句话确是真心话,以他目前的修为,仅仅一招竟然差一点失手,在之前除了面对杜若之外,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事情。今次一战,对于他日后的修行和对敌,可谓是获益良多。 “你不必谦虚!”丹几道摆了摆手,沉吟了片刻才缓声说道:“我原本不想硬来才使出醉花幽梦,是怕伤到你,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。再接我几招试试!”话音一落,丹几道不进反退,退出十余丈之后祭出了一具小鼎。 审香妍一见登时紧张起来,失声道:“高大哥小心,这是丹师叔多年下来炼制的法器。” 丹鼎门弟子大都擅于炼丹,而炼丹必然离不开炉鼎。要想炼制出真正符合自身需要的金丹,最关键的并非是那些天材地宝,而是炉鼎。所以,丹鼎门弟子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以后,都会在师长的指点下炼制自己的炉鼎,这个情形与其他门派炼制法器的道理相同,比如说天翔阁的修真者炼制飞剑。一旦炉鼎炼制成功,每使用一次便会和其主人的融合加深一分,随着主人的修为日渐精深,炉鼎所蕴含的威力自然是水涨船高。丹几道在丹鼎门内乃是顶尖高手,穷极一生炼制的炉鼎,妙用几何不问可知。 祭出小鼎之后,丹几道面容一整肃然而立,一道道法诀印在鼎身之上,口中念念有词。就其本意而言,他倒并没有非要擒下高庸涵不可的意思。只是临星冕影的出现,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,想要借此印证一下炼器上的几个体会。修真界一直有一个说法,无论是鸿铸天工还是精铸鬼工,均出自天机门下,故而炼器和阵法当以天机门为修真界的翘楚。 丹几道于炼器颇有心得,却一直苦无与人相互印证的机会,尤其是与天机门高手切磋的机会,为此一直引为憾事。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,自然不能错过。为了逼出高庸涵的真实实力,对审香妍的提醒也不加说明,反而做出一幅不罢休的样子。他的这个打算,高、审二人当然猜不透,只觉得他的态度前后转变的未免太大。 眼见那具小鼎越来越大,直直飞到头顶,头下脚上倒悬在半空。高庸涵不敢怠慢,大喝一声一道金光朝天击去,聚象金元**挥洒而出。随着修为和心境的不断提升,高庸涵于“地发杀机”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,除了在见解上仍有一定差距外,如今对聚象金元**的发挥,已与凤五当年不相上下了。不过凤五所学很杂,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精妙手段,若单论与人拼杀的实力,高庸涵尚有不足。 丹几道眼光犀利,自然清楚金光的威力,见状不免大吃一惊,暗自心想:“原来此人的聚象金元**,已经修习到‘地发杀机’的第三重境界,难怪可以和掌教师兄一争高下!倒是我小瞧他了!”到了此时,才真正收起小视之心,全神应对。 随着一阵低沉的咒语,那具鼎的鼎盖自行打开飞到一旁,从鼎内洒下一片柔和的蓝光,将威猛无俦的金光包裹起来。聚象金元**击在蓝光上,就好比是一拳砸在棉花上一样,轻飘飘毫不受力。高庸涵大感难受,心念一转化阳刚为阴柔,右手往回使劲一扯,金光登时从蓝光中脱离出来。 “好手段!”丹几道忍不住出言赞了一句,跟着双手急挥,几道法诀没入鼎内。蓝光突然一变,如同实质一般挟着厚重的气势当头罩下。 高庸涵心中大凛,没想到丹几道变招如此之快,待要躲闪已然不及。当下脚尖一点原地转了个圈,地面上突然多出了一道符篆,与此同时左手一横击在右手手腕上,一股沛然无匹的灵力混杂着金光,与蓝光狠狠地撞在一起。 “嗡”的一声巨响,却是从那具鼎内发出,只见鼎身一阵剧晃,凭空拔高了数十丈。丹几道双眉一抬,又是几道法诀击出,鼎盖急速旋转飞入鼎内,刹那家鼎内散发出七彩霞光,霞光之中隐隐传出焚音低唱。 按说刚才那一记硬拼气势如此威猛,可是高庸涵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不适,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懒洋洋的,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似乎懒得动了。在七彩霞光的照耀下,居然伸了个懒腰躺了下来,仰看鼎内急速旋转的一团光晕。就在行将合上双眼之际,一个极淡的身影从体内盘膝坐了起来,双手捏了一个法印轻轻按在胸口之上。在焚音当中,突然传出一声龙吟,一条游龙从高庸涵体内钻出,将他团团护住,七彩霞光自然也就被隔离在外。 “云丝天龙,莫非这就是天机门的天觉云龙**?”丹几道又惊又喜,没想到果真如愿,见到了天机门的绝顶法器。当即连连催动炉鼎,一时间霞光大盛,而那股焚音也逐渐响亮起来,与龙吟之声斗在一处。 坐在高庸涵胸口处的那个淡淡身影,正是他的灵胎。经过无数次生死磨砺,他的灵胎已然隐隐有结出实体的趋势,故而在遇到危险时有了随机应变的能力。不过这种方式多少还是有些冒险,幸亏丹几道并不贪图他的灵胎,而且被云丝天龙所吸引,等若视而不见。 在灵胎的驱动下,云丝天龙护在身周,高庸涵很快便苏醒过来,对于丹鼎门的灵光法术不禁大为忌惮,心中暗想:“这个丹几道竟然厉害如斯,竟似比丹鼎门的宗主丹泰常都要高出不少,不愧是宗主继任者之一!” 接连两次,在全神贯注之下都被对方差点控制,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。其实这倒是高庸涵高看丹几道了,只因为他体内有魔雾作祟,故而才会如此轻易地被灵光所乘。当日在道祖崖阆苑洞天与丹泰常交手之时,丹泰常正值闭关静修,故而无法动用炉鼎法器。再者纯以修为来说,丹泰常根本不惧高庸涵,加上当时想要试探来人的身份,所以才没有使出灵光类法术。真正说来,丹几道并不比丹泰常高明,可是给高庸涵的感觉却截然不同。 由于忌惮丹几道的灵光法术,高庸涵索性用云丝天龙护住周身,避免为七彩霞光和焚音所扰。不过这样子只守不攻,显然无法摆脱困境,回想起临星冕影那一击,登时有了主张。双手一张拉出一片电网,扬手朝头顶的炉鼎砸去,跟着催动法诀,临星冕影附在电网当中激射而出。 电光与七彩霞光一触,顿时纠缠在一起,哔哔啵啵炸起一窜光华。云丝天龙只觉得周身一轻,忍不住一声长啸,张牙舞爪朝炉鼎扑去。临星冕影先行一步,去势比云丝天龙快了许多,借助垂弦连疆之势,挟着风雷之声钻进了炉鼎之内。只听得“当”的一声脆响,炉鼎再度拔高十丈。 再次见到那点乌芒,丹几道目中精光大盛,仰头吐出一口灵力。他不知道这乌芒究竟是何物,但是很清楚,此物定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器,一则好奇一则生出了好胜之心,径直使出了往常炼丹的心法。在喷出的灵力中,夹杂了几粒极其细微的金丹,这些金丹是专门拿来熔化天材地宝的,端的是妙用无穷。金丹一触到炉鼎,鼎身表面的符篆全部动了起来,七彩霞光瞬间收回鼎内,转而变成一团炽热无比的红光。 “这便是丹鼎门的炼丹之法么?”高庸涵抬头看了一眼,对鼎内的红光大惑不解。他曾经历过焚天坑的地火熔浆,也曾见识过烈九烽的天火烈焰,然而两者的秉性与这红光都大为不同。以临星冕影之能,在红光的灼烧之下,似乎也失去了往常的灵敏机变。 临星冕影乃是独笑翁所赠,岂能任凭他人炼化?受到临星冕影气机牵引,褐纹犀甲也不禁开始缓缓蠕动。此时没了灵光威胁,高庸涵跃到半空一拳砸在鼎身上,那具炉鼎又是一阵剧晃。鼎内的红光愈发透亮,临星冕影借势几番挣扎,仍旧无法逃脱束缚。 两人此时都已是骑虎难下! 丹几道大为失悔,不该为了一时的好胜之心,强行将临星冕影收入鼎内。这时,在两人的拼斗下,炉鼎和临星冕影也斗在一起,此时任谁想要罢手也不可能,除非谁能舍弃自己的法器,否则便一定要分个胜负出来。 高庸涵不知道内中的缘由,对丹几道的步步相逼渐生反感,此时临星冕影受困令他更加恼怒。一面不停地击打着炉鼎,一面催动法诀,云丝天龙当即朝丹几道袭来。 这一架,打的实在有些冤枉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四章 失悔 第二九四章失悔 高庸涵手中的这条云丝天龙,乃是天机门的前辈高人炼制,而且是藏默真人亲自挑选出来的法器,自然不是一般的凡品。经过两年多以来的种种磨砺,二者之间越发默契,法器的威力也就发挥的越多。在高庸涵的催动下,云丝天龙发出一声龙吟,直扑而来。 龙吟声威震天,就连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霜桥月馆,都能隐隐听到。馆内歇息的数只白鹤,听闻之后更是仰天长唳,仿佛是与之唱和,引来不少路人的好奇。大家都弄不明白,一向悠然自得从容不迫的仙鹤,为何会同时引吭高歌。只有几名丹鼎门的弟子,以修真之故,察觉到了几丝异常,并将其禀报道祖崖。 云丝天龙尚未冲到身前,一股龙息已然先发而至。丹几道知道其中的厉害,不退反进,身形一晃从龙身侧面闪过,避开迎面挥过来的龙爪,直趋悬在半空的炉鼎。云丝天龙一击不中,当即转身追了出去,由于身形过大,转身之际自然有些笨拙,于是落在了后面。 而此时,高庸涵仍在猛击鼎身。饶是这具炉鼎经过丹几道的精心炼制,也经不起如此砸法,鼎内的红光宛如怒涛一般翻滚不已。眼见炉鼎边缘似乎有了一些损伤,丹几道大为心疼,连催法诀,炉鼎猛地一沉跟着急速后退。高庸涵牵挂临星冕影,不依不饶,抬手就是一招聚象金元**轰了出去。丹几道此时也已打出真火,有心要试试对手的修为究竟如何,当下迎着金光就是一拳。这一下没有任何花巧,纯粹是以硬碰硬,巨响声中两人同时倒飞出去,而离得最近的几个山包也被生生削去了一层。 与此同时,急速后退的炉鼎,恰好碰上急追而来云丝天龙。高庸涵和丹几道两人正全力相拼,根本无暇他顾,两样法器也撞到一起。云丝天龙毕竟有些灵性,本来可以避开炉鼎,可是它与临星冕影相互之间早已十分熟悉,所以毫不避让直接扑了上去,身形一摆将炉鼎死死缠住。炉鼎岂能无动于衷,鼎内的红光登时喷涌出来,反将云丝天龙笼罩在其中。而临星冕影也似乎感知到了外面的助力,积蓄已久的天雷闪电全部释放出来。一时间风云大作,雷电交加,红光冲天。 高庸涵和丹几道甫一落地,不禁同时抬眼望向半空,见到这等情景又惊又怒,顾不得自身灵胎震动灵力散乱,急急催动法器。可惜已经晚了!三样法器等于是在拼命,已然不受法诀约束,将自身的法力悉数释放出来。即便是两人此时联手,也无法阻止这场奇特的拼斗。 炉鼎是丹几道精心炼制的法器,历经百余年的加持,威力如何不言而喻。云丝天龙不用多说,临星冕影则是独笑翁借天雷之力炼制而成,堂堂一代机关学宗师的手笔,岂容小视?这三样法器都可算是当世的顶尖法器、巅峰之作,全力碰撞在一起,会有什么样的威力,有什么样的后果,是不用看都能想的出来的。 只听见“嗡”的一声,一抹亮丽之极的光晕四散开来,跟着是一道刺眼的金光直冲云霄,映照的漫天云彩都变成了金黄色。这一下声势太过惊人,便连道祖崖都为之震动。智宇真人不明白发生了何事,为了稳妥居然派出二十余名好手,朝山谷处疾奔而来。 强烈的法力波动,将高庸涵和丹几道统统逼到百丈之外。两人极力抵挡,同时分出部分灵力催动法诀,却都发现与各自的法器失去了感应,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。法力波动的劲道一过,两人当即冲入金光中,遍寻之下一无所获,无论天上还是地下都是空空如也。三样顶尖法器,竟然同时震碎,消散于虚空之中! 云丝天龙和临星冕影均为长者所赐,对于高庸涵而言,除了是对敌的利器之外,尚有一份难得的恩情在里面。就这么一下子毁了,怎能不怒?胸中战意急速膨胀,双目圆睁怒意升腾,暴喝一声朝丹几道攻去。以他目前的修为,盛怒之下愤而出手,威势之盛可想而知。当今天下,除了杜若、纳兰等少数几位绝顶高手外,就算是九大门派的掌教、宗主,恐怕也得暂避锋芒,等他这股气势衰竭以后再伺机反攻。 丹几道虽然比高庸涵的修为要高出一筹,但是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疾攻之下,也只能暂时退让。初时,他除了痛心之外也异常恼怒,不过片刻之后就想通了,除了苦笑就只剩下无奈和后悔了。念及于此,丹几道只是一味退守,并不反击。 以千灵族法术的精妙,高庸涵便是倾尽全力,也不大可能攻得进去,一通乱打过后,胸中的怒气也消退了不少。他自然看得出来,丹几道并没有多大的战意,想起先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,手上渐渐地慢了下来。 “不打了!”丹几道很见机,瞅个空当扬手洒出一片灵光,而后退出十丈开外。高庸涵也不再追击,站在原地默不做声,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视着。 审香妍从两人刚一开始交手,就被逼得一步步后退,早已退到了一侧的山崖上,承受的压力自然小了很多。等到金光散去,两人停手之后,当即跃下山崖赶到高庸涵身边,关切地问道:“高大哥,你没事吧?” “他能有什么事?”丹几道冷哼一声,接着摇头道:“人说女心向外,一点都没有错。不先问师长如何,却这般关心情郎,你师父教的好徒弟,哼!” “师叔说笑了!”审香妍脸上一红,朝丹几道施了一礼。她很是乖巧,偷眼望去见师叔面色不豫,知道是为了法器消散一事放不下,随即岔开话题,笑道:“师叔修为精深,是咱们丹鼎门公认的高手,自然不会有事。高大哥实力虽也不差,可是比起你老人家,还是逊色不少。师侄也是关心则乱,失礼之处还望师叔多多担待!” “妍儿说的不错,真人修为高深,法术更是精妙无比,高某佩服之至。适才那一战,我还是输了!”刚才两人的那一记硬拼,高庸涵比丹几道多退了两步,他是光明磊落的性情,当然不会赖账。 “唉,休要再提谁输谁赢,咱们其实都是输家!”丹几道心中十分清楚,这件事终归是自己的不是,也就不再纠缠胜负之说,只是望着半空叹道:“可惜那么好的法器,就这么一下子没了!”惋惜之情溢于言表。 一提到这件事上面,高庸涵面色不由得一沉,也自叹了口气,不住摇头。一时间三人均没了说话的兴致,气氛不免有些尴尬。看着审香妍噘着小嘴,一脸的疼惜,高庸涵不禁哑然失笑:“妍儿,你这个样子又是为何?” “高大哥,你不知道,师叔的这具小鼎乃是毕生心血所在,就这么没了当然可惜!”审香妍说着看了看丹几道,见他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,面色并无多大的变化,心中一宽续道:“而高大哥,你的云丝天龙和临星冕影,也都是来历不凡的宝物,我同样心疼得很呐!” 听到审香妍这么一说,丹几道苦笑一声,歉然道:“高帅,我适才见猎心喜,一时莽撞毁了你两样法器,十分抱歉。”说着取出一个葫芦,倒出三粒金丹递了过去,“这个金丹是我当年闭关时所炼,应该可以帮助灵胎化解天劫,原是准备给师尊渡劫时使用,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。唉!”从这几粒金丹,一声叹息就可看出,丹几道对师尊丹韶酉的一片孝心。常人闭关均是为了提升自身修为,而丹几道却是为了师尊渡劫,煞费苦心炼制丹药,这份心意委实难得。 审香妍对炼丹也略知一二,闻言大为好奇,插嘴问道:“师叔,这金丹叫什么名字?” “此丹可以助人抵御天劫,所以得名迴光造化丹!” “丹真人,如此贵重的金丹,高某愧不敢当!”高庸涵一听这话,就知道这三粒金丹非同小可,自然不能接受。虽说他的两样法器,都毁在丹几道手里,却没有拿别人视若性命的丹药做补偿的道理。不管怎么说,丹几道出手擒拿自己,于情于理都说得通。 “你不必推辞!”丹几道这句话有着不容推辞的威严,一把拉过高庸涵的手臂,将金丹塞进他手里,而后说道:“我一向不愿欠人人情,今次是我逼你出手,况且又毁了你两件法器,就当是补偿吧!” 看到丹几道的态度十分坚决,高庸涵深吸了口气,弯腰作了一揖,说道:“长者赐,不敢辞!我要是再推辞,反显得故作清高,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 “其实,这迴光造化丹也没你想的那么珍贵。”丹几道顿了一顿,沉声说道:“我师尊几百年的苦修,也没能修到触发天劫的程度,自然用不上这些金丹。” “你年纪轻轻,不过才修行了几年的时间,居然能达到这等境界,就算是比起当年的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也不逞多让。日后若是有机会成仙,希望迴光造化丹能祝你一臂之力!”丹几道说到这里,眼中精光大盛,声调一下子提了起来:“你既有此际遇,切莫固步自封,当尽力修行,广积善德!” “是!”高庸涵神情肃穆,重重答道:“晚辈记下了!” “嗯!我不会再硬逼着你上道祖崖,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 “暂时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三人同时察觉到有些异样,齐齐抬头朝天上望去,天空中除了几片云朵,再无任何异常。不过高庸涵和丹几道的神情却热切起来,因为他们二人都从空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,这些气息正是来源于各自的法器。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,心中均想:“莫非刚才那一下,法器并没有毁掉,而是被震到了九霄云外?” 然而仍有疑问!以两人的修为以及法器的精深,就算是飞出云天之外,至少也能有些许的感应才对,又何至于彻底失去联系没了踪影?不过,失而复得总是能给人一种意外的惊喜,随着灵力越来越盛,两人忍不住飞到半空等待。片刻之后,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,四周的光线猛然间扭曲起来,竟然出现了一片虚空。 “原来是扯开一个虚空,难怪感应不到!”高庸涵和丹几道相视点头,同时对刚才那一下的威力,不禁大感骇然。 就在这时,虚空一阵乱颤,像是极不情愿地吐出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。那东西一挣脱虚空的束缚,顿感轻松了许多,当即划破长空上下翻飞,仿佛是要恣意放纵一般。高庸涵和丹几道的眼力都不差,只一眼便将那物件看的差不多了,失望之余心头同时冒出一个疑问:“这个东西如此怪异,究竟是怎么来的?”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五章 析敌 第二九五章析敌 心中虽有疑问,那个东西倒是流露出几分熟悉的气息,两人情不自禁同时出手。在法诀的催动下,那个东西似乎有些迟疑,又像是很不情愿地在两人面前转了两圈,而后径直朝天外飞去。 “给我回来!”丹几道大喝一声,双手环抱洒出一片灵光,拦住那东西的去路。尽管还不明白这个东西倒底是什么,却从内中可以感觉出来,此物必定含有炉鼎的一些灵力。 丹几道这么一出手,高庸涵也不可能坐视,洋洋洒洒拉出一张好大的电网,兜头罩了过去。那东西虽说灵巧,却禁不住两大高手同时发力,被电网套了个正着,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反抗,任凭高庸涵收入手中。 审香妍凑过来一看,瞠目结舌,良久才涩声道:“高大哥,这个大碗是——” 高庸涵和丹几道相视苦笑,两人万万没有想到,炉鼎和云丝天龙、临星冕影交手的结果,居然掺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大碗!这只碗平底口大,真正说起来,将其称呼为“钵”更合适。三人依次端详,但见这只钵黑黝黝的毫不起眼,材料也十分奇特,非金非玉,并不同于先前炉鼎的那种材质。除此之外,再无任何异常之处。 说来也怪,先前三人都能察觉出这只钵当中,蕴藏着一股极强的法力,可是一拿到手中,任凭怎么催动也没有丁点法力流动的痕迹。原以为三样法器的残片揉合在一起,能给人一个意外的惊喜,却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形同鸡肋的“钵”,当真令人哭笑不得。 “丹真人,这个钵你要么?” 从钵的形状中,可以依稀看到几分炉鼎的样子,丹几道不愿过分纠缠于其中,想了想摇头道:“我们修真之人,不可着相,这个钵嘛我就不要了,你拿着吧!” 高庸涵点了点头,拿着钵反复看了几眼,微微笑道:“真人所言极是,修真者不可为物所羁绊,这个钵嘛,我要了!” 话音刚落,丹几道猛地望了过来,而后哈哈大笑,高庸涵也是纵声大笑。两人的话几乎一样,都提到了修行中一个很重要的概念,就是不可迷恋沉醉于某件事或是某个东西,否则很容易失去方向迷失本性,但是话中的境界却又有所不同。 丹几道是怕睹物伤神,故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,明面上似乎十分洒脱,可是内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。高庸涵则不一样,自他出道以来,先后得了不少宝贝,比如说藏鸦指环、云霄瓶、狂尊所赠的三枚石笋等等。虽说云丝天龙和临星冕影很是贵重,但并非是离不开的东西,如今毁于一旦,尽管有些不舍,却不像丹几道那般耿耿于怀。敢于面对和避而不见,两种心境高下立判,自不必多言。 “难怪你精进奇快无比,有如此胸襟气度却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丹几道拱了拱手,赞道:“高帅气宇轩昂,格局宏大,丹某佩服之至!”到了此刻,丹几道才真正了解到,高庸涵能有今天的成就,绝非侥幸。思及过往,方才发觉修行路上,自己着实走了不少弯路。适才的那一番话,令他获益良多,终于明白了自身的局限在何处,不免对高庸涵心悦诚服。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连连摆手,回了一礼。自他出道以来,结交了不少义气相投的朋友,而这当中有不少都是当世豪杰之士,由此可见他的性情何等豪迈。 与叶帆的关系,真正称得上是知己,这种交情可遇不可求,只能归结于前世修来的缘分。东陵府之变以后,与凤五结交完全是因为一个“义”字,两人坦坦荡荡、肝胆相照,殊为难得。其后与狂尊不打不相识,能有这等交情源自惺惺相惜。接下来在天机峰上,得蒙风如斗另眼相看,则是以“剑意”结缘,生出了一种介乎师友的情义。再后来,与烈九烽同生共死闯荡灵渚废墟,是急公好义的性情所致。更不用说为虫人、灵诀府等人所看重,甘愿托付大计等事了。 这点点滴滴,每件事看上去都似乎有些冲动,有些勉强,甚至于可以算作是巧合、偶然。只是这样的偶然太多了,渐渐地也就变成了必然,而这必然的源头正是他与众不同的秉性,还有远胜常人的心境。再有一点,所谓人以类聚,高庸涵交往的也尽都是爽直、大气之人,鲜有斤斤计较的小人。比如说像凤天一叶这类人,可以当他是一名手下,也可以视其为地位相仿之人,却绝不会成为默契于胸的朋友。 “这个钵来历非凡,给它起个名字吧!”看到审香妍若有所思,丹几道和高庸涵都了然于心,没有去打扰她,悄悄走到一旁闲聊。 “与丹真人是不打不相识,说起来也算难得,”高庸涵顿了顿,举起钵翻看了几眼,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我看就叫惜缘钵,如何?” “惜缘?”丹几道轻轻念了几遍,抚掌笑道:“好一个‘惜缘’,好,好,好!” 有了这场出乎意料的比拼,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,原先一些难以启齿的疑问也就少了许多顾虑,可以畅所欲言了。 “高帅,我有个疑问一定要问清楚,此事事关重大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丹几道的态度十分诚恳,跟着又补充了一句:“你放心,此话出你口入我耳,绝不会泄露出去。这里只有你我二人,妍儿虽有些调皮,爱使小性子,却不是不知轻重之人,还望你能坦诚相告。” “嗯,真人尽管直说便是!”高庸涵一听就知道,丹几道的问题肯定和自己在道祖崖上的经历有关,当下很沉着地应道。 “我知道,你能进入太华宫,是得叶厚襄之助。后来你是如何上到七重天的?又是何人带你去的阆苑洞天?”包括灵殊上人在内,大多认为引高庸涵去阆苑洞天的,是已然自尽的元姓弟子,也就是当日帮助盘甲掩饰的那人。丹几道此时发问,只是为了进一步确定。 “能上到七重天,我原以为是误打误撞,现在看来,估计也应该在对方的意料之中。”高庸涵仔细回想了一遍,越想越觉得可疑,哪有那么巧的事,自己刚到高台就能遇到法阵开启?一边回忆,一边缓声说道:“我刚踏上七重天就被人发现,幸亏一个丹鼎门弟子,又或是重始宗弟子叫盘甲的,帮我解围,跟着就将我引到了阆苑洞天外。” “盘甲?”丹几道低头想了想,迟疑道:“本门之中有这个人么,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?再说了,除非是正式拜山,重始宗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道祖崖?” “这个盘甲——”高庸涵又特意解释了一遍,将焚天坑中如何与盘甲结识,如何联手对付魔瞳一事说了一遍。“盘甲就算不是重始宗的弟子,也一定与重始宗有极深的关系,否则岂能施的出契天**?” “莫非,是和丹意师兄有关?”听了高庸涵的这番话话,丹几道陷入到沉思当中。他的这个猜测,倒是和智薇散人不谋而合。 丹鼎门内能和重始宗扯上关系的,只有丹意。作为重始宗大天师,丹意同宗主丹泰常的关系一向不好,难道说他为了私怨,不惜翻脸下此毒手?即便如此,又怎能陷月空盈于不义,还特意留下一幅布锦?丹意同月空盈的关系,不能说族中人人皆知,至少同辈师兄弟中大多知之甚详,这么做实在是于理不和。丹几道想了半天,也没能想通,只得等见到月空盈之后,再作打算。 “我想请教一句,当日你从七重天跳下,是如何离开道祖崖的?”既然想不通,就没必要老是纠缠于此,于是换了一个话题。 “据我所知,应该是妍儿的师父智薇散人出手相救,然后是本族圣使月空盈施以援手,将你带出了道祖崖,是不是?”高庸涵抿了抿嘴,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。丹几道十分清楚他的顾虑,踌躇了一下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。 “嗯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内心中却是惊诧不已,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,丹鼎门就查得如此清楚,这等手段着实厉害。不过不能不替智薇和月空盈二人分辨,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,低声说道:“智薇散人和月圣使都很信任我,知道我是被冤枉的,故而基于千灵族与人族的渊源,这才甘冒大险将我救了出来。” “我知道,你不必为她们作解释。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被证实,丹几道好生为难,拱手道:“此中牵连极广,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,丹某恳请高帅,切莫再对他人提及此事!” “这是自然!”高庸涵当即应允,跟着才发觉丹几道这句话有很大的破绽,于是率直反问:“怎么,丹真人事前也不能完全肯定,此时和智薇散人、月圣使有关?” “唉,这么说吧——”丹几道索性将布锦留言一事全盘托出,而后皱眉道:“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!知道此事的只有你们四个人,以圣使和智薇师姐的行事,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,而你和妍儿也是小心翼翼。那么能知道的如此详细,就只有一个人!” “此人应该就是狙杀丹泰常宗主的真凶!”高庸涵陷入到深深的沉思当中,半晌之后方才开口:“此人既然处心积虑,设了这么大个圈套把我装进去,想必就是为了加深天机门与丹鼎门之间的矛盾。接着又故意挑明智薇散人和月圣使的身份,有何居心昭然若揭,定是想以此挑起千灵族的内讧。” “不错!”英雄所见略同,高庸涵的分析和丹几道不谋而合,齐齐将目标对准了真凶。 “布局布的如此巧妙,尤其是时机把握的这么准,丹鼎门中只怕——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丹几道。 “丹鼎门中的确有内奸!”丹几道神情黯然,叹了口气续道:“我此次下山,正是为了追查此事。” “师叔,内奸是谁?”审香妍早已凑了过来,一听有内奸,顿时义愤填膺。 “这个内奸,八成是真珑!”由于心含厌恶,丹几道连“师兄”二字都省去了。 “是二师伯?这怎么可能?”审香妍一脸的难以置信。 “你也不信,可见真珑隐藏的有多深!”丹几道吐出一口浊气,转头朝高庸涵说道:“高帅,如今丹鼎门已把你视为头号劲敌,我能找到你,别人自然也能发现你的行踪。若是还留在悬空岛,难免会再生是非。所以,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星河屿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 “真人相召,敢不从命?”高庸涵朗声笑道:“况且,我也想会会真珑上人,看看能不能洗脱嫌疑!”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六章 乱局 第二九六章乱局 天历九四三年二月初四,丹几道和高庸涵、审香妍三人,悄然来到银汉宫。为了掩人耳目,高庸涵仍旧幻化作千灵族人的模样,与审香妍在银汉宫外的一个小镇暂且安顿下来,由丹几道出面打探消息。 银汉宫方面似乎并不怎么隐讳月空盈的去向,没费多少周折,就得知她和智薇散人一道去了巨灵岛。以丹几道的心机和手段,顺带打听到了真珑上人的行踪,只是其中并没有人提到真阅上人,令他大为忧虑。从银汉宫侍卫的描述中,隐隐可以得出真阅已遭毒手的结论,这就愈发令人放心不下了。 将打听到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,丹几道开口问道:“高帅,你说眼下应该怎么做?”自从两人交手之后,丹几道便改口称呼高庸涵为“高帅”,纯以平辈论交,任高庸涵再怎么谦辞都不干。劝说了几次仍无效果,高庸涵只得听之任之了。 “真阅上人生死未卜,我看还是先找真珑上人,毕竟救人要紧!”高庸涵想了一下,续道:“至于月圣使那边,我到觉得不必太急,反正知道她的去向,就算晚几天也没关系。” “照我看,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丹意在背后捣鬼,否则圣使怎么会为了丹鼎门宗主大位一事,不惜与智宇师兄等人翻脸?再者说,她拿出的那枚玉柬,也是出自丹意之手,两相一对照就很清楚了。”丹几道仿佛是自言自语,其实是说给高庸涵听,只不过这些内容涉及丹鼎门的机密,不得以才采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。 “以我之见,月圣使和智薇散人应该都不知道刺杀一事。”高庸涵回想起那晚在塔树镇的情景,不禁大摇其头:“从她们的种种举动来看,绝不会是作伪。况且,她们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,似乎根本就不曾想到,会有人去与她们对质。” “照你这么说,圣使是被丹意所利用了?”丹几道点了点头,接着问道:“你又焉知巨灵岛之行,不是有意做出来给人看的?” “月圣使是不是真的做样子,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么?”高庸涵转头对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你曾说在银汉宫待过不少日子,应该能打听出圣使一行的确切行踪吧?” “嗯!”审香妍轻轻点了点头,心中好生难过。没想到时隔半个月,情势急转直下,反过来要查探师父和月空盈的消息,自然是难以接受。 “妍儿,不必多想!无论如何,我们总是想查明真相,以免更多人的遭受伤害,是不是?” “我明白!”审香妍叹了口气,幽幽说道:“我曾和师父在银汉宫住过几年,有个月婆婆对我很好,我去找她,一定可以打探出一些消息。” “你说的那个月婆婆,是什么人?”丹几道怕审香妍露出马脚,故而要问个清楚。 “月婆婆是银汉宫的长老,叫做月驮琅。” “是她?”丹几道倒吸一口冷气,不住摇头:“我看还是算了,另找他人吧!” “这是为何?”看到丹几道是这么一个反应,高庸涵顿时生出了几分好奇。 “月驮琅此人原是银汉宫的一名侍女,后来由于服侍照看过两任祭祀,得以升任银汉宫总管一职。这二十多年来,更是因为一手带大月空盈,成了族中的长老。”丹几道大致介绍了一下月驮琅的生平,跟着略带反感地说道:“此人脾气很大,而且性情古怪,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!” 不知为何,月驮琅异常痛恨男子。当年丹韶酉以丹鼎门掌教之尊,拜访上任大祭祀时,也只能在别院等候,最终只在正殿坐了片刻就被送了出来,以至于怅怅而归。其时正好是丹几道与之交涉,故而对月驮琅的尖酸刻薄印象极深。后来月空盈继任大祭司一职,由于与丹意两情相悦,而遭到她的极力反对和阻挠。其后,月驮琅甚至以长老的身份行文道祖崖,扬言丹意若是再敢踏进银汉宫一步,决不轻饶。 若只是这样也还罢了,大不了当她是一个悍妇,敬而远之不去理会便是。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,月驮琅极其敏感,稍有不对便不分青红皂白一通发作。兼且此人十分护短,不论何事,总是把过错归到他人身上,以丹意之故,连带着整个丹鼎门都恨上了。 “你想想,这么难缠的一个老太婆,你还没开口她就是一通诘问。稍有不慎就会被她抓到破绽,穷究到底,没事都能生出点事情来。”丹几道边说边摇头,“还是另想办法为妙。” “师叔,月婆婆虽然脾气不大好,对我却疼爱有加,你不用担心,我会小心的。”没想到丹几道这样的人物,也对月驮琅头痛不已,审香妍不觉有些好笑,适才的失落自然而然减轻了不少。 “你如果真有把握,试一下也行。不过要谨守住言多必失这一条,切记,切记!” “我知道了!事不宜迟,我这就去!”审香妍应了一声,转身离去。这一去时间挺长,一直过了三个多时辰,直到戌时方才回来,从她的神情就可看出,此行不大顺利。 “师叔,高大哥,我没有找到月婆婆。”审香妍的表情颇有些沉重,“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,月婆婆只怕已遭不测了!” “什么?”丹几道和高庸涵大为惊讶,相视望了一眼,均觉得事态愈发的纷繁复杂了。 月驮琅是那样一种性情,对于审香妍此行能有多大收获,说实话,丹几道和高庸涵并不大放在心上。这三个时辰里,两人商量最多的,还是如何借助丹鼎门在千灵族内的影响,尽快查明真珑上人的去向。可是照审香妍这么一说,看来高高在上的银汉宫内,同样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。高庸涵并不清楚银汉宫在千灵族中的地位,丹几道却是很清楚的,故而更加焦急。 “妍儿,你不要慌,慢慢说!”丹几道随手洒出一片灵光,将房间彻底封闭起来。 “我到了银汉宫以后——” 审香妍被杜若放出来以后,在荣书隽的陪伴下,风尘仆仆赶到了银汉宫,打算找月空盈请教一些事情,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赶上了丹泰常遇刺一事。此时再进银汉宫,自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。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,对宫内的建筑十分熟悉,一进宫就直奔后面的静心楼而去,熟料在后花园入口处被拦了下来。阻拦的人她也认识,是宫中的两位老人,其中一个还是月空盈的贴身侍女。 对于两人的阻拦,审香妍大为不解。那两人自然认得她,知道这个人族小姑娘深得大祭司的喜爱,除了坚决堵在门口以外,就只是一味地说着好话。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加上审香妍这两年大小姐脾气改了不少,自然做不出翻脸硬闯的举动。就这么耗了半天,一再追问下,才知道月驮琅早在两年前就已离开银汉宫,至于去向嘛她们二人也不清楚。 这就奇怪了!以月驮琅在银汉宫的地位,一下子离开几年,居然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,而且一个个讳言莫深,可以断定内中定然另有隐情。静心楼一带是历代大祭司和长老静养的地方,虽说外人不得进入,但是审香妍属于特例,早就是出入自由了。今天见到的,却是有专人守在这里禁制通行,岂不摆明了有事发生?拐弯抹角问了半天,始终不得要领,只有先行告退再做打算。 “照这个情形看起来,银汉宫也不太平啊!”丹几道慨然长叹,只觉得眼前的局面说不出的紧张,强自将诸般杂念抛诸脑后,闭目想了片刻,双眼一抬对高、审二人说道:“高帅,妍儿,我想请你们二位先行一步!” “丹真人可是想让我们先去巨灵岛,打探一应消息么?”丹几道的表情稍显尴尬,高庸涵不免有些奇怪,转念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。从眼前的种种迹象来看,似乎大部分矛头都指向了丹意,而月空盈作为丹意的红颜知己,在这当中必然出了不少力,知道的事情应该很多。以审香妍的身份暗中查访,做起来必定是事半功倍,况且还有智薇散人在一旁,即使不慎泄露出去,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。 “不错,这件事就拜托二位了!”丹几道拱了拱手,沉声道:“我原本打算先救出真阅师兄,再设法查明真相。只是时不待我,照先前的计议,道祖崖马上就会派出大量人手来银汉宫,一旦有人从中挑拨,后果不堪设想!” 说到这里,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,丹几道忍不住不寒而栗,面容越发凝重:“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,除了寻访真珑等人的下落,至少也要等到安排妥当之后才能成行。此中的关键,全在圣使身上,所以你们的担子很重。将这么难办的事情全部压到你们身上,我实在是惭愧得很!” “师叔说哪里话,于情于理我都理应效力,只是——”审香妍顿了一顿,不无忧虑地说道:“如果最后的结果真是那样,还望师叔能网开一面,不要过于为难我师父和月姨。” “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!”丹几道皱眉想了想,而后很慎重地摇了摇头,接着说道:“内中牵扯到整个千灵族的存亡大计,我不能也不敢有所隐瞒,一切只能交由丹鼎门和长老会来决定。” 审香妍面容一黯,高庸涵见状轻轻拍了拍她肩头,柔声道:“妍儿,你也不用过于担心。以智薇散人和月圣使的为人,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,我估计她们在这件事上,多半是被人蒙蔽,遭人利用。” “高帅说的有理!”丹几道插嘴道:“只要你师父和圣使不是有意而为,到时我自会向师祖以及长老会说明,为她们二人求情!” “那我先谢谢师叔了!”听了高庸涵和丹几道的话,再联想到师父和月空盈平日里的言行,审香妍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。 当下三人商议妥当,第二天一大早便拱手作别。 巨灵岛在星河屿的最南边,从银汉宫出发,其间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,一路上要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座岛屿。所幸这些岛屿大都被千灵族人给连成了一片,即使是隔海相望,之间也全部用石梁、藤桥相连,一路行来还算顺利。 不过高庸涵始终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,这种感觉从离开银汉宫的那天起就有了,总觉得像是被人跟踪一样。随后几番试探,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,一度还以为是自己疑心太重。可是离巨灵岛越近,这种不安便越强烈,尤其是这几天更感心神不宁。审香妍看在眼里不免担心,最终还是无意中的一句话,使高庸涵彻底静下心来,不再纠缠于那股没来由的不安之中。 这句话很简单——该来的终究会来,理会那么多做什么?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七章 隐情 第二九七章隐情 二月十二这天,高、审二人风尘仆仆,到了月光林的镜月宫一带。由于此行至关重要,两人一路上不敢声张,尽拣些僻静的小路穿行,兼且又没有轻霜代步,几天下来多少有些吃不消。尤其是审香妍,已呈现出明显的疲态,故而打算在此歇息一天。两人都不愿住进镜月宫,只有宿在附近的一处密林中。 镜月宫是星河屿的一处圣地。每当千灵族人成年之际,也就是头上灵角开始泛出蓝光时,均要在镜月宫接受灵光拂体。这个仪式历史非常久远,最早源于九界道祖在世时,为其弟子灌顶的法会,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族人的成人礼制。最初主持法会的是丹鼎门宗主,后来随着族人越来越多,法会的频率也是越落越高,丹鼎门上下不厌其烦,于是转而交给族中大祭祀负责。到如今,这种仪式逐渐流于形式,就连月空盈也只是每隔三年才现身一次,其余时间则完全由镜月宫住持自行做主。所以,此处虽是圣地,人员往来却不多,显得颇为冷清。 这一带离海边很近,到了下半夜海风突然变得格外猛烈,密集的林木在海风冲刷下,枝叶发出嘈杂的声响。便在这波涛一样的声响中,高庸涵心中一动,察觉到东北方向,离此数里之遥似乎有些异常。当下放出神识细细搜索了一遍,果然发现了一个身影,正悄悄潜了过来。从来人的步履可以看出,此人的修为并不算高,这就令人感到诧异了。 “莫非先前一直跟踪我们的,就是此人?”如果真是此人的话,以高庸涵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,更何况还曾连番试探。“如果不是他,那么这般鬼鬼祟祟又是为何?”有了这一层疑虑,索性故作不知,看看来人倒底有何企图。 高庸涵始终用神识锁定那人,发觉那人的行为很是古怪。一开始那人显得十分谨慎,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反倒没了顾忌,进入到百丈之内干脆不再遮掩,大步走了过来。这时审香妍也察觉到有人靠近,登时站了起来,高庸涵别有用意,仍旧坐在原地静观其变。 “是审师妹么?”来人甫一现身,不待审香妍发问抢先开口。 这一句审师妹,当即将审香妍的敌意消去大半,待到那人走近前来才发现是熟识之人,一时间又惊又喜:“明岚师兄,怎么是你?” “审师妹,几年不见,你还好么?”来人眼中似乎只有审香妍,对默默坐在一旁的高庸涵视而不见,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情意,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不能自己。 “我还好,有劳师兄挂念。”审香妍面色微微一红,随即将话题扯开,转而问道:“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?莫非是一路跟过来的?” “不错,我是专程来找你的!”明岚说完这句话,直直盯着审香妍不觉有些痴了。自从四年前第一眼见到审香妍,他就被这个活泼可爱的人族女孩子给迷住了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,以至于到最后连月空盈和月驮琅都知道此事。月空盈倒是无所谓,月驮琅却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,将他直接赶出了银汉宫。时隔数年能再次见到意中人,欣喜若狂之下,把该办的正事都给忘了。 “这位道友,你眼巴巴地从银汉宫一直跟到这里,不会单单只是为了见妍儿一面吧?”高庸涵从这个名叫明岚的千灵族人眼里,很容易就看出他对审香妍的爱慕之情,这才明白盘甲为何要陷害自己。当日在焚天坑内,盘甲看紫袖时的眼神,和眼前明岚的情形何其相仿,顿时恍然大悟,原来他是由爱生妒,甚至连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都给忘了。一念及此,即便是一向洒脱自如,也不免对明岚的无礼感到不快了。 情之一字果真厉害,难怪古往今来多少大英雄、大豪杰,都止步于此。当真是儿女情长,英雄气短! “哦?你是丹鼎门哪位道友,请恕明岚眼拙认不出来!”听到高庸涵居然称呼审香妍为妍儿,如此亲昵显见关系非同一般,明岚心中极不舒服,言语中虽说还算客气,可是语气却生硬得很。 “这位是丹师兄,”审香妍头一次见高庸涵为自己吃醋,芳心窃喜,此时见两人针锋相对,急忙接过话题为两人介绍:“这位是银汉宫的明师兄,是月婆婆的最喜欢的徒孙之一。”之所以假说高庸涵是丹鼎门弟子,是不愿惹来麻烦,况且丹姓是千灵族的大姓,就说出来也不会惹人怀疑。 “原来是丹师兄,失敬,失敬!”明岚嘴上这么说,实则没有半点敬意,冷冷说道:“丹师兄居然能察觉到我在跟踪你们,果真是好本事,却不知是上三房哪位真人门下?” 就在几天前的二月初五凌晨,明岚收到银汉宫内线传出的消息,得知审香妍突然出现,欲寻访月驮琅。惊喜交加之下,四处寻找审香妍的下落,可是当时丹几道已经布下禁制,故而一点痕迹都没发现。不过明岚很有办法,随即安排同伴潜伏在各条路口,果真在第二天一早发现了审香妍的行踪。等他赶过来的时候,高、审二人早已走的没了踪影,幸亏那名同伴悄悄在审香妍身上下了一道灵符,才没有失去目标。 明岚的修为略高于审香妍,但是比起高庸涵差距可就大了。循着灵符留下的气息,一路狂奔,原以为一两天就能赶上,没想到却追得十分辛苦。这也正好解释了,高庸涵为何会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。他察觉到了灵符的气息,却始终没能发觉到身后之人,便是因为明岚与他们离得太远的缘故。这两天审香妍大感劳累,脚下放慢了许多,而明岚心系佳人,日夜疾奔方才在此地相会。 “丹师兄的事没必要多说,你一路追到这里所为何来?”眼见明岚对高庸涵的敌意越来越浓,审香妍的大小姐脾气倒底忍不住了,当即顶了回去。 “审师妹,你别误会,我们银汉宫与丹鼎门之间一向如此,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丹师兄的来历而已。”明岚毕竟不像荣书隽那般阴险,他的失态完全是因为一时失落引起的,此时一见审香妍发怒,顿时没了脾气,只一味陪着好话。 “我不也是丹鼎门的人么?” “咳咳,审师妹当然不一样!”明岚急忙分辨道:“休说智薇师叔和圣使情同姐妹,就是师妹你,上自圣使、长老,下到我们这些侍卫、侍女,哪一个不喜欢你?” 从明岚这句话,高庸涵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原来是银汉宫的侍卫。同时从话中还听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,那就是丹鼎门和银汉宫之间,似乎矛盾重重,互不信任。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想来今天这种局面,没有个十年八年的积怨,是不可能有这么深的成见。 那边,明岚还在不住地对审香妍解释,“师妹,你是知道的,银汉宫的事情一向不需要丹鼎门插手。今天如不是情况特殊,我也不可能冒险来找你,所以——”说着,又看了高庸涵一眼,似乎有些话不便当着外人说出口。 “你们谈!”高庸涵很见机,微微一笑退到一旁。审香妍那通无名火一发,高庸涵就醒悟过来,对自己的冲动不免有些好笑。此时他已能断定,明岚此来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,兴许就和银汉宫的变故有关,故而很知趣地回避开来。 见高庸涵走远,明岚才低声问道:“审师妹,你们此行可是要去巨灵岛么?” “是啊!我打算去找我师父和月姨。”看到明岚的神色有些异样,审香妍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了,难道有什么不妥么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明岚突然露出一幅很为难的样子,几番欲言又止,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:“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,我一说你就明白了!” 自从丹泰常执意扶持叶厚聪建立南州国以来,月空盈彻底断绝了和道祖崖的来往,不过与丹意的关系却更加密切,以至于招来月驮琅的横加干涉。月驮琅仗着从小看护月空盈长大的情分,在许多事情上都有跋扈的嫌疑,只以月空盈本人并无什么表示,对她又是礼遇有加,所以旁人自不便多言。 大约两年多以前,丹泰常突然秘密动用仙使令,一面召集各派好手,一面派出智宇真人等前往别处。月空盈听闻之后惊诧莫名,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出,丹泰常居然要对付天机门,一时间既惊且怒,对道祖崖愈发反感了。便在此时,丹意悄然而至,与她竟夕长谈。第二天,月驮琅不知如何得知了此事,闯入月空盈住处,与她大吵了一架。 要放在以往,月空盈多半会忍让,等到月驮琅气消了以后再做解释。可是这一次不同,两人吵得很厉害,而且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静心楼,甚至还加了一层禁制。这一吵就是三天,三天后月空盈一脸疲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,眉宇间仿佛有隐隐泪痕,对外宣称月驮琅已然不辞而别。只是对争吵的原因只字不提,不过大家都猜测和儿女私情有关,自然就无人问津了。月驮琅的脾气得罪了不少人,在银汉宫的口碑不大好,故而有关她离去一事,并没有多少人关心。时间一长,大家也似乎渐渐忘记,静心楼曾有一位苛刻的老人。 明岚作为月驮琅的后辈子弟,尽管时常遭到训斥,甚至因为暗恋审香妍还被赶出了银汉宫,但是对老太太的尊敬却始终未减。他自幼孤苦,全靠月驮琅的抚养和管教,才有幸成为银汉宫的侍卫。在他的心目中,早已拿这位老人当作亲人一样看待。绝大多数人对于此次争吵,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,唯独明岚不这么认为,总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。 经过一年多缜密、细心的调查,明岚有理由相信,月空盈已经开始暗中布置,似乎要对付道祖崖丹鼎门。而这后面,隐隐约约能看到丹意的影子。就在他打算夜探静心楼之际,却被人拦了下来,原来族中长老会早已察觉到月空盈的异样,并且已经在暗中查了很长时间。接下来,明岚成为长老会的一名下属,渐渐接触到了许多机密。 “你是说,月姨另有打算,所以出手对付月婆婆?”审香妍听到这里不禁大为震惊,犹自不敢相信,一向温婉恬淡的月空盈,会有这么深的城府,这么阴毒的手段,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” “我有必要骗你么?这么大的事,我敢乱说么?” “就算是真的,你凭什么告诉我?”审香妍内心中其实已经认可了明岚的陈述,只是心中委实难以接受,语气不由得尖利起来,“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,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情?” “因为,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!”明岚诚恳而坚定地说道:“你只有对前因后果心中有数,才能做好这件事情!” “什么事?” “搭救月长老!”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八章 海边 第二九八章海边 “你说什么?”审香妍初时一惊,随后喜道:“月婆婆还活着?她在哪里?” 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,月长老现在多半被关在悔过岛斜梁洞!” “救月婆婆在我而言,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,只是——”审香妍一下子就从明岚的话中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,当即反问道:“既然知道月婆婆的下落,你们怎么不去救人,反而拖到现在,还专门找我出面?” 抛开丹鼎门不提,千灵族在星河屿的高手也不少,至少长老会中那帮老人,全都是修为精深拥有百年以上道行的高手。斜梁洞虽说是千灵族关押囚徒的地方,但是并没有什么太严密的防备,何以长老会一直隐忍不发,反倒要借助外人之手?其中的道理,怎么说都说不通! “之所以来找你,当然有个缘故在里面。”对于审香妍的疑问,明岚早有准备,不过在解释之前先问了一句:“审师妹,斜梁洞的情形你知道多少?” 明岚这么一问,审香妍才发现,自己对斜梁洞了解的极少,听到的也都是一些零星的传言。将所有有关斜梁洞的描述凑到一起,结果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明确,当下略显犹豫地答道:“悔过岛斜梁洞位于星河屿西南海域,据说是丹书邻炼丹时不慎将海岛炸沉,而后在海底形成的一处洞穴。听师父说,丹书邻后来便死在洞内,自此后便成了禁锢之地。” “六百多年前,明灭金丹的出现,生生改变了星河屿西南海域的形貌,大小十余座岛屿沉没,演变成如今的斜梁洞。”明岚的的情绪仿佛受到了影响,声音变得有些嘶哑,沉声道:“斜梁洞深藏海底漩涡之中,水性阴柔,加上当年死伤太多,故而有股怨气。其后又先后禁制了数十名穷凶极恶的败类,是以怨念更加深重。玄明盛世时——” 玄明盛世期间,智行一在外游历了数十年,于暮年之际返回星河屿,开始撰写闻名于世的《九界风物通志》。当时,得族中大祭司的盛情邀请,定居在巨灵岛风光宜人的月心湖畔,将历年来的见闻逐一笔录于案。随后的几年一直都很顺利,智行一没有受到任何干扰,到了第九个年头却出现了一些异常,而这个异常便是来自于西面三百里外的悔过岛斜梁洞。 智行一数十年来见识了太多的不可思议,经历了太多的艰难险阻,故而对于危险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。在其他人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,他本能地感知到了一股略带凄厉、时断时续的怨念,令人不寒而栗。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,终于确定了怨念的源头,正是从斜梁洞中而来。有关斜梁洞的种种情由,智行一了解的极为深刻,知道这是因为多年来的怨气纠结所致,于是向当时的丹鼎门宗主和族中大祭司禀明此事,并提出了相应的建议。 出于对智行一的尊重,也为了以防万一,丹鼎门先后三次在斜梁洞外作法布阵,防止内中怨气外泄,同时防止洞内恶徒外逃。是如此慎重的态度,自然将隐患降到了最低,可是这么一来却有了始料不及的变化。不知为何,在百余年前,斜梁洞的怨气居然和周围的海水,以及外面的法阵合而为一,生成了一股独特的禁制。之所以说其独特,是因为这种禁制对千灵族人的影响极大,一旦深入其中,灵胎便会昏昏欲睡,灵力自然也就消散一空,没有任何反抗之力。 斜梁洞本来只用来关押千灵族内的恶徒,近二三十年由于局势动荡,也曾囚禁了几名异族修真者。可是令千灵族长老会不解的是,这股奇异的禁制,对于异族之人反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,竟似只对千灵族人有用。尤其是这几年,连带着悔过岛附近的海域都变得古怪起来,以至于长老会都在商议,是否将斜梁洞废弃。因为只对本族人起作用的禁制,等于是摆设,异族的修真者只要修为够高大可以来去自如,斜梁洞自然失去了原有的用处。 “我明白了,你找我的原因,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是千灵族人,这股禁制对于我而言影响不大。”审香妍顿了一顿,微微笑道:“另一方面,则因为我身为丹鼎门弟子同千灵族关系密切,而且和银汉宫常有往来,不算外人,这件事自然不会泄露出去。我猜得可对?” “师妹冰雪聪明,不愧是师长们眼中的骄子!”明岚抚掌叹道:“你猜得一点都不错,然而最关键的一点,还是在于你的修为。照长老们的估计,你此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。正是基于这一点,我才会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!” 明岚出于讨好的心思,一顶高帽子不着痕迹地抛了过来。审香妍略微有些得意,抬眼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高庸涵,欣然答道:“既然如此,我和丹师兄商量一下,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,我们这就出发!”说完,朝高庸涵走去。 “呃——”明岚本想要出言阻止,可是看到审香妍一脸的兴奋之情,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。顺着审香妍的身影看去,只觉得这个什么丹师兄说不出的别扭,对高庸涵愈发地反感了。过了片刻,审香妍和高庸涵一起走了过来,明岚直了直身子,静听二人的答复。 “明岚师兄,我们走吧!” 审香妍将明岚适才说的那些话略微讲了一遍,高庸涵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。按照原先的约定,是打算去到巨灵岛之后,由高庸涵负责暗中查探,审香妍则设法从智薇散人那里获取相关消息。这个办法究竟能有多大的效果,两人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,而此时若能救出月驮琅,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对月空盈的了解,兴许能解开众人心中的疑问。 只要有高庸涵同行,审香妍自是信心十足,对明岚的态度也好了很多。这在明岚颇有受宠若惊之感,除了充当向导之外,一路上将星河屿的诸般掌故一一道来,倒也解除了不少旅途疲惫。从镜月宫往南一直走到海边,三人沿着海岸折而向西,足足走了十天才到达月光林岛屿群的最南端。越接近悔过岛,海上的风浪越大,到这里以后,已经完全看不到星河屿惯有的那种风平浪静。 “远处那点荧光就是悔过岛,所有的恶徒都是从那里被送进斜梁洞的。”站在岸边一块礁石上,迎着凶猛的海浪,明岚指着海面上一点淡淡的星芒,为高、审二人介绍道:“如果长老所言无误的话,负责看护悔过岛的人很少,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十个人。只要小心谨慎,那么大的地方应该不会被发现。” “原来那里就是悔过岛!”审香妍看着若隐若现的荧光,忽而问道:“如此重要的地方,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看护?难道不怕外人闯入么?” “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大清楚,可能还是和那股禁制有关。”明岚一边回忆一边说道:“不过,据说以前的守卫也不多,也许是因为斜梁洞所处位置过于隐秘,不为人知的缘故吧。” “这么说来,你对悔过岛上的情形并不是很了解?”高庸涵一路上很少开口,此时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。 “说来惭愧!”明岚虽然对高庸涵仍有些敌意,却不至于以私废公,当下一窒,扭头看了审香妍一眼,歉然道:“我从未上过悔过岛,此次出来又十分匆忙,也没来得及向长老们请教,所以岛上的情形究竟如何,我同样是一无所知。” “那你之前为何不先问个明白?”悔过岛其实是由十余座残缺岛屿的遗迹组成,方圆不下数百里,而斜梁洞更是深藏海底。据说其间巨浪滔天暗礁密布,加上冲天的怨气,光是这股声势就足以夺人心魄。如果对里面的地形毫不知情,在几百里的范围内想要找到斜梁洞的入口,无异于大海捞针,审香妍当然有理由对此不满。 “咳咳!”明岚苦笑道:“师妹啊,斜梁洞怎么说也是星河屿的禁地之一,长老们岂能不知轻重,随便对人透露内中的详情?再者说了,你们出现的很是突兀,走的又匆忙,我实在是没有法子。” “这么说,倒是我们的不是了?”审香妍佯装发怒,秀眉一竖冷冷说道。 “不是,不是!”明岚大急之下连连摆手,分辨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 “好了,妍儿,不要再为难明岚老弟了!”高庸涵一眼就看出,审香妍这是有意拿明岚开玩笑,当下摇了摇头,朝明岚问道:“我们怎么过去?” “当然是坐船了!”审香妍抢先答了一句,跟着四下里望了望,迟疑地问道:“咦,怎么没有看到船呢?莫非给人开到对面去了?”此处地形险恶,风高浪急,不要说船只,就连一块舢板都见不到。 “去悔过岛不用坐船,”明岚对审香妍的性情早已熟悉,当下不以为意,自顾自说道:“这么大的风浪,就算是换成真氏家族的宝船,只怕也禁受不住,有翻船的危险。” “那怎么过去?难不成飞过去么?” “那倒不必,没有船不代表不能渡海。”看到审香妍一脸的好奇,明岚自觉关子已经卖够了,方才好整以暇地说道:“去悔过岛只有一个办法,就是坐鼋过去。” “鼋?”审香妍初时不解,转念一想就明白了,奇道:“鼋不是只有江河里才有的么,怎么还能下海?” “这种鼋不是普通的鼋,唤作青盏鼋,是一位前辈高人以丹丸喂养而成,极其难得。多年下来,不过仅有三五只而已。由于长期服食丹丸,故而体形有了极大的变化,四足展开足有数十丈,纵使在滔天巨浪中也平稳得很。” “居然有此异兽,快快招来看一看!”审香妍从未曾听人提起青盏鼋的事情,好奇之心大起,连连催促。 明岚总算可以在审香妍面前神气一把,当下昂然站在礁石上,从怀中取出一具小鼎倒出一枚丹丸,轻轻朝上一抛而后念念有词。那枚丹丸散发出柔和的蓝光,径直飞到一里外的海面上悄然入水,原本狂躁的海水瞬间平息,跟着一道蓝光从水里射出。仿佛是感受到了蓝光的出现,对面悔过岛那一点星芒也跟着闪了一下,不过这一下只有高庸涵才注意到了,不由得眉头微皱。 便在此时,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海面再次掀起巨浪,一声沉闷的低吼,如同牛叫一般从海底传来。就见远处一座小山一样的巨浪奔涌而来,将四周的海浪一下子逼到两边,那巨浪中隐约可见一片黑黑的影子,方圆足有数十丈之大。那团黑影被丹丸所吸引,到了蓝光海域猛地一沉,蓝光陡然消失,海面顿时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。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二九九章 上岛 第二九九章上岛 水流极速旋转,从漩涡中心慢慢浮起一只异兽。那异兽竖着长长的脖子,斗大的头颅上有一团形如鱼龙的肉冠,肉冠下两只巨眼放出幽幽蓝光,朝礁石这边望来。明岚轻轻吐出一句咒语,那异兽四只巨足拍打着水面,缓缓游了过来。到了近处三人才发现,异兽的背上有一层厚厚的硬甲,硬甲的边缘居然向上翘起,再配上四足、长颈,果真像极了酒盏。 “这便是青盏鼋么?”看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,审香妍大为好奇。 “不错!”明岚伸手一请,向二人说道:“审师妹,丹师兄,请吧!” 三人轻轻跃了过去,明岚拍了拍青盏鼋头上的肉冠,掉转头朝悔过岛方向行去。青盏鼋四足缓缓摆动如同闲庭信步一般,四周狂暴的海浪不住压了过来,可是一到身前三尺便自行消退,在鼋背上竟是丝毫不受风浪之苦。这青盏鼋喷出的浓浓鼻息,居然在周身形成了一层屏障,虽无多强的灵力,对于海浪却有着极好的防护效果,果真不愧是异兽! 夜色中离岸边越来越远,身后的岛屿渐渐被海浪所遮掩,风浪似乎更加暴戾。审香妍和明岚面面相觑,他们对星河屿都十分熟悉,可以说从小到大见惯了风平浪静、恬淡从容,何曾想到星河屿还会有这么一片海域,是如此的狂躁不安。站在鼋背极目四望,但见四周水势接天,数丈高的浪头仿佛永无休止一般,层层叠叠撞碎在青盏鼋身前。低头看去,身边尽是大小不一的漩涡暗流,从两侧一一闪过。 狂风怒号,卷起无数水珠,在海面上凝结成了一层厚重的水雾。水雾越来越浓,目力所及不过数十丈,便连天空的星辰也看不见了。耳边尽是海浪撞击声和凄厉的风声,海水则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墨绿色,饶是三人都有不俗的修为,也不禁在天地之威面前为之变色。 深陷在茫茫无际的怒涛之中,仿佛没有尽头一般,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。青盏鼋虽然速度不慢,这一片海域也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,才好不容易钻出水雾,风浪到此也逐渐停歇下来。三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,抬眼朝前方望去,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:“悔过岛原来是这般模样,当真是出乎意料!” 世人总有一种错觉,或者可以说成是一种常识,一提到监牢总会联想到阴森可怖、暗无天日,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。先前的巨浪滔天,使人很容易得出一个看法,悔过岛斜梁洞一定也是大凶之地,至少绝不会有什么让人流连的景致。可是眼前的情景,却令高庸涵等三人大为意外! 悔过岛具体是什么模样尚不得知,单只那一层笼罩在半空薄雾一样的荧光,便已令人有了陶醉之感。远远望去,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倒扣在海面上,点点荧光此起彼伏,与夜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,有种说不出的绚丽。 能将方圆几百里的海域都笼罩进去,这层光雾有多大可想而知,审香妍惊叹之余开口问道:“这荧光好生壮观,莫非就是你说的那层禁制么?” “我也不知道,只有亲手摸上一摸才晓得。”明岚摇了摇头,脸上突然流露出热切的神情,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:“我倒想见识一下,传说中的禁制究竟有多厉害!” 高庸涵这几年走过了不少地方,既见识过焚天坑的暴戾和倚刚山的雄奇,也领略过西岭戈壁的苍茫和冰沐原的深邃,当然还少不了牧野原的广阔和悬空岛的秀美。只不过,那些景象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荧光给人带来的震撼,就连他也忍不住有些沉醉其中了。其实三人都没有意识到,一旦进入到荧光照射的范围,便已开始受到禁制的影响。 风浪早已停止,海面平静的就像一面镜子,除了青盏鼋游动时划出的涟漪,水面上再无一丝波动。离荧光越来越近,三人才惊喜地发觉,点点荧光如同飞鸟一般,托着长长的尾巴上下翻飞,有些竟而从三人身旁划过。审香妍伸手轻轻点在迎面飞来的荧光上,那点荧光就此停住,身后的尾巴却轻柔地摆了过来,跟着调转方向飞了回去。 墨绿的海水和夜幕交融在一起,荧光翻飞中三人恍若置身星空,不觉有些痴了。审香妍逗弄着荧光,一时间浑然忘了身在何处,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欢愉,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。从微笑渐渐变成大笑,到最后笑声越来越大,竟似很难停下来。受到审香妍的影响,明岚随即放声大笑,就连高庸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只笑了几声高庸涵就醒悟过来,心中暗叫不妙,急忙运转灵力,强行将笑意从胸中驱散。这才发现审香妍的笑声中,居然隐隐透出一股邪气,而明岚兴许是由于千灵族人的身份,已经笑得面红耳赤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高庸涵当即出手,用灵力护住二人的紫府,跟着将二人灵胎唤醒,接下来又祭出一张灵符抛到半空。灵符破空而去,就听见一声极淡的闷响远远传来,漫天的荧光一下子迟缓了不少,都慢慢缩了回去。 “高大哥,这禁制好生厉害!”审香妍回想起刚才的情形,不禁心有余悸,知道如不是高庸涵醒觉得早,三人就算不死也得元气大伤。只是言语间已忘了掩饰,一出口还是原来的习惯,喊出了“高大哥”三字。话一出口登时醒悟,急忙望向明岚,却见明岚仰面倒在青盏鼋的背上,呆呆地看着天空,对刚才那句话竟似充耳不闻。 “明岚师兄,你怎么了?”审香妍不觉一惊,急忙上前扶起明岚用力晃了两晃,而明岚依旧是那副呆滞的神情。 高庸涵闻言走了过来,放出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,而后沉声道:“他灵胎受到侵蚀,没有三五个月的静养,只怕很难恢复过来。” “这禁制当真有那么厉害?”审香妍仔细想了想,一脸狐疑地问道:“明岚师兄修为比我高,就算如他先前所说,禁制对千灵族人影响很大,也不应该落得这步田地啊?” 这里面当然是有道理的!审香妍本就不是千灵族人,受到禁制的影响无疑要小得多。又曾蒙杜若指点过一二,加上在毒蛟道人那里苦修了一年,心志较之以前自然坚韧不少。杜若和毒蛟道人本就出自魔界,又是十二魔使之一,对于魂魄、灵胎方面有着与厚土界完全不同的体会。审香妍受其影响,无形中对于这一类法术,也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。至于高庸涵,由于身怀魔雾,那就更不必说了。 “不光是禁制的作用,另外还有人在捣鬼!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长身而起,看着光雾里面逐渐清晰的巨石轮廓,皱眉说道:“凤羽族有一种鬼啸恸魂的法术,专门蛊人心魄惑人灵胎,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,当真是意想不到。”这门鬼啸恸魂的法术,自然是从凤五那枚玉柬中得知的。 “莫非,悔过岛已经落入外人之手?”审香妍心中一紧,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忧虑。丹鼎门的法术和凤羽族的法术互不相容,两者之间互有克制,故而没人能够兼修这两家的法门。既然有人使出鬼啸恸魂,可以确定岛上一定有异族修真者。 “不管怎么说,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!”此时青盏鼋已经游到了光雾跟前,毫不费力地从中穿行而过。高庸涵随手弹飞了几粒荧光,微微摇了摇头,续道:“对方既然已经发现我们,而且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出手,就算想退出去恐怕也已办不到。” 审香妍回忆起明岚的样子,走前几步,轻轻拍了拍青盏鼋头顶的肉冠,哪知青盏鼋只略微扭了扭脖子,仍旧向前游去。到了这个地步,审香妍反而静下心来,将明岚斜靠在鼋背上,而后和高庸涵并肩而立,看着渐渐显出真面目的悔过岛。 进入荧光内情形又是一变!放眼望去,居然没有几块像样的岛屿,但见怪石林立礁石密布,无数漩涡将靠近水面的荧光吸了进去。青盏鼋的速度慢了下来,似乎对那些漩涡很是忌惮,宁愿不停地在礁石上爬上爬下,也不愿靠近那些漩涡。又向前深入了三四十里,青盏鼋爬上一个小岛便不肯再走了,只趴在地上不住低吼,似在催促三人赶紧下来。三人刚一落地,那只青盏鼋当即后退,迫不及待地潜入水中朝外游去。 “高大哥,那只青盏鼋走了,咱们等会怎么出去?”明岚神志不清,一时半会只怕很难清醒过来,如果不能召回青盏鼋,想要安然回到星河屿那边恐怕很难。 “无妨!”高庸涵淡淡一笑,安慰道:“天无绝人之路,一定会有办法离开。再说了,岛上不是还有其他人么?” “茫茫大海,全是方圆百十丈的巨石,粗粗看来只怕不下数万个,要找人谈何容易?” “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们?”高庸涵朗声笑道:“等他们来找我们不是省事得多?” “高大哥,你的意思是——”审香妍心领神会,不过犹有几分担忧:“这么一来,可就无法做到隐秘了。” “情况总是在变,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局面,只能随机应变了!” 此时的情形和预想中的相去甚远,首先是意外遇袭,明岚灵胎受伤几乎成了废人。接下来,悔过岛居然是这样子的一盘散沙,根本没有可供巡查的对象,总不能一块礁石一块礁石挨个去找。最关键的一点,则是岛上另有外人,而且很明显带有敌意,这就更加令人不安了。眼下反正是敌暗我明,倒不如将岛上的护卫喊过来,以审香妍对银汉宫的熟悉,总能找出一些线索。 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动手了!”审香妍说着取出一粒丹丸,跟着一道灵力打了进去,丹丸倏地飞到半空如同烟花一般炸开,一朵鲜艳的焰火合着飞舞的荧光冉冉升起,在夜幕中异常醒目。“这枚丹丸,还是几年前从月婆婆那里要来的,当时我只是看着好玩,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。” 自从玄明盛世衰亡之后,随着局势日渐紧张,银汉宫不免担心战乱会波及到星河屿。虽说千灵族人多喜欢修习法术,但绝大多数仅仅只是略通皮毛,一旦有事决不可能像修真者那样,迅速将消息传回银汉宫。故而特意炼制了一种丹丸,作为各紧要地方传递警讯之用,由于星河屿是极夜,于是做成焰火状既醒目又保险。后来发现这种丹丸十分好用,连族内的修真者也爱不释手,接着又有了专门供修真者使用的丹丸。审香妍手上的丹丸,便是如此。 “你从月长老那里要来的丹丸,最终却用在了救她的路上,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,当真是难说得很。”当日的因成了今日的果,而今日的果又是日后的因,这里面的机缘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弄得清楚。 焰火升空之后很快就有了回应,随即从远方也腾起一朵烟花,跟着一声长啸,几个身影朝这边疾奔而来。见到这种情形,两人反而放下心来,由此至少可以证明悔过岛还没有失守。 那几人来得极快,不到片刻便已上岛。当先一人年岁已高,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,审香妍一见之下不禁大吃了一惊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零章 疑雾 第三零零章疑雾 那几人满怀戒备地站在三十多丈开外,当先那名老者眉头一皱,沙哑的嗓子里吐出一句话:“妍儿,你不是跟你师父和圣使在一起么,怎么跑到悔过岛上来了?” “参见二师伯!”审香妍笑颜如花,朝那人盈盈下拜:“我奉圣使之命,来此探望一个人。” 这正是审香妍聪明的地方!从第一眼看到真珑上人,她立刻就意识到,悔过岛斜梁洞已经脱离了银汉宫的控制。再联想到先前的种种蛛丝马迹,大致可以断定,月驮琅和真阅上人只怕都被关在这里。由于真珑上人出现的太过突兀,等到审香妍反应过来时,已经无法明言告知高庸涵,故而借寒暄之际点明来人的身份。 高庸涵起初并不知道来者何人,只道是悔过岛斜梁洞的守卫,听审香妍这么一说才知道,原来此人就是真珑上人!之前听丹几道曾经说过,真珑上人在丹泰常遇刺一事中嫌疑极大,自己能否洗刷冤情都落在此人身上,闻言不由得将对方仔细打量了几眼。以他现在的眼力,自然可以看出真珑上人的修为不算太高,自信还可以对付。反而是站在其身后的几人当中,有两个似乎在刻意隐藏实力,倒叫人有些拿不准了。 “探望一个人?”真珑上人大感诧异,张嘴问道:“斜梁洞里关的都是什么人,你难道不知道么?你想要看谁?” “自然是看望圣使身边的故人,月驮琅月长老!”到了此刻,审香妍惟有硬着头皮撑下去,表面上不动声色,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,“一别经年,圣使最近时常念叨起月长老,故而叫我跑一趟。” “什么?”真珑上人一听吃了一惊,随后扭头和身后那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。三人显然有了一些分歧,言辞间似乎争辩了几句,可惜声音太低,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。高庸涵和审香妍相视望了一眼,知道这一下猜对了,月驮琅果然被关在斜梁洞内。 三人又争了几句,真珑上人转过头来很郑重地问了一句:“既是圣使叫你来的,可有信物?”对于审香妍的这个说法,真珑等人显然大有疑虑。不过审香妍为月空盈所喜爱,是丹鼎门上下都知道的事情,这“奉命”之说是真是假一时难以判断,故而有此一问。只是这么一来,就是瞎子也看得出,月空盈在整件事中所处的地位了。 “以前在银汉宫的时候,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信物,况且此次又是我自己跟圣使讨的差使,还要那些虚礼做什么?”审香妍半真半假地答了一句,跟着反问道:“倒是我有点不明白,二师伯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“呃——”真珑上人缺乏急智,审香妍这么一问倒把他给问住了,一时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,目光却不由得转向了身后。 是这么一种反应,高庸涵立时明白,真珑上人原来还不是领头之人,真正主事的应该是他身后那人,当即将目光投向那个面色阴沉的千灵族人。那人也非弱者,迎着高庸涵的目光重重哼了一声,知道已经泄露了行踪,索性不再掩饰,跨前两步朗声问道:“这里是禁地,岂容你们在此放肆!” “倒要请教,我们一没有乱闯,二没有喧哗,如何就成了‘放肆’?”高庸涵目光如炬,早已看出那人并非千灵族人,不过是和自己一样,使了个障眼法的幻术而已。眼见对方突然翻脸,心知此事定难善了,口气随即硬了起来。 “除了那个傻小子,”那人伸手指了指呆立一旁的明岚,朝二人喝道:“你们两个都不是千灵族人,却擅自闯进悔过岛,不是放肆是什么?” “你也不是千灵族人,你能来得,我怎么不能来?”高庸涵反唇相讥。 “哈哈哈!”那人仰天大笑,跟着回头说道:“我早就和你们说过,直接将这三人拿下不就完了么,费这么大的劲干什么?”说完摇身一变现出真身,却原来是一个虎头人身的彪形大汉,任谁都没有想到,此人竟是诡门中人! “二师伯,你勾结外人背叛师门,当真要自绝于千灵族么?”到此已然撕破了脸,审香妍忍不住大声质问。真珑上人本就心中有愧,当下只将头扭到一边,并不作声。 “哪儿来那么多废话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那虎头人一声大喝,身法快得出奇,猛地跃到高庸涵面前兜头就是一掌。 高庸涵早已看出此人修为极高,当下不敢怠慢,临风剑绽出一片剑光护住身前。那虎头人毫不在意,来势不减手臂硬伸进剑光中,手掌陡然暴涨直直拍了下来。高庸涵还从未遇到这等打法,一上来就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数,当下也动了真火,只凭褐纹犀甲护住周身要害,一剑斩向那人手臂。 见到对手居然连半步都不肯退让,纯粹以硬碰硬,这般应对令那虎头人也是大出意料。两人的速度都极快,此时已无法变招,生生硬撼在一起。高庸涵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鲜血,终于还是退了几步,低头看去,褐纹犀甲居然被砸出了一层凹痕。褐纹犀甲自从被独笑翁炼制过以后,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用手砸伤,惊诧之余,不由得对那人的修为大为钦佩。 那虎头人一击未中不再追击,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沉声问道:“你不是丹鼎门弟子,这剑法里的味道,倒和天翔阁有些相像,你究竟是何人?” 其实,适才那一剑虽未能斩下虎头人的手臂,却也令他痛入骨髓。一开始只以为高庸涵和审香妍一样,都是丹鼎门的弟子,故而不怎么放在眼里。原想凭着自己的百炼筋骨,出其不意将此人擒下,没想到一时轻敌险些吃了大亏。要不是临机应变得当,暗中使出法器抵挡剑芒,险些就要失去一条手臂,既惊且怒之下登时收起轻敌的念头。 “你没看见么,他手上戴的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?问那么多做什么?”另一个人悠悠插了一句。这句话声音不大,可是分量却着实不轻,高庸涵和那虎头人同时一震。 “你就是高庸涵?”虎头人和真珑上人异口同声,问了同一句话,然而其中的含义却大不相同。真珑上人心情复杂,故而声音略有些迟疑;那虎头人则是一种惊喜,语气急促而有力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!自从接二连三使出血凝**,修真界便流传着一个说法,说高庸涵肯定是得了诡鹏留下来的秘笈,要不然修为怎么能提升得那么快?老一辈的人都知道,诡鹏最厉害的是血凝**,只要灵胎不毁便等于是不死之身;最恐怖的则是那枚藏鸦指环,因为可以吸人灵胎吞噬魂魄。高庸涵既然会血凝**,那么藏鸦指环多半在他身上。这便有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的意思在里头了。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,所以现在大为收敛,轻易不敢催动藏鸦指环。可是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,既然修真界已将他和诡鹏联系起来,为何不见诡门的人主动寻访?回想起之前魁豹的仗义,以及狂君上人的网开一面,再联系到眼前这个虎头人的表现,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!正如当日狂君上人所言,诡门中人对于诡鹏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敬畏,他们真正看重的,反而是血凝**、藏鸦指环之类的法术法器。由此可见,诡门依旧是一盘散沙,如何不没落? 念及于此,高庸涵有感于诡鹏的遗愿,忍不住仰天叹道:“我正是高庸涵!” “只要你交出藏鸦指环,今天便放你们三人一马,如何?”虎头人的神情愈发热切。 “藏鸦指环就这么重要么?”高庸涵举起右手看了看,不禁纵声大笑,笑声远远传开竟而有些苍凉,“如今的兽族修真者,莫非真的忘了诡鹏先生创立诡门的用意了么?可惜,他费尽心机耗尽心力,到头来甚至因此丧命,而后人念念不忘的却是这枚戒指。他老人家泉下有知,不知是不是会痛骂子孙不肖呢?” 这话很重,极尽讽喻之能。那虎头人面色大变,想要分辨,张大了嘴却又说不出话来,一时间为高庸涵的气势所迫,居然讪讪地退到一旁。真珑上人也很矛盾,只看着另外那人。 “好一个高庸涵,不愧是智锺嘴里的人杰,不错,不错!”那人的语气低沉而缓慢,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味道。 “我们上岛之前是你在作法,用鬼啸恸魂袭击我们,是不是?”高庸涵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,锋利如刀的目光直盯在那人脸上,缓声说道:“你同样不是千灵族人,而是凤羽族人,对不对?” “听人说你和凤师道的交情很深,他甚至代师收徒,将你列为拓山最小的弟子。”那人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,淡淡说道:“看来那小子胆大妄为,居然还敢违背祖训,将凤羽族的法术都透露给了你。哼哼!”这声冷哼杀气十足,显见对凤五大为不满。 此人的口气很大,毫不把凤五放在眼里,即便是提到拓山的时候,语气也不大恭敬。当世修真界中,敢用这种语气随意品评拓山、凤五和智锺大师的,只有那些修为至少在六七百年以上,辈分极高的几个耆老。凤羽族中有资格、有实力说这种话的人,除了传说中被狐晏禁制在落幕峡的羽农之外,就只有曲堰谷的凤九霄。当然,凤羽族羽幽部落现任族长,也就是究意堂的宗主羽柔,也勉强有这个资格。 只是眼前这人,究竟是凤羽族中哪位高人呢? 高庸涵没有接口,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,总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好像在哪里见过。这种感觉,不是源自此人的长相身形,而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气势,以及说话时从容不迫的气度。 “高庸涵,别琢磨了,今天你是插翅难逃!”那人流露出颇为不舍的神情,惋惜道:“可惜,你要是不闯进这里,我也懒得管你。如今么,只能先委屈你几天,等此间大事一了,自会有人放你出去。” 自从双方见面的那一刻起,这些人就没说过要取三人性命,只是反复说擒拿而已。高庸涵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,故意拿话试探道:“你就那么自信,以为一定可以留下我么?” “你的修为我又不是不知道,休说是我,就是他——”那人说着指了指那个虎头人,续道:“你都不是对手!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,免得失手伤到你,回头我也不好交代!” 这话一出,越发令人摸不着头脑。审香妍更是一头雾水,目光来回从几人脸上扫过,想要找出一点端倪。 “我知道你是谁了!”高庸涵一直尽力在想,始终没有开口,听到这话忽然灵光一闪,厉声喝道:“你就是在阆苑洞天外引我出手,进而暗算丹泰常宗主之人!”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一章 猛虎 第三零一章猛虎 此话一出,真珑上人面色大变,当即忍不住倒退了几步,实在想不通高庸涵是怎么看出来的。在场的几个人都站在原地,真珑上人这么一动,立刻引来众人的瞩目。是这样一个反应,不光是高庸涵,就是审香妍都已全然明白,高庸涵的猜测一点都没错,真正的凶手确是眼前这人无疑! “哼!”那人斜着眼瞪了真珑上人一眼,对他如此沉不住气大为恼怒,忍不住冷哼一声,接着扭头朝高庸涵淡淡一笑,悠然道:“阆苑洞天外一别,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!” 那人没有丝毫推诿的意思,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,高庸涵反倒有些后悔过于冒失了。自从他被盘甲诱至阆苑洞天,掉进他人精心设计的圈套,背负了沉重的冤情之后,便对盘甲和行凶那人愤恨不已,老想着要亲手将此二人揪出来。适才灵光闪现之下,根本未曾去考虑什么后果就一口叫破,反将己方三人放在了更加危险的境地,实在是不明智得很。 不管是基于丹鼎门还是银汉宫的情分,真珑等人摆明了只是想要把三人关在斜梁洞,并没有取人性命的打算。可是高庸涵将此事一挑明,场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。堂堂丹鼎门的宗主,遭人暗算身亡,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,怎么可能容忍泄密?对方既然布下这个骗局,让高庸涵成为替罪羔羊,肯定有极其隐秘、极其重大的企图,又怎么能够容忍被人中途破坏?脱口而出的一句话,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不问可知。 “哦,那倒真是幸会了!”意会到此,高庸涵很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,恰好将审香妍挡在身后。嘴上和那人打着哈哈,眼角盯着离得最近的虎头人,负手身后屈指做了一个手势,示意审香妍立刻离开此地。 审香妍与他先后经历了数次凶险,对于局势的把握越来越准确,自然知道眼下的形势有多危急。事关高庸涵的冤屈、丹鼎门和千灵族的存亡大计,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活着离开悔过岛,将消息传回道祖崖。从刚才虎头人的出手来看,包括真珑上人在内,对方至少有三名顶尖高手,单凭自己两个人铁定抵挡不了。与其留在这里成为拖累,倒不如趁早离开,至于明岚的生死已经顾不上了,只求对方能看在他心神已失,放他一条生路了。审香妍深深看了高庸涵背影一眼,鼻子一酸双眼瞬间模糊,跟着银牙一咬,朝身后一座礁石冲了过去。 “还想走么?”那虎头人反应极快,审香妍身形刚动便追了过去,脚下一点跃到半空,一扬手一道灵力打了过去。 “给我留下吧!”话音未落,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斜冲了过来,横亘在虎头人身前。闪电来势极猛,与那道灵力猛地撞到一起,本就刺眼的电光骤然绽放,仿佛半空炸出一道霹雳,生生将虎头人拦了下来。 “你去,把那个丫头带回来,生死不论!”那人冷眼旁观,对审香妍的逃脱毫不在意,朝真珑上人淡淡说道:“如果失手,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?” “是!”真珑上人再次变色,一股怒意在脸上一闪而过,跟着似乎想起了什么,目光旋即又黯淡下来,深吸了口气,低声应道:“放心,绝不会失手!”说完腾空而去。 那边,虎头人被高庸涵的垂弦闪电拦下来以后,并没有急于出手,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对方。高庸涵则蓄势待发,同时留意这边的动静,一见真珑上人跃上半空,登时甩开虎头人,双臂一张撒出一道电网。他十分清楚,此情此景之下根本无法拦住真珑上人,只求能多拖延一点时间,好给审香妍更多活命的机会。 悔过岛方圆数百里,小岛暗礁无数。以审香妍如今的历练和见识,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,更加知道如何保护自己。只要能避开真珑上人的追踪,随便找一处暗礁躲起来,单凭对方这么点人手,想要找出她的下落绝非易事。等到风头一过,想来她自能设法回到星河屿,无论是找丹几道还是智薇散人,都足以打消幕后黑手的企图,并为高庸涵洗清冤屈。 这一式垂弦连疆使出,漫天的银蛇居然将整座小岛都罩了起来,就连旁观的那人也忍不住赞了一声。真珑上人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怨气,当下暴喝一声洒出一片灵光,将身前方圆十丈内的银蛇一扫而空,只是这么一来终究还是滞了一滞,落回到地面上。 高庸涵最恨的就是这种背信弃义之人,当即出手朝真珑上人攻了过去,一抬手就是一式聚象金元**。金光来得极快,眨眼间就到了眼前。真珑上人哪里想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,而且杀机之盛竟然不留半分余地,当下又是一声暴喝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拂尘,迎着金光挥了过去。他这柄拂尘名叫落木,颇有来历,还是师尊丹韶酉所赐。 据说仙界有无数奇花异草,在九界坍塌时洒落凡间,其中便有一种神木叫做瑞云杉,能祛除杂念化解戾气,端的是神妙无比。丹韶酉有一次前往岭南绿海,拜访栖绵族族长木逢春,从紫竹潭经过时偶尔感应到极细微的仙灵之气,于是找到了这株瑞云杉。后来采其树髓,辅以月萤石的精华月萤玛瑙,耗费数年方才炼制成功。丹韶酉临终前,将自己炼制的十余件法器分别赐予一些修为较弱的弟子,真珑上人得的便是“落木”拂尘。 数百条有形的尘须笔直般刺出,居然将无形的金光刺穿,高庸涵如受重击,身形剧晃之下连退五步方才站稳。勉强压住翻腾的灵力,正打算再度出手,那虎头人终于接了过来,一闪身堵在身前三尺,头也不回地朝真珑上人喊道:“你地头熟,赶紧去追那丫头,这小子交给我来对付!” 落木拂尘虽然挡住了聚象金元**,可还是被几道细如发丝的金光,无孔不入地给透了进来,刺得灵胎很不舒服。真珑上人本就不是很想去追审香妍,一见高庸涵出头暗暗松了口气,虽然适才那一下交手吃了点暗亏,不过可以找借口留在岛上终究是不错的选择。怎么说审香妍也是丹鼎门晚一辈中难得的才俊,要让他狠下心来伤其性命,毕竟有些不忍。 哪知虎头人横插进来,好像生怕被人抢去藏鸦指环一样,令真珑上人大为不满。只是发号施令那人身份尊贵,兼且修为极高,真珑上人想了想终于还是不敢违背,悻悻地哼了一声,闪过高庸涵朝茫茫大海追了出去。 高庸涵此时已无暇顾及真珑上人,惟有期盼这一刻的耽误,能给审香妍逃得远一点。此时面对虎头人气势的逼迫,甚至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了。直到此刻,他才真正体会到眼前这个虎头人的修为之高,简直可以和丹泰常相提并论。在见过的诡门修真者当中,有这等实力、这等气势的高手,除了之前见到过的那位狂君上人,只怕就属眼前这人最为高明了!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,一时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,看似平静的局面,其实暗地里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。此时无论谁先动,都必然会引发对方蓄势已久的惊天一击,这一下已成了生死不休、骑虎难下的局面。那虎头人也没想到高庸涵于心境的体悟,居然如此深刻,可以在自己万兽眼藏的凝视下,还能保持镇定,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的神情。时间一久,反倒是他体内的战意不断升腾,有些按捺不住了!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,那虎头人“嗷”的一声大吼终于出手,就见他脚下一用力猛地一跺,上身前倾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过来。高庸涵何曾见过这等打法,即便是当日的魁豹,也没有一上来就张嘴咬人的,更何况虎头人修为还如此之高?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,本能地往后一让,临风剑卷起一片剑花倒卷了回去,跟着左手一扬击出一道金光。 虎头人嘿嘿一声冷笑,身子猛地拔高,躲过高庸涵的反击,跟着一声暴喝:“苍山云掣诀,疾!”话音刚落,小岛上空突然刮起一阵狂风。 高庸涵自从在倚刚山与铁平川一战受伤,从而掌握了汲取天地灵气的法门之后,对于天地间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灵气,便有了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。那虎头人掀起一股狂风,他登时便察觉到了几分异样,只觉得四周的灵气被迅速吸到半空,想也不想甩手就是一道拒孽灵符,跟着人剑合一挟起一道金色剑芒直刺向半空。 这一剑所蕴含的杀意,虽然远远比不上刚从灵渚城出来时,使出的那一招“绝灭”来得惨烈,但是也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胆寒。那虎头人俯身击出一拳,不见有丝毫的灵力波动,只是含有一种堂堂正正的浑厚之意,竟然生生将拒孽灵符击碎。这一击仿佛耗尽了他的灵力,当下对于随后而来的一剑看都不看,复又仰头一声大吼,夜色中凭空出现一只通体黝黑的老虎,迎着剑光扑了上去。 高庸涵原以为这只老虎不过是法术幻象,可是临风剑刺出去之后,才发觉老虎居然是真的。唯一不同的是,临风剑刺入老虎体内时,就像是刺入坚硬的岩石一般。高庸涵灵力外吐,老虎被震得粉碎,化作无数黑影四散空中。灵力过后,漫天黑影重新合在一处,又变成老虎的模样。临风剑却在刚才那一下交手中,被老虎生生吞进肚里,没了踪影。与此同时,不知为何,远处的海面上突然炸起一道水柱,裹着碎裂的礁石四下飞溅。 临风剑虽已丢失,高庸涵却并不惊慌,双手一搓拉出一道电网,纯以灵胎阴柔之力催动,兜头将老虎罩在里面。闪电暴起密集的电花,老虎拼命撕咬都无法摆脱束缚,随即张嘴喷出一股灵力,直接和电网同归于尽。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,就连高庸涵都有些不可思议,似乎没想到老虎这么快就消失了。众人中只有狙杀丹泰常那人嘴角含笑,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幅不急不躁的模样。 在此期间,那虎头人始终浮在半空一动不动。老虎被电网炸得没了踪影,虎头人懒懒地伸了伸身子,跟着上身一弓再次定在空中。高庸涵心生警觉,朝前跨了一大步,恰好躲过一张血盆大口。不知何时,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只老虎! 不等回身反击,侧上方又多了一只老虎。转眼间,小岛上凭空多了数十头猛虎,里三层外三层将高庸涵围得是密不透风。这些老虎,原来都是由先前聚集的灵气,合着礁石、海水组成! 世间居然有这等法术,而且还是出自一名兽族修真者之手,不禁令人拍案称奇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二章 坠海 第三零二章坠海 “苍山云掣诀,居然可以汲取天地灵气以自用,好厉害的法门!”高庸涵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说,面色更加凝重,良久才叹道:“众口相传,苍山云掣诀极有可能源自仙界,据说诡门宗主虎风福缘深厚,在无意间习得此术,此外修真界再无人会使,我说的可对?” “不错,我就是虎风!”那虎头人从半空中落下,脸上神情变幻莫测,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:“你不是兽族,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藏鸦指环,却不能算作诡门中人。以一个外人而手握我派法器,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,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你!” “你可知诡鹏先生的遗言是什么?估计你压根就不会理会什么遗言,你看重的只是藏鸦指环而已。”高庸涵对虎风大为失望。原本以为堂堂的诡门宗主,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位顶天立地的人物,没想到却如此惫赖,居然还是别人后面的一个跟班,禁不住面露讥讽之色,不住摇头:“诡鹏先生何等英雄,可惜,可惜,难怪狂君上人对如今的诡门灰心不已!” 这等于是当面在骂虎风,根本就不配做诡门宗主,虎风羞愧难当之下恼羞成怒,反唇相讥道:“你拿了别人的宝贝,倒是一副大言不惭、侃侃而谈的样子,难道又是英雄所为?” “你私心太重,贪念过炽,就算诡鹏先生在世,恐怕也不会给你。”高庸涵说着又晃了晃藏鸦指环,一脸的不屑:“我就算把这枚指环毁了,也不会给你留下!”藏鸦指环邪性十足,若真的落在虎风手里,以他这等作为来看,只怕又会掀起一场风波。于是打定主意,一旦出现什么不测便立即将藏鸦指环毁掉,以免为他人所利用。 “哼,藏鸦指环好大的名头,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狙杀丹泰常那人冷哼道:“到时大功告成,还怕挑不到几样称心如意的宝贝?” 此人话一出口,登时把虎风的顾虑完全打消。只听得虎风一声狞笑,跟着张嘴发出一声怒吼,围在高庸涵身边的数十头猛虎猛扑过去。 趁着刚才说话之际,高庸涵早已将几张灵符握在手中,一甩手全部抛了出来,跟着朝天上飞去。灵符在虎群中炸开,炸碎了不少老虎,只是那些老虎仍旧和开始时一样,随即又聚在一起,竟是没有多大的损失。幸亏他早有准备,打算趁着这一阵混乱,凭借腾云术出其不意地逃离这里。高庸涵不是迂腐之人,更不是那种心高气傲死要面子之流,打不过就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熟料,那些猛虎居然随着他的身形一起升到半空,依旧围在四周。 “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的苍山云掣诀么?”虎风显然看穿了高庸涵的打算,大笑道:“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躲开,这门法术岂不是对不起‘仙界’的大名?” 这些老虎虽然不易摆脱,却也没显露出什么太厉害的地方,高庸涵很轻易地就摸清了此中底细,心中未免有些看轻虎风。若论修为,只凭刚才那一下交手,虎风当算得上当世顶尖的角色,可是这个苍山云掣诀却着实不怎么样,颇有些名不副实的味道。以一派宗主之能,如何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?时间太过紧迫,高庸涵无暇细想,更加不可能理会虎风的狂言,脚下连环虚踢,身形不断拔高。 眼见高庸涵居然可以御风而行,虎风笑声顿歇,和那人相顾愕然,都没有想到高庸涵还有这一手。那人双眉一抬,忍不住跨前两步。虎风早已退了回来,见状明白他的意思,走过去低声说道:“羽先生大可放心,高庸涵一定逃不掉!” 虎风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,那羽先生当然是一清二楚,一听虎风的解释才意识到,适才的担心有些过度了。其实也不能怨他,任谁第一次见到高庸涵自创的腾云术,都会有这等惊讶的反应,随即笑道:“你近年来出手从不落空,既然有此把握,我就安心看场好戏了。” 那些老虎如影随形,仿佛是附骨之蛆挥之不去,令人不胜厌烦。漫天银蛇闪电将老虎绞碎,高庸涵抬眼朝四下望去,只见西北方向约莫十几里外,有一块不大的礁石,顿时有了计较。趁着猛虎重新集结,突然俯身倒冲而来,“地发杀机”第三重境界全力击出,金光所到之处将虎风和那羽先生一起卷了进去。 虎风已在羽先生面前夸下海口,自然不能让他人代劳出手,当下毫无花巧地伸拳迎向金光。一拳击出,无风无动,却仿佛搅起了四周的灵气,无形中像是腾起了一股漩涡,连带着半空中那些荧光也聚集过来。聚象金元**发出的金光受到影响,竟而有些扭曲。 这一次感觉与上次交手大为不同,高庸涵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。倾尽全力的一击,就像是砸到虚空中一般,没有激起哪怕半点涟漪,反倒使自己有种落空的别扭。原本打算全力一击,不管效果如何只求能逼得虎风和那人守上一守,便全身而退,没想到却击空了。 此时正是灵力空虚之时,虎风趁虚而入,拳锋后发而至,一股杀意激射而来。高庸涵本能地察觉到不妙,新进领悟到的心界勃然而发,硬生生将至阳至刚的灵力转成至阴至柔,金光倒转回来,恰好挡住了虎风这一拳。到了此刻,高庸涵在聚象金元**上的造诣,终于超越了当年的凤五。按照这等精进的速度,假以时日,就算是超越拓山也不无可能! 先前拳锋和金光碰撞时没有丝毫波澜,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,轻柔的令人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两位高手倾全力的一击。此刻金光已淡,拳锋仍如起初那般缓慢,但是两者交织在一起,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威。真珑上人带来的那几名弟子,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法力波动,被震得倒飞出去掉进海里。就连那位修为高深莫测的羽先生,也不得不祭出一道灵符,方才能稳住身形站在原地。 金光被震散,挟裹着无数荧光四散激射而出。这时,地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崩裂声,数条裂纹从虎风脚下蔓延开来,周围的海面顿时腾起数道水柱,水柱尚未消散,海水已然被生生逼退了数十丈!跟着传出数声巨大的轰鸣,小岛四分五裂,慢慢向海中沉去。海水如同贪婪的野兽一般,沿着裂缝灌了进来,不住拍击着山石,仿佛要将小岛悉数吞进肚内。 一座方圆里许的小岛,被虎风和高庸涵两个人,就这么给毁了! 高庸涵的修为本来就略逊于虎风,而且变招时已成强弩之末,所以这下交手极为勉强,灵胎受伤颇重。身体倒飞出去时,接连撞碎了数只老虎,与刚才不同的是,这一次被震碎的老虎没有再重新凝结。咳出一口鲜血之后,高庸涵反而笑了:“你把方圆十里之内的灵气都耗尽了,这些老虎还如何维持?”说着很轻松地探手抓住一头老虎,从其体内掏出一块礁石捏碎,那只老虎顿时消散一空。 虎风同样很不好过,紫府内灵力乱窜,一时倒无法即刻出招,只是对高庸涵的实力越发看不清了!明明靠汲取来的灵气,布下了一个巧妙的阵势,将对方威猛绝伦的一击化解于无形,并且抓住破绽攻到其身前,怎么还会失手?他的苍山云掣诀表面看来平淡无奇,实则暗藏杀机厉害非常,只要对手不知情,一旦陷入灵气当中很难脱身。这道法门到目前为止,可谓是无望而不利,今天却让高庸涵轻松摆脱,虎风诧异之余更加恼怒。 “就算没了灵气,你以为你就逃得掉么?” “你这些老虎都成了死虎,又如何拦得住我?”高庸涵很见机,知道此时不宜再战,暗中梳理了一下散乱的灵力,朗声笑道:“我另有要事,咱们后会有期!”说完头也不回,径直朝西北而去。 “你走得了么?”虎风仰头大喝一声,神情一整开始做法,口中念念有词不住催动法诀。 高庸涵身形快逾闪电,使出腾云术转眼间已经离岛数百丈,突然感到灵胎一阵剧痛,身子一晃从半空直直落下掉进海里。海水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古怪的禁制,原本就快被撕裂的灵胎更加痛楚,待要跃出海面才惊惧地发现,灵力似乎受到海水拉扯一点一点流失,身体也随之往下沉去。以高庸涵现在的修为,即使在海底呆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问题,只是没了灵力支撑,就着实有些危险了。 身处险境,高庸涵反倒清醒了。约莫估略了一下,此时至少已在水下数十丈,而虎风等人似乎并没有追来的迹象,想来应该也是对海水大为忌惮的缘故。当下强忍着灵胎剧痛,又查探了一下四周,确定方圆百丈的海域并无什么古怪之处,于是封闭六识,全凭神识仔细查看灵胎伤势。这一下方才知道,当真小看了苍山云掣诀! 先前那些老虎只不过是障眼法,是用来混淆视听的,老虎体内那股淡淡的灵气,才是真正的杀招。高庸涵正是因为心生轻视,才被灵气不知不觉渗入体内,进而在虎风的催动下,灵气化作一把把利刃,疯狂地切割着灵胎。要不是他的灵胎与众不同,只怕已经没了还手之力,任人宰割了。 既然找到症结所在,一切就好办了! 高庸涵勉力聚起些许灵力,使出凝愁术将尸螟蝠放了出来。自从一年前在灵渚古墟之内,用尸螟蝠帮助水涟漪恢复神智,此外再没用过,此时一见不免惊喜交加。一年不见,尸螟蝠由通体碧绿变成了翠绿色,整个身体愈发小巧,精细的犹如精心雕刻的温玉一般,身上那股暴戾之气愈发地淡了。 尸螟蝠与高庸涵心意相通,加上灵胎已略有小成,不待吩咐便围着他转了几圈。几圈下来感知到几丝异样,随即化作一缕青芒钻入紫府,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些灵气吸食一空。这么一来,高庸涵的痛楚大减,精神为之一振。只是沉得越深,海水中的禁制便越强烈,令人大为不安。 不过比起海面上的虎风和羽先生,高庸涵宁愿躲在海里,在海底究竟会遇到什么凶险暂不得知,但是一露头肯定丧命。想通了此节,倒有些哭笑不得,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跳进海里,谅虎风等人也不敢下来。如今只有趁着灵力尚未完全消失之前,赶紧离开这片海域,躲过虎风等人的追踪后,再想办法恢复灵力。类似这种挫折,已经不大可能影响到高庸涵的心情,灵胎都曾丢失过一段时间,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严重? 幸好尸螟蝠不受海水影响,在海里仍旧进退自如。于是,高庸涵依仗尸螟蝠之力,往深海中游去。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三章 离岛 第三零三章离岛 小岛已经沉没了大半,羽先生站在一块岩石上,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。眼看高庸涵掉入海中半晌都没有露头,忍不住问道:“虎老弟,怎么样?” “呃——”虎风迟疑了一下,皱着眉头沉吟道:“我刚才施法时可以确定,灵气已然侵入到高庸涵紫府之内,他的灵胎被我灵气包裹,照以往的情形来看断无幸免的可能。” “这么说,你并无十足的把握?”察言观色,羽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,定然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,以至于虎风是如此犹豫不决的神情。 “那倒没那么严重!”虎风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只是种在他体内的灵气,不知怎地突然失去了踪影,令人有些费解。”苍山云掣诀催动的是天地间原本就一直存在的灵气,无论灵气强弱,只要被其锁定便等于没了藏身之地,除非能跳出三界超脱五行。再有一种情形也会像现在一样,感觉不到灵气的去向,那就是中招之人灵胎爆裂、形神俱灭。 听了虎风的解释,羽先生又问道:“照你的说法,高庸涵应该已经丧命,而且死得干脆彻底,那又有什么放不下心的?” “高庸涵的修为很高,大大超乎我的想像。”说到这里羽先生也不住地点头,对虎风的话深表赞同。虎风望着海面上一个个漩涡,仔细回想着刚才交手的情形,缓声说道:“以他的实力,至少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,没道理这么轻易送命。而且灵胎爆裂总归会有点动静,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征兆,岂不怪哉?” 虎风执掌诡门已逾百年,见多识广,对于修真界的诸多历史掌故、大小传闻之类,不说了如指掌,却也相去不远。那位羽先生更是大有来历之人,除了修为极高之外,于各家各派的法术、法器,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都知之甚深。可是,即便以他们二人的见识,也万万没有想到,在藏鸦指环内居然还藏着尸螟蝠这等异兽,以一种决计想不到的办法,化解了鼎鼎有名的苍山云掣诀! “这海水十分古怪,便是咱们这等修为,也不敢轻易下水。”说着羽先生屈指一弹,将不远处的一个漩涡击碎,冷笑道:“高庸涵受伤在前,而后再掉进海里,灵气和禁制连番施压,换成你我只怕也很难脱身。等真珑杀了那丫头,咱们再把所有的青盏鼋带走,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别想离开悔过岛!” 说实话,羽先生对于高庸涵是否真的丧命,并不是很在意,先前之所以要杀人灭口,其目的不过是为了避免过早暴露而已。在他看来,只要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内,高庸涵无法赶赴巨灵岛,不至于坏了自己的大事即可。至于大功告成之后,真相会否泄露出去已经不重要,到那时就算丹鼎门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凶手,只怕也无计可施,只能望洋兴叹了。对于眼前的结果,虽说还有些无法确定的事情,倒并非完全不能接受。 “只能如此了!”虎风点了点头,说道:“话说回来,若非立场不同形势所迫,高庸涵这个人倒也值得一交。现在么,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!”虎风有七成把握,高庸涵已然丧命,不过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遗憾,暗自希望高庸涵能像先前那次一样,再次死而复生。 “短短几年时间,这小子就闯出了好大的名头,连天尊都对他青眼有加,另眼相看。”羽先生悠然说道:“包括纳兰,还有狂君上人那几个老家伙,都对此人颇为看重。前段时间听天尊提及,说十二叠鼓楼曾为了他,和纳兰手下那帮苦行者大打了一场,把冰沐原差点翻了个个。嘿嘿,此人的交往倒是广阔得很!” “十二叠鼓楼?”虎风眉头一皱,微微吸了一口冷气:“想不到高庸涵会和那帮杀手搅在一起,幸亏他已沉入海底,否则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。” “十二叠鼓楼倒没什么大不了的,只是幕后那人行踪诡秘、手段毒辣,连天尊都查不出此人的来历,不可不防。”羽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转而笑道:“真正说起来,十二叠鼓楼比之丹鼎门这类名门大派,差了不知多少。连丹鼎门都无法与天尊相抗,一帮乌合之众就更加不在话下。他们若是识相倒还罢了,不然的话,哼哼!” “丹泰常身为丹鼎门的宗主,乃是修真界有数的高手,在羽先生手下还不是不堪一击?”看着羽先生略显狰狞的笑容,虎风不由得心中一紧,顺口捧了他一句,而后问道:“只是有件事我不大明白,这件事最后怎么栽到高庸涵头上去的?” “之前得到消息,说高庸涵在叶厚襄的遮掩下,打算上道祖崖探望权机、权思二人。天尊当即下令,命我设法将他引到阆苑洞天,相机狙杀丹泰常。起先我还有些看不上眼,觉得高庸涵没那个实力,拿他来做幌子只怕丹鼎门不会相信。”羽先生闭目想了想,悠悠说道:“没想到这小子当真有真材实料,竟然能在丹泰常手下不落下风,天尊的眼光果然犀利。正是有他吸引了丹泰常的注意力,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,一击得手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虎风不住点头,而后长声叹道:“这件事能够成功,中间任何环节,都不能出现一丁点的差错。天尊好生厉害,不光在丹鼎门内埋了钉子,就连北州国都这种无足轻重的地方,都安插了眼线,令人佩服!” “那是自然,不然怎么能做那等大事?”说完,二人心领神会,相视大笑。 正说笑间,就见真珑上人沉着脸回转过来,虎风当即问道:“真珑,那丫头呢?” “我把她打落到海里去了!”真珑上人神情一黯,仿佛有些不忍。 “这么说,那丫头是必死无疑了?”虎风追问道。 “哼!她掉进海漩当中,自然绝无生还的道理。”真珑上人对虎风的态度有些着恼,哼了一声冷冷回道:“怎么,虎宗主信不过我的话?” “言重,言重!”虎风一见真珑上人的反应,就知道他所言不假,随即笑道:“真珑上人大义灭亲,虎某佩服都来不及,哪还敢质疑呢?” 真珑上人本想回敬一句:“你还不是一样,不惜格杀诡鹏老宗主的传人,说起来比我更加铁面无私,倒是我失敬了!”只是他天生口拙,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回去。 “好了好了!”羽先生知道两人不大对付,摆了摆手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,转头朝真珑上人吩咐道:“尽快将青盏鼋召集到一起,我们马上离开悔过岛。” “是!”真珑上人应了一声,转身命几名弟子施法召集青盏鼋,只是在如何处置明岚一事上有些犹豫了。若是把他一同带走,照羽先生和虎风一上岛就杀尽此地守卫来看,多半不会留活口。可是把他直接丢进海里任其自生自灭,又委实下不了手,转念之间只好采取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,将明岚留在原地听天由命了。 “一旦到了对岸,你设法避开他们几个,将所有的青盏鼋全部斩杀!”见真珑上人走远,羽先生低声对虎风说道:“这悔过岛么,咱们以后就不用再来了。” 虎风身为兽族修真者,对于青盏鼋这等异兽,多少还是有点香火之情,听到这个命令不免有些不忍。可是转念一想,为了那件大事,唯有狠下心肠了,当下沉声应道:“明白!” 青盏鼋总共不过四只,分布在悔过岛四周的海域,等到全部收拢来,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大半天。羽先生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,今天已是二月二十五,距离那件大事开启的日子,差不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,不由得心潮澎湃,恨不得即刻便赶到巨灵岛。他虽是数百年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,性子却没多大的改变,仍如以往那般急躁。按说经过几百年的磨砺,应该变得稳重且老辣,只是遇到这等大事时也有些难以自控了。 一行七人坐在青盏鼋背上,穿过那层荧光帷幕,很快便进入到水雾当中。和来时一样,海浪依旧狂暴,只是笼罩在这片海域上空的怨气似乎更重了一些。随着四周的水雾越来越浓,原本温顺的青盏鼋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危险,行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。那四名千灵族弟子感觉有些吃力,一方面默念法诀驱散身边的怨气,一面不停地拍打着青盏鼋头顶的肉冠。 真珑上人心事重重,对周遭的变化视若无睹,直到看见四名弟子满头大汗,一幅极其吃力的样子,方才察觉到不大对劲。再仔细看去,青盏鼋在海浪中也有些畏缩,心知是海底怨气作祟,当即掣出落木拂尘,朝虚空一挥祭出一道灵符,“灵封符,疾!” 但见一道灵光从天而降,登时将四周浓重的水雾逼退,灵光所到之处,可以隐约看见几个极淡的黑影一闪而没。真珑上人心中一懔,不禁想起近年来流传的一个诡异说法。 自从悔过岛出现异变以来,便陆续有人在附近海域神秘失踪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。为此,银汉宫曾派出数位修真者详查此事,然而一点头绪都没找到,反倒折了几位高手。随后,丹鼎门也参与进来,双方联手总算是有了点眉目,问题似乎就出在那些漩涡之中。这些漩涡出现的十分离奇,似乎只一夜的功夫就遍布整个海域,而其中除了深深的怨念之外,竟然一点灵力的痕迹都没有。 由于海水中蕴含的神秘禁制,丹鼎门和银汉宫两方面的人都不愿轻易下海,故而漩涡的秘密也就无人知晓。到后来渐渐形成了一个看法,悔过岛的异变,极有可能和以前死在斜梁洞的那些人有关。随后,水雾中偶尔闪现的黑影,也印证了这一猜测。唯一令千灵族不解的是,这些黑影或者怨气,不但不惧丹鼎门的灵光法术,反而时常主动攻击千灵族人。由此看来,这些黑影不大像是阴灵亡魂一类的鬼魅,那么他们倒底是什么东西呢?至少目前还没人知道。 尽管不知道黑影的真实身份,但是千灵族人都清楚,这些黑影极其可怖,且凶残无比。他们往往藏在水雾当中暗施偷袭,又或者搅动漩涡,将过往船只和人扯进海里,一旦被他们盯上,基本上无人能够生还。 真珑上人对这个传说将信将疑!不过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,落木拂尘不断挥洒,一道道符篆散发着灵光冲入水雾当中,硬是打开了一条通路。 对于真珑上人的作法,羽先生和虎风二人不置可否,而且也没有出手的打算。以他们的修为,自信在自保上面绝无问题,而且正好可以借机查看一番,海底倒底藏着什么古怪。两人对真珑颇为瞧不起,加上真珑本人做起事来优柔寡断,故而心里都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念头,一心想要看真珑如何应对那些黑影。 接下来的情景的确没有令他们失望,既精彩又凶险,只是最后的结果却令二人大为失悔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四章 雾海 第三零四章雾海 在灵封符的法力范围内,水雾被强行驱散到一旁,不断堆积的雾气愈发厚重,将视线全部遮挡起来。无穷无尽的水雾,越来越强烈的海浪,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怨气,无形中给了几人极大的压力。 羽先生在众人当中修为最高,已经隐约察觉到雾气后面的海水中,似有无数漩涡靠了过来,本能地感觉到几分危险。当下神情一懔,大喝道:“虎老弟,你助真珑开路,其余人等统统过来,听我号令抵御怨气!” 这一声大喝,虎风听在耳中不禁一愣,随即是跃跃欲试的神情,当即挥拳击了出去,前面的水雾顿时退出三丈。真珑上人则神情一变,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了,眼见虎风出手,随即退到青盏鼋尾部,将重新逼过来的雾气击散。 真珑上人的四名弟子每人驱赶一头青盏鼋,除了羽先生等人乘坐的这头外,其余三头成品字形紧紧围在四周。听到羽先生的吩咐,其余三人如释重负,先后跃到中间这头青盏鼋背上。哪知变故横生,留在最后面的那人刚刚跃起,人尚在半空,忽然从海水中伸出一条黑影,拦腰将他卷入海中。 真珑上人见状大惊,落木拂尘急挥过去,尘须暴涨,堪堪在海面上不足半尺的地方,将那名弟子托住。灵光照耀下黑影无所遁形,望去竟是一团略显青色的水雾,不断扭曲变幻莫测,根本看不清是何东西。尘须上含有丹鼎门纯正的灵光,呼吸间只听得“嗤嗤”几声轻响,那团青色水雾陡然间渗出几道暗红色的血渍,随后不甘地消失在水面上。真珑上人顿感拂尘一轻,手腕一抖便要将那名弟子救回来,海水突然鼓起一道巨浪,仿佛一只狰狞的猛兽,一口将那人吞了进去。 “好孽障!”真珑上人大怒,身形一晃跃到海面上,俯身就是一掌击出。 灵力喷涌而出,海水竟如地面一样,不但没有激起水柱,反而被砸出了一个深坑,随即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急速旋转。漩涡中心,那名弟子早已停止挣扎,在海水中起起伏伏,惟有落木拂尘的尘须仍紧绷绷地缠在他腰间。 “祭如灵光,疾!”只见一个蓝色光球悄无声息没入漩涡内,海水瞬间变得透亮,蓝光一闪,漩涡中传出一声闷哼,漩涡随即消失。真珑上人凭借高深的修为,终于将那名弟子救了回来,等到落回青盏鼋背上一看,不由得目眦迸裂,暴喝道:“何方妖孽,给我滚出来!” 原来,那名弟子已被吸干了血肉,不过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具干尸,若不是真珑上人死命相救,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了。其余三人手足情深,见状无不恻然。便在此时,海面上又出现了一个漩涡,最后面的那头青盏鼋躲闪不及,惨叫声中被卷入漩涡,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剩下的三头青盏鼋感受到危险,情急之下一个猛子扎进海里,想要从水下逃走。 适才发生的变故,羽先生始终都是冷眼旁观,并未出手搭救。真珑等人的生死于他而言无足轻重,而细心查看凝神以对的,不过是海底的那些古怪。以他的眼光见识,对于黑影的来历已有了大致的了解,知道一旦落入海水之中,必然束手束脚十分被动。眼见青盏鼋惊慌失措,冷哼一声脚尖画出一道符篆,青盏鼋庞大的身躯居然被生生震出水面。不过另外两头却已逃走,此时已是顾不上了。 “虎老弟,看着这头青盏鼋,不许它潜入水中!” “明白!”虎风在头前开路,一直都没转身,故而未能亲眼目睹刚才交手的情形,但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,黑影和漩涡都极难对付。身为诡门宗主,对于驾驭青盏鼋这样的异兽,自然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,当下一指点在青盏鼋的肉冠上,朝前急速游了过去。 “真珑,你带着你的弟子守住青盏鼋,万万不可让雾气弥漫过来。” “是!”通过刚才的交手,真珑上人对有关悔过岛的那个传言不再有任何怀疑,此时一看羽先生的神情就知道,此处海域果然是凶险无比。当下急忙摆了一座法阵,由他本人和剩余的三名弟子站在四角方位,守住阵眼。 羽先生对此视而不见,微合的双眸死死盯着愈发厚重的雾气,面容更加冷峻。由于少了真珑上人断后,自后方逼压过来的雾气,很轻松地填满了青盏鼋游动之际留下的空隙,不过短短片刻就逼近到尾部三尺以内。而令人奇怪的是,羽先生直到此刻仍一动不动,甚至连战意都感觉不到,似乎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打算。 不知何时海面突然平静下来,就连令人生畏的漩涡,也完全没了踪影。水面如同镜子一般,除了青盏鼋划水激起的涟漪以外,再无一丝动静。在浓重的水雾笼罩下,只有虎风挥拳时发出的闷响,反倒更加映衬出整片海域死一样的寂静。谁也不知道短暂的平静之后,会出现何等情形,只是这种莫名地等待,使人愈发地不安了。 仿佛是不堪承受这股无形的压力,守在西南角落的那名千灵族弟子,忽然身子一晃站立不稳,蹬蹬蹬倒退了几步,重重撞在青盏鼋背甲的边缘。青盏鼋本就被暗藏的杀机弄得心惊胆颤,这突如其来的一下,登时将它惊得跳了起来。便连真珑等人都不曾见过,青盏鼋这等笨重的身躯,居然也能跃到海面十余丈的高度。 头顶十余丈便是雾气,青盏鼋跃到半空顿时将水雾搅动,无数阴寒之极的怨气冲天而起,酝酿已久的杀机终于触发。雾气中突然涌出数十条黑影,杂乱无章地朝众人直扑过来。以那三名千灵族弟子修为最弱,尚来不及反应便被黑影包裹,拉扯着朝水雾深处而去。真珑上人怒极长啸,落木拂尘的尘须化作千百道白线,闪电般没入雾气当中。几声凄厉的尖叫过后,只听得“嗵嗵”两声,两人摔到青盏鼋背上,另一人终究还是没能幸免,被雾气给吞没了。 虎风那边同样不轻松,两条手臂舞的风雨不透,凡是靠近他拳锋的黑影,全被生生震碎。这一刻,堂堂诡门宗主、一代宗师的卓绝修为,方才尽显无疑。只是硬碰之下,虎风的灵胎也不免受到反震,呼吸间大感难受。不由得暗暗心惊,不知道这些看似鬼魅一样的黑影,倒底是何物? 这些黑影既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生灵,也不是阴灵亡魂,更不是冰精、沙精一类的混沌灵体。他们使出的招式既不像是法术,也不像是武技、法诀之流,可偏偏凌厉狠辣,着实不易对付。 这一切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间,青盏鼋重重落回到海面上,激起好大的一片水花。说来也怪,一离开雾气,那些黑影便不再追击,只是溅起的水花并未落下,而是直接转变成了雾气,又向众人逼近了几分。 众人惊魂未定,虎风转头看时,才发现羽先生仍站在原地,既未出手也似没有受到攻击,不觉大奇:“羽先生,都到了这般田地,你还不出手么?” 羽先生并不作答,仰天吐出一口浊气,身形一晃现出原形。只见他身高足在两丈开外,修长的体型长着三对翅膀,几条柔软的触须轻柔摆动,一只硕大的眼珠将整张脸都占去,竟是一个凤羽族人。 因为羽先生修为极高,故而早已成了众人心目中可以依仗的对象,尽管眼下形势危急,大家尚能保持冷静。先前他一直都以千灵族的模样示人,此刻突然做出这般举动,不免令其他人大为惊惧。修真界有一个常识,只有在恢复真身的时候,灵胎才能运转到极致,将灵力全数发挥出来。这就是说,羽先生自觉那些黑影极难对付,才不得不作此举动。 虎风和他相处良久,极少看到他露出本来面目,一见之下不由得心中一紧,皱眉道:“那些黑影有那么厉害么,居然逼得你现出真身?” “那些黑影不过是傀儡而已,真正厉害的角色藏在海底!”羽先生说着吐出一个鬼侍,挥挥手,那鬼侍飘忽上前,将一团尾随而至的雾气吸进嘴里,四周水雾中突然传出数声刺耳的尖叫。羽先生似乎有些担心鬼侍,又将其收回体内,才接着说道:“我适才与那怪物拼了一记,大家半斤八两,谁也没占到上风。” 羽先生这么一说,虎风等人方才明白,他刚才并不是没有出手,而是直接用神识和海底的怪物交上手了。众人佩服之余,不免又有些焦急,想要知道那怪物倒底是什么东西,这句话当然由虎风来问最为合适。 “羽先生,那怪物是何来历?” “我纵横天下数百年,还从没见过这种怪物,应该不是厚土界的生灵!”羽先生说着摇了摇头,续道:“不过它身上的气息,略微带了一点阴魂的味道,如果所料不差,这怪物多半来自幽冥界!” “什么?”众人失声惊呼,“幽冥界?” 幽冥界历来神秘莫测飘渺难寻,一直深为修真界所忌惮,至于凡间更是对其怕得要死。不想在悔过岛这里,居然能见到传说中幽冥界的怪物,众人莫不大惊,纷纷露出惊骇的神色。 “大家不必惊慌!”羽先生微微一笑,安抚道:“我察觉到那怪物无法远行,只要同心协力冲出这片水雾,它便拿我们没办法了。” 听到羽先生这么说,真珑等三人自无异议,而虎风和他相知甚深,却从他目光中看到了另一层用意。羽先生虽则语气从容,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把握。只看他眼珠一片血红,就可以判断出刚才那记交手,他已然使出了全力,可是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。 “既然羽先生都没把握,那自己更加不是那怪物的对手了!”一念及此,虎风忍不住望了过去,羽先生冲他微微点头而后诡异地一笑,其中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。他的意思很明白,一旦抵挡不住就溜之大吉,至于真珑三人就只有当替死鬼的命了。 自从在悔过岛结伴同行以来,粗粗算来已有几天的时日,虎风虽说和真珑上人合不来,却也没有想要对方毙命的念头。此时一遇到危险,羽先生就毫不迟疑地将其出卖,不免令人心寒。虎风转念又想,自己身怀重任,身处危局自然是活命要紧,此时自顾尚且不暇,哪儿来的功夫顾及他人?无奈之下只得暗暗叹了口气,朝羽先生点头示意,表示已经领悟到对方的用意。 便在这短暂的交谈期间,海面再次翻腾,雾气随之愈发浓重,犹如有形的石墙一般围了过来。到了这个地步,青盏鼋已是肝胆俱裂,任凭虎风如何驱使,死活都不肯再朝前半步。 虎风本就心存些许愧疚,见状愈发焦躁。胸中怒意勃发,当下暴喝一声,身形急晃,只见数十头猛虎咆哮着扑向四周浓雾。苍山云掣诀再度出手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五章 海怪 第三零五章海怪 羽先生等人能否脱险暂且不提……wanshulounet且说高庸涵摆脱虎风的灵气追踪,由于受伤在前兼且受到海水禁制的影响,已经没多少力气游回海面。又担心虎风等人纠缠不休,万般无奈之下,只得任由尸螟蝠拖着朝深海中游去。他久历凶险,心志早已坚韧无比,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放开胸怀,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,仔细打量海底的景象。 此处离海面至少有百余丈深度,透过细微的光线四下望去,海水已不像海面那般混浊,虽然色泽黯淡却极清澈,视野还算广阔。朝下看去全是黑漆漆一片,根本望不见海底所在,只知道这里极深。由于海水压力奇大,仿佛要将人挤碎一般,且水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古怪,高庸涵不敢再深入,只驱使尸螟蝠朝前游去。四周并无可辨别方位的参照,故而已经迷失了方向,不知前方倒底是何处。 约莫游出十余里,估摸着虎风等人应该不大可能会追来,高庸涵这才催动尸螟蝠,慢慢朝海面上浮去。尸螟蝠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不大情愿,只是耐不住催促,方才迟疑着扇了扇翅膀朝上游去。高庸涵心知尸螟蝠此举必有道理,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,不过令他惊诧的是,在海水中居然无法感知到尸螟蝠的意图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这才意识到,海水中不光有某种神秘的禁制,而且还能切断灵胎神念! “这海水好生古怪,可是这种感觉却又有似曾相识之感,当真令人不解!”高庸涵仔细回忆了一番,怎么都想不起有过类似的经历。可是又真真实实地意识到,这种灵胎神念被阻断的情形,仿佛曾在自己身上出现过一样。 正沉吟间,尸螟蝠突然停了下来,双翅一下子展到极致,头顶上的细绒毛都竖了起来。高庸涵知道,这是尸螟蝠感知到危险时的表现,当即收束心神朝前方望去。只见前方飘来一些海藻一样的东西,这些海藻呈暗黑色,看上去极其柔软,在水中轻柔地摆动。随之再往远处望去,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,无数团海藻遮天蔽日般漂浮过来。到了这个地步,无论换作谁都会明白,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海藻,指不定是什么难惹的怪物。 这些“海藻”出现的毫无征兆,仿佛是刹那间便钻了了出来。能避开自己的耳目,如此突兀地出现面前,高庸涵不由得大为惊讶,继之而起的则是深深的忧虑。没想到灵胎神念居然迟钝如斯,不光与尸螟蝠心念无法相通,就连危险将近都没能察觉出来,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。他不知道此去的方向正是斜梁洞,而越接近斜梁洞的海域,那种古怪的禁制便越强烈,就算换成杜若、纳兰之流的高手,也不敢轻易造次。 “海藻”很快就发现了高庸涵所在,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围了上来,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修真高手。尸螟蝠对此大为忌惮,周身绿芒大作,尤其是一对细小如豆的眼睛,更是放出两道精光,缓缓扫视密密麻麻的“海藻”。只看尸螟蝠的反应就可以断定,眼前的局面恐怕很难应付。高庸涵虽然还能保持沉着,不过看着四周不断蠕动的触须,也不禁头皮发麻。 仿佛是接到命令一样,那些“海藻”突然睁开眼睛,海中顿时一片大亮,在红雾弥漫的海水中,尸螟蝠那点碧绿愈发夺目。借助红光,高庸涵方才将这种怪物看清楚,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智行一在《九界风物通志》中提到过的一种怪物,曾一度肆虐断虹海、令人闻之变色的暗幕蛸。 暗幕蛸的身体非常柔软,能随意扭曲伸缩,可以自如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,是以极难被人发觉。这种生灵体型不算太大,圆盘形的身体上布满了红色的眼点,眼点下长着十几根触须,触须全部展开也不过方圆四五丈而已。每条触须上都遍布吸盘,吸盘内长满了细小而尖利的牙齿,甚至于毒刺。这些都算不得什么,即便毒刺的毒性再猛烈,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种厉害的生灵而已,尚不至于令修真者都为之变色。关键在于它还有一样本事,足以使人心生恐惧避而远之。 在智行一的描述中,暗幕蛸最令人惊奇的一点,是它居然没有魂魄,更加没有什么灵胎、灵念!而它又并非行尸走肉,不同于俗称的僵尸之流,这恐怕是厚土界所有生灵中,最为独特最不可思议的一点。即便是沙精、冰精之类的混沌灵体,也有精魂,何以这么一种生灵会没有魂魄?没有魂魄,便少了许多束缚,从而生出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本事,这一点也正是暗幕蛸厉害之处! 玄明盛世初期,陶氏商行承担着南洲大陆和中洲大陆之间的海运。有一次,一只大小十几艘海船的商队,居然在断虹海神秘失踪,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。由于船上有运往浮云城的贡品,于是大衍国天子为之震怒,下令彻查此事;另一方面,陶氏也抽调出一些人手暗中调查。谁知连那些查访的人到最后也音讯全无,这一下才意识到情形不妙,于是请出天机门的修真者。前前后后几经周折,总算将疑团解开。 照最初的估计,原以为是某些盗贼胆大包天,又或是一些邪派修真者另有所图,才对陶氏下手,挑衅大衍国。可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令人大感诧异,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,这一切居然是这种名叫暗幕蛸的海怪所为。 原来,暗幕蛸能发出一种独特的声音,可使其他生灵魂魄分离以至于完全被操控,接下来自然都就成了嘴里的美味。由于它们天生没有魂魄,且擅于隐匿行踪行动迅速,故而在发动袭击前往往没有任何征兆。通常来说,暗幕蛸猎食都是群起而攻之,故而一般的修真者,在猝不及防下也很难作出反应,这便是最初那一两批人失手的原因。 后来,随着暗幕蛸的危害越来越大,终于引起了修真界的关注。为此,玄元宗专门召集了部分高手,想要将它们彻底铲除,却始终难以克竞全功。后来,玄元道尊亲自跑了一趟断虹海,这才发现,这些暗幕蛸竟然出自幽冥界,难怪没有魂魄。由于它们本就不属于厚土界,玄元道尊自然不需客气,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将它们连根拔起,全部赶出了厚土界。不过有关幽冥界这一点,并没有出现《九界风物通志》当中,那是因为玄元道尊念在乱世刚刚平息,不愿再让世人受到惊吓,所以有意避而不谈。 由于暗幕蛸的长相十分奇特,高庸涵第一眼便认了出来,只是不大想的明白,为何绝迹了四百余年的怪物,会出现悔过岛附近。且不说玄元道尊神通广大,决不可能有漏网之鱼,单说悔过岛与断虹海之间相隔何止万里,间中不知道有多少险要和禁制,想要从断虹海游过来,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如此多的暗幕蛸,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里出现,估计多半还是人为的缘故。 如何对付这些海怪,而且还是数量如此庞大的暗幕蛸,高庸涵就算没受伤也决不愿去尝试,更何况现在灵力已然消失殆尽?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危险,至少还有拼命的机会,便是在会间集大战地府妖童,也还有狂尊所赠的石笋法身救命。可现在呢?只有云霄瓶和惜缘钵了。催动云霄瓶要耗费大量灵力,目下自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至于惜缘钵能不能用,有什么用则一无所知。 暗幕蛸仿佛感受到了来人的不凡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四下围得严严实实,不给对方一点逃跑的机会。它们的动作本来就很快,等到包围圈一成便睁开眼睛,准备享受到嘴的美味。至少不下千只的暗幕蛸,层层叠叠堆积的像座肉山,无数伸展的触须纠结在一起缓缓浮动, 高庸涵身处正中,环顾四周有种说不出的恶心,不觉哑然失笑:“我总共就这么点肉,哪里够你们分的?”到了这等田地还有心说笑,这等胆色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。 话音刚落,暗幕蛸仿佛是被惊动了一般,触须猛地一展,跟着发出极细极低沉的嘶鸣。数千只暗幕蛸同时张嘴,声音反而细不可闻,可是高庸涵听在耳中却如遭受雷击一般,嘴角、眼角同时渗出血丝。这一下嘶鸣,直震得他灵胎剧颤,紫府险些坍塌,至于魂魄更是有种生离死别的痛楚,仿佛被人生生剥离出去一样。高庸涵心中大惊,奈何灵力微弱,便连守护心神都成了奢望,神智渐渐模糊起来。 尸螟蝠见状大为焦急,围着高庸涵急速游动,不住发出尖啸以对抗暗幕蛸的嘶鸣。尸螟蝠天生就能克制阴魂一类,对于涉及到魂魄的手段也极其敏感,故而想用自己的啸声来扰乱暗幕蛸的鸣叫,以此来唤醒主人。这个法子很管用,正是尸螟蝠的这一举动,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高庸涵。事后回想起此时的情形,饶是高庸涵心志坚韧,也不禁有些后怕,大叹自己福缘深厚。 尸螟蝠刺耳的尖啸如同铁锤一般,种种砸到魂魄之上,虽说一时间奇痛无比,神智却是一清。高庸涵一咬舌尖,强自将残存的灵力聚拢来,想要护住紫府灵胎。哪知暗幕蛸竟似看穿了他的想法,不光只是嘶鸣,无数的触须也伸了过来。高庸涵抬眼看去,甚至可以见到眼前数排森森利齿,不由得惨然一笑,惟有摇头听凭天意了。 只是真有天意么?如果有,为何世间有那么多不平之事?如果没有,为何又有那么多人在不停地传诵,仿佛上天有说不尽的神通和道理! 试问,有多少人相信天意的存在,又有多少人对此嗤之以鼻?事实上,无论平日里再怎么诅咒上天,当一个人遇到某种困境甚至绝境时,多少还是会把希望寄托在飘渺的天意上。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,尤其是那些逆来顺受的弱者,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天意,否则岂不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? 自从东陵府发生剧变之后,高庸涵便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,这世上终归还是有天理!到了这一刻,生死不过悬于一线之际,上天会睁眼么?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六章 留客 第三零六章留客 上天是否垂怜不得而知,不过一直貌似无用的惜缘钵却适时发动,就在那些触须堪堪到达身前一尺的距离,淡淡地发出一声轻响,一道无形的护壁弹出将高庸涵包裹起来。这一来不但护住肉身,而且连暗幕蛸的嘶鸣声也被拦在外面,魂魄、灵胎骤然解脱,当即使人精神一震。 陡然失去目标,暗幕蛸略显慌乱。大部分触须仍旧附了上来,缠在那堵护壁之上,只片刻的功夫,便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,另有少量触须则对准尸螟蝠攻了过去。由于护壁出现的十分突兀,以至于尸螟蝠也被拦在外面,不过它早已通灵,知道高庸涵暂无大碍,于是将全部心神放在暗幕蛸身上。 暗幕蛸虽来自幽冥界,身具别样天赋,毕竟比不得本是修真者出身,又久在藏鸦指环中苦心修炼的尸螟蝠。尸螟蝠介乎阴魂和灵体之间,说来与暗幕蛸颇有相同之处,故而对它们那种扰人魂魄的本事毫不在意。仗着修为有成,只一个照面,便很轻松地将身边几只暗幕蛸撕成碎片。四周的暗幕蛸见状无不大怒,纷纷逼了过来。但见红光当中一点绿芒飘忽不定,随着绿芒划过,不断有暗黑色血液渗出,原本清澈的海水顿时混浊不堪。 高庸涵稍稍调息了一下,惊喜地察觉到护壁之中,居然隐隐有灵气汇聚,于是一面修补受损的紫府灵胎,一面设法感知尸螟蝠的状况。此时他完全被暗幕蛸的触须包裹,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形,只得尝试用心念感知。由于灵胎损伤过大,尚无法放出神识,而心念又极其薄弱,一时半刻哪里感受得到。倒是从四周慢慢聚集过来的灵气,隐隐然昭示出尸螟蝠的境况,似乎大为不妙。 当年,暗幕蛸之所以能横行无忌,除了怪异的本事以外,更多的还是在于它们庞大的数量。即便是有些修为颇高的修真者,在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都不落下风的情况下,仍旧无法脱身最终丧命,正是由于暗幕蛸数量太多的缘故。尸螟蝠自然也不例外,面对蜂拥而至杀之不尽的暗幕蛸,身上也已是伤痕累累了。 尸螟蝠和暗幕蛸之间斗得极其惨烈,以至于汇集过来的灵气都带有几分血腥。高庸涵情急之下心念一动,那道护壁竟然胀大了几分,不由得大喜过望,当下取出惜缘钵一道灵力打了进去。他并不知道如何催动惜缘钵,只是按照常理试了一试,护壁果真又大了几分。随着护壁不断膨胀,缠绕在外面的暗幕蛸也随之退却,一些触须甚至由于缠的过紧,生生被挣断。 趁着暗幕蛸阵脚大乱之际,尸螟蝠瞅准时机钻入护壁内。此次能够化险为夷,全靠尸螟蝠舍命相助,高庸涵感念之余想要将它揽入怀中,为其查看伤势。令他大为诧异的是,尸螟蝠居然一反常态,不禁没有流露出往常那种亲昵,反而有些陌生,甚至是畏惧地盘桓着不敢近前。高庸涵大为不解,连声催促下尸螟蝠才很不情愿地飞了过来,没几下便躲进藏鸦指环中去了。 虽然觉得此事有些古怪,可是眼下的情形却不容耽搁,高庸涵试着催动惜缘钵,想要摆脱暗幕蛸。可惜事与愿违,那些暗幕蛸尽管破不了护壁,却将他围在中间,簇拥着朝深海中游去。高庸涵按照催动天觉云龙和临星冕影的方式,连番祭出法诀,可是惜缘钵却始终没有动静,似乎只有防护的功用。无奈之下,只得任由暗幕蛸推着护壁,一步一步潜向海底深处。 说来也怪,随着不断下沉,涌入惜缘钵中的灵气却越来越浓。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无意中得的这件法器,居然有此妙用,倒也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。反正被困在暗幕蛸当中,左右闲来无事,索性借助灵气疗伤,于是眼睛一闭盘膝入定,不再理会周遭变化。 去年在冰沐原玄冰裂隙,狐晏无意中发现了入定的高庸涵,接着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将他灵胎中的几股灵力,强行揉合到一起。这当中,便有杜若偷偷注入到他体内的魔雾。正是由于魔雾的原因,才使得高庸涵误将海底的怨气当作灵气,并拿来做疗伤之用。而尸螟蝠由于刚刚血拼了一场,自然对暗幕蛸身上的那股怨气异常敌视,这才不愿意有亲近的举动。只是这些情形,高庸涵并不知晓,在魔雾的引导下,怨气缓缓融入灵胎之中。 不知过了多久,高庸涵突然打了一个寒颤,从定中悚然惊醒。睁开双眸,在一片淡淡的蓝光之中,首先印入眼帘的,是一个浑身流着粘稠黄色汁液,身高三丈开外的无头尸身。这一幕何其熟悉,只是高庸涵怎么都想不起,在哪里见过这种怪物。一时失神,竟而没有看出,原本包裹在四周的暗幕蛸已经不知去向。 那怪物仿佛感知到高庸涵已然苏醒,肚腹上的黏液纷纷闪到一边,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鬼脸,张嘴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,怎么会有幽冥界的印记?”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一愣,随即开启了尘封已久的疑问。 自从死而复生以来,虽说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半点都记不起来,却并不妨碍高庸涵对其间的种种猜测。纵观九界坍塌后的九百多年,能够从幽冥界全身而退的,只怕除了不为人知的凝愁仙子之外,就只有他一个人了。漫说整个修真界都对此大为好奇,就连他本人也时常揣摩,自己倒底遇到了什么,居然这么轻松地复活了?可惜,此中记忆不知何故,消失的干干净净,一点痕迹都没留下,任凭他再怎么回忆仍旧是一片空白。 此时听到那怪物的询问,高庸涵本能地认为,应该和自己死后的那段经历有关。无论出于何种目的,都断无错过的道理,当即反问道:“什么印记?在哪里?” “嘿嘿,看来你是全然无知!”那怪物不答,颇有些轻蔑地笑道:“我来问你,你可曾去过幽冥界?” “如果所料不差,我应该去过!”按常理来说,骤然见到这等怪物理应心生戒备,然而高庸涵不但不觉得对方面目可憎,反倒有了种亲近之感。这种感觉十分奇特,连他自己也不大明白,这种发自内心的亲近究竟源自何处。 “去过就去过,没去过就没去过,怎么叫‘应该去过’?”那怪物肚腹间的鬼脸眉头一皱,一脸的不解。 “两年多以前,我曾在一次交手中丧命——”高庸涵当下原原本本地将墨玄庄的经历讲了一遍,最后要言不烦地说道:“我确确实实死了三个月,这三个月当中,似乎除了幽冥界再无别的地方可去。不过可惜的是,当中的情形我一点都不记得,更不消说如何还阳了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那怪物晃了晃身子,仿佛是点头一样,鬼脸露出落寞的神情,叹了口气缓缓说道:“我还以为能打听点消息,谁知道——唉!” 是这么一个反应,高庸涵大奇之下忍不住问道:“敢问阁下,可是出自幽冥界?” “废话,我要不是幽冥界的人,怎么能一眼就看出你身上的印记?”那怪物失望之余,不由得怒道:“若不是见你能吸取怨气,兼且与幽冥界颇有渊源,早就把你生吞活剥了。”说着,从嘴里伸出几条肉须,舔了舔肚腹上的黏液。 “我想起来了!”高庸涵脑海中灵光一闪,一个熟悉的画面转瞬而逝,惊喜之余脱口而出:“你和灵童一样,是冥界的修鼻恶鬼!”灵童是幽鬼明王捕捉、炼制的一只恶鬼,当日和高庸涵交手之际,误打误撞脱离幽鬼明王之手。后与高庸涵结为好友,并陪他前往末都庐难城寻找三魂,是以印象极其深刻。 “你记起来了?”那只修鼻恶鬼大喜过望,当即冲了过来,谁知一头撞在惜缘钵的护壁之上,吃痛之下犹自叫道:“你既能叫出‘修鼻恶鬼’这四个字,可见你确曾到过幽冥界不假,可还记得那里的情形如何?” “抱歉得很!”高庸涵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跟着摇了摇头,歉然道:“我适才只是灵光一闪,对于其他的事情仍是想不起来。” “无妨,想不起来不要紧,反正有的是时间。”那只修鼻恶鬼缓过神来,细细想了片刻,先是眉头紧缩,而后又展颜笑道:“我在这里呆了几百年,难得有人陪我谈天,哪天你将幽冥界的情形说与我听,我就哪天放你走。” “什么?”高庸涵万万没想到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,登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无奈,禁不住苦笑道:“就为了这么点事情,你便要把我关在这里?” “放心,念在幽冥界的份上,我不会伤你。”那只修鼻恶鬼轻轻抚摸了一下护壁,接着说道:“况且这件法器很是厉害,你躲在里面安全得很,我根本没办法碰到你。” “既然如此,我不会自己走么?”看得出对方并无恶意,高庸涵自然不会当真。 “若是没有踏进斜梁洞这片海域,以你的修为兴许还有办法离开,可是现在么——”那只修鼻恶鬼神情一黯,摇头道:“适才那句话是笑言,不必当真。这里决不会有人拦你,不过你也休想挣脱此地的禁制。” “这里已是斜梁洞的范围么?”高庸涵不觉吃了一惊,没想到自己被暗幕蛸挟裹着,居然到了斜梁洞,当下环顾四周,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,不免奇道:“难道此地的禁制,不是你弄出来的么?” “嘿嘿,我哪里有这等本事?”那只修鼻恶鬼叹道:“斜梁洞乃天地间罕见的精妙之地,内中包含了博大精深的自然之道,岂是我们这些肉眼凡胎所能看透?” “可是,我看这斜梁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,阁下可否为我答疑?”极目四望,除了静静的海水以外,再看不到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,一人一鬼就这么悬浮在海水当中。 “也罢,我先带你四处转转,你自然就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。”那只修鼻恶鬼说着,一掌拍到护壁上,推着高庸涵朝一侧游去。 高庸涵身在惜缘钵护壁之内,无法感知到海水中禁制的变化,以及四周水流的波动。不过从那只修鼻恶鬼的神情举止,就可以看出,它已然有吃力之感。果不其然,才刚刚游出约莫五六里,海水中的压力暴增,惜缘钵的护壁也不禁随之收缩,整整小了一圈。高庸涵暗暗心惊,适才成百上千只暗幕蛸都不能奈何护壁半分,而此刻却被海水生生压缩了三尺,由此可见海水中蕴含的巨大威力。 要知道,若非自然之力已大到无法形容的地步,通常很难影响到法器的法力,尤其是像惜缘钵这类顶尖法器。像眼前这等情形并不多见,高庸涵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和期待,想要看看海水背后,倒底是怎么一番景象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七章 妄为 第三零七章妄为 随着蓝光越来越盛,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层薄雾状的水帘,漂浮在海中。水帘极大,就像一个罩子一样,将底下的海域全部遮盖起来。那只修鼻恶鬼将身子缩拢来,仿佛一个肉球一般,小心翼翼地推着高庸涵进入水帘。 从水帘外望去,两边的海水也不见有何不同,只是一踏进去才发觉,里面完全是另一幅景象。水帘中似乎隐藏着什么,原本平静的海水倾泻而下,水势太大太急,竟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。那只修鼻恶鬼没有做出任何抵御的动作,任凭海水将自己卷了进去,高庸涵则更加没有选择的余地,尾随其后被冲进了一个黑洞之中。 所谓黑洞,其实是海水极速旋转形成的一条甬道,甬道四壁的海水如同岩石一般坚硬无比。在甬道中的感觉十分奇妙,恍惚间既像是经历了无尽的痛苦,又像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,不由得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高庸涵正自有些沉迷,陡然觉得周身一震,才愕然发觉,已然进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。 比起那些动辄有几百年修行的老家伙,高庸涵在见识和经历上显然尚有不及。这几年倒也走过不少地方,无论是倚刚山还是九重门,又或是悬空岛、星河屿,虽说无一不是世间极美的景色,毕竟算不上世所罕见。而眼前的景象绝对可算作是仅此一家,别处断然是看不到的,故而令他大感意外,不由得惊叹连连。 大凡海底多有奇珍异宝,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色层出不穷,至于什么珊瑚、珍珠更是多不胜数。然而斜梁洞却并无这些点缀,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的海底,一座大山令人惊奇地倒插在地上。朝上望去,大山之上又有一座山峰倒插其上,数座山峰略带着一些倾斜,层层叠叠往上延伸,到最后已然望不到头。如此多的山峰,居然以这么一种方式叠在一起,简直是闻所未闻。山峰自有一股磅礴的气势,而且不断散发出肃杀之气,加上山石表面偶尔流过的森森寒光,令人顿生渺小之感。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特的地方!尤为令人称奇的是,每座山峰都分布了一些大小不一、数量不等的洞口,洞内似乎有极强的吸力,将附近的海水吸入洞中。由于海水流速太快,以至于在洞口外形成了几道白练似的水柱,映衬着漆黑如墨的山石,显得异常醒目。数十道粗大的水柱依次而上,杂乱地插在山峰上,渐行渐远直至远方。 “斜梁洞,果然名不虚传!”高庸涵不由得赞了一声,悠然问道:“历年来被囚禁于此的高手,可都在那些山洞内么?” “当然了,不然他们还能去哪里?” “我倒有些奇怪,你怎么会到了这里?又怎么能自由出入斜梁洞?”真正到了斜梁洞跟前,高庸涵反而不着急了,想来挨个寻过去,定然能找到月驮琅和真阅上人。倒是对这只修鼻恶鬼的来历,生出了极大的好奇。 “唉,说来话长,我本是——”这只修鼻恶鬼倒很是坦诚,对高庸涵似乎也没什么顾忌,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。原来,他在冥界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,乃是冥界之主五冥神君驾前大将,九殿冥罗之一的孽承王。 由于高庸涵在幽冥界别有一番遭遇,尤其是在冥界,更是遇到了一场意想不到的机缘,故而对冥界有种特别的亲近。听到这只修鼻恶鬼的自述,不觉肃然起敬,当即施了一礼,一揖到地,口中连道:“原来是孽承王,失敬,失敬!” “咳咳,我现在的处境和阶下囚无异,这‘孽承王’三字不提也罢!”孽承王连连摆手,口中虽然谦逊,却对高庸涵更增好感,当下续道:“八百多年前——” 八百多年前,凝愁仙子大闹幽冥界,引得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同时出手,结果重伤之下黯然败退。她这么一闹,给幽冥界带来了极大的隐患。首先不知何故,幽界和冥界两位神君在此战后不久双双退隐,甚至没跟任何人透露行踪,这一变故差一点引发混乱。接下来,有关弥补地府禁制一事,自然也就停了下来,阴灵亡魂逃窜的局面并未得到改善。然而最令人担心的事情,却是幽界和冥界之间积压了千百年的怨气,渐渐有一触即发的趋势。 自从天地初成那一刻起,便有了阴阳之分。阴阳相互包容而秉性大异,是以大至日月星辰,小到细微浮尘,莫不是包容与排斥共存。对于无数的生灵而言,无论哪一种生灵,种族虽则一样而个体间有着极大的差异,是以必然会出现和睦与分歧并举的局面。推而广之,高贵如仙界,邪恶如魔界,可怖如幽冥界,平凡如凡间,均无法避免纷争的出现。 幽界和冥界同样如此,自创立那天开始就埋下了争斗的种子,一旦发芽自然会产生意料中的结果。这是上天注定,漫说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,就算是九界道祖亲临,对此也是无可奈何。幽界有十八巡察使和若干位城守,冥界则是九殿冥罗下辖若干冥将,双方实力不相伯仲,一时间都不敢轻启衅端。虽说时不时有些小摩擦,两边主事之人大体上还能顾全大局,不至于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。 七百多年前,丹书邻炼制出断霞金丹,一时喜而忘形,不慎将这一带大小数十座岛屿悉数炸沉。这一炸,固然使得丹书邻困守斜梁洞,到最后郁郁而终,也因此牵连到幽冥界。由于断霞金丹过于霸道,当日出事之时竟然在海底炸开了一条裂缝,莫名其妙地与幽冥界连在了一起。兴许是裂缝太小,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,只是发觉变故过后,这片海域凭地多了一层禁制,斜梁洞以此之故成了千灵族的监牢所在。 丹书邻虽死而心有不甘,恰好遇到幽冥两界剑拔弩张的时节,双方均无暇他顾,于是一缕魂魄留在了斜梁洞。经过四百余年的悉心打造,斜梁洞竟然自成一界,游离于厚土界和幽冥界之间。历年来死在洞中的修真者,他们的魂魄自然也留了下来,不用再受轮回转世之苦,过得颇为自在。如果单只是这样的话,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,只可惜丹书邻对自己的结局始终难以释怀,如此一来情形就变得复杂了。 随着地位逐渐稳固,又没有受到任何方面的干涉,丹书邻慢慢冒出了一个想法,想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原界。他倒没有什么野心,只是不想再受到任何约束,可以尽情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。不过以他的实力,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可能做到这一点,于是将目光瞄向了海底那条裂缝。而此时,他早已知道裂缝后面,就是令人闻之变色的幽冥界。 从幽冥界中不断涌入的戾气,由于秉性有别于厚土界任何一种法力,故而在这片海域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禁制。丹书邻只剩下残缺不全的魂魄,加上一直横亘在胸中的怨气,性子难免变得偏激而阴鸷。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,将源自幽冥界的戾气全部转化为怨气,并不计后果地想要将那道裂缝扩大。这件事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,最直接的印象就是,悔过岛附近的海域一下子变得险恶而难以预料了。 能三番五次试验,直到炼制出断霞金丹这种威力奇大的法宝,至少可以说明,丹书邻的胆子一定不小。通常来说,胆大的人做起事来,大多对可能出现的后果要么考虑不周,要么就甚不在意。所以在扩大裂缝,从幽冥界引入戾气这件事上,丹书邻直接沿用了最初的办法,拿金丹给它炸开。如此鲁莽的做法,却导致了意想不到的结果。 其时,孽承王正在幽冥两界的交界处巡视,不意被突然出现的一道虚空裂缝给生生吸了进去,直接到了斜梁洞外。贵为冥界九殿冥罗的孽承王平白失踪,矛头自然直指幽界,于是幽、冥两界大打出手。正所谓祸兮福所倚,这场大战一打就是几十年,双方千百年来的积怨却因此得以释放。原本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,等到大家都无力再战时,自然很有默契地同时收手,只是两界之间的来往愈发少了。至于孽承王的下落,则成了幽冥界一桩无头公案。 而丹书邻这边,由于戾气涌入太多,以至于遭受反噬,化作无数怨念消散于海水当中,这是怎么都不可能预料到的结果。孽承王起初颇为惊惧,后来渐渐适应了此地的环境之后,方才从那些魂魄口中了解了个大概,不免对丹书邻腹诽不已。到了这个地步,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,只有安心住下再做打算。 孽承王不愧是冥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,胸中自是大有丘壑。既然无法离开这片海域,便借助源源不断的戾气,开始着手改造斜梁洞。于是,斜梁洞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的模样,而悔过岛四周的海域,也因此成了怨气冲天、步步杀机的禁地。 “真正想不到,中间竟然有这么多曲折!”高庸涵听到这里,不觉目瞪口呆,觉得整件事简直是匪夷所思。忍不住摇了摇头,接着问道:“如此说来,那些暗幕蛸定然是你豢养的,而悔过岛也早已成了在你的掌控之下?” “暗幕蛸的确是我招来的,不过这悔过岛斜梁洞,实在是厚土界和幽冥界合力营造出来的,端的是奇妙无比。”多年来一直无人倾诉的苦恼,今日终于一吐为快,孽承王大感舒心,当即笑道:“我连逃出去的本事都没有,哪敢说掌控二字?充其量也就是看守门户而已!” “那么千灵族知道此事么?”高庸涵仍有许多不解之处,“悔过岛变化这么大,他们莫非就视而不见,不闻不问?” “他们当然查过,不过被我杀了几十个人以后,就再也不敢下海了。”孽承王出身幽冥界,对于厚土界的生灵毫无怜惜之情,是以言语间极为轻松。 “既然如此,他们还继续把人关在这里?” “反正都是罪人,关在哪里不是一样?”孽承王对高庸涵的问题有些好笑,当即摆手道:“再说了,这里的禁制对千灵族人尤其有效,关在这里岂不是正好?” 孽承王的话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,只是高庸涵心里还是难以释怀,对于银汉宫的做法未免有些齿冷。明知道悔过岛凶险无比,却仍将族人关押在此处,虽说这些人都犯有过错,如此处置终究还是难逃“残酷”的定论。 这么想着,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急切间问道:“关在山洞里的那些人,你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?” “送上门的礼物,你说还能怎样?”孽承王扭头看着高庸涵,脸上是那种诧异而略带嘲弄的神情,仿佛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,颇为不屑。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八章 劝说 第三零八章劝说 看到孽承王的反应,高庸涵顿时浮出一个不详的念头,猛然间想到审香妍的安危,不禁失声呼道:“大王,我此来还有一个同伴,你可曾见到?” “你说的可是一个女孩子?”孽承王的表情有些古怪,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…… “正是!”高庸涵见孽承王说得不错,稍微松了口气,关切之情溢于言表,继而问道:“敢问她现下何处,可还平安?” “不论是谁掉进这片海域,不挣扎还好,只要动作稍大就会被暗幕蛸察觉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,怎么还来问我?”不知为何,一说到这个问题上,孽承王的态度顿时大变,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。 “什么?”高庸涵闻言大惊失色,想起暗幕蛸的厉害,一时间禁不住周身大震,压根就没注意到孽承王的神情已变,又气又急地连声追问:“莫非她已遭不测?孽承王,你一定实话告诉我!”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哽咽着出口。 似这般方寸大乱手足无措,全然失却了往日的冷静,在高庸涵身上总共只出现过三次。第一次是他十几岁时父亲亡故,骤失亲人的悲痛,换作是谁都难以承受,无论如何失态都不算为过。第二次是在牧野原画梁山,紫袖不辞而别,他也曾茫然若失神魂颠倒。第三次便是眼前,一旦得知审香妍极有可能遭遇不测,种种愧疚悔恨一起涌上心头,当真是说不出的担心难过。真正说起来,这种情形似乎很没道理。为什么呢?稍稍一想就明白了。 从小到大,高庸涵都是信守然诺,性情沉稳而方正。及至东陵府剧变以后,他的急公好义胸襟广阔,已然为相当多的人所熟知。以他的性情、为人,即便是当日听闻叶帆的死讯时,虽则悲痛而愤怒,却也能保持一分冷静和理智,并不曾像这样乱了方寸。按照情分来说,叶帆同高庸涵的交情,怎么说也应该深于紫袖、审香妍,可是两厢一对比,中间的差别就非常大了。这并非是什么重色轻友,而是友情与爱情、亲情毕竟有所不同。 朋友相交贵在知心,讲得是性情相投肝胆相照,尽管也能做到亲如手足,终究还是少了份血脉相通的骨肉联系。而男女之间的感情又有不同!虽不像亲情那般润物无声,也不像友情那般令人温暖甚至热血沸腾,但却能触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,给人无尽的遐思回味。凡是尝过此种滋味的人,必然对于其中的酸甜苦辣刻骨铭心,像高庸涵眼下这般大失常态的表现,想必也能理解了。 “你放心,那个小丫头不会有性命之忧!”孽承王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,自然想不到高庸涵的反应如此强烈,不免摇了摇头,颇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算她命大,恰好掉进漩涡当中,直接被送到了斜梁洞,我的暗幕蛸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。” “你是说妍儿在斜梁洞?”见到孽承王点头确定,高庸涵当真是悲喜交加,饶是他心志坚韧也难以承受,身形一晃坐倒在地,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笑道:“你何不早说,害得我虚惊一场!” “哼!”孽承王不知该如何回答,只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。之所以不愿提及审香妍,并非是他有意卖关子,而是另有一番心思、看法在里面。 从一开始见到高庸涵,孽承王就惊奇地发现,藏在其魂魄深处的印记,乃是冥界最为尊贵的一种,只有冥界至尊才能为人授记。可是五冥神君早已失踪,如果说在自己离开幽冥界的这两百多年里,五冥神君已经回到冥界,似乎也不大可能,那么谁才有资格为高庸涵施法授记呢?答案只有一个,那就是五冥神君的独女馨月公主。然则以馨月公主之尊,何以有违常理,给一个外人如此高的礼遇? 这么想着,孽承王脑海中猛地一闪,不禁回想起几百年前的一件往事。 五冥神君执掌冥界数万年,却一直没有子嗣,直到九界坍塌以后才有了一个女儿,自是大喜过望。此为冥界一大盛事,就连九幽神君都特地遣人道贺,馨月公主自然也就成了整个冥界的掌上明珠。其后不久,凝愁仙子大闹地府,机缘巧合之下曾见过馨月公主一面,而后留下了一句极有名的谶言: 碧落天门,问道横经;钟歌晚引,鸾旗始迎。 等到逼退凝愁仙子以后,众人都知道来者必是上仙无疑,不免对这首谶言大为关注。不过话中语焉不详,饶是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见多识广,也猜不透话中的含义,只能隐隐感觉到谶言背后,必然和幽冥界的祸福有极大关系。任谁都没想到,其时不过只有十几岁的馨月公主,对此倒有独特的见解,以为谶言应对的正是她自己! 一开始,五冥神君和九殿冥罗都不以为然,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。哪知馨月公主言之凿凿,态度极为坚决,长此下来,众人不觉有些好奇,就静下心来听她怎么说。照她自己的说法,这首谶言说的是在日后,有一个极其了不起的英雄闯入地府,从而给幽冥界带来太平安宁。而此人还将成为冥界的驸马,也就是馨月公主的郎君!此话一出,众皆大惊,继而大笑,于是就此罢休,再也不提这十六字谶言。 因为有此往事,孽承王不觉拿当日的那句戏言对照,忽然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——难道说,高庸涵便是馨月公主口中的那个什么英雄?敢闯入幽冥界且能能活着离开的,除了那些逃逸的阴灵以外,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凝愁仙子和高庸涵,故而不由得孽承王不多心。再加上馨月公主纡尊降贵,亲自出手为他授记,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。一旦有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,不免反复思索,到最后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,故而暗地里拿高庸涵另眼相看。可是见他如此挂念另一个女孩子,心中自然不满,神情间也就冷淡了不少。 高庸涵察言观色,看出孽承王似乎有些不快,略微想了想却不明所以,转而将心思全放在了营救审香妍上面。不过在动手之前,需要对此地的情形做一个详细的了解,于是很恳切地问道:“照你所说,那些漩涡另有古怪不成?” “那些漩涡都是斜梁洞的怨念所化,一旦掉进去,直接就被扯进洞内,再也别想出来。”孽承王摇了摇头,很不甘地说道:“我想尽办法,都破不了漩涡中的禁制,就算是我自己也要避其锋芒。说来惭愧,惭愧!” “原来如此!”这下总算弄明白了,来时乘坐的那只青盏鼋为何要避开那些漩涡,高庸涵点了点头,想起明岚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,不由得奇道:“来之前听千灵族人说起,这里的禁制似乎只对他们族人有用,为何妍儿会被吸进来,而你又无法踏出这片海域?” “还不是因为海水的缘故?”孽承王恨恨地答道:“近些年来的确有些外人到此,不过他们没有下海,我自然拿他们没办法。至于这重禁制对异族修真者究竟管不管用,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?反正我是逃不出去,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!” “嗯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。斜梁洞的禁制对异族修真者而言,究竟有没有效果,对他而言其实并无大碍,因为在惜缘钵内丝毫感受不到什么异样。有了这个法器护身,在常人眼里凶险诡异的斜梁洞,便算不得什么了。想到这里,高庸涵抬眼看了看那座山峰,沉声道:“原以为斜梁洞是一个山洞,没想到却是数座倒插在一起的山峰,不知被吸入此地的修真者,具体都关在哪里?” “说实话,这座山邪门得很,我从来没进去过,所以也不是很清楚。”孽承王似乎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,撇嘴道:“不过按道理来说,那些人应该关在山里面,至于具体关在哪里,就只有亲自走一趟才知道。” “那好,我就试上一试,看看斜梁洞倒底有多厉害!” “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,免得被困在里面,最后连魂魄都无法逃出这片海域。到了那般田地,实在是生不如死!”说着,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不错,孽承王伸手往海水中一抓,竟而抓出一道淡淡的黑影,也不理会那黑影惊恐地尖叫,森然说道:“瞧见了没有,斜梁洞里的人最后都会沦落到这般模样,你难道想和他们一样么?” 那黑影并无具体形态,不停地扭曲变形,似乎极为惧怕孽承王,不住嘴地发出惨叫。高庸涵心下不禁有些恻然,示意孽承王放掉黑影,方才问道:“那些人死后,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?莫不是——” “不是我做的!”高庸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孽承王自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,当下叹了口气继续答道:“人死后魂魄应该去幽冥界,但是近五百年,修真者死后魂魄却不再归于地府,不知去往何处。这些修真者命丧斜梁洞,魂魄仍受制于此地禁制,而后还要受怨气煎熬,最终被怨念炼化,于是就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高庸涵听罢大为不忍,却又无能为力,叹息了几句接着问道:“以孽承王的手段,这些灵体应该能为你所用吧?” “我只不过见猎心喜,驱使他们听候差遣而已。”说到这件事上,孽承王颇为得意。 “那你可曾听他们提及,有关斜梁洞里面的事情?” “他们的记忆早就没了,况且也不会说话,哪里还问得出什么东西。” “那——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稍微迟疑了一下,终于还是问了出来:“你既能驱使他们,可有命他们进洞打探一番?” “当然有了,能用为什么不用?”孽承王倒不以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妥,只是这番理直气壮很快就泄了气,“不过我派出去的灵体,没一个能回来的,我也就不愿再冒险打探了。洞内多半另有古怪,你还是趁早打消那个念头,好好陪我说说话!” “我没那么多时间,也不想在这样的牢笼里终老一生。如果能有搏一下的机会,哪怕只有两三分的成算,我都要去试一试。”高庸涵语气虽平淡,内中却流露出一种极为坚定的态度,跟着语气一变,转而劝慰道:“就算我不去,咱们两个能有多少话说?三年五年过后,该说的不该说的只怕都已说完了,那时又该如何?” 孽承王听完这番话后陷入到沉思当中,脸色变幻不停,片刻之后面容一整,望着高庸涵静静地说道:“我和你一起进去!”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零九章 斜梁 第三零九章斜梁 高庸涵原本只是想着说服孽承王,让他不至于阻拦自己,没想到反而因为这一番说辞激发了他的豪气,不免有意外的惊喜,当下不住拱手道:“有大王同行,高某当真是求之不得!”堂堂冥界九殿冥罗,无论在修为还是见解上自然不同凡响,有这等绝顶高手同行,成算自然大了许多。 “你不必自谦!”孽承王颇为复杂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先是摇摇头,继而又点头道:“我早就想进去看看,可每次事到临头却又下不了决心。你说得对,反正都是牢笼,大一点和小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,即便是困在里面,总好过似这般浑浑噩噩。” “嗯!”这句话中大有沧桑的味道,高庸涵不知该如何接口,惟有重重点了点头。 “你很好,锐气十足,比我们这种老家伙强多了!”孽承王做出决断之后,只觉得心头一轻,困扰了两百余年的烦恼似乎消除了不少,淡然笑道:“你有器护持,既然挡得住外面的禁制,想来对洞内的古怪也应该有一定的防范力,就算闯上一闯也没什么大碍。” “对啊,我怎么忘了惜缘钵!”高庸涵一拍脑袋,是那种被人提醒而惊喜的神情,指着护壁连声说道:“我不大会使用这件器,倒有些失礼了。大王,只能委屈你先进来避上一避,等进去以后再做打算。” “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?我倒是想借助你这件宝贝,可惜,”孽承王说着一指戳在护壁上,不知使了什么术,竟而引起惜缘钵的反击。就见一道电芒倏地划过,先将手指弹开,跟着锋芒一转朝他面门激射而来。孽承王张嘴吐出一条触须,将电芒卷进肚内,方才摇头道:“我出自幽冥界,与器气息不合,只好敬谢不敏了!” “要不这样,”高庸涵微微一愣,转念想了一个办:“我先进去,烦劳大王在外面稍候,顺便也可以为我做个接应,如何?” “那倒不必,咱们这就走吧!”孽承王知道高庸涵是一番好意,却不愿如此,当下推着护壁朝斜梁洞游去。离山峰越来越近,孽承王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,似乎每近一步便要耗费一分气力。原本三丈高的身子猛然暴涨,肚腹间那张鬼脸愈发狰狞,随着一声声暴喝,不断从肚腹间渗出褐色黏液。 高庸涵身处护壁之中看得分明,知道孽承王在外面承受了极大的压力,自无袖手旁观的道理,便想出手相助。等到迈出几步才惊奇地发觉,自己已被困在护壁当中,虽说不会受到外面禁制的逼迫,却也出不去了。这一来大为意外,还没来得及细想,就见孽承王猛地喷出一口黏液,竟然被震得倒飞出去。而他自己则仍旧留在原地,留在惜缘钵的护壁之内。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!按理说,斜梁洞能通过漩涡把人直接吸进来,应该是好进不好出才对,哪里想得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? 孽承王这一下伤得倒不是太重,然而心中却大为不甘,怒喝一声再度扑了上来。从到厚土界那天开始,由于对斜梁洞有种莫名的畏惧,总是有意回避山峰一带,至多远远地看上几眼而已。两百年来,他从未踏进山峰附近五里的范围之内,今天终于鼓足勇气,却没想到要进去也这么艰难,如何令人不恼?盛怒之下,孽承王发出一阵阴笑,周身散发出森森鬼气,一时间阴魂大盛,海水也似带了几分阴寒。 仿佛是受到阴魂的威胁,海水中那股怨念也开始凝结,孽承王感受到周遭的变化,当即稳住身形凝神以对。只听得斜梁洞内传来一声闷响,海水顿时极速旋转起来,间中不时闪过片片透明扭曲的光影。光影似若无形,从四面八方逼了过来,孽承王眼中寒光一闪又是一声大喝,周身鬼气呼啸着迎了上去。也不见有什么异常,只是原本平静的海底,突然腾起数股烟雾一般的气泡,海水顿时变得混浊不堪。 几声闷响过后,海水愈加狂暴,无数沙砾被震了起来,就连斜梁洞所在的那座山峰都模糊不清了。在翻滚的海水中,惜缘钵形成的护壁纹丝不动,就如同定在那里一般。由于视线受阻,高庸涵根本无从判断孽承王的情况,想要出手却因为受困惜缘钵连半点办都没有,只能在一旁干着急。若说先前还有些庆幸,觉得这件无意中得来的器颇为神奇,护住了自己的性命,那么此时却已变成了深深的无奈,甚至是厌烦! 依稀从混浊的海水中传出几声暴喝,不问可知,孽承王已经打出了真火。高庸涵情急之下连连催动灵力,将所学的诀一股脑地打到惜缘钵上。他灵胎所受之伤早已被海中怨气修补停当,这一番施为迅猛无比,然而惜缘钵并未出现什么异样,倒是护壁于无声无息间大了好几圈。耳听得四周鬼啸大起,显见孽承王已使出全力,高庸涵又惊又怒,忍不住一拳砸到护壁上面。 这一拳会出现什么后果,之前并不知晓,但是砸过之后,情势立刻大变! 惜缘钵虽算得上当世第一等器,也不见得能承受高庸涵的全力一击,更何况还是从内部的全力一击,护壁登时破裂。但见一层淡淡的光晕轻柔地向四周荡漾,随着光晕泛起数十道涟漪,凡是被涟漪划过的海域,海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缓慢而凝重。随后才是一声巨响,高庸涵身边的海水竟然被逼退了十余丈,形成一处空旷,而海水中的禁制也似乎有所松动,现出几丝裂隙。 孽承王经验何其丰富,只觉周身压力一轻,随即使了个脱身的术,凭空失去踪影退到百丈开外。趋吉避凶的行为纯属本能,等他堪堪摆脱禁制束缚方才醒悟过来,适才那一下十有是高庸涵所为,不由得大为担心。 只不过短短一瞬间,缺少了护持的高庸涵行踪即告泄露,禁制如一张绵密的大网,合着重新奔涌而来的海水罩了过来。斜梁洞乃是厚土界和幽冥界合力打造出来的奇幻之所,海水中的禁制更是秉承天地自然形成,其间融合了怨气、戾气等诸多诡异离奇的东西,岂是人力所能相抗?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高庸涵就被制住,全身上下动弹不得,任凭海水裹着狠狠撞向那座山峰。 海水去势极快,眼见就要撞到礁石之上,高庸涵极力催动灵胎想要缓上一缓,却已不及,惟有眼睛一闭听天由命了。他知道自己只要灵胎不灭,便等于是不死之身,所以并不曾有丝毫的惊慌。不过这一下去势太猛,就算不是粉身碎骨,只怕也会四分五裂,事后若要重塑躯体定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。撞上礁石的那一刻,高庸涵甚至有了种错觉,似乎撞上的不是什么狰狞的岩石,而是一种别样的柔软和温暖。 孽承王站在远处,尚来不及判断眼前情形如何,就见一股粗大的水流如同水龙一般,狠狠撞在山石上。整座山被撞得晃了几晃,随后伸展开来,望之就如同一个巨人伸了个懒腰。孽承王从未见过斜梁洞像今天这样,仿佛活了过来一般,不免目瞪口呆。正在出神,恍惚中只觉得那巨人忽然回头,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,目光中杀气凌厉之极,当即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。等他回过神来,眼前已恢复平静,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。 “这斜梁洞倒底还藏了多少秘密?”孽承王回想起刚才恍惚中看到的巨人,可谓是惊诧莫名。以他的修为眼光,自然不可能看走眼,况且刚才从心底里发出的寒意犹在,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畏惧,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。看着依旧清澈寂静、空无一物的海水,他再也鼓不起往前闯的勇气,忍不住长叹道:“小子,我已是无能为力,这一趟能不能逢凶化吉,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!” 斜梁洞一如平常,而高庸涵此刻已然深入洞中。在撞上礁石的一瞬间,恍惚中像是穿破了一层虚空,只觉得周身一震,进入到一个极大的山洞内。 说是山洞,其实并不确切,因为四周并非岩石,脚下也不是砂石泥土。洞壁恍如水幕,间中点缀着一些珍珠一样的东西,宛如苍穹中点点繁星。低头看去,居然站在水面上,水面十分平静如同一面镜子,往前迈了一步,水面登时泛起层层的涟漪。涟漪蔓延至洞壁,洞壁随即出现了轻微的晃动,登时异光连连,一道道光圈从洞顶落下。 光圈有如实质,落下时竟然带着破空的呼啸声,高庸涵心生警觉,抬眼望着光圈身形疾退。说来有些奇怪,在斜梁洞内反而没了禁制的束缚,灵力运转丝毫没有窒碍,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光圈速度不算太快,却胜在数量众多,源源不断地罩了下来。洞内空间毕竟有限,到最后避无可避,蓄势已久的聚象金元终于出手,一时间金光大盛。光圈抵挡不住,纷纷碎裂,消散于虚空之中,而后续光圈犹自连绵不绝。 聚象金元威猛绝伦,光圈看似不堪一击实则暗藏杀机,高庸涵身在局中大为吃力,渐呈不支之势。硬拼既然不可,不妨游斗,当下打定主意,待要挪动脚步才发现洞壁慢慢收拢来,空间越来越小。没了转圜的余地,只能硬撼,这么一来灵力消耗得极快。 这是忽然传来一阵笑声,一个苍老的声音略带嘲弄地笑道:“傻小子,这么下去不被光圈砸死,你先就给活活累死了。” 高庸涵闻言大喜,知道发话之人多半是被囚禁在此的修真者,当即说道:“敢问前辈,要如何化解?”谁知出口之后,那人再无应答,不觉大为奇怪,随即又问了一遍。 “哈哈哈,我倒忘了,你那处破洞有些古怪,再怎么喊也没用。”半晌之后那人才反应过来,干笑了几声续道:“你只需守住心神灵念,用祭如灵光护住灵胎,不要反抗便是。” “幽潜沦匿,变化于中;以无制有,器用者空!”那人念了两句偈子,而后厉声告诫道:“只当那具皮囊不是自己的,无论千种痛楚都要忍住,若是忍不住动得一动,那就等着受死吧!” 明知那人听不到,高庸涵仍自道了一声谢,而后暴喝一声,“地发杀机”第三重境界全力击出,数十道光圈轰然破碎。趁着这一点空隙,收束心神盘膝而坐,由极动转成极静,静候光圈拂体。 若是换作别人,肯不肯依言行事还真说不准。毕竟光圈暗藏杀机,而发话那人是友是敌尚且不知,似这般放弃抵抗着实有些冒险。不过高庸涵天生豪迈,直觉地认为那人虽有些邪气,却不至于如此下作,故而坦然应对。真正说起来,这么做多少也有无奈之下,赌上一赌的味道在里面。 然而,终究还是出了意外,任谁都想不到的意外!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一零章脱困 第三一零章脱困 意外就出在惜缘钵上面! 在遭受暗幕蛸围攻之际,惜缘钵便自行发动,此时受到光圈的逼迫,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?刚才高庸涵击碎的不过是护壁,并非惜缘钵本身,故而在此情形下护壁再次弹出,只是相较而言这一次要黯淡了许多。 由于高庸涵顷刻间封闭了六识,光圈仿佛感知到对方已然消除了战意,随即变得舒缓了一些,不再复先前那股咄咄逼人之势。可是惜缘钵突然发动,登时激发了光圈的力波动,本已趋于平静的态势当即一变,光圈竟而带着金石铿锵之声砸了下来。护壁一阵剧晃,却并未坍塌,无数光圈落下将护壁层层套住,连一丝缝隙都没有。 “你这臭小子,叫你不要乱动,这下可好,除非大罗金仙下凡,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了。”那人似乎对这里的情形十分清楚,转瞬便察觉到光圈的异动,不由得破口大骂:“他妈的,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差劲,连屁大点苦都吃不了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,呸!”显然地,那人以为高庸涵耐不住痛楚以至于前尽弃,虽是痛骂却未尝不是一番好意。 听到那人不住地骂骂咧咧,高庸涵也是哭笑不得,然而此刻不是分辩的时候,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应对不断收缩的光圈。在光圈的挤压下,护壁渐呈不支之势,显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,波纹处空间都仿佛受压扭曲变形。高庸涵看出光圈的厉害,明白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再无退路,当下一咬牙灵力奔涌而出,全力催动惜缘钵。 由于刚才有过一次催动的经历,高庸涵将记忆中那几个可能有用的诀使了出来,护壁果然重新撑了起来。只见一道乌光急速游走,所到之处波纹纷纷抚平,缠在最里面的光圈承受不住顿时爆裂,声音竟如铜磬一般清脆,“叮叮”地响个不停。 “咦,你还没死?”那人似乎大为诧异,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惊喜:“能支撑到现在,而且还有反击之力,不错,不错,倒是我先前小瞧你了!” 护壁每大一分,光圈也就收得越紧。护壁纯靠高庸涵的灵力支撑,而光圈则源自斜梁洞的天地之力,孰高孰低立下可判。过了片刻,护壁再度呈现崩溃之势,高庸涵使出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,然而究竟还能支撑多久,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了。 “奇怪了,你既有此修为,何以先前冒然动手?难道说信不过我么?”那人自言自语,浑不在意这边的情形,说到这里忽而怒道:“他妈的,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,老子还懒得理会呢!”说完,冷哼一声不再言语。 “此人性情倒和烈九烽有些相似,都是吃软不吃硬。”高庸涵无分辩,惟有苦笑着摇了摇头,跟着布了一座铁旗阵。他已然察觉到自己灵力即将枯竭,一旦没了灵力支撑,护壁崩塌就在眼前,至于铁旗阵能顶多久,心里也没什么数。不过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,至少能延缓一点时间,只是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,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办,只能随机应变了。 光圈似乎有些不耐,“嗡”的一声过后,就见一道色彩斑斓的流光凭空闪现,毒蛇一般划过护壁。护壁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随即崩塌,光圈立刻趁虚而入,直朝高庸涵袭来。铁旗阵只阻了一阻,最外面的两面令旗便被震得粉碎,其余几杆令旗也是摇摇欲坠。高庸涵暴喝一声,击出的金光有如两面盾牌一般,朝两侧轰了过去。 又是一阵脆响,光圈只缓了一缓再度逼了上来,那道绚丽的流光游移不定,却是杀气腾腾。眼见其来势之凶猛,可以想见,一旦套在身上必定会被绞的尸骨无存,至于灵胎能否保得住都难说得很。高庸涵岂能甘心,聚象金元连续击出,只是声势虽大却已是强弩之末,失守不过是早晚的事。 金光终于黯淡,光圈如同实质的利刃,挟裹着森森杀机罩了过来。高庸涵情急之下顺手将惜缘钵打了出去,却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。惜缘钵一触到光圈,便从钵出一道乌光,径直奔那道流光而去,而它本身则骤然变大,翻转过来将高庸涵装了进去。乌光和流光斗在一处,一条游龙似的白光突然闪现,附着在惜缘钵外壁上极速游走,光圈再进不得分毫。 “乌光当是临星冕影,游龙定是云丝天龙,莫非惜缘钵本身是丹几道的那具小鼎?”高庸涵暗暗松了口气,回想起适才的情形犹自心有余悸。定了定心神,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奥妙,对惜缘钵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。 “嘿嘿,想不到你还有器护身,这可好极了!”那人沉寂了半晌之后,再次开口道:“小子,你用灵光术以至静之道导引光圈,必能摆脱禁制。” “何谓至静之道?”灵光术曾跟审香妍学了一点,勉强可以使得出来,只是这“至静之道”四个字,把高庸涵给难住了。由于声音传不出去,这句话是用神识传送,不曾想仍被光圈给挡了回来。眼看脱困在即,却因为不明其中的道理而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再等上一等。 “你怎么还不出手,当真不要命了么?”那人等了片刻听不到任何动静,不免有些恼怒,稍微一想便猜出了其中的缘故,忍不住开口骂道:“当真是混账之极,难道说丹鼎门已经没落如斯,连至静之道都没几个人明白么?” “虚空一气,无声无臭,其为道也至静。夫律历能契有形,不能契无形,至静则无形矣!”那人骂过一气后,方才念了几句,念完之后又问:“以无形入有形,无间入有间,这么简单的道理,你师父没教你么?” 这么一说,高庸涵明白了,不但明白而且别有所悟。当下手指连番轻点画出数道符篆,而后轻轻一拍,心界陡然扯出一个虚空,符篆顺势没入其中。心界随即关闭,片刻之后,光圈中顿时爆出一连窜的轻响。那道绚丽的流光仿佛受到影响,分神之际一时不察,被乌光当头击成两段,不甘地扭了几扭旋即消散。乌光回过头与那道宛如游龙的白光合二为一,立时腾空而起,这一次连心界都未开启,白光便直入虚空。 高庸涵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,颇有些自得地站在惜缘钵内。受那人指点,以符篆找出光圈之间的缝隙,来了个攻其不备,一举将那道流光击溃。而此时故计重施,临星冕影与云丝天龙双双破空而去,破阵就在眼前。 果然,原本严密无缝的光圈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孔,就像是一汪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汁一般,黑色逐渐散开,小孔越来越大。不待高庸涵做出反应,惜缘钵裹着他化作一道暗芒,流星般从小孔中穿了过去。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,高庸涵站在惜缘钵内,望着那小孔竟而宽阔如瀚海,不由得大感诧异。随即才醒悟过来,只缘身在惜缘钵中,居然和其一道缩小到粒米大小。 正自感叹,惜缘钵已然破体而出,临星冕影和云丝天龙飞了回来,仍旧附着在外壁之上。光圈似乎察觉到目标已经逸出,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追赶,反而坍塌成了一个光球,随即爆裂。光球当中蕴含了极大的力,强烈的波动将惜缘钵推到洞壁上,就如同高庸涵进洞前撞上礁石一样,连人带钵一起被洞壁给吸了进去。 洞壁似乎蕴含着别样的古怪,饶是有惜缘钵的护持,高庸涵也感到头晕目眩。经过短暂的昏厥,醒来时竟然身处在一片沙漠当中,如此大的反差不禁令人瞠目结舌。谁会想得到,在深海中竟然可以见到一片燥热、干旱的沙漠,还有头顶上的骄阳似火?连番遇险高庸涵已是见怪不怪,深吸口气收了惜缘钵,俯下身探手抓起一把沙子轻轻搓了几下,沙子滚烫而干燥,与海底的阴冷潮湿截然相反。 “若是幻象,怎么可能做得如此逼真?若不是幻化而是真的,就只能说明斜梁洞内另有乾坤?”一阵微风袭来带着一股热浪,高庸涵手一松沙子随风吹散,扬起淡淡的风尘转瞬即逝。沉思了片刻之后腾空而起,浮在半空极目四望,只见沙海茫茫竟是没有边际,一时间颇有不知从何下手的愕然。 便在这时,天边突然腾起一片黄色的烟雾,烟雾遮天盖地来势汹汹,原来是一场好大的沙暴。高庸涵正愁没有头绪,一见沙漠有了变化精神登时一振,当即放出神识试探了一番。适才被光圈束缚,局促在方寸之地很有些憋闷,此时天高云淡,神识恣意延伸当真是说不出的痛快。 堪堪触到那阵沙暴,高庸涵只觉得灵胎一阵刺痛,放出去的神识就此中断,双眉一皱朗声说道:“何方高人,高某有礼了?” “想不到你竟然能进到这里?”声音中充满了惊喜,来人大声嚷道:“怎么,你才脱离苦海,就把我老人家给忘了么?” “原来是前辈你?”声音十分熟悉,正是先前指点自己那人,高庸涵不免大喜过望。 “不是我还能是谁?”那人笑着应了一句。说话间沙暴已冲到百余丈的距离,跟着便定在半空,漫天沙尘突然急剧收缩,只短短的一瞬间就缩成常人大小。但见一个相貌俊美、体态优雅的千灵族人凭空出现,仰头将最后一点沙尘吸入口中,然后上下打量了高庸涵一番,摇头道:“你居然不是千灵族人,奇怪,奇怪!” “适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,还望再指点一二,晚辈感激不尽!”这个千灵族人一头银发,显见年岁已高,高庸涵当即躬身施了一礼。 “已经有四五十年,都没有异族修真者出现在斜梁洞了,这两天是怎么了?”那人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,朝高庸涵摆摆手说道:“我来问你,你是什么人,得罪了银汉宫哪个老家伙,才给人扔进斜梁洞来的?” “晚辈本是天机门弟子,因与人交手失利被打落下海!” “天机门?这么说来,你和银汉宫没什么牵连了?”那人不置可否地问道。 “也可以这么说!”高庸涵小心措辞道:“晚辈是为了救人才来的悔过岛,谁知遇到一伙别有用心之人,一时不敌误入斜梁洞。” “你想从斜梁洞救人?”那人一愣,跟着哈哈大笑:“当真是笑话,可笑之极,哈哈哈!”那人越笑声音越凄厉,到最后转成悲啸,高庸涵也不觉有些恻然。 “你想救人?那人是生是死?现在何处?你打算如何救人?你对斜梁洞知道多少?可有什么宝应对禁制?” 那人笑声一歇,一连窜的问题抛了过来,高庸涵无言以对,唯有拱手道:“这些问题我都不清楚,所以要请前辈指点!” “指点?嘿嘿!”那人又是一笑,语气中尽是无奈和挪揄:“要是我能指点你怎么做,早就一走了之了,干嘛还呆在这里?你真以为斜梁洞里面舒服得很么?” 面对那人的反问,高庸涵不禁默然,轻轻叹了口气。 那人对如何逃离斜梁洞可谓是绞尽脑汁,多少年下来早已绝了这门心思,发泄过一番以后就此抛到一边,转而对高庸涵先前的表现大为好奇,转而问道:“对了,你既不是千灵族人,更不是丹鼎门弟子,为何会有炉鼎护身?” “晚辈可没有什么炉鼎,不过有件器是由炉鼎炼化而来。” “哦,什么器?拿来给我看看?”那人心中一动,径直伸手索要惜缘钵。 PS:《九界》已经开发成网络游戏,今年5月封测。浏览更多九界的资料请关注九界官网: 第三一一章 夺器 第三一一章夺器第三一一章夺器 高庸涵倒没有丝毫迟疑,取出惜缘钵递了过去。[ 奇 书 网 。null$ 奇 书 网 ]那人一见之下面色大变,接在手中细细查看了一番,先是一惊继而大喜,到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。 “前辈因何发笑?”听得那人笑声中渐带狂意,高庸涵心中一懔暗觉不妙。他屡经凶险,对危险早已有了种本能的敏锐,当下暗自凝神戒备,以应不测之需。 “小子,和你商量个事。”那人笑声一收,面容随即冷峻如冰,话虽说的客气然而却有着一种不容推辞的味道,“把这件法器给我,随你提什么条件,我都尽力答应你!” “这件法器能入前辈法眼,无疑是件好事。”忽然有此意外的要求,不问可知一定和惜缘钵有关。高庸涵于片刻之间就得出了一个结论,惜缘钵对那人而言必有极重要的作用,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,究竟有什么作用便呼之欲出了。当下笑道:“只要你能帮我救出同伴,一离开斜梁洞,我立刻将惜缘钵双手奉上!” “斜梁洞许进不许出,数百年来一直没人破得了这个禁制,你这个要求我办不到。”那人没想到高庸涵一张嘴就是救人,不禁大摇其头,“再换个别的要求,我一定想办法做到!” “前辈莫非忘了,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,怎么能半途而废?” “想从斜梁洞救人出去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,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!”那人极力想得到惜缘钵,只是自恃身份,毕竟拉不下脸面做出那等强抢的事来,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:“我拿高深的法术和你换怎么样?要不我传你丹鼎门炼丹的秘方如何?” “反正都出不去,就算学了高深的法术、法门,又有什么用?” 一句话问得那人哑口无言,不过他应变极快,顺着话头说道:“对啊,反正都出不去,你就算把法器拿给我又有什么关系?” 像这样子强词夺理,甚至有些惫赖的举止,在其他千灵族人身上根本不曾看到。即使是黄氏商行那位账房明古溪,虽则身份低微,又整日和银钱打交道,也没有这般俗不可耐的言语。此人年岁既高修为又自不弱,加之言谈间口气很大,想来多半是千灵族哪位前辈高人,却不想半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,着实令人讶然。这么看来,此人确有可能犯下了什么过错,才被关押在此。 “这不一样!惜缘钵虽说是身外之物,于我而言意义非凡,岂能轻易送人?”高庸涵反驳了一句,而后又有意留了个话头,故意说道:“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商量都没有,除非——” 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似乎有些想要发作的迹象,可是在听到高庸涵后面这句话时,神情又是一变,急切间问道:“除非什么?” “除非你能告诉我,斜梁洞内的情形倒底是怎么样,另外——” “这有何难?”那人不待高庸涵把话说完,抢先答道:“你想要知道什么大可道来!” “我话还没说完,你且莫着急!”高庸涵对此人已无恭敬之心,不知不觉间,将“前辈”二字去掉换成了平常称呼。此时摆了摆手,续道:“另外你还要告诉我,要惜缘钵做什么?” “你这小子,好没道理!”那人听完第二个要求,有些恼羞成怒,喝道:“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,只要一件法器作为回报,居然连这都不肯,莫非真以为我能救你就不能杀你了么?” 先前得那人相助方才脱险,原以为对方是一片好意,没想到此时却为了惜缘钵拿性命做威胁,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高庸涵已经大致清楚,当下冷笑道:“为了一件法器就兴起杀人越货的念头,难怪你会被关在斜梁洞,果真是报应不爽!” “是你自己找死,可怨不得我了!”那人闻言大怒,挥手洒出一片灵光。此人性情古怪喜怒无常,不过眼力还是有的,虽是盛怒却不莽撞,这一下出手留了两分余地,更多是试探的味道。 高庸涵心知对方绝非弱者,也有意试试他的修为,出手就是聚象金元****,毫无花哨地击出一道金光。那人一见不由得“咦”了一声,微微皱了皱眉,双手合在一处捏了一个法诀,跟着念念有词。灵光轻盈而金光厚重,自然抵挡不住,被聚象金元****击成两段,金光直逼那人面门。与此同时,灵光虽一分为二却并未散去,在法诀催动下化作两支利剑,避实就虚拦腰向高庸涵斩去。 两人同时后退,将袭来的法力拍散,均自暗暗吃了一惊。这一下交手,原本就是试探的成分居多,所以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了罢手。那人的目的是惜缘钵,杀高庸涵只是为了独霸法器,而眼见来人不好对付,加上惜缘钵就在自己手上,自然心存观望不愿再冒然出手。至于高庸涵,很清楚接下来的救人,乃至救人之后离开斜梁洞,恐怕都离不开此人的帮助,故而也不想打这一架。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,这个看似不大起眼的人族修真者,修为居然到了这等程度。回想起高庸涵先前所言,来悔过岛的目的是为了救人,不由得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,这才发现其中可疑的地方很多。当下暂且将惜缘钵的事情丢到一边,面容一整沉声问道:“你说你是天机门的弟子,何以会使玄元宗的聚象金元****?悔过岛斜梁洞乃是我千灵族的禁地,你潜入这里倒底想要救谁?有何企图?” 那人沉思不语的时候,高庸涵则大为感慨,对千灵族的底蕴大感钦佩。没想到斜梁洞随便关押的一个人,就有丹泰常、丹几道那样的修为,不愧是仙界最为看重的一族。这一点上,人族就要差得多了,难怪几次大乱损失都最大。正自感叹,忽然听到那人发问,知道对方一时半刻不会在惜缘钵上纠缠,当即答道:“我以天机门弟子的身份拜在玄元宗门下,不算为过,倒是来这里的原因,说来可就话长了!” 只要愿意谈,就表明事情犹有转圜的余地。于是,高庸涵将丹泰常遇刺以后的一系列变故,以及其中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,最后说道:“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,和银汉宫在丹泰常宗主遇刺一事上的立场,我只有硬闯斜梁洞,想办法找到真阅上人和月驮琅长老,以便洗脱身上的冤情。” 那人听了之后不置可否,只抬眼看着天上的浮云默不作声,这般反应不免有些奇怪。高庸涵想了想,试探着问道:“此中牵扯到道祖崖和银汉宫的交往,更关系到千灵族的安危祸福,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 “哼,不过是一帮伪君子的争权夺利,有什么好说的?”那人冷哼一声,反倒对高庸涵生出了几分好奇,转而问道:“你究竟是什么来头,和千灵族有何干系,为什么会被卷到这件事当中?而且,对方还费了这么大的心思,给你设下这等圈套?” “天下大乱之前,我不过是东陵府的一名武将,偶有些许薄名,实则寻常之极,哪里谈得上什么‘来头’?”高庸涵苦笑道:“至于为何选我做替罪羊,恐怕是为了挑起丹鼎门和天机门的矛盾,除此之外,我再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。” “你倒是谦虚得很!”那人笑了一笑,接口道:“能和堂堂的丹鼎门宗主打成平手,仅此一点,又岂是寻常之人所能做到?” “嘿嘿,现在方知这‘寻常’二字,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!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又把话题拉了回来,继续问道:“听你的语气,像是对丹鼎门和银汉宫没什么好感,不过此事终归还是会影响到悬空岛和星河屿的安宁,难道你真的坐视不管么?” “我被困在这里,就算有心出力又有什么用?”那人双眉一抬,跟着又开始破口大骂:“***,让那帮王八蛋去闹,折腾到最后大不了一拍两散,打他个稀里哗啦,谁也别想称心如意!” “那么我想请教一下——”那人虽然牢骚满腹,但是口风却已松动,高庸涵心中有数,明白转机就在眼前,于是话锋一转率直发问:“惜缘钵是不是可以抵消禁制,助你逃离斜梁洞呢?” 这句话一说出口,那人面色大变,当即目露凶光杀机顿现。高庸涵一见就知道说中了要害,朗声笑道:“没有我出手,你绝无可能催动惜缘钵,不信的话大可试上一试!” 那人一愣,当即将一道法诀拍到惜缘钵上,惜缘钵瞬即变大,伸展至一丈大小便即停下,此外再无任何异样。对这个结果有些错愕,犹自不甘心又是几道法诀击出,惜缘钵只是不断变大,仍旧没有别的反应。那人至此方才罢手,无奈地说道:“你在这件法器里面做了手脚,难怪那么大方敢交到我手上,哼!” 此人说翻脸就翻脸,对自己的贪念不但没有丝毫掩饰,而且根本不以为这种行径有什么不妥。小人做到如此坦率的地步着实难得,高庸涵不由得笑道:“所以,咱们只有合作才能离开这里!”说着,祭出了几道法诀,那层护壁登时显现出来。 “你说的那个真阅上人和月驮琅是什么样子,可是最近这几天才进来的么?”那人倒也干脆,见状直接把惜缘钵扔回给高庸涵,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真阅和月驮琅的情形,显然已经接受了高庸涵的建议。 高庸涵收起惜缘钵,点头道:“月驮琅是银汉宫的长老,自然是女子,年纪当在百岁左右。照我得来的消息,她被囚此地大概有两年的时间。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见那人微微点头方才继续说道:“至于真阅上人,本是丹鼎门老一辈的高手,被同门出卖,极有可能就关在此处。时间么,应该只有十多天,绝不会超过一个月。” “嗯,你说的这个真阅,我大致知道。”那人想了想,缓缓说道:“至于那个月驮琅,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,恐怕得好好找一找。” “无妨,正好藉此机会见识一下斜梁洞的景致!”高庸涵原本就没想过此行会有多轻松,此时听说可以先找到真阅上人,已经有意外之喜,故而对搭救月驮琅一事可能遇到的麻烦毫不为意,神情极其平静。 那人对高庸涵的坦然颇有些诧异,不觉问道:“你倒不担心,救了人之后出不去么?” “既来之则安之,有些东西急也没有用,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料理停当,而后见步行步!” 高庸涵微微一笑,淡然说道:“天无绝人之路,只要大家齐心合力,总能找出办法的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已出版,现卓越网预售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二章 诈言 第三二二章诈言 听明八这么一说,高庸涵和月驮琅才意识到,形势已是迫在眉睫了! 说来也巧,明八离开山谷以后,纯粹是漫无目的地乱逛。他刚刚从斜梁洞脱困,外面的任何东西看起来都十分新鲜,转了一圈下来,将附近的山水看了个够,等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,才想起要找几个族人打听一下。哪知找了半天,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,不免有些奇怪,自然而然地扩大了搜寻的范围,离山谷也就越来越远。他的修为堪比丹鼎门宗主丹泰常,百八十里的路程当然算不得什么,朝着岛屿的南方一路行去,果真发现了异常。 从山谷南下,在九十余里外的一座山梁上,明八意外地发现了几名栖绵族人,这几人一看就隶属于塔树部落。星河屿上每个千灵族人,都对塔树镇的来历很清楚,早已将这些树人视为自己人。按理说,这些栖绵族人见到明八以后,应该流露出几分恭敬才是,可是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敌意。 “难道说,离开的这一百余年间,塔树镇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?”明八满是疑问,当即开口询问道:“你们这是打算去往何处?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?” 那几人面容阴冷一言不发,仍是那般死死地盯着明八。明八愈发觉得不对劲,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,一下子发现了几处反常的地方。正待追问,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哨音,那几个栖绵族人不再理会他,而是朝着哨音响起的方向疾奔而去,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草木之中。明八大奇,当即尾随其后。栖绵族人在林中行动极其迅捷,若非对这些树人的习性十分了解,只怕没几下就追丢了。 追出大约十余里地,来到一座山谷当中,明八伏在山脊上往下一看,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只见四周的林木无风自动,却是数百人在林中穿梭,从四面八方涌入山谷当中,而后在几名御风族修真者的引领下,分作几队排列。这些人总数约莫四、五百,竟是什么种族都有,当中又以栖绵族和千灵族人居多,如此多的人凑在一起,居然鸦雀无声。 看这些人神情呆滞,举止略显僵硬,多半是受到了什么邪术或者毒药控制,明八不由得大感愤怒。他生性受不得约束,兼且又被关押了百余年,此时一见到这种情形,差点就要当场爆发。行将出手之际,猛然间想起了万仙大阵阵眼之说,本能地认为,这些人应该和此有关,于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,冷眼看着那几个御风族人。 那些御风族修真者总共有八个人,每人带着四五十人,分作八个方位,指挥手下挖石筑台。不大会功夫,山谷中凭空多出八个石台。那八人站在高台上,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伸手一晃,人人扯出一杆大幡,而后将大幡插在石台上。幡面上画着不同的符篆,在八人的催动下缓慢舒展开来,随着符篆翻飞游走,幡面不断延伸,竟将整个山谷都覆盖起来。 八面大幡布下的显然是一座阵法,明八虽不识得,却也看出内中暗藏杀机。不过他的胆子一向很大,况且这里又是星河屿的地界,自忖不会有太大的凶险,索性钻入法阵当中。这座法阵脱胎于都天魔阵,原本是毒蛟道人带入厚土界,后来成了诡门较为高深的阵法。当初毒蛟道人极其小心,生怕都天魔阵被人看出有魔界的味道,故而将法阵、尤其是幡面上的符篆做了大量的修改,成功地使人误以为此阵是从幽冥界传出。 而这些来自不同种族,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灵,正是玉丝林中,被绿绒毒化的药人。那八个御风族修真者当中,有几人曾和真阅上人交过手,此时他们正是听从所谓“天尊”之命,带领药人来此听候差遣。然则,御风族何以会摆出诡门的法阵? 只要前后一连起来便可以明白,无论是玉丝林的药人,还是悔过岛上出现的虎风和那个羽先生,其实都是一伙。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,除了传说中的仙器、仙术以外,还能有什么东西将这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? 这些情况明八当然不清楚,如此冒失地闯入阵中,被对方发觉也就不足为奇了。一进入阵中,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到那八人身上,只要对方一直在高台上作法,就不虞有暴露的危险。熟料,他一钻进大幡当中,对方便已知晓,只是正在催动阵法无法分身,唯有故作不知而已。 明八犹自不觉,正对着满天符篆大感惊奇之际,忽然心生警觉,闪身躲到一边。就见几根绿幽幽的尖刺擦身而过,猛地没入适才藏身的那株树干当中,一株原本生机勃勃的大树,顷刻间干枯腐朽。如此毒辣的招数,居然出自几名栖绵族人之手,令人好生不解。明八知道行踪败露,却并未急于还手,只是有些奇怪,刚才在路上与他们相遇时,为何不出手? 当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。自从接到命令之后,秘密驻扎在玉丝林和觅踪岛的天翔阁修真者,便带领部分药人启程南下。由于担心引起千灵族的注意,所以分作数队,一路行来十分谨慎,而这些药人也被一再告诫,路上不得与任何人交谈、动手。到了此刻,自然无须顾忌,反而要将闯入者拿下,总之是绝不能放此人离开。 那几个栖绵族药人一击不中,瞬间没入林中当中,以草木为介攻向明八。这几人虽说身怀剧毒,明八却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身形一晃冲到一株大树跟前,一掌将树干震断,树干断裂之时竟而喷出一股绿色的黏液。这时几条藤蔓无声无息卷到身后,明八头也不回,屈臂朝身后弹出几道灵光,藤蔓登时寸断。灵光去势不绝,顺着藤蔓击中几株大树,几声惨叫之后,一片密集如雨的木屑四下飞溅。 凄厉的惨叫声震彻山谷,其余的药人充耳不闻,仍旧呆立在高台之下。明八尽管胆大妄为,却也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能以一敌八,当下脚底抹油就准备开溜,可惜已然来不及了。 “既然来了,阁下何必如此急于离开?”语气平缓,却冰冷之极。 话音未落,一道凌厉的剑意从侧面刺来,恰好拦住了去路,明八冷哼一声弹出一道灵光,将那道剑意给逼了回去。就这稍一耽搁的功夫,又是两道剑意悄然到了身后,尾随而至的,则是几柄御空而行的飞剑。无论剑意也罢,飞剑也罢,目的都只有一个,就是将明八留下。等到明八将其一一化解,已经被八人团团围住。 这一下交手,以一敌八虽然未落下风,但是对方的实力却令明八暗暗心惊,没想到天翔阁竟然派出了这么多好手。此刻若是硬闯定然会有一番恶战,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,当下喝道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在我面前撒野,沙漫天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么?” 明八的口气极大,倒令八人有些拿不准,当先一人见他修为超卓,似乎不在师门尊长之下,兼且年纪很大,略有些迟疑地问道:“阁下认得我们宗主?” “嘿嘿,何止认得,他当年接掌天翔阁时,我曾赶赴蜃楼道贺。后来承他的情,亲自带我到乱云阁和惊沙檐去看了看,也算是不虚此行!”明八信口开河,张嘴就是一通乱吹。说实话,他的确见过沙漫天,但是两人之间绝谈不上什么交情。至于蜃楼,他也就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,由此喜欢上了九重门的大漠风光,才会在斜梁洞的牢笼中造出一大片沙漠。不过他这番大话,倒把那八名御风族修真者吓了一跳,看他的眼神不由得也变了。 在所有御风族人的心目中,蜃楼的地位至高无上,因为此楼是秉承荡魂熏风所建。而蜃楼最重要的两个地方,则是乱云阁和惊沙檐,这两处地方等若是两个阵眼,一主生,一主死,几乎从不对外人开放。可是明八一张嘴就说,沙漫天亲自带着他走了一遭,这份交情显然已到了可供机密的程度。八人大为愕然,几乎在同时,想起了天翔阁中有几位神秘的异族供奉,不觉相视点头。 沙漫天接掌天翔阁以来,颇多打破惯例、常规的做法,比如说请异族修真高手做供奉,便是其中之一。这么做其实是迫不得已,因为他本人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,说起来有些勉强,完全得益于他父亲沙楚在世时的极力支持,才能够如愿以偿。由于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,对此事颇多微词,不得已才有了借重外人的想法。只是迎请供奉毕竟不大好听,而且那些供奉也不愿被人知道,所以身份掩饰的极好,除了极少数人以外,绝大多数弟子都不知情。而在沙漫天的要求下,天翔阁弟子对这几位供奉自是恭敬有加。 “敢问真人尊姓大名?”领头那人说着微微欠了欠身,肃手而立。 “我姓明,你们就叫我八爷好了!”明八一见,知道唬住了对方,不禁大感得意,架子摆得更足,撇了撇嘴傲然道:“丹鼎门和天翔阁一向没有过节,你们这是要做什么,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?” 这句话一出口,那人微微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笑嘻嘻地答道:“这里是巨灵岛,我们岂会不知道?不过明八爷,我们来此可是听命行事,绝不会胡作非为!” 在来星河屿之前,沙漫天曾专门就此事将几位供奉请到天翔阁,秘密商议了许久才下定决心。而这八人作为沙漫天的嫡传弟子,在事后都被告知。故而明八这么一问,显然不知道内情,那么他的身份可就大有疑问了。 “哼,你们这样子还不是胡作非为?”明八一指谷底的那些药人,把脸一板大声斥道:“我这就去九重门,看看沙漫天的贪心有多大!”敢偷偷潜入银汉宫,又能全身而退,岂是没有心机的莽夫?明八察言观色,转眼间就知道自己必是言多有失,无意中泄了老底,于是暗暗催动灵胎。 “明八爷,何必舍近求远?不如就和我们几兄弟呆在一起,说不定过不了几天,我们宗主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明八已然发动,一道杀气十足的灵光当头打了过去,身子却朝后疾退,眨眼间欺到左后方那人身前,一指戳到那人额头上。那人虽然有所防备,奈何与明八修为相差较大,这一下又形同偷袭,刚把长剑横在胸前就已中招。大叫一声,灵胎被轰得粉碎,眼中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,当场殒命! 八人手足情深,其他七人一见,齐齐暴出一声怒喝,朝明八死命攻了过来……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二章 幻境 第三一二章幻境第三一二章幻境 “想不到你有这等胸襟,难得,难得!”这句话一说,那人看高庸涵的目光就不同了,少了几分不屑和傲慢,多了点惊奇和欣赏,反映到语气、神态上也显得客气多了。[ 奇 书 网 ] 高庸涵笑笑不答,转而问道:“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,实在有些失礼!” “你本来也不大看得起我,还说什么失礼不失礼?”那人说得很不客气,然而脸上却满是笑意:“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,看你也不像是伪君子,不必拿世俗的虚伪糊弄我。我姓明,行八,你就叫我八爷好了!” “明八爷!”明八的口气很大,倚老卖老的味道很重,高庸涵却并不介意,拱了拱手说道:“我姓高,叫高庸涵,怎么称呼随你便。” “那我叫你高老弟好了!”明八似乎对高庸涵的态度很是受用,欣然道:“怎么样,高老弟,要不要先到我那里去坐坐?” 救人的事情不是简简单单说做就能做到的,有许多细节需要从长计议,尤其还是在斜梁洞这种不能按照常理臆测的地方。再者说了,急也不在这一时,高庸涵自然没有二话,跟着明八朝沙漠深处行去。走了没几步,想起明八先前的话,很郑重地问道:“明八爷,听你先前的意思,似乎这两天还有异族修真者进入斜梁洞?” “嗯,几天前我感受到入口处的阵法动的有些奇怪,便出来瞧了瞧。”明八被困在这里已有百多年,早已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,只是这一次阵法波动不同以往,故而才生出了好奇之心。他也并非能真的离开这片沙漠,只是通过一个奇妙的法阵,可以粗略地感知到斜梁洞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而已。等他启动法阵,通过法阵幻象只看到一团水雾中,一个淡淡的身影挣扎了一下就被卷入另一层幻境。依稀中,约莫断定那人应是一名人族女子。 “那一定是妍儿了!”得知审香妍还活着,高庸涵心中一宽,暗暗舒了口气,“明八爷,斜梁洞倒底是怎么回事?莫非是由幻境而成么?” “怎么说呢?”明八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:“斜梁洞是被丹书邻给炸出来的,最早不过是一些冤魂作祟,然而后来的禁制却更像是源自异界,叫人好生不解。悔过岛在星河屿算不上大,就算加上周边的海域,至多也就数百里,可是这斜梁洞却大得无边无际。打个不大合适的比方,你心有多大,这洞中的天地就有多大!” “莫非这幻境是由心而来?”高庸涵一点就透,听他这么一说仿佛感到一抹亮光从眼前一闪而过,恍惚中像是抓住了什么。 “不错,不错,你小子果然有些门道!”明八点头笑道:“无论是谁,一旦被困斜梁洞,都会遇到相同的问题,至于能不能逢凶化吉就看个人的造化了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隐约中察觉到,明八接下来所说的话,极有可能便是解开斜梁洞之谜的关键所在,顿时来了兴趣,追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 “初入斜梁洞时,每个人都把这里当作了世间第一等凶险的地方,自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和担忧,所以一进洞便想着怎样逃离和抵挡。我说的可对?” “嗯,是有这个问题,”高庸涵回想起在进洞之前,不管是孽承王还是自己,都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和担心,不由得点头道:“这原是人之常情,难道有什么不妥么?” “要是放在别处自然没什么不妥,可是在斜梁洞这个本不应该属于厚土界的地方,这么想这么做就很危险了。”明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,脸上浮现出一种既庆幸又自得的神情,隔了好大一会才续道:“任你修为再高,到了这里也只能低头,不是被禁制生生绞杀,就是像我一样,最终被关进一个牢笼当中。而这牢笼,却有极大的区别!” “明八爷的意思莫非是说,这些幻境就是牢笼?”高庸涵看着漫天的黄沙若有所悟。 “没错!这样的幻境每人一个,而且绝不会雷同,你可知其中的缘故么?”明八说到这里猛然扭头,大有深意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忽然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容,跟着身形一晃直冲云霄,随后一声长啸响彻天际。啸声如同震雷一般远远传了出去,原本宁静的浮云突然翻腾起来,伴随着无数霹雳闪电,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如墨。紧接着从天边卷起一股狂风,掀起狂烈的沙暴直扑过来,声势骇人之极。 “明八爷可是想考考我么?”高庸涵淡然一笑,伸指轻轻一点,就像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,身前凭空幻起无数荡漾的光圈。 狂涌过来的沙暴在光圈面前突然停住,仿佛撞上了一层柔韧的大网,原本狂暴喧嚣的黄沙瞬间变得轻柔,落回到地面,只扬起淡淡的沙尘。随着光圈逐渐蔓延,整个沙漠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卓然显现。冰雪不断前伸,黄沙要么退却要么被冰雪覆盖,不过短短片刻时间,天地完全换了一幅颜色。 改天换地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大神通,这等手段非上仙不能做到,若是放在平日只怕早被人奉若神明。可是如今,高庸涵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做到了,而且只用了一根手指而已,怎不令人惊奇?然而一切还未结束,高庸涵面露微笑挥掌轻轻一抚,天地间划过一道淡淡的光彩,整个冰雪世界旋即消融,再度恢复到黄沙大漠的景象。 “哈哈哈,看来你已经明白斜梁洞的秘密了!”明八爷抚掌大笑:“这么多年,能悟出其中奥妙且反应如此之快,你当属第一人!” 明八突然搅出一场沙暴自然不是为了显摆,结合他先前所言,内中的用意可想而知。高庸涵对心境深有体悟,而且别有几番异于常人的经历,故而才能在顷刻间看懂、看透这所谓的幻境。由于受到幽冥界的影响,斜梁洞其实已有了自成一系的征兆,也就是说进入斜梁洞之后,其实等于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。唯一不同的,不过是存在于此的古怪禁制。 每一个人进入斜梁洞后,都会被送到一个空间当中,至于这个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,则完全由其人的心性而定。若是惊悚战栗、心怀畏惧,对应而来的定然是狰狞险恶的无边地狱,反过来,若能坦然面对则必是另一番景象。明八本就是行事无所顾忌之人,对于自己可能有的下场早有准备,所以在踏进斜梁洞的那一刻,并没有太多的慌乱,反而保住了性命。还由此发现了幻境的奥妙,依照自己的喜好造出了煌煌大漠。 至于高庸涵能进入到明八所在的幻境,完全可以算作是巧合,原因就在于先前明八所说的那几句话。实际上,明八的话无形中将自己的心境表露出来,从光圈脱困的一刹那,高庸涵本能地顺着他的心境逆流而上,由此进入沙漠。能摆脱禁制的束缚,径直进入到他人幻境,等于是破掉了大半禁制,离迈出斜梁洞只有一步之遥,只不过二人都还没意识到而已。 困扰了千灵族数百年的禁制,就这么轻易地被高庸涵误打误撞,也可以说是好到极点的运气给打破,这当中固然有道不尽的巧合,更多的还是源于自身命数! 细数高庸涵的经历可以发现,在短短三四年的功夫,他的灵胎和魂魄与仙、魔、幽冥三界都有过接触,单只这一点就足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的奇缘。这三界当中,又各有几个大有来头的人物,似乎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,甚至魔界还派出魔使杜若潜入厚土界寻访。以一个普通的修真者,能得到如此的重视,当中倒底是何缘故,恐怕只有少数几个参透天机的神、魔才知道。以此之故,才会在他身上发生那么多的奇缘,总能绝处逢生遇难呈祥! 这里面的道理任谁都说不清,高庸涵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弄明白,只是大致猜测,自己应该是靠着对心境的体悟才遇到明八。至于内中种种纷繁复杂的细节,不可能,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。 “原来一切都是心境的作用!”高庸涵颇有些感慨,忽然有了种追忆往昔的冲动,按照记忆中紫壶关的模样,挥手造出了一个幻境,跟着又挥了挥手,现出东陵府的轮廓。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,心头百般滋味,当真是说不出的沉重。 “看你性情直爽,原来却是喜欢怀旧的人!”明八似乎被高庸涵的举动勾起了以往的回忆,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跟着挥掌将幻境抹掉,大声说道:“过去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,还是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要紧!” 不知为何,明八这一次连沙漠都给抹掉了,高庸涵只觉眼前一花,原来仍旧身处海水之中。海水极淡若有若无,要是不仔细的话,几乎发现不了水流的波动。四壁是一层水帘一样的透明波纹,方圆不过二三十丈,将四周包裹的严严实实。波纹不住扭曲,根本看不清后面的景象。 “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牢笼!”高庸涵打量了一下四周,颇含意味地问道:“明八爷,你不是说带我去你那里坐坐么,怎么这么快就把幻境撤掉了?” “反正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何必弄那些虚幻的东西?” “说的也是!”高庸涵知道,明八必定是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往事,所以才一反常态。不过他对此人的反复无常已有相当了解,当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,转而问道:“明八爷,你一直呆在这里,百余年来靠什么维生?”斜梁洞外面的孽承王出自冥界,有怨气甚至冤魂可以充饥,而斜梁洞里面的人又是靠什么过活呢? “哼,你倒是很细心!”明八于高庸涵的用意十分清楚,毫不隐瞒地答道:“斜梁洞有条通道直通上面,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扔些丹丸下来。” “这么说来,这间牢笼并非是一点破绽都没有了?”刚才那个问题看似突兀,实则大有必要。高庸涵先前只是了解了幻境的由来,对于禁制本身尚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,此刻一听暗暗松了口气。 “没你想得那么容易!”明八摇头道:“丹丸每次都从虚空而来,我用尽办法,到最后都是徒劳无功,通道入口根本无迹可寻。” 高庸涵默然,沉思片刻忽然双眉一展,很有信心地说道:“只要有出口就行,总能找出办法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已出版,现卓越网有售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三章 绝地 第三一三章绝地第三一三章绝地 看到高庸涵如此表示,明八心中一动,急切间问道:“怎么,你有办法了么?” “办法倒是有一个,不过有个问题还需要求证一下。” “什么问题?”一想到有机会离开斜梁洞,明八言语间更加热切,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,不知从何时起,对高庸涵由接纳而信任,且信任愈发强烈。 “明八爷,你先前对惜缘钵大感兴趣,可是想要凭借那层护壁将禁制隔绝在外,而后强行打开一条出路?”这个结论之前就已了然于胸,却始终不得其便,直到现在方才说出口。 “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,不过,唉!”旧话重提,明八回想起刚才的举动,颇有些颜面无光。此时听闻高庸涵有了主意,不能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,当下老脸一红拱手道:“我是一时情急,适才多有得罪,高老弟莫怪!” “无妨,无妨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说道:“我来此之前,惜缘钵差一点承受不住,护壁被禁制挤压得险些破碎。咱们若是离开此地,到了外面再有类似情形,又该如何抵挡?” “外面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,不过可以想见定然不好应付,如果——”说到这里,明八顿了一顿,很难得地斟酌了一下措辞,这才略有些犹豫地答道:“如果高老弟信得过,由我来催动惜缘钵,当能抵挡一阵子,说不定就能借此机会脱身。” 明八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很难取信于人,故而不待高庸涵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,反问道:“你这件惜缘钵中,有极浓烈的原丹味道,要是没看走眼的话,在炼化中曾经有丹鼎门的人帮忙,将一具宝鼎注入其中,可有此事?” “可以这么说!”回想起丹几道的不舍,高庸涵当然知道,那具小鼎对他而言何其重要。 “这就是了!”明八点了点头,很郑重地说道:“惜缘钵到你手上时间不长,加上你不是丹鼎门的人,对于如何驱动宝鼎也不大熟悉,故而没有发挥出法器的全部法力。” “这么说,只要将惜缘钵交给你,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。”高庸涵神色如常,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,而后淡然问道:“明八爷,你有几分成算?” “这个谁能说的准?就算只有一分的把握也要搏上一搏!”明八大为不甘地说道:“要不是被扔进斜梁洞之前,身上的法器都给搜走,我早就想试一试了。” “好,咱们就赌这一把!”高庸涵毅然决然地做出决定,毫不迟疑地将惜缘钵递到明八手上,朗声道:“你陪我找人,我告诉你法诀,大家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!” 明八大喜,接过惜缘钵轻轻一弹,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而后一连窜法诀印了上去。这一次不用再有顾忌,将千灵族中几门高深的法诀一一祭出,就见惜缘钵越来越大,隐隐透出如山一般厚重的气势,足足涨到十丈有余方才停了下来。明八神情庄重,绕着惜缘钵不住游走,口中念念有词,不断画出一道道符篆拍到薄壁之上,片刻之间从钵中竟而放出紫色的光芒。紫芒堆积在一起,望之如同紫色的火焰一样,熠熠生辉。 “这便是千灵族鼎鼎有名的天枢道化符么?”高庸涵精通符篆之学,一眼就看出明八所画的符篆精妙无比,忍不住脱口赞道:“好纯正的紫阳真火!” 明八笑了一笑,手上却没有丝毫停留,连番施为下紫焰升腾,水帘内光芒大盛。按理说水火不能相容,此时紫焰已经逼近上方的水帘,然而水帘不但没有反击,反而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异常,仍如往常一样缓缓流动。高庸涵目光如炬,看出这是他有意收束紫阳真火,为的就是不断蓄势,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水帘。当下不敢怠慢,将相应法诀一个个附到惜缘钵上,完全交由明八处置。 明八见状精神大振,知道高庸涵是真正相信自己了,点头示意之后身法陡然加快。护壁合着紫焰不住向外扩散,惜缘钵则随着他的身法开始旋转,到最后越转越快。惜缘钵这么一转,周围的海水扯动之下急剧翻滚,水帘随即收缩逼压,原先那层淡淡的波纹猛地发出数道蓝光。明八知道,斜梁洞禁制已然发动,当即止住身形大喝一声:“进!”闪身钻进护壁当中。 少了明八的全力压制,紫阳真火勃然喷发,就见无数紫焰拧成一股直冲而上! 这一下出手酝酿了足有数十年之久,终于极其痛快地全力击出,明八自觉是平生最完美的一击,因而大感得意。他早已将此刻情景想像了无数遍,眼下借助惜缘钵之力,将天枢道化符和源自炉鼎的法力悉数发挥出来,威力自是奇大无比。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灵力,手脚酸软之下索性躺在钵内,看着绚丽之极的紫焰狠狠砸进水帘当中,不由得放声大笑。 明八是千灵族老一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,修为堪比丹泰常,惜缘钵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法器,两者合在一处会有什么效果? 紫焰宛如振翅高飞的凤凰,一头撞进水帘当中,转瞬化作无数紫芒向四周散开,将幽暗的蓝光逼退。附着在水帘上的波纹旋即大震,跟着一声巨响,海底都仿佛被震的摇晃起来,水中竟而回响起山崩海啸一般的闷绝之声。与此同时,悔过岛附近的海水陡然炸起,凭空腾起数十丈,连带着附近的岛屿都被巨浪冲袭。至于那道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光幕,则应声而碎,无数荧光四下飞溅,爆发出夺目的光华之后消失于茫茫夜空。 水帘虽由斜梁洞禁制幻化而来,猝不及防下却也禁不住这等强悍的攻击,紫焰所到之处,波纹瞬即退却,水帘登时破了个大洞。透过如同虚空一般的洞口朝外望去,外面是漆黑一片的死寂,不知还藏着什么厉害的杀招。至于洞口处,不但没有海水奔涌而来,反倒是水帘中的海水被吸得干干净净,而后一股阴寒的杀意从洞口涌入,径直朝惜缘钵逼了过来。 “这下糟了,外面是逆水池!”明八原本洋洋自得,见此情形登时想起了族中的传言,不禁面色大变。逆水池据说由丹书邻的炉鼎残片演化而来,池底直通断虹海海眼,水性奇寒无比,甚至超过冰沐原的洗剑湖。洗剑湖的水可将修真者灵胎冻僵,这逆水池中的水更胜一筹,怎不令人为之色变? 高庸涵早已躲进惜缘钵内,尚未来得及体味明八惊天动地的一击,就被疾冲而来的杀意惊醒,当下大喝一声,聚象金元大法挥洒而出。他应变极快,耳听明八惊呼就知道,这股阴寒杀意非同小可,故而倾尽全力砸了过去。出乎意料的是,纯由灵胎阳火之力激发的聚象金元大法,竟如泥牛入海一般,没有掀起丁点波澜,就被那破碎的洞口给吞了进去。 两人相视愕然,还没来得及开口,那股杀意已然透过护壁卷了过来。恍惚间,两人仿佛同时看到无数鬼爪迎面抓来,爪风直指自己的魂魄,当下齐齐发出一声暴喝,本能地挥掌击了出去。 一拳打出,高庸涵悚然而觉,急急收手却已不及,就听得明八一声惨呼,已被震得倒飞出去,重重撞到钵壁之上。就在微一错愕之际,猛然觉得一股霸道的灵力直扑面门,一挥手洒出一道电光,同时抽身急退。所幸明八正自力竭灵力尚未恢复,这一下不过是强弩之末,高庸涵浑身一震接了下来。尚未来得及松口气,杀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护壁当中,再度袭来。 适才那一下交手,像极了天子城外会间集那夜,在鬼脸的设计蛊惑之下,高庸涵和扶风余岳力拼时的情形。想不到当日的离奇遭遇,在时隔两年之后再次出现,高庸涵明白,这都是受到幽冥界的影响所致。当日之所以能逼退地府妖童,除了和扶风余岳联手之外,主要是靠狂尊法身救命,可是今天呢? 明八口吐鲜血,神情萎靡不振,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手了。高庸涵虽则比起会间集时修为大增,然而从逆水池涌过来的阴寒,也远胜于当日鬼脸。更要命的是,本已退去水帘重新围了上来,动作虽然缓慢却异常凝重,光气势就已挤压的惜缘钵护壁不时发出爆响。斜梁洞的禁制,从最初的猝不及防中平静下来,开始显露出天地本源的威力。 高庸涵护在明八身旁,两手纷飞一阵急促地点画,连番拍出数道符篆,将杀意挡在身前。只撑了片刻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从护壁上方传来,高庸涵抬眼望去不由得暗暗叫苦,原来水帘已经附着在护壁之上。蓝光流动,原本应该是淡薄如雾一样的护壁,竟而浮现出一层金属光泽,显见已发挥到极致。脆响愈发密集,护壁渐呈不支之势! 这样子下去肯定不是办法,然则何以摆脱眼前的危局呢? 就在此刻,忽然吹来一阵狂风,无数黄沙骤然出现,眼前又回复到大漠景象。明八眼见局势危急,情急之下把幻境给扯了出来,希望能抵挡上一阵子。可惜事与愿违,天空中闪过几道蓝光,幻境便一扫而空,一点作用都没起到。 “嘿嘿,我千算万算,就是没有想到外面竟然是逆水池所在。”明八惨然一笑,放声喊道:“高老弟,此去地府路途遥远,咱们做个伴也可打发寂寞,如何?” 凌厉的杀意越来越盛,高庸涵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,根本无暇理会明八的戏言。他早已练就了八风不动的气度,当此危局并未失去信心,仍拼命思索化解的办法。然而形势已不容他多想,惜缘钵终于支撑不住,护壁催山倒柱般四散裂开,水帘随即倾覆而来。 高庸涵犹自不愿认命,大喝一声: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聚象金元大法倾力而出,竟生出龙象之威。就在这濒临绝境的当口,终于突破地发杀机第三重境界,一跃而到了第五重。只是以这么一种危险的方式修行,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苦笑! 聚象金元大法虽是玄门正宗极高明的法术,地发杀机第五重境界更是玄元宗立派以来,鲜有人达到的高度,这一击何等厉害! 可惜,今天的对手不是修真者,不是任何一种生灵,而是幽冥界和厚土界合力造出的斜梁洞!人力有限,而天地无穷,这一击就算再厉害十倍、百倍,又有什么区别?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已出版,现卓越网有售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四章 牵挂 第三一四章牵挂 水帘晃了几晃,金光便噶然而止。重压之下高庸涵踉跄几步,退到惜缘钵边缘,倚在钵壁上犹自沉声自语:“我就不信,高庸涵当命绝此地!” “哼,原以为你是个人物,没想到也是个怕死的,真正扫兴!”到此地步明八反倒看开了,他本就有几分惫赖、光棍的邪性,见高庸涵如此不免有些瞧不上眼了。 说来也怪,不知是不是高庸涵那句话惊醒了上天,就在水帘堪堪压到头顶时,不知从何处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,硬生生将两人连带惜缘钵一起吸进了一个虚空当中。在一片扭曲的光线中,明八被摔得七荤八素,只觉得神魂颠倒说不出的难受,昏昏沉沉中又一股巨力袭来,周身剧痛跟着一震,总算是落到了实地上。 不管怎么说,眼下至少已经摆脱了禁制的逼迫和逆水池的杀意,明八长出了一口气,大为惬意地躺在地上,闭着眼睛细细体会活着的感觉。方才那番死里逃生的经历,要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难免言过其实。片刻之后,明八方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,看了看四周,原来身处一座宅院之中。 这处宅院错落有致,修得十分雅致,从风格来看应是人族建筑。忽然来到这处院落,明八不由得心中一动,摊开手掌旋即显现出一把黄沙,忍不住叹了口气。千辛万苦,乃至冒着生命危险钻出水帘,没想到最后仍旧回到牢笼当中,不免大失所望,虽则此牢笼非彼牢笼。自嘲了一阵,跟着摇了摇头,这才想起没有看到高庸涵的身影,当下起身沿着回廊朝后院走去,一面走一面大声喊道:“高老弟,你在哪里?” “我在这里!” 循着声音来到一处花园,就见高庸涵和一个身着水月长裙的女子并肩站立,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。那女子容颜秀丽,略显娇羞的脸颊上兀自挂着几滴泪水,眉目间有种说不出娇媚,竟将满园的鲜花全给比了下去。 明八见惯了千灵族的美女,初见之下也不觉连暗自赞叹,再定睛一看瞧出了门道,不由笑道:“丹鼎门收了那么多异族弟子,当以这位小姑娘最出色,不知道你是何人门下?” “弟子是智薇散人门下,参见前辈!”那女子说着盈盈下拜。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被真珑上人逼下海的审香妍! 审香妍坠海时恰好掉进一个漩涡里面,得以避开暗幕蛸保住了性命,不过也因此被送到了斜梁洞。幸好,在所有关押于此的人当中,以她的修为最低,反而因为无力与禁制抗衡,安然渡过最难过的第一关,被直接关进了牢笼。在此过程中,审香妍一度昏厥,等到苏醒时入眼全是无尽的黑暗,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已经死去。 死其实不可怕,尤其是发觉“死后”并没有传说中的恶鬼索拿,审香妍的心便安定了许多。只是自觉尚有许多未了之事,时常萦绕于心。比如说家中的父母兄长,自己在他们跟前不曾有太多的孝行;又比如说爱护自己的师长,似乎闯祸以至于令他们头疼的时间极多。当然,最为挂念、担心且放不下的只有一个人——那就是高庸涵! 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,日思夜想,倒给她无意中造出了幻境。而这幻境,便是揉合了审府、高府部分厅堂和花园的院落。而院落中的每一处、每一个角落,都曾是记忆中高庸涵驻足的地方,用心之良苦由此可见一斑! 这份情意高庸涵自然知晓,从他穿破虚空踏足此地的第一刻,就讶然地发现,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。兴许是心有灵犀,他落下的地方恰好就在审香妍的身侧,两人一见之下喜极相拥,均泛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安详。从两人见面的那一刻起,就不曾说一句话,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了。若不是明八的高呼打断了这份安宁,只怕会一直这么相拥下去,直到天荒地老! “原来智薇这丫头也开始收徒弟了,一晃眼可真快!”明八摆摆手示意审香妍不必多礼,不觉自责来的不是时候。从审香妍眼角的泪珠,就可以看出两人已有极深的感情,自己这么冒失打断了别人倾诉衷情的机会,虽说是无意,却也生出了几分不自在。举目四下瞧了瞧,顾左右而言他:“这个宅子很不错,你们先聊着,我四处走走!” “明八爷不必客气,还是正事要紧。”高庸涵只要看到审香妍无恙,心中已是大为欢喜,又见她处处念着自己更觉有些愧疚。当即下定决心,一定要带审香妍安然离开此地,便不想再多有耽搁,于是率直说道:“我已经找到办法了!” “你说什么?”明八一愣随即大喜,猛地冲到高庸涵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肩头,大声问道:“你已经知道如何应付禁制了么?” “不错,是刚刚才领悟出来的!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忍不住看了审香妍一眼。眼中的柔情令审香妍既欣喜又害羞,不禁垂下头去,只是一抹红晕已经将雪白的耳根染红。 明八见到两人的儿女情态,不由笑道:“莫非是这小姑娘激发了你的灵感?” “明八爷说笑了!”高庸涵听到明八的玩笑,脸上不禁微微一红,摇了摇头说道:“这个办法还真的和妍儿有关,就在刚才——” 刚才情势危急,高庸涵忍不住大声质问,激愤不甘之情充斥于方寸之地,便连那股禁制也不免为之动容。却不想因此引发连番反应,触动了审香妍心底最深处的那根琴弦,她的思念和忧虑一下子穿过禁制,直达惜缘钵上空。 “情”之一字郁郁荡荡,内中实在是有难以琢磨的大道理!高庸涵当即感念到审香妍的心意,恍惚中感念到只要有情,天涯也不过咫尺之遥,于是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。正是这一步,由地狱而天堂,一举踏破虚空进入到审香妍的心境当中,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来到此处。 当中涉及到两人的私情,自不能照实直说,不过其中的缘故明八却听明白了:“这么看来,你当初可以不受禁制束缚不入牢笼,而是直接进入到我的大漠当中,应该也是这个原因!” “不错,当日你曾指点我如何应对禁制,那时我便对你心存感激。而你则始终没有停嘴,于是我顺着你的心境逆流而上,便到了你那里。”高庸涵边说边点头,到最后越说越兴奋,终于大笑道:“定然是这个道理,否则我们怎么可能来到妍儿这里?” “哈哈哈,果真如此,果真如此!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!”明八大喜之下跃上半空,一口气翻了数十个筋斗才停了下来。 “明八爷,值得那么开心么?”审香妍见他一把年纪,此刻却像小孩子一样,不觉好笑。 “你要是百余年与高老弟都不得相见,一下子告诉你马上就能见到他,你说你高不高兴?”明八本就没个长辈的样子,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,审香妍登时面上一红哑口无言。 “只可惜惜缘钵受损,咱们要想离开这里恐怕还得费一番力气。”高庸涵不愿见审香妍受窘,当即换了一个话题。惜缘钵适才受到斜梁洞禁制压迫,已然现出几道裂纹,看得人颇有触目惊心之感。 “来,给我看看!”明八此时心情大好,从高庸涵手中接过惜缘钵一看,笑容登时一收,面色跟着凝重起来,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叹道:“损伤不算太严重,只是这么一来,脱困之际可又多了一分危险。而这里根本没有材料,又没有天火熔炉,就算想要修补也没办法!” “不知都需要些什么材料?”审香妍是被真珑上人打落海中,不像明八他们是被关押于此,身上带的东西着实不少,比如说断霞金丹就一直藏在怀中。 “至少应该有丹鼎门炼制的金丹,又或者是龙须蝎金、银颦玄铁之类的奇珍。”明八摇了摇头,恨恨说道:“只是在这个鬼地方,哪里去找这些东西?”说到最后越想越气,忍不住邪火上升大发雷霆,一时间骂声不绝。审香妍大感错愕,想不通明八身为千灵族人,年岁既高修为不弱,何以有这么大的火气和满嘴污言。 “明八爷你先别骂,大家合力,总归要想个办法出来。”高庸涵见怪不怪,等他发作的差不多了才接口道:“金丹呢妍儿那里有,不知道合适不合适。至于天火熔炉肯定是弄不出来,不过我有地火熔浆,不知道用不用得上?” “地火熔浆,是什么东西?”明八问了一句,跟着自语道:“嗯,既然能称作地火,与天火对应,想来也不会差,应该可以用!” “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别的吩咐?” “其他的倒没什么了,等会我布一座法阵,你们两个帮我护法。”明八郑重嘱咐道:“一定要注意,不能惊动外面的禁制,不然后果不堪设想!” “是!”说完,明八自去布阵,高庸涵示意审香妍将随身携带的金丹都拿了出来,跟着祭出云霄瓶放出火螈。火螈在云霄瓶里潜心修炼,到此时已有相当成就,身体外面那层地火熔浆大为收敛,就连体型也小了一半,大有劲气内敛的味道。 明八看到断霞金丹已是喜不自胜,见到火螈之后更是大为羡慕,不住追问火螈的情形。高庸涵看出他目中隐隐有贪婪之色,淡淡答了几句,催动火螈往法阵中喷出几口地火熔浆,而后收回怀中。 “啧啧,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宝贝!”明八抿了抿嘴唇,方才恋恋不舍地说道:“等出去以后,我也去焚天坑弄一条来玩玩。有了这几样宝贝,索性帮你一把,把惜缘钵重新炼上一炼,免得用起来总不如意!” “求之不得,多谢,多谢!”明八能有此表示,高庸涵颇为出乎意料,当下守在一旁看他施法。 千灵族擅于炼丹,正如天机门擅于机关术数一样,都有秘不外传的独门法诀、符篆。明八不知是相信二人,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外泄,施为之时毫不掩饰,其中一些精妙的手段就连审香妍都是初见。炼丹和炼器虽则大不相同,却也有相通之处,高庸涵看在眼里不住点头,从中领略了不少道理,于炼器一法无形中提升了不少。 明八不愧是千灵族的大高手,先用地火熔浆压住阵脚,然后祭出灵胎阳火将惜缘钵反复锻炼。每当惜缘钵内传出一声龙吟,就打出一粒断霞金丹,随着龙吟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,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吐出真言。真言化作有形的符篆,一一钻进惜缘钵内,化作流光急速游动。 惜缘钵光芒愈盛,明八猛然间大喝一声:“白云朝顶,气覆坎离,高老弟,注意了!” 话音未落,惜缘钵陡然弹起。眼见就要撞到水帘,高庸涵使出阴柔之力,早已布下一层密集的电网,几道法诀拍出而后往回一收,轻轻巧巧将法器收入怀中。惜缘钵堪堪入怀,忽然生出一股排斥,便欲挣脱束缚。高庸涵不动声色,几道符篆刻了上去,跟着咬破舌尖,一道血箭喷了上去。 “高老弟,大功告成,可喜可贺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五章 刚愎 第三一五章刚愎 高庸涵将惜缘钵捏在手中,大有深意地看了明八一眼,心中接连转了好几个念头。适才见明八施法之时,其中几个手法极其古怪,而且当中有几处细节于理不合,便生出了几分戒备。果然,惜缘钵一经炼成便认不得主人,竟然隐隐有反噬之意。要不是自己对炼器略知一二,趁着法器初成之时,以符篆将其克制,进而注入自身血脉与其灵性相通,只怕就此失去惜缘钵也未可知。以此之故,不免有些怀疑明八的用心,毕竟此人言谈举止都算不得正派。 “明八爷出手,自然是没有问题的。”高庸涵神情不冷不热,淡淡地回了一句。 “咳咳!”明八讪讪地笑了笑,知道高庸涵看出了其中的道道,神情不免有些尴尬,干笑着说道:“我刚才施法时才发现,惜缘钵不光有丹鼎门的宝鼎,还有天机门的云丝天龙,另外一个宝贝倒不认得,看上去像是精铸鬼工的手笔。这三样宝贝凑到一起,我这个,这个就有点力不从心了,所以才——,嘿嘿!” 其实一开始,明八倒没有起什么贪念,只是炼制到一半时,贪图惜缘钵中丹几道那具宝鼎,一时动了私心才暗中作了个手脚。照他的想法,法器一旦炼成,高庸涵收服不了自己再出面,那时他们要靠自己才能离开斜梁洞,谅来也不敢多说。熟料高庸涵不但懂得炼器,还知道碧血通灵之术,这就可见得适才那番心思动错了。一想到惹恼了对方,万一他们二人自行离去,将自己丢在这里,明八不禁不寒而栗,语气上自然就愈发谦恭了。 “原来如此,倒真难为你了!”从明八的神情中可以看出,此人并非那种大奸大恶之徒,充其量是不擅作伪的真小人,心中暗暗松了口气。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,他宁愿与真小人打交道,也不愿敷衍伪君子。想到这里,语气缓和了下来,转而说道:“这惜缘钵与之前大不相同,似乎能与之心意相通,感受到其中的法力流动。” “事关大家的生死,我岂敢怠慢?”明八顺着台阶往下下,顺口将话题转到救人上面,“对了,你们不是要救银汉宫的长老和那个什么上人么,惜缘钵已经修好,可以开始了吧!” 高庸涵点了点头,仔细想了想才缓缓说道:“就眼下来说,月长老和真阅上人的下落我们都不知道,尤其是月长老,就连久居此地的明八爷也没有一点印象。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看到明八不住点头,方才续道:“明八爷虽说对真阅上人所处的位置,大致可以断定,不过外面的禁制实在太过厉害,能不冒这个险最好。为了稳妥起见,我觉得换一个办法兴许行得通,说不定能找到他们二人。” “我明白了!”审香妍登时领悟到高庸涵的用意,抚掌笑道:“高大哥可是想通过心意相通的法子,如法炮制找到月婆婆和真阅师伯的幻境?” “妙啊!”明八也反应过来,这个办法可比冒然冲出去强多了,如非万不得已,他可是不想再走那么一遭。只是这么一来,原先引以为恃的那点凭仗也就没用了,不由得又有些担心,患得患失之下脸上神色变幻不停。犹自胡思乱想,就见高庸涵祭出惜缘钵,拉着审香妍走了进去,当即闷着头一道进入惜缘钵中。偷眼望去,高、审二人浑不在意,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,一时间倒生出几分惭愧。 审香妍按照高庸涵所说,收敛心神抛却杂念,整个人完全沉浸到回忆当中,努力搜寻有关月驮琅的点点滴滴。这么一坐就是三天,从第一次见面,到返回太河源之前的辞行,中间十余年的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,可是一点都感受不到月驮琅的心境。三天下来,一直枯坐静思的灵胎都大为不耐,胸中一阵烦躁随即苏醒过来。 “高大哥,我能想到的全都想了一遍,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点感觉,这可怎么办?”审香妍明白,能否救出月驮琅和真阅上人,关键在自己身上,否则就只剩硬闯斜梁洞一途了。一想到此,心中愈发焦急。 “不急,不急!要知道,唯有心平气和方能做到神与物游,似这般急躁,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。”高庸涵安慰了几句,细细体味着从水帘下踏进虚空时的心境,喃喃自语道:“当时我命悬一线,你应该有所感应,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们接到了这里,这是咱们心有灵犀的缘故。而你与月长老的感情,是类似于祖孙的亲情,只怕得换一个思路才行。” “你们两个是情投意合,自然能心心相印,可是用到找人上面就行不通了。”明八旁观者清,一下子指出了症结所在,“审姑娘不妨好好想一想,月驮琅生平最放不下的是什么?” “最放不下的?”审香妍想了片刻,忽然眼前一亮,拊掌高呼:“啊,我想起来了,月婆婆最喜欢坐在窗前赏花,尤其喜欢一株芭蕉。记得月姨有一次嫌那株芭蕉碍事,命人将它砍掉,结果月婆婆大发雷霆,后来更是不惜耗费灵力,将那株芭蕉救活。” “看来,这株芭蕉对月长老而言,意义非同寻常,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故事。” 按照这个猜测,审香妍重新入定,全神贯注回忆和那株芭蕉有关的事情,渐渐地体味到一种别样的忧愁。这股忧愁十分奇特,既不像情人分别的酸楚,也不像故人离去的无奈,反倒有种孤芳自赏的落寞。意会到此,审香妍闭上双眸,黯然神伤中不觉幽幽叹了口气。 “妍丫头,你小小年纪何来如此深的幽怨,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叹成这样?” 审香妍睁眼一看,才发觉身处一座画楼之上。不及细看,闻言骤然回头,只见一个姿容无双、服饰华丽的中年女子,正望着自己含笑而立,不禁喜极而泣奔了过去,一头扑进那人怀里,盈盈泣道:“月婆婆,妍儿可想死你了!”此人正是失踪已有两年多的月驮琅,原来正是靠着那株芭蕉做媒,才在不知不觉间进入到月驮琅的幻境当中。 “傻丫头,见了面应该高兴才是,哭什么?”月驮琅虽这么说,眼睛却也湿润了,慈爱地抚摸着审香妍的秀发,良久才惊醒过来,急问道:“你怎么到斜梁洞来了?可是遭了那些恶徒的毒手?” 审香妍知道月驮琅口中的恶徒,定然包括月空盈,不过她对月空盈感情很深,不愿谈及这个问题,摇摇头径直说道:“月婆婆,我是特意来救你的!” “救我?”月驮琅大为诧异,继之而起的则是一脸寒霜,怒斥道:“你有什么本事救我?难道不知道斜梁洞是什么地方么?怎么还和以前一样,行事如此轻率,真是胡闹之极!” 责之虽切,实则是关心,审香妍心中一暖娇声笑道:“月婆婆怎么还是那样子看我,我岂能不知轻重?这次来,实际上是受明岚师兄所托,同行的还有高大哥。” “明岚?那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,不错,不错!”月驮琅先是点头,而后又皱眉道:“你说的那个什么‘高大哥’,又是何人?” 审香妍还没来得及作答,就听见楼外一人朗声应道:“在下东陵府高庸涵,参见月长老!” 月驮琅脸色一变,走到窗前朝下望去,就见一个人族男子和一个千灵族老者并肩站在楼下,登时喝道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竟敢擅闯瀛月楼,还不速速退去!” “你这丫头好不讲理,我们好心好意来救你,你却要将我们撵出去,怎地如此不识好歹?”明八自恃在族中辈分极高,而且被关斜梁洞之前,压根就没听过月驮琅的大名,知道楼上女子定然是自己晚辈,故而倚老卖老出言很不客气。 “你是什么人,难道不知道银汉宫中不得乱闯的道理?”月驮琅森然道:“你总听过族中禁令,凡是男子不得逾矩踏进内墙,否则必遭严惩,轻则流放重则丧命!” “哈哈哈,这里不过是你造出来的幻境,除了有几分相似,和银汉宫有何干系?”明八满脸的不屑,嘲笑道:“什么狗屁禁令,老子当年就不在乎这个,还不是一样来去自如?” 月驮琅脾气本来就不好,兼且为人颇多不通情理之处,被明八这么一激哪里还忍得住,当即从窗口跃出,一道灵光打了出去,口中犹自骂道:“好个不知死活的老匹夫,我今天废了你,看你还敢不敢嘴硬?” 两人转瞬斗在一处,月驮琅恨明八口无遮拦,出手自是毫不容情。不过两人系出同门,修习的都是同样的法术,于对方的招数甚是熟悉,虽说声势骇人,实际上并不算凶险。高庸涵眼力过人,没几下就看得清清楚楚,明八修为远在月驮琅之上而并无伤人之心,登时放下心来,安然站在一旁观战。 审香妍虽说这两年修为提升了不少,毕竟还未跻身一流境界,自然见不及此。只觉得两人出手尽是狠辣无比的招数,顿时吓得花容失色,无奈修为太低插不上手,只得拉着高庸涵不住喊道:“高大哥,你快想想办法,别让他们再打了!” “无妨,明八爷自有分寸,让着月长老呢。不会有事的,你放心好了!”高庸涵约莫猜到明八的用意,所以这几句话声音很大,似乎根本就没顾及到月驮琅的面子。 甫一交手,月驮琅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老者的对手,只是胸中一口恶气没出,明知不敌也要斗他一斗。此时听得高庸涵在一旁冷言冷语,不觉恼羞成怒,当即怒喝一声反朝高庸涵攻去。 高庸涵早已料到有此一出,不慌不忙甩出一道闪电,将迎面而来的灵光击碎,跟着双手一拍拉出好大一张电网。他联想到先前听到的有关月驮琅的种种,知道此人性情古怪、刚愎自用,是极难打交道的一类人。对付这种人,最好的办法便是重挫其信心,将她的锐气完全打消掉,才能心平气和地交谈,所以一出手就是垂弦连疆。 铺天盖地的电网当头罩下,月驮琅大吃了一惊,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如此之高,不禁心生惧意。她虽然不近人情,却也知道厉害,当即画出一面灵光挡在身前,而后身形疾退。 高庸涵早已瞧出她的底细,岂容她避开?当下张嘴吐出一道灵力,电网骤然分出两股闪电,犹如银龙一般尾随而至,居然在一招之间就将月驮琅擒下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六章 情屈 [第三一六章情屈 审香妍见状急忙冲上前去,高庸涵当即收手,电光一闪过后负手而立。月驮琅任由审香妍搀扶着,不理会她关切的询问,只是木然地看着高庸涵,脸色由青转白,到最后面如死灰,随即低下头去默然不语。 “这世上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脾气大也要修为够高才成,否则只会自取其辱。”明八看到月驮琅的反应,就知道高庸涵这一下对她打击极大,心情颇为复杂地告诫了一番,而后叹道:“小玉儿,你这下知道厉害了吧!”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,月驮琅听在耳中却如晴天霹雳,原本垂下的脸庞猛然抬起,看明八的眼神都变了,嘶哑着喊道:“你是谁,怎么知道这个称呼?”“小玉儿”是她的乳名,就眼下来说,知道的只有少数几个年事、辈分极高的人。至少已有三四十年无人提起,此时突然听到这个称呼,而且还是那种熟识的语气,怎不惊讶? “我刚才其实已经告诉你了,不过你那时一门心思要赶我们走,没在意罢了。”明八说着很将胸膛一挺,傲然道:“你只要稍微想一下,这么多年来,有谁敢像那些大人物说的那样,夜闯银汉宫窥视大祭司,就知道我是谁了!” “你是八叔?”月驮琅大感意外,挣开审香妍的搀扶,几步冲到明八身前,仔细地打量了一番,才难以置信地低声道:“真的是八叔,原来你还活着!” “我当然要活下去,要不然岂不遂了他们的心愿?”明八冷笑一声,言谈间充满了无尽的怨恨,切齿道:“他们一定想不到,我在斜梁洞里不但活了下来,而且有一天还要活着走出去,慢慢找他们算账!” “八叔,事情都过去一百多年了,还有什么化解不了的?”月驮琅对明八的印象十分深刻,知道这位八叔行事一向无所顾忌,百余年来一直怀恨在心,如果真的逃出斜梁洞,定然会生出极大的事端。身为银汉宫长老,这点子大局观还是有的,当下反将自己受挫一事抛开,极力劝慰明八:“再说,大师伯他们几位都已仙逝,如今就只剩下七叔一个人掌事,您老人家消消气,将那件事就此揭过如何?” 明八年轻时惊才绝艳,修为既高且俊逸潇洒,是星河屿鼎鼎有名的公子哥。少年得志,难免会有盛气凌人、目空一切的毛病,加上行事全凭个人喜好,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。随着年纪既长,率性而为不计后果的性情愈发招人厌恶,终于和本是师兄弟的银汉宫高层,起了极大的冲突。其后不久,族内的大长老抓住一个机会,在他夜闯银汉宫一事上大做文章,甚至硬扣上了一个窥视大祭司的罪名,从而将他关入斜梁洞。 这一重公案由于涉及到上任大祭司的声誉,故而在相关记载中语焉不详,知道内情的人不是很多。其时月驮琅尚自年幼,只知道那位不拘常理的八叔,因为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被关了起来,少女情怀难免有些惋惜。等到成为银汉宫的长老之后,才慢慢得知了事情的真相,不免替明八感到冤枉。但是话说回来,以明八的行事而言,不无咎由自取的成分在里面,就算没有这回事,只怕也会惹出别的祸端。 “哼,他们倒是一死了之,好生轻松!”明八显然没想到当年的仇敌都已入土,一时间倒有些爽然若失,除了发几句牢骚,似乎并没有太多化解不开的仇恨,只挪揄道:“老七是出了名的目光短浅,嘿嘿,银汉宫这些年来恐怕热闹得很,要不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?” “八叔说笑了!”月驮琅本不愿承认,无奈实情如此,倒不知如何辩解。 “对了,小玉儿,”明八得到银汉宫内讧的消息,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,嘿嘿笑了几声,而后问起月驮琅的近况,“你什么时候改成这么古怪的名字,难怪我听到‘月驮琅’三个字时一片茫然,还以为是新近的晚辈。另外,怎么连性情也变了不少?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?” “都是些往事而已,不提也罢!”落寞之意溢于言表,一望可知定有一段伤心事。 “有什么委屈尽管说,八叔帮你出头!”百余年来终于见到自己的族人,而且还是当年印象颇佳的侄女,明八自然而然地拿出了年轻时的脾气,也不管什么事先大包大揽下来。 “那我先谢过八叔了,只是出不去,说什么都没用的。”月驮琅来此不过两年多一点,对于斜梁洞的种种禁制还不甚清楚,自然不可能知道,高庸涵等三人能进入到自己的幻境中,已经意味着安然离去的希望大增。 “我们既然能找到你,就肯定有办法出去。”说到这里,明八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庸涵说道:“那个小伙子很了不起,我们这次都得靠他!” “哦?”月驮琅这才想起审香妍说过的话,不由得大感诧异,“怎么,不是八叔你来主持么,难道真要靠这个人?” “我能够从牢笼脱困,进入你的幻境,全靠他,当然也少不了那个小丫头。”明八说到这里,朝高庸涵招了招手喊道:“高老弟,烦请你过来一下!” 高庸涵走上前来,朝两人作了一揖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见月驮琅问道:“你是高庸涵?就是与东陵王叶帆并称双杰的那个高庸涵么?” “普天之下,除了我高大哥,又有哪个担得起这三个字?”高庸涵尚未来得及回答,审香妍就抢着说道:“月婆婆,高大哥这次是专程接你出去的!” “嗯!”由于明八的极力推崇,月驮琅的脾气收敛了许多,不过先前败在高庸涵手下,脸面上一时抹不开,板着脸对审香妍问道:“银汉宫现在的情形如何,难道说整个星河屿都被月空盈控制了么?明岚也是,粗枝大叶的毛病一点没改,我就不信,堂堂千灵族就有没一个明事理的人!” 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,当中包含了两层意思。审香妍熟知月驮琅的性子,故而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,不由得颇为担心。第一层意思很明显,月驮琅对月空盈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,称呼由原先十分亲昵的“盈盈”,变成了直呼其名。第二层意思则有些说不过去了,是指责明岚不该将此事交给外人来办,而这个外人显然是指高庸涵。 回想起之前所经历的重重险阻,再想到明岚的生死不明,到头来月驮琅却是这么一个表示,审香妍不禁大感委屈,微嗔道:“月婆婆,斜梁洞的禁制对千灵族人尤其厉害,你又不是不知道,其他人就算有心也只能徒唤奈何。明岚师兄一来挂念你的安危,二来因为我一向深得婆婆喜爱,这才找到我,希望我能尽一分孝心。他自己却在上岛的那刻,被人暗算伤了灵胎,此刻生死不明,叫人好生放心不下!” “哦?明岚怎么了?”月驮琅这下才知道,自己错怪了明岚和审香妍,不由得追问道:“你们上岛之时,倒底遇到些什么人,快给我说一说!” 当下,几人走入楼内分别落座,审香妍从头说起。因为事情十分复杂,不得不从丹泰常遇刺一事开始,这么一来就话长了,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,才大致讲了一遍。明八虽说从高庸涵那里了解了一部分,毕竟没有审香妍说得这么详细,听完之后和月驮琅面面相觑,均觉得此中暗藏杀机,情形不妙得很。 高庸涵见月驮琅和明八都是眉头紧锁,一言不发,知道他们必然在思量对策,故而不急于开口。等了片刻,估计二人想得差不多了,方才打破沉默:“月长老,我来此除了要救你和真珑上人以外,另外还有几件事想要请教!” 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,唉!”月驮琅长叹一声,缓缓摇头道:“这件事多半是丹意搞鬼,从一开始我就看出他野心极大,所以坚决反对月空盈和他来往,可惜没有用。你那月姨一意孤行,眼睁睁看着我被丹意打伤,不但不出声制止,反而将我投进斜梁洞。还好,总算她念及旧情,没有当场将我杀死,哼哼!” “月长老,我还有一个疑问,”高庸涵接口道:“既然一切都是丹意暗中策划,为何又要授意月大祭司将我救出呢?而且——” “既然找你当替死鬼,自然不能让你落在丹鼎门手中,否则他们的奸计不是就行不通了么?”话还没说完,明八就插嘴进来,颇有些轻蔑地说道:“换作是我,肯定也会如此安排,高老弟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?” “是!”高庸涵对明八的不屑不以为意,续道:“我想不明白的是,我已经落在他们手中,若想将丹宗主遇刺一事做成铁案,只需将我毁尸灭迹即可,为何还任凭我离去?”这一点的确不合情理,众人都陷入到沉思当中。 “对了,我当日和高大哥离开塔树镇时,师父和月姨都曾有叮嘱。从月姨的话中可以看出,她和丹师伯对高大哥都十分看重,而且期许颇高,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。”审香妍一边回忆一边说道:“月姨一向疼我,按理说绝不会骗我,这件事当真奇怪得很!” “我从小把她带大,不是一样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?”月驮琅显然对月空盈痛恨到了极点,冷笑道:“人心难测,虚情假意的事情多了,岂可如此轻信?她现在铁了心要和丹意搅到一起,连族人的安危都可以抛诸脑后,哪里还在意说不说假话?” 月驮琅的嘴很厉害,高庸涵听得暗暗摇头。这句话将月空盈说得很是不堪,审香妍待要为其分辩几句,却看到月驮琅一幅冷漠的神情,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忍了回去。 “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选的,这种人也能当上大祭司,真正是笑话!”明八被关之时月空盈尚未出世,故而对月驮琅的话信以为真,不免大摇其头。 “这且不去说她,总之,月空盈和丹意定然另有阴谋,只怕接下来还会有许多事端。”月驮琅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内贼难防,咱们千灵族这下麻烦大了!” “我看呐,星河屿和悬空岛就是承平太久,才搞得暮气沉沉,有此一番磨砺倒也并非全是坏事。”明八毕竟年长,眼光自然看得要长远一些,跟着颇为好奇地问道:“小玉儿,那个丹意我从没见过,究竟是何等样人,能让你吃这么大的亏?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七章 痴恋 第三一七章痴恋 “此人原本籍籍无名,在丹泰常那一辈中极其平常,从未有过什么为人称道的事迹,只怕同门当中轻视他的都大有人在。”月驮琅说到这里叹了口气,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而无奈,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,幽幽叹道:“也不知是不是天意,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竟然在初见之下就获取了盈盈的好感,实在是想不到的事情!” 当年,月驮琅陪着月空盈第一次踏上道祖崖,照例得到了丹鼎门的盛情款待。是夜,太华宫中大摆宴席,丹鼎门中有身份的人大都位列其中,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因为种种原因而缺席,这当中便有丹意。兴许是前世注定,月空盈不耐应酬,半途离席后鬼使神差地遇到了独居一室的丹意。也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,离开道祖崖之后,月空盈的一颗芳心就拴在了丹意身上。这以后,两人的交往慢慢多了起来,由于进行的十分隐秘,外人并不知情。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深夜,丹意突然叩开银汉宫的大门,请求单独谒见月空盈。平日里道祖崖若是有什么事情,总会按照应有的礼节,将其通禀给大祭司,像丹意这样子的做法,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。银汉宫上上下下大感诧异,初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,后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,不免对丹意的举动生出几分厌烦。 月空盈身份尊贵,自然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,何况还是深夜,多有不便。只是丹意执意不肯离去,事情闹到了月驮琅那里,问来问去他也不肯说明来意,只反复说要单独和月空盈说几句话。月驮琅的脾气本就不好,加上丹意不擅言辞语气生硬,越看越觉得此人可恶,没几句就勃然大怒,当场发作要将他赶出去。 眼看双方一言不和就要动手,幸亏月空盈闻讯而至,总算将事态平息下来。直到她不顾众人的反对,单独和丹意聊了大半夜,而后更是亲自送出玉海林,月驮琅才醒悟到,月空盈和丹意之间已然生出了情意。千灵族大祭司自月颜嫁给叶长亭之后,便不再禁婚嫁,月空盈有此表现实属正常,可是月驮琅却不这么认为。 “你们想,盈盈才当上祭司不过十年,还有许多应尽的责任未完,怎么能这么快就陷入到儿女私情当中?”月驮琅虽说对月空盈的背叛行为十分痛恨,但是多年来的感情不可能说丢就丢,说到这里痛心疾首地呼道:“我不是不近人情的老古董,更不是要让她清心寡欲、不食人间烟火,只是那丹意看着就不是好人,怎能忍心看着她为了这种人,置族中的大业和自己的前程于不顾?我要是置之不理,又怎么对得起月姐姐临终前的遗命?” “小玉儿,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脾气?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?”明八撇撇嘴,一脸的不以为然:“月空盈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情,你操那份闲心做什么?月慈悯的话未必都对,听不听在你,只需随机应变就是了,何苦弄得不留半点余地?” “八叔,你这话可就不对了!”月慈悯是月空盈之前的大祭司,也就是明八“暗中窥视”的主角,深为月驮琅所敬服,此时当然听不得明八的挪揄,正容反驳道:“你当年那件事和月姐姐无关,全是大师伯做的主,可不能迁怒到她身上。” “好了,好了,我也只是这么一说,你不必认真!”明八连忙摆手,“你继续说!” “说来也怪,丹意自从那天离开之后,就再也没有出现过。粗粗算来,其间差不多有三、四年的时间,我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,哪知——” 哪知时隔四年之后,月空盈收到了一封信,浮在脸上多年的阴郁一扫而空,月驮琅登时明白,这封信一定和丹意有关。此后没多久,丹意果然来到银汉宫,而这一次,月空盈破天荒地和月驮琅大吵了一架,为的就是要单独会见丹意。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,月驮琅痛苦地发现,一向对自己敬重有加的月空盈不再像以往那样言听计从,甚至有意在疏远自己。其实她们都没有意识到,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,将两人越隔越远。 随着丹意往来日益频繁,月驮琅对他越发反感,于是从最初的拒之门外,演变成想尽办法从中阻挠。而月空盈对此大为不满,闹得最厉害时,一度拿不做大祭司相要挟。事情到了这等地步,两人间多年来近乎亲情的关系荡然无存,一时陷入僵局。反倒是丹意反复劝说,才打消掉月空盈的念头,不至于闹出大笑话。 然而月驮琅并不因此减低对丹意的敌视,反倒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妙计,那就是求助丹泰常,打算以宗主之命来约束他,不准他再踏足银汉宫半步。熟料丹泰常刚刚答应没几天,丹意就自行离开道祖崖,从此不知所踪。又隔了两年,到天历九二六年夏天,摇身一变成了重始宗弟子,领着二三十名同伴拜谒银汉宫。 重始宗在当时已经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态势,无论出于何种目的,银汉宫方面都不能失礼,反而还得客客气气陪着笑脸,设法维持两派的关系。月驮琅可以不给丹鼎门面子,却不能将此时的丹意关在门外,尤其他还挂着重始宗大天师的名号,就愈加不能怠慢。随着局势日渐混乱,丹意的份量愈发凸显出来,千灵族内部对他也愈发倚重,其势更加不可轻慢。尽管心中大为不甘,月驮琅也只能闭口,不再干涉月空盈的感情。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两年多以前,而那一夜发生的事情,也为众人所关注,均希望能从月驮琅的口中获知真相。 “那晚,我根本不知道丹意悄然来访,原打算找月空盈商量件事情,没曾想无意中听到两人的密谈。正是窥测到丹意的图谋,才足以证明我以前的看法不错,此人野心之大、手段之狠毒、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!”月驮琅说到这里似乎有所顾忌,不再继续说下去,只恨恨地说道:“如果真的被他做成了,漫说是厚土界,修真界都从此不得安宁!” “然则,丹意究竟有什么企图呢?”明八不像审香妍和高庸涵有那么多顾虑,不过从月驮琅的神色间就看得出来,丹意所谋非同小可,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好奇,自问自答地说:“要说野心,无非是独掌丹鼎门,进而篡夺重始宗大权,一统修真界当第二个原界帝君。只是,他有这个实力么?不说别的,单说丹鼎门和咱们银汉宫的那几个老家伙,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,更何况重始宗里还不知有多少归隐的耆老。除此之外,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心思?” 月驮琅本不想多说,听明八这么一提,忍不住冷笑道:“原界帝君算什么,人家的心可比这个还要大!” “莫非他还想飞升仙界不成?”明八觉得若真是这样。丹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异想天开,不由得哈哈大笑:“此人若不是疯子,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,何惧之有?” “明八爷,恐怕没那么简单!”高庸涵皱眉道:“只看他布置的如此严密、周详,诸多手段环环相扣,就足以证明此人智虑绝伦。再者说了,能成为重始宗大天师,岂是一介狂徒就能做到?” “高大哥说得有理!”审香妍和丹意仅仅只有数面之缘,印象中只记住了他的眼神,那是一种俯视众生、充满睿智和霸气的眼神,足以令人为之折服。此时一听高庸涵的分析,当即点头称是:“我倒觉得,丹,丹意既然敢做出这么多举动,必然有所凭仗!”一想到丹意是陷害高庸涵和月驮琅的幕后黑手,心生反感之下,这“师伯”二字再也叫不出口了。 “嗯,真正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!”明八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来,是那种既惊且喜、又有点困惑的神情,声音略带几分颤抖地问道:“小玉儿,那件事是真的么?” 月驮琅神情肃穆,望着明八缓缓点头。明八心情激荡之下竟而一跤坐倒在地,脸上现出两朵红晕,仿佛有些恍惚地低声自语:“他妈的,瞒得我这么深!不行,不行,绝不能落到他手里。不对啊,这件事你如何敢肯定?” 明八的兴奋、慌乱和口不择言,令高、审二人大为诧异,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明八如此失态。听到他这么一问,齐齐望向月驮琅。 “我不是说过了么,我只是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已。” “是了,这件事太过重大,想必只有大祭司才知道。当然,按道理来说,丹鼎门的掌教也应该知道。”明八深深点头,既羡慕又有些嫉妒地骂道:“这等事关天下大局的事情,月空盈都能说给丹意听,早知道我也——嘿嘿!” 明八陡然感觉到一股怒意,讪讪地笑了笑,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,不过大家都知道他要说什么。事关月慈悯的清誉,月驮琅自然不能无动于衷,看到明八的模样,不免又好气又好笑。心想这个八叔被关了上百年,口无遮拦的毛病不但没有收敛,反而变本加厉更加不堪,唯有暗暗摇头。 “月婆婆,现在局势已经明了,听你们的口气事情好像很严重,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和高大哥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审香妍明知月驮琅不肯透露,还是因为挂念高庸涵的安危,小心翼翼地向月驮琅请求。 “这个么——”月驮琅看了看高庸涵,显得十分为难,迟疑着半天不作声。 高庸涵不愿强人所难,也不愿审香妍为了自己求人,当下淡淡地说道:“妍儿,既然月长老不方便说就算了,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。等出去以后,找到丹意才是正办,至于其他的情况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!” “嗨,这有什么不能说的?”明八大不以为然,咧嘴道:“先不说高老弟对我们有救命之恩,单说他被卷入丹泰常遇刺一案,就有资格知道内情。” “八叔,非是我信不过他,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太过重大,一旦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月驮琅紧锁眉头,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你想过没有,若是给人知道了,星河屿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安宁,只怕立刻就是烽烟四起、血流成河的局面!” “若是这样,我就更加没必要知道了!”月驮琅这么一说,高庸涵心中大为不安。 “高老弟,你先别着急!”明八摆了摆手,朝月驮琅说道:“我当然知道事关重大,可是你想过没有,丹意步步紧逼,若是果真下手的话,星河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?” 月驮琅面色一变,不由得紧闭双眼缓缓摇头。 “再说了,光凭你我之力想要和他们一争高下,根本就不可能。你总不能把长老会和丹鼎门的人都叫上吧,除非你告诉他们实情,否则他们会相信你和我?”明八不屑地说道:“你的脾气这么坏,得罪的人绝不在少数,我又是这么一个名声,只怕月空盈和丹意说一句话,就会有人出面对付咱俩。” 明八品行不正,不过分析起厉害关系倒是头头是道,说的月驮琅不住点头。几番思量过后,终于下定决心,毅然决然地说道:“好,那我就直言相告,不过你们要立誓,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!” 等高、审二人立下重誓之后,月驮琅沉声道:“当年万仙大阵的一个阵眼,就藏在星河屿巨灵岛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八章 阵眼 第三一八章阵眼 “万仙大阵!星河屿!”高庸涵和审香妍同时惊得站了起来,失声疾呼:“此事当真?” 月驮琅神情凛然,朗声答道:“这是何等大事,我岂敢乱讲?” 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说很多,历朝历代都有不少修真者为之颠倒痴迷,而阵眼之说更是广为流传。null$ 奇 书 网 可惜世间多是以讹传讹,真相究竟如何,反倒因为传言版本太多,说太离奇而愈发显得的扑朔迷离。修真界中有相当一部分人,始终没有放弃对阵眼的搜寻,不过就眼下来说,由于乱世降临,关注此事的人自然少了许多。 星河屿曾是上仙重返仙界之前,最后停留的地方,不过世人多以为此事和悬空岛有关,并不曾联系到万仙大阵上面。仙界之主为了纪念九界道祖,同时表明修真的统所在,故而运用大神通修建悬空岛,作为九界道祖的道场供后人祭拜。这是公诸于众的说,修真界和凡间深信不疑,实际上除了这层意思以外另有缘故,这个缘由便是星河屿的阵眼。 九界坍塌引发的灾难虽被万仙大阵勉强化解,然而另有一重极大的隐患没有消除,加之厚土界经历天灾之后并不稳定,所以阵虽可撤去而阵眼却不能动。阵眼当中的确如传言那般,安置了不少的仙家宝贝,作为器守住阵脚。为了杜绝世人的贪念,仙界想了很多办,想要打消掉修真者的窥探之心,可惜没有多大效果,于是遍布疑阵惑人耳目。正因为此,这才有了所谓的阵图,才有了当日黄氏、陶氏的明争暗抢。 星河屿有阵眼不奇怪,奇怪的是千灵族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,而且还能坚守秘密呢?这得从贝叶宝鼎说起。贝叶宝鼎乃是九界道祖生前所用器,可以算作是所有器的祖宗,具有开天辟地、不可思议的大神通,故而仙界之主在布阵之时,特意赶到空明界找千灵族借来了贝叶宝鼎。等到天劫一过,仙界之主来到星河屿归还贝叶宝鼎之时,宝鼎突生异象,藏在此地的阵眼险些触发,时任千灵族大祭司和丹鼎门宗主由此知晓了此事。 辛辛苦苦隐藏的秘密,就这么不经意地泄露出去,仙界之主大为担心,继而为难。本想将两人禁制起来,又于心不忍,掐指一算方知天意如此,只得郑重告诫二人,万万不可动觊觎之心,否则将会给千灵族带来灭顶之灾。两人惊骇之下立下重誓,仙界之主索性将看守重任就此托付给他们,并且刻意抬高了千灵族的地位,将丹鼎门定为九大门派之首。 历代以来,无论是丹鼎门宗主还是银汉宫大祭司,都严守誓言,对此事没有留下任何文字,只是在人选更迭之际口耳相传。不过自横水血战之后,丹鼎门宗主丹娄离奇死在道祖祠内,丹鼎门方面关于此事便失传了。银汉宫这边自成一统,又鲜与外界往来,故而将秘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。只是没想到在月空盈身上出了意外,才将这个惊天秘密透出出去。这些内情在座的四人都不知道,但是并不影响对整个局势的判断。 “高老弟,此事绝对属实!”明八从旁证实,接口道:“我当年对族中祭祀传承的仪式十分好奇,于是在月慈悯上任那天,使了个隐身术偷偷潜进去,曾隐约听到‘万仙大阵’几个字。要不是被人察觉不得不退出来,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应该知晓详情了!” “八叔,你好大的胆子,就不怕事败受到严惩么?” “就算没有此事,我还不是被关在斜梁洞中?再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,早已没什么大碍了。”明八不以为意,得意地笑道:“我做过的事情当中,比这更出格、更离谱的还有不少,要是想知道,等哪天有空我慢慢说给你听!” 不理会两人的斗嘴,高庸涵从震惊中平复下来,仔细思索了一遍,终于确定此事当属实情,随即点头道:“妍儿说得不错,丹意依仗的只怕正是这一点。只要能进入到仙阵阵眼当中,随便获取几样仙器,就足以纵横修真界。若是再有福缘获得仙术门,成仙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” “月婆婆,月姨和我师傅早在数日前就已离开银汉宫,前往巨灵岛!”审香妍将事情窜起来想了想,涩声道:“我们刚踏上悔过岛,就遇到刺杀掌教师伯的凶手,难不成他们已经开始发动了么?” “你们与之交过手,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?”月驮琅闻言一愣,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。 “除了丹鼎门的真珑上人之外,其中一人是诡门宗主虎风,另一个——也就是刺杀丹泰常宗主那人,变作千灵族人的模样,是何来历很难说。”高庸涵迟疑了一下,续道:“如果所料不差的话,我至少有五分的把握可以确定,那人应该是凤羽族出身。” “哦?”明八大感惊奇,问道:“怎么,凤羽族这百余年来,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?” “那倒没有听说!”通过凤五、权机真人、遣云真人以及烈九烽等人的介绍,高庸涵对目前修真界的大致情形已然十分清楚,当即摇头道:“凤羽族究意堂七大长老,我见过三个,修为虽然不弱,但都不可能是丹宗主的对手。至于究意堂宗主羽柔,听说精通魂魄之术,不过她是一女子,当可排除在外。” “如此看来,就只剩下曲堰谷的凤九霄有此实力了。”明八脸色陡然凝重起来,不无忧虑地叹道:“如果丹意和凤羽族凤幽部落、诡门等沆瀣一气,再加上背后的重始宗,想要保住星河屿的安宁,可就很麻烦了。”他们自然不知道,这个猜测并不正确,凤九霄压根就和此事无关。 “事不宜迟,咱们赶紧走吧!”月驮琅越想越担心,径直挥手将幻境撤掉。 “月长老,我受丹几道真人所托,还要寻访真阅上人。”高庸涵扭头对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你可如炮制,想办找到真阅上人所在!” “高大哥,我和真阅师伯不熟,恐怕很难做到。”审香妍回想起寻访月驮琅的曲折,信心难免不足。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沉声道:“不过既然答应了丹几道,咱们就得尽力而为,不管找不找得到,总要问心无愧才是!” “好!”月驮琅忍不住赞道: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。不错,不错,比那些不守信的人要强得多,不愧有人杰之称!”这是见到高庸涵以来,首次给他笑脸,以她的性情而言殊为难得。 果如审香妍所言,任她如何凝神细想,也丝毫感应不到真阅上人的方位。如是过了三天,月驮琅终于按捺不住,提出以大局为重先行一步的建议。高庸涵情知做这样下去不是办,只得暂且放弃,留待以后再设搭救。等到计划停当,四人才发现了一个大家都忽略掉的难题,要离开斜梁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容易,因为洞外并无幻境可以穿行。 每个人都会有念念不忘,牵挂一生的人或者物,然而在此时此刻全无用处。先不说那些离得太远的,就说被抛弃在悔过岛上仍自昏迷不醒的明岚,是眼下离斜梁洞最近且与月驮琅、审香妍相熟识的人,可惜他无造出一个幻境。再有一人也勉强可以一试,就是斜梁洞外的孽承王,但是他来自冥界,无论魂魄还是灵胎都与厚土界大不相同,到头来仍旧没有半点效果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该怎么办呢? 答案只剩下一个,硬闯! 要硬闯,除了想子抵消掉那重禁制,还要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闯,以免越陷越深,平白送了性命。尤为重要的是,众人均背负了极大的责任,绝不能将有用之躯白白牺牲掉,所以需要好好的计议一番。可是最大的问题,在于谁也不知道身居何处,更加不知道斜梁洞的出口在哪里,一时陷入了僵局。 “八叔,你在斜梁洞呆的最久,可有什么领悟?”月驮琅对明八抱了极大的希望,然而明八除了摇头就只是叹气,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。见他是这样的反应,众人心中俱是一沉。 “高大哥,斜梁洞几百年来,恐怕只有你和明八爷有过硬闯的经历,不知可有什么收获?”审香妍见高庸涵闭目沉思,不住点头,似乎有所心得,当即开口问道。 “心得么倒说不上,只是觉得其中有几个不合常理的地方。” “哦,我倒没有注意!”明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,把脸凑了过来急急问道:“高老弟,你一个一个说出来,大家一块参详!” “第一个,是那层水帘一样的禁制。”高庸涵回忆起孽承王与海中禁制斗时的情景,缓缓说道:“我先前进来时,曾不小心触发到禁制,顿时引来极其强烈的攻击,若不是有惜缘钵的护持,只怕性命难保。” “嗯,咱们两个打破禁制之时,那层水帘的反应很是缓慢,然而气势逼人,令人有无处藏身之感。”明八人品一般,反应却很快,与高庸涵的话一对照就发现了问题所在,点头道:“世间万物均有阴阳之分,大到日月星辰,小至纤毫尘埃莫不如是,那么此地禁制也应该是阴阳相对。照高老弟所言,洞外的那层禁制应该属阳,而咱们四周则是阴风弥漫了。” “你和高帅的修为很高,又有惜缘钵这等器,结果还险些丧命,可见靠硬打硬拼路是行不通的。”月驮琅顺着两人的思路,只觉得眼前一亮,似乎找到了应对的方向,兴奋地说道:“既然刚猛一路远无抗衡阴柔,倒不妨以柔克柔!” “好一个‘以柔克柔’!”明八抚掌笑道:“高老弟,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?” “第二个,仍和水帘有关。”高庸涵继续说道:“明八爷,水帘当时被你砸出了一个大洞,可是洞外并无海水涌入,反而是一片蕴含杀意的死寂,不但没把咱们吸出去,反而拼命挤压,像是要把咱们碾成粉末。你怎么看?” 这一次明八没有急着回答,沉思良久才大怎么确定地说道:“水帘外面好像是一个虚空,高老弟,你意下如何?” “不错,我也有此同感!”高庸涵其实也不敢肯定,此时听到明八的判断,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:“咱们看一致,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,事情就好办多了!” “高老弟,你的意思是打开水帘之后,往那处虚空的方向冲过去?” “是!”高庸涵昂然答道:“咱们只要进入虚空,我就有三成的把握可以脱险!” “什么,三成?”月驮琅看着自信满满的高庸涵,不由得有些诧异,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。 “斜梁洞是绝地,想离开此地本来就是没把握的事,现在已经有了三成把握,还怕什么?”高庸涵侃侃而谈,无形中给了大家极大的勇气,兵马大元帅的本色尽显无遗,语气中带着不容反对的威严,“大家准备一下,我们这就上路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一九章 再闯 第三一九章再闯 站在惜缘钵中,高庸涵的目光先后从明八、月驮琅身上划过,最后停留在审香妍的脸上,怜惜道:“妍儿,等会你和月长老不必出手,只要帮我稳住护壁即可,一切小心!” “放心吧,我会看着妍丫头的!”月驮琅见状打趣道:“你只管做好你的事,等出去以后,我定然还你一个娇艳无双的审大小姐。null$ 奇 书 网 ” “哈哈哈!小玉儿,我还以为你见不得别人两情相悦,卿卿我我,这么一看其实不然。”明八调笑道:“为何在月空盈这件事上那么固执?若是你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好好谈一谈,趁早打消掉她的念头,说不定就没今天这出大戏了。” 月驮琅一呆,随即强辩道:“盈盈是族中大祭司,做事时必须得多想一想大局,和妍丫头不一样。”嘴上虽这么说,实际上内心深处已经认同了明八的说,多少生出了些悔意。 “好了,咱们开始吧!”高庸涵得明八相助,以符篆代替令旗,在惜缘钵内摆出一个铁旗阵,用来加强惜缘钵护壁。 天机门中最厉害的阵当属天机大阵和雷鸣风柔阵,不过这两种阵都太过庞大繁杂,所需的条件极为苛刻,故而并不实用。铁旗阵小而精且简便易行,又经过历代高人锤炼、修改,用来防御是再好不过了。当日叶帆和权变真人在东陵府遇袭时,随行弟子被凤匀闲一下子伤了大半,只余三名弟子仓促间布下残缺不全的铁旗阵,居然挡住了血侍数轮攻击,其威力如何可想而知。 这次有了月驮琅、审香妍以及铁旗阵,想必不会再像先前那次一样,被禁制轻而易举地逼进来。没有了后顾之忧,高庸涵抬头看了看水帘,而后又朝三人点了点头,一抬手一道金光激射而出。金光看似凶猛,实则极轻柔地击到水帘上,水帘只微微荡起一层涟漪,仿佛浑然未觉。高庸涵几个诀拍了出去,金光顿时化作一张大网,将水帘牢牢吸住,跟着往回一收将水帘扯了过来。 这一下用的是灵胎阴柔之力,水帘一时半刻倒没有出现异常,只轻轻摆动了几下,便要往回收缩。明八与禁制交过手,知道禁制一旦发动起来,绝非人力所能抗衡,见状当即撒出一片灵光,与高庸涵一左一右拼命拉扯,想要撕开一条缝隙。这一扯动,水帘似乎有所察觉,晃动得愈发厉害,如山一般的压力陡然袭来,惜缘钵一阵剧晃。 月驮琅和审香妍先就听明八说过,斜梁洞的禁制很是厉害,此时一见方知果然。当下不敢怠慢,月驮琅盘膝坐在空中默念诀,一道道印不住地从口中吐出。审香妍则围着她疾速游走,不断挥洒着灵光,将漂浮在空中的符篆印入惜缘钵中。这一来惜缘钵稳定下来,钵壁隐隐透出紫芒,四周一层紫毫随即显现出来,凭空出现了一层紫色的护壁。 这层紫芒实际上是丹鼎门中,一门高深的炼制门独有的灵光,月驮琅看着十分眼熟,凝神一想记起来了。她曾参加过道祖崖的炼丹大会,在大会上见到一具宝鼎,在运转之时紫气冲天,十分引人注目。事后一打听才知道,持鼎之人正是丹泰常的小师弟丹几道,而他那具宝鼎唤作紫盂鼎,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上等器。 丹几道是什么身份,外人可能不知道,月驮琅却是清楚得很。以丹几道的修为和地位,加上高庸涵还背负着刺杀丹泰常的嫌疑,居然都肯将紫盂鼎相赠,可见高庸涵其人确有不同寻常之处。随着对惜缘钵的特性越来越熟悉,月驮琅更加诧异,除了紫盂鼎之外,竟然还有两样顶尖器掺杂其中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她不知道惜缘钵乃是无意中得来,只以为有高人相助,不觉对高庸涵大生高深莫测之感。 高庸涵和明八二人合力,直把水帘扯的都已经扭曲,然而却始终不断,倒是禁制开始发动,四周的水帘同时挤压过来。两人大惊,知道一旦被封死去路,无论惜缘钵有多坚固,送命也只是迟早的事。当下同时暴喝道:“开!”水帘应声断裂,撕开一个口子。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见裂缝出涌入一股黑气,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护壁之上。月驮琅猝不及防,灵胎剧震之下张嘴喷出一口鲜血,符篆失去操控顿时四散激射。审香妍挡了几下,还是被符篆击中震得倒飞出去,重重地撞在护壁上,嘴角也溢出了两条血丝。 这一下变故横生,而且与先前所经历的全然不同,高庸涵和明八惊讶之余顾不得多想,当即出手相救。两人修为超绝,目光犀利无比,一眼就看出黑气乃是有形的杀意,同时出手击向那团黑气。金光和灵光几乎同时到达,黑气忽然分作两股朝两侧一闪,露出一个大洞。 两人同时催动灵力,哪知全无效果,金光、灵光根本没有反应,直直穿过洞口,转瞬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当中。灵力居然不受控制,两人相顾骇然,到了此时方才知道,还是低估了禁制的威力。不过事到临头已不容退缩,只相视一眼便有了默契,明八俯身一掌击在惜缘钵上,一时间紫芒大盛,朝洞口处飘去,高庸涵则全神应对那团黑气。 黑气忽然散开,如雾一般填满了惜缘钵周边所有的空隙,水帘反而退了开来,蠕动着将缝隙一点一点弥合。随着黑气弥漫,惜缘钵飘得越来越慢,最终停了下来。明八只觉得前面仿佛横亘着无尽大山,即便是倾尽全力,再也休想移动分毫。透过淡淡的黑雾,眼见缝隙越来越小,不禁疾呼:“高老弟,你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快出手!” 原来,自刚才一击落空之后,高庸涵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。可奇怪的是,任凭明八如何焦急,他都没有丝毫反应,只是神情肃穆地看着缓缓流动的黑色雾气。审香妍心知不妙,挣扎着站起身来,几步冲到高庸涵身边,扶着他的肩膀惊呼道:“高大哥,高大哥?” 高庸涵对周遭的一切视若不见,如同一尊石雕一般卓然而立。审香妍犹自抓着他的手臂摇晃,突然觉得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直压过来,刚想抵挡心神瞬间失守,被再次被震得倒撞出去。黑气虽被护壁挡在外面,然而无形的杀意却透过护壁,直逼每个人的灵胎,即便强如明八,也不禁为之胆寒。 就在这时,高庸涵猛然间爆出一声大喝,双手握拳身子前倾,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战意,登时将迎面而来的杀气逼退三尺。月驮琅只觉灵胎一轻,忍不住又咳出一口鲜血,心神却清醒了许多。眼见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,自己却已无再战之力,大急之下反而静下心来,一口气连服了几粒金丹,对所有的事情都置之不理,专心致志催动灵胎积攒灵力。正是这貌似自私,实则冷静的做,在最后救了大家的性命! 若论修为,普天下比高庸涵精深的恐怕不下数十人之多,若论战意,能与他相比的可就寥寥无几了。焚天坑墨石洞内,面对十万虫人大军,他夷然不惧应对自如。太河源天机峰上,力战数百名修真者,气势上针锋相对不落下风。九重门金沙城外,孤身一人闯入数万蝎蚁当中,仍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。似这等视死如归的豪迈,谈笑自若的洒脱,坦坦荡荡的胸襟,堪敌万人的冲天战意,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?战意所指,黑气纷纷败退,雾气越来越淡,似乎有散去的趋势。 又是一声暴喝,高庸涵朝前跨了一步,明八手底下压力陡减,连忙催动惜缘钵朝裂缝出飞去。水帘一阵摆动,黑气骤然凝集在一起,化作一柄利剑朝高庸涵面门直刺而来。剑尖堪堪刺穿护壁,惜缘钵内顿时寒意大盛,杀机四伏。高庸涵首当其冲,却对刺来的利剑不避不让,竟然视之如无物一般。 明八从一开始就躲在铁旗阵中,理当是最轻松的一个,实际不然。众人的生死全在他一个人身上,无论其他三人打得多惨烈、伤得多重都不要紧,能不能催动惜缘钵逃出牢笼,才是关键所在。所以任凭杀意当头压下来也不敢轻举妄动,惟有咬牙承受,还好有高庸涵挡去大半,这才能支撑着惜缘钵不致后退。此时见那柄漆黑如墨的利剑直朝高庸涵而去,却苦于腾不出手,登时急得大叫:“高老弟,当心!” 高庸涵不是不知道已处在命悬一线的险境,无奈全身气机早已被那杀意锁定,一举一动都在黑气的掌握之中,稍有妄动只会招来更强烈的攻击。既然不能正面抗衡,就只有先退一步,避其锋芒。可是,当此关头若是后退,必然前尽弃,顷刻间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如果不退,则很有可能当场毙命,这实在是两难的选择。 不过他是有“人杰”之称的高庸涵,是身负天下所望之人,该怎么做自无需多言。当下置生死于度外,再次爆出一声大喝,奋力朝前又迈出了一步,那道裂缝旋即大了几分。与此同时,利剑已到了头顶,灵胎在杀意笼罩之下已无逃脱的机会,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死。 世人常有好人命不长,祸害活千年的说,每每以此抱怨天道不公。其实,无论何事都是由命数来定,命数就是天理!高庸涵乃大有来历之人,其行暗合天数,故而能从幽冥界逃出性命,那么多凶险都能挺过来,又岂会葬身于此? 危急关头,一片灵光夹杂着一点金芒适时而至。那片灵光,是月驮琅使出的灵光夕照,意图化解杀意;那点金芒,则是审香妍情急之下击出的断霞金丹,以求震碎利剑。灵光如夕阳一般拂过,利剑稍一犹豫,断霞金丹已然击到剑身之上。断霞金丹威力奇大无比,可谓是当世第一等的利器,当下循着杀意直趋洞外。只听得洞口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,杀意顿时乱作一团,那柄离高庸涵前额仅有三寸的利剑,顷刻间烟消云散。 断霞金丹仿佛将禁制彻底激怒,水帘陡然收缩过来,护壁被挤压的嘎嘎作响,浮在表面的紫毫只片刻的夫便暗淡无光。至于那道裂缝,随着水帘的收缩反而扩展了不少,无数黑气源源不断涌了进来。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势,无异于雪上加霜。 高庸涵在杀意的笼罩下,几乎很难再支撑下去,明八同样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,能动的只有月驮琅和审香妍。此时惜缘钵已是摇摇欲坠,月驮琅命审香妍催动护壁,不管不顾,索性拿断霞金丹开路。当此危局人人拼命,月驮琅不惜使出本命真元,断霞金丹威力大增。连续几声闷响过后,黑暗中突然划过一道闪亮,从裂缝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,将四人连同惜缘钵吸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零章 仙阵 第三二零章仙阵 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将会前往何处,不过那股杀意已经退却,而令人胆寒的禁制,却不知为何也消失一空。null$ 奇 书 网 高庸涵再也支持不住,仰面一倒直挺挺摔了下去,明八身子一软,索性趴在惜缘钵内,大口喘着粗气。至于月驮琅,由于适才那几下耗尽了本命真元,神情萎靡之极。四人中只有审香妍稍微好一点,勉强运转了一下灵力,提了提精神,取出金丹给三人喂下。明八只是脱力,借助金丹调息了片刻便已缓过劲来,当即查看高庸涵和月驮琅的伤势。 三人中,以高庸涵伤得最重,双目紧闭,人事不醒。他以一己之力,独自与斜梁洞禁制所形成的杀意抗衡,虽然灵力不曾消耗多少,但是心神却受损极大。幸亏他灵胎与众不同,可以自行修补受损的灵脉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若是换作其他人,恐怕就此成为行尸走肉也未可知。即便如此,以他眼下的伤势而言,恐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休想完全复原。 “妍丫头,高老弟紫府气息很乱,你来帮他一把,将金丹药效徐徐化解,设导入到他的灵脉当中。”明八交代完审香妍,转过头一看月驮琅的模样,忍不住一声长叹,惋惜道:“小玉儿,没想到你会弄成这个样子,以后恐怕再也无修行了!” 若不是月驮琅见缝插针积攒灵力,到最后关头舍命出手,四人此刻多半已经丧命。而她本人由于本命真元消耗一空,紫府已毁,一身修为等于是废掉了,这对于修真者来说,可谓是最残酷、最不能接受的结果。月驮琅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,不过她异于常人的古怪性情反而起了作用,到此地步反倒有种一了百了的感觉,淡然笑道:“我原本就不是修真的材料,这样也好,突然之间觉得少了许多烦恼。昨日种种既不可留,何必还揪着不放呢?” 月驮琅的性子偏执而古怪,明八原以为她肯定无接受这个结果,还想着该如何措辞开导一番,没想到会有如此干脆地答案,一时间大感愕然。脸上神情由诧异慢慢变成赞赏,良久才点头赞道:“你有此觉悟,倒令我有些汗颜了!” “月长老此言痛快之极,人生起起落落本就如此,何必拘泥于一时之得失?”高庸涵在审香妍的照料下,悠悠醒转过来,恰好听到这一段话,不由得大为佩服:“人这一生不如意事常,若是事事认真何其疲惫,能如此淡然处置,着实令人钦佩之至!” “嘿嘿,高帅不必客气,我现在这种情形只有认命,不然还能怎样?”月驮琅在审香妍的搀扶下坐起身来,不愿再在这件事上纠缠,转而说道:“咱们虽说从水帘中逃了出来,可是仍旧没能脱困,无非是从幻境改成了黑暗而已,还得再想办。” “嗯,这个地方倒是古怪得很!”以明八、高庸涵这等修为,早已视黑夜如白昼,然而在这片黑暗当中,目力所及仅有两三丈而已。就算有惜缘钵发出的紫芒,也是无济于事。 四人自从被吸进来以后,至少已经有一个多时辰,而惜缘钵始终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奔,跑了不下百里之遥。这一路上,根本不曾碰到任何东西,除了黑暗还是黑暗,仿佛置身于茫茫虚空之中,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。这么一来,四人反而有种无从着手的感觉,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如果说还有一点好处的话,那就是正好借这个机会,可以恢复灵力、修补受损的灵胎、灵脉之类。 经过几天的修整,明八彻底复原,审香妍也好了大半,月驮琅只是精神稍好了些,灵力却是半点都不剩了。高庸涵由于心神受损极大,短短几天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观,不过灵胎虽然虚弱,灵力倒是充沛得很,总算是个令人宽慰的消息。 这几天当中,惜缘钵已飞出了数千里,仍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。为了想要一探究竟,四人也就没有出手阻拦,任由惜缘钵载着自己朝前而去。这数千里下来,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,没有听见任何声音,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。大家都很清楚,眼下的局面很难,比之先前那层水帘还要艰难,因为根本没有线索可以破解此局。 “他妈的,这是什么鬼地方,大到无边了么?”明八忍不住破口大骂,越骂越气,抬手就是一道灵光击了出去。漫无目标的一击,灵光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点荧光,一闪即没,没有掀起哪怕一丁点的波澜。 在这茫然不知所终的死寂中,四人都是一筹莫展,能想到的子全部使了一遍。什么施、念咒,再比如说心境、幻境,又或者催动器、异兽,再后来高庸涵甚至连云霄瓶都用上了,仍是半点作用也没有。他们不知道,这无尽的黑暗其实正是仙界留下来的一座阵,唤作显密天罡阵,是专门用来护持万仙大阵阵眼所设。然则,悔过岛和巨灵岛相去几近千里,何以会在斜梁洞深处,触发仙界留下来的阵呢? 说来也巧,当年丹书邻炸出斜梁洞时,已经将显密天罡阵给惊动了,不过当时并未察觉到有人窥探万仙大阵阵眼,故而没有发动。只是后来由于幽冥界的怨气不断涌入,日积月累之下,终于被显密天罡阵侦知,出于天生排斥的性质,阵慢慢启动,想要将怨气逼回幽冥界。可是两地毕竟离得太远,效果有限,再加上丹书邻和孽承王的不断催动,以至于怨气越来越盛。然而仙界布下的阵,其威力超乎想像,怨气虽然密集,可是始终被困在这一片海域,便是显密天罡阵起到的作用。 本来,这个平衡就有些脆弱。先是被孽承王这么一搅,登时引起了显密天罡阵的警觉,接下来,高庸涵和明八联手击破水帘禁制,愈发引得阵关注。而高庸涵体内的魔雾以及怨气,使得阵生出了极大的反应,将意图冲出禁制的二人,视作魔界中人。第二次硬闯时,阵本想将四人当场格杀,没想到他们居然挡住杀意,穿破禁制。于是一变,反将四人吸入阵内,打算困死他们。 若是高、审二人知道此地的禁制竟然和万仙大阵有关,不知还会不会硬闯斜梁洞,不过既然进来了,也肯定不会后悔。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说,即便是以高庸涵的洒脱,也不可能不动心,毕竟成仙是所有修真者修行的终极目标。而万仙大阵六个阵眼中,那些埋藏的仙器以及可能存在的仙术,无疑是极大的诱惑。审香妍心思单纯,只要能和高庸涵在一起,就是地府、魔界都敢去走一趟,何况还是仙界留下的遗迹? 自从在西岭戈壁见识过万仙大阵阵图之后,高庸涵就不可遏制地幻想过,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找到阵眼所在,说什么也要进去闯一闯。倒不是贪图那些仙器,因为怀中的云霄瓶就是货真价实的仙家宝贝,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仙术、仙诀,好早一日飞升仙界。除了对仙界的向往之外,最重要的目的当然还是平息纷争,解开套在天机门头上的枷锁,以及解决七虫族的难题等等。只是一直困在这黑暗虚空当中,什么事也做不了。 就这么又过了十多天,四人都已经意识到,除非有奇迹发生,否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,直到死去为止。反正已是了无生机,大家也没那么多顾忌,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。明八口无遮拦,骂骂咧咧当中,将有关银汉宫的许多隐秘都抖落出来,许多密闻在月驮琅而言,都是前所未闻,故而听得津津有味。 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,明八才勉强弄清,月驮琅何以变得这般古怪,原来一切都源自她的孤芳自赏。正是这么一种将世人都瞧不上眼的傲慢,使她除了对极少数人,诸如月空盈、审香妍等人以外,根本不假以辞色,这么一来离群索居就愈发孤僻了。于是,唯有将情感寄托在窗外的芭蕉身上,到最后居然觉得自己就是那株芭蕉。到此地步,连审香妍都觉得月驮琅实在可怜,原来她平日里的那种苛刻,实际上只是内心寂寞的表现而已。 而高庸涵年纪虽不大,经历却丰富得很,随便捡了一些事情一说,就听得明八不住赞叹,直嚷着自己没能适逢其会,着实可惜了。说到智宇真人率人攻打天机峰一事,明八大为不解,月驮琅将自己知道的情形也讲了出来,两方一印证仍是弄不明白,丹泰常为何要这么做。于是又引发了明八的牢骚,将丹鼎门大大地数落了一番。 这一日正在闲聊,惜缘钵突然停了下来,四人不惊反喜,当即戒备,静候突如其来的异常。四周黑暗如常,可是明八和高庸涵都已经察觉到,黑暗中似乎有股浑厚的力隐隐流动。此时,两人都冒出相同的念头,宁愿接下来遇到什么凶险,也不愿再像这样子有力使不上,空自飘荡在虚空当中。 可是,那股力很快就消失一空,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。原本满是期待,结果却完全落空,心情激荡之下就连高庸涵都按捺不住,愤愤骂道:“若能安然离去,日后定然将斜梁洞夷为平地,免得再害了他人!” “嘿嘿,高老弟,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。”明八跟着咒骂道:“老子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,炼他几炉金丹,不把这狗屁悔过岛炸个底朝天,我就不姓明!” “八叔,高帅,稍安毋躁!”月驮琅此时倒是十分冷静,朝两人摆了摆手,缓声说道:“既然虚空出现异样,就说明并非无迹可寻,终归是件好事。只要咱们能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,我想,一定能找出破解的办。” “是,高某受教了!”高庸涵知道自己自己适才过于急躁,闻言当即醒悟,一面点头一面暗暗告诫自己。这种急躁的情绪,其实源自灵胎深处的魔雾,再加上最近通过怨气疗伤,以前埋下的隐患隐隐有不稳的趋势。可惜的是,他并没有意识到此,最终造成了极严重的后果,每每令后人为之叹息。 如此等了几天,那股力波动再次出现。这一次动的很是强烈,明八和高庸涵二人早有准备,合力将惜缘钵移到那片区域。和上次一样,力波动没有维持多久,旋即复归于平静。到了差不多十来天以后,力波动之强烈大大出乎众人预料,惜缘钵险些被震碎,若不是高庸涵和明八拼命抵挡,四人只怕会当场送命。 为了抵御阵中的力侵袭,高庸涵情急之下祭出云霄瓶。云霄瓶受到显密天罡阵的逼迫,就如同上次在天机峰,被仿制的贝叶宝鼎激发一样,瞬间反击。就见无尽的黑暗中划过一道霹雳,仿佛开天辟地一般,黑暗被霹雳斩为两段。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,黑暗散去,一片刺眼的强光直逼得四人不得不闭上双目。 等到强光过后,睁开眼时,周围的情景令人大为惊喜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一章 谋划 第三二一章谋划 落脚处是一个山谷,溪流淙淙草木繁盛,景致很是不错。null$ 奇 书 网 然而抬眼望去,四周本应是起伏连绵的山峰,却都被生生削去了大半,露出惨白的石茬子。高庸涵摸了摸怀中的云霄瓶,不禁又惊又喜。喜的是能逃出生天,重见天日;惊的是那座阵好生厉害,居然能引得云霄瓶自行发动,倒不知是何来历。 众人均不知此处何处,不过能从斜梁洞逃出来,自然都是喜出望外。尤其是明八,高兴的在半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,而后一头扎进溪流当中,隔了好大一会才湿漉漉地从水中钻出,嘴里嚼着几片花瓣,叹息道:“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,觉得这山这水甚至一草一木,原来是如此的漂亮,如此的亲切。只可惜,我以前根本就不曾在意,也不知道珍惜,唉!” “人大多都是这样,对于眼前所拥有的东西熟视无睹,等到哪一天突然不见了,才发觉原来失去的才是最好的!”高庸涵被明八的这句话触动了心弦,忍不住跟着叹道:“我们虽是修真者,和世俗之人却也没什么分别,扪心自问,何尝真的珍惜过这些?” “说得没错,我只是个有修为的世俗之人而已。”明八点了点头,很是难得地整了整衣衫,而后朝高庸涵深深施了一礼,口中不住谢道:“高老弟,你的救命之恩,明八没齿难忘!” “明八爷这是做什么?”高庸涵连忙侧身让过,口中不住谦逊道:“何须如此?” “这声谢是一定要说的,明某先前多有得罪之处,还希望高老弟别往心里去。”明八直起身来,正容道:“咱们这次是共患难、同生死的交情,我一定会珍惜的!”说到动情处,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 月驮琅知道明八这番表现,实在是脱离苦海之后,发自内心的感激,当下打趣道:“八叔,印象当中难得见你如此感慨,我还以为你一向不羁惯了,什么事都不在乎。” “你若是像我一样,被关上个百八十年,就能明白我此时的感受了。”被月驮琅这么一打岔,明八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,继而很诚恳地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大恩不言谢,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尽管开口。明某别的本事没什么,说起炼丹、打架倒也不含糊。” “明八爷修为精深,高某可是佩服得紧。”高庸涵知道明八的性情,也不跟他客气,率直说道:“说不得巨灵岛一行,还得请明八爷多多帮忙。” “这是哪里话?”明八大摇其头:“巨灵岛之行本来就是我们千灵族的事情,是我们请你帮忙才对,怎么让你说得给颠倒过来了?” “八叔这句话说得有理,高帅,你就不要再谦虚了!”月驮琅抢过话题,示意高庸涵不必客气,转而说道:“八叔,不知道你对星河屿还有多少印象,得请你四处查探一下,看看咱们此时在哪里?” 明八骤然脱困,正想四处瞧瞧,当下不再多言腾空而去。这边月驮琅还有事要向高庸涵请教,“高帅,我这个人除了脾气大,再没什么长处,你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?” 这是月驮琅有自知之明,高庸涵现在与整件事休戚相关,在谋划方面自然当仁不让,点了点头沉声道:“万仙大阵阵眼藏在巨灵岛一事,暂时不宜泄露。丹意等人包藏祸心,想必对阵眼内的仙器早已垂涎三尺,咱们得想子联络丹鼎门,绝不能让他们得手!” “该以何种理由,来说服丹鼎门那边出手?”月驮琅皱眉道:“还有一点,就算丹鼎门的人到了星河屿,想要踏上巨灵岛恐怕也难得很。毕竟,这些年来银汉宫和道祖崖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,若是月空盈硬要出面阻拦,丹鼎门的人恐怕也不可能翻脸硬闯。” “丹鼎门那边的事应该不难,我们离开银汉宫之前,和丹几道曾有协议。只需告知真阅上人的下落,以及丹泰常宗主遇刺的真凶已经现身,他一定会来的!至于银汉宫方面——”高庸涵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眉头紧缩闭目凝思,良久之后才问道:“月长老,你在千灵族长老会中,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么?” “这个当然,我和七叔元庐君元老太爷就很熟,不过他很久都没有视事了,一直住在离银汉宫不远的浩渺湖边静养。” “这位元老太爷如果出山的话,能做得了银汉宫的主么?”高庸涵知道月驮琅口中的元庐君,就是和明八同辈的那个老七,回想起明八对他“目光短浅”的评价,不免有些担忧。 “七叔辈分极高,虽说不大管事,但是说出来的话肯定会有人听。” “我记得明岚曾提到,说长老会中颇有人对月祭司的行为不满,并且一直都在搜寻你的下落。月长老,”高庸涵声音猛然拔高,盯着月驮琅问道:“你可猜得出是哪些人么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月驮琅沉吟了片刻,缓缓摇头道:“长老会人数众多,如果加上历年来归隐和潜修的人,总数大概有三四十位。一般主事的,也就那么十几个人,我和他们极少往来,每年只有例行公事时见上几面。所以你这个问题,我没办回答,抱歉,抱歉!” “嗯,看来还是只有找元老太爷最稳妥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对审香妍说道:“妍儿,你可知道浩渺湖边在哪里,可认得这位元老太爷?” “浩渺湖我当然知道,虽然不知道老太爷的具体位置,顺着湖边总能找到。至于老太爷么,他的大名我听说过,却从来无缘一见。”审香妍知道,四人当中只有自己最适合当信使,虽然没见过元庐君,却不以为有多难办,自信满满地说道:“高大哥,月婆婆,你们放心!我一定会找到老太爷,请他亲自到巨灵岛走一趟。” “妍丫头,你过来!”月驮琅说着张嘴吐出一块玉牌,递给了审香妍:“这块玉牌是我师父所赐,你拿着,到时候给七叔一看,他自然会相信你的。” “嗯,我晓得了!”审香妍接过玉牌贴身藏好,又问了一遍:“此去我先找丹师叔,然后再去找老太爷,总之要将两方面的救兵都请了来。除此之外,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?” “你告诉他们,千灵族大变在即,为了稳妥起见,最好能尽起高手赶赴巨灵岛,以应不时之需。”高庸涵想了想,确定再没其他要交代的,方才轻轻拍着审香妍的肩膀,柔声道:“妍儿,事不宜迟,你要马上启程。现在星河屿杀机四伏,一路上要多加小心!” “高大哥,你们也要保重,对方人多势众,切莫急着出手!”审香妍一想到悔过岛上遇到的那两人,就不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,尤其在得知对方是诡门宗主虎风,和传言中终日与亡魂为伍的风九霄时,更加放心不下。在她的印象中,高庸涵极少有悔过岛那样的惨败,她不知道杜若、纳兰以及冰隙里那名神秘人的事情,只觉得风九霄的修为深不可测,生平第一次对高庸涵的信心有些动摇了。 “我明白,到时候我们在巨灵岛等你!”对于审香妍的心思,高庸涵没有想太多,不过对她的关切之情还是大感温暖,欣然笑道:“等解决了这件事,我们回西岭戈壁一趟,看看虫须他们有没有弄到息壤,然后回太河源天子城看一看。” “真的吗?”尽管离家不过两年,但是一想到可以回家看望父母双亲,审香妍眼睛一亮,欢喜道:“高大哥,你说话可要算数啊,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!” “妍丫头,你高大哥不光要陪你一起回家,照我看呐,”月驮琅早已从审香妍口中,得知了两人定情的事情,此时见到两人真情流露,自觉触动不小,破天荒地对男女之情不再像以前那么反感,反而开起了玩笑:“你们干脆把婚事一道办了,省得你父母挂念,我也可以安心了!” “月婆婆!”审香妍娇咤一声,俏脸一红,向两人分别施礼告辞,跟着欢快地朝北方疾奔而去。 “妍丫头天性顽皮,活泼可爱,不过像今天这么高兴,我也很少见到过。”看着审香妍越来越远的身影,月驮琅颇为感慨地说道:“高帅,我看得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希望你日后能善待妍丫头,凡事多让着她些!” “这一点敬请放心!”高庸涵深深吸了口气,重重点头道:“我不会辜负妍儿的!” 两人闲聊了几句,朝一侧的山坡上走去,而后在一片小树林中停下来歇息。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,却丝毫没有明八的消息,高庸涵几次跃到半空观望都没有结果,不由得就有点担心了。 “你不用担心,八叔对星河屿熟得很,想来是才从斜梁洞出来,一时玩得性起忘了时间。”月驮琅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:“我这个八叔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,那时候还多少有点规矩,后来年纪越大越是离经叛道,时常做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。不过当年他那个‘白衣公子’的绰号,倒是吸引了不少族中的姑娘。” “哦,明八爷原来是这等人物,难怪行事毫无顾忌。” 接下来,月驮琅就将自己听到的,有关明八的一些故事讲了一遍。这么讲着,她才发现,明八其实没有做出什么恶行,只是行径和顽童无异,爱胡闹而已。正自说着,高庸涵突然将目光看向西南方,她心中一阵轻松,知道明八总算回来。可是没等明八落地,就见高庸涵脸色一变抢了出去,等到两人回到树林中,月驮琅才惊奇地发现,明八受了伤,而且伤势不轻。 “八叔,怎么回事?” “嘿嘿,你们再也想不到这是什么地方。”明八咳出一口鲜血,脸上却是一副得意的神情:“这里就是巨灵岛!” “这怎么可能?”月驮琅大为惊讶,奇道:“我在岛上加起来住了不下十几年,虽说巨灵岛方圆数百里,但是这处山谷我却从未见过,岂不怪哉?再者说,我们明明是在斜梁洞里,怎么可能一下子跑到数百里之外的巨灵岛?” “这个应该和那个黑暗中的阵有关,”高庸涵面色凝重,沉声道:“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,被人直接从冰沐原扔到了悬空岛。” “什么人有这等修为,岂不是和仙人无异?”明八惊得连自己的伤势都忘了,猛地冲到高庸涵面前,急声问道:“那人是谁,现在何处?” “我根本就不认识他,自然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。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看到明八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,皱眉问道:“明八爷,你这身伤像是又是怎么回事?” “嘿嘿,是一帮子鱼人干的,不过被我杀了他们四人,算起来不吃亏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二章 诈言 第三二二章诈言 听明八这么一说,高庸涵和月驮琅才意识到,形势已是迫在眉睫了! 说来也巧,明八离开山谷以后,纯粹是漫无目的地乱逛。他刚刚从斜梁洞脱困,外面的任何东西看起来都十分新鲜,转了一圈下来,将附近的山水看了个够,等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,才想起要找几个族人打听一下。哪知找了半天,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,不免有些奇怪,自然而然地扩大了搜寻的范围,离山谷也就越来越远。他的修为堪比丹鼎门宗主丹泰常,百八十里的路程当然算不得什么,朝着岛屿的南方一路行去,果真发现了异常。 从山谷南下,在九十余里外的一座山梁上,明八意外地发现了几名栖绵族人,这几人一看就隶属于塔树部落。星河屿上每个千灵族人,都对塔树镇的来历很清楚,早已将这些树人视为自己人。按理说,这些栖绵族人见到明八以后,应该流露出几分恭敬才是,可是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敌意。 “难道说,离开的这一百余年间,塔树镇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?”明八满是疑问,当即开口询问道:“你们这是打算去往何处?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?” 那几人面容阴冷一言不发,仍是那般死死地盯着明八。明八愈发觉得不对劲,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,一下子发现了几处反常的地方。正待追问,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哨音,那几个栖绵族人不再理会他,而是朝着哨音响起的方向疾奔而去,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草木之中。明八大奇,当即尾随其后栖绵族人在林中行动极其迅捷,若非对这些树人的习性十分了解,只怕没几下就追丢了。 追出大约十余里地,来到一座山谷当中,明八伏在山脊上往下一看,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只见四周的林木无风自动,却是数百人在林中穿梭,从四面八方涌入山谷当中,而后在几名御风族修真者的引领下,分作几队排列。这些人总数约莫四、五百,竟是什么种族都有,当中又以栖绵族和千灵族人居多,如此多的人凑在一起,居然鸦雀无声。 看这些人神情呆滞,举止略显僵硬,多半是受到了什么邪术或者毒药控制,明八不由得大感愤怒。他生性受不得约束,兼且又被关押了百余年,此时一见到这种情形,差点就要当场爆发。行将出手之际,猛然间想起了万仙大阵阵眼之说,本能地认为,这些人应该和此有关,于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,冷眼看着那几个御风族人。阅读网 那些御风族修真者总共有八个人,每人带着四五十人,分作八个方位,指挥手下挖石筑台。不大会功夫,山谷中凭空多出八个石台。那八人站在高台上,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伸手一晃,人人扯出一杆大幡,而后将大幡插在石台上。幡面上画着不同的符篆,在八人的催动下缓慢舒展开来,随着符篆翻飞游走,幡面不断延伸,竟将整个山谷都覆盖起来。 八面大幡布下的显然是一座阵法,明八虽不识得,却也看出内中暗藏杀机。不过他的胆子一向很大,况且这里又是星河屿的地界,自忖不会有太大的凶险,索性钻入法阵当中。{89阅读网这座法阵脱胎于都天魔阵,原本是毒蛟道人带入厚土界,后来成了诡门较为高深的阵法。当初毒蛟道人极其小心,生怕都天魔阵被人看出有魔界的味道,故而将法阵、尤其是幡面上的符篆做了大量的修改,成功地使人误以为此阵是从幽冥界传出。 而这些来自不同种族,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灵,正是玉丝林中,被绿绒毒化的药人。那八个御风族修真者当中,有几人曾和真阅上人交过手,此时他们正是听从所谓“天尊”之命,带领药人来此听候差遣。然则,御风族何以会摆出诡门的法阵? 只要前后一连起来便可以明白,无论是玉丝林的药人,还是悔过岛上出现的虎风和那个羽先生,其实都是一伙。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,除了传说中的仙器、仙术以外,还能有什么东西将这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? 这些情况明八当然不清楚,如此冒失地闯入阵中,被对方发觉也就不足为奇了。{阅读网一进入阵中,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到那八人身上,只要对方一直在高台上作法,就不虞有暴露的危险。熟料,他一钻进大幡当中,对方便已知晓,只是正在催动阵法无法分身,唯有故作不知而已。 明八犹自不觉,正对着满天符篆大感惊奇之际,忽然心生警觉,闪身躲到一边。就见几根绿幽幽的尖刺擦身而过,猛地没入适才藏身的那株树干当中,一株原本生机勃勃的大树,顷刻间干枯腐朽。如此毒辣的招数,居然出自几名栖绵族人之手,令人好生不解。明八知道行踪败露,却并未急于还手,只是有些奇怪,刚才在路上与他们相遇时,为何不出手? 当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。自从接到命令之后,秘密驻扎在玉丝林和觅踪岛的天翔阁修真者,便带领部分药人启程南下。由于担心引起千灵族的注意,所以分作数队,一路行来十分谨慎,而这些药人也被一再告诫,路上不得与任何人交谈、动手。到了此刻,自然无须顾忌,反而要将闯入者拿下,总之是绝不能放此人离开。 那几个栖绵族药人一击不中,瞬间没入林中当中,以草木为介攻向明八。这几人虽说身怀剧毒,明八却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身形一晃冲到一株大树跟前,一掌将树干震断,树干断裂之时竟而喷出一股绿色的黏液。这时几条藤蔓无声无息卷到身后,明八头也不回,屈臂朝身后弹出几道灵光,藤蔓登时寸断。|灵光去势不绝,顺着藤蔓击中几株大树,几声惨叫之后,一片密集如雨的木屑四下飞溅。 凄厉的惨叫声震彻山谷,其余的药人充耳不闻,仍旧呆立在高台之下。明八尽管胆大妄为,却也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能以一敌八,当下脚底抹油就准备开溜,可惜已然来不及了。 “既然来了,阁下何必如此急于离开?”语气平缓,却冰冷之极。 话音未落,一道凌厉的剑意从侧面刺来,恰好拦住了去路,明八冷哼一声弹出一道灵光,将那道剑意给逼了回去。就这稍一耽搁的功夫,又是两道剑意悄然到了身后,尾随而至的,则是几柄御空而行的飞剑。|无论剑意也罢,飞剑也罢,目的都只有一个,就是将明八留下。等到明八将其一一化解,已经被八人团团围住。 这一下交手,以一敌八虽然未落下风,但是对方的实力却令明八暗暗心惊,没想到天翔阁竟然派出了这么多好手。此刻若是硬闯定然会有一番恶战,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,当下喝道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在我面前撒野,沙漫天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么?” 明八的口气极大,倒令八人有些拿不准,当先一人见他修为超卓,似乎不在师门尊长之下,兼且年纪很大,略有些迟疑地问道:“阁下认得我们宗主?” “嘿嘿,何止认得,他当年接掌天翔阁时,我曾赶赴蜃楼道贺。后来承他的情,亲自带我到乱云阁和惊沙檐去看了看,也算是不虚此行!”明八信口开河,张嘴就是一通乱吹。{阅读网说实话,他的确见过沙漫天,但是两人之间绝谈不上什么交情。至于蜃楼,他也就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,由此喜欢上了九重门的大漠风光,才会在斜梁洞的牢笼中造出一大片沙漠。不过他这番大话,倒把那八名御风族修真者吓了一跳,看他的眼神不由得也变了。 在所有御风族人的心目中,蜃楼的地位至高无上,因为此楼是秉承荡魂熏风所建。而蜃楼最重要的两个地方,则是乱云阁和惊沙檐,这两处地方等若是两个阵眼,一主生,一主死,几乎从不对外人开放。可是明八一张嘴就说,沙漫天亲自带着他走了一遭,这份交情显然已到了可供机密的程度。八人大为愕然,几乎在同时,想起了天翔阁中有几位神秘的异族供奉,不觉相视点头。| 沙漫天接掌天翔阁以来,颇多打破惯例、常规的做法,比如说请异族修真高手做供奉,便是其中之一。这么做其实是迫不得已,因为他本人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,说起来有些勉强,完全得益于他父亲沙楚在世时的极力支持,才能够如愿以偿。由于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,对此事颇多微词,不得已才有了借重外人的想法。只是迎请供奉毕竟不大好听,而且那些供奉也不愿被人知道,所以身份掩饰的极好,除了极少数人以外,绝大多数弟子都不知情。而在沙漫天的要求下,天翔阁弟子对这几位供奉自是恭敬有加。 “敢问真人尊姓大名?”领头那人说着微微欠了欠身,肃手而立。 “我姓明,你们就叫我八爷好了!”明八一见,知道唬住了对方,不禁大感得意,架子摆得更足,撇了撇嘴傲然道:“丹鼎门和天翔阁一向没有过节,你们这是要做什么,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?” 这句话一出口,那人微微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笑嘻嘻地答道:“这里是巨灵岛,我们岂会不知道?不过明八爷,我们来此可是听命行事,绝不会胡作非为!” 在来星河屿之前,沙漫天曾专门就此事将几位供奉请到天翔阁,秘密商议了许久才下定决心。而这八人作为沙漫天的嫡传弟子,在事后都被告知。故而明八这么一问,显然不知道内情,那么他的身份可就大有疑问了。 “哼,你们这样子还不是胡作非为?”明八一指谷底的那些药人,把脸一板大声斥道:“我这就去九重门,看看沙漫天的贪心有多大!”敢偷偷潜入银汉宫,又能全身而退,岂是没有心机的莽夫?明八察言观色,转眼间就知道自己必是言多有失,无意中泄了老底,于是暗暗催动灵胎。 “明八爷,何必舍近求远?不如就和我们几兄弟呆在一起,说不定过不了几天,我们宗主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明八已然发动,一道杀气十足的灵光当头打了过去,身子却朝后疾退,眨眼间欺到左后方那人身前,一指戳到那人额头上。那人虽然有所防备,奈何与明八修为相差较大,这一下又形同偷袭,刚把长剑横在胸前就已中招。大叫一声,灵胎被轰得粉碎,眼中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,当场殒命! 八人手足情深,其他七人一见,齐齐暴出一声怒喝,朝明八死命攻了过来……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. 第三二三章 奸猾 第三二三章奸猾 若论经验,在场众人谁也不及明八老道。刚才交手之际,他已对八人有了一个了解,确认左后方那人修为最低,自是从他那边突围。再有一点,八人主要是怕他夺路而逃,所以在外围的四人修为最高,反而对靠近谷底的方向不甚在意。就连被明八一指击碎灵胎那人,也没有想到敌人第一个目标会是自己,而且说翻脸就翻脸,出手时不留丝毫余地,以至于长剑都没来得及递出就一招毙命。 明八一击得手,毫不停留地朝谷底跑去,七人分成扇面,凌空追击而来。御风族天生杀手的特质,在此刻表露无遗。明八才奔出二十多丈,离那名死去同伴最近的一人,已经追到身后三丈的范围,刺杀追踪之术果真天下无敌。 “老鬼,纳命来!”那人大叫一声,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星,带着三尺长的剑芒激射而出。89小说阅读网这一下含忿出手,威力极大,而他本人则由于灵力耗费过大,一时有些心浮气躁。 长剑应声劈中明八后背,那人狂喜之下骤然发觉情形不对,明八的身体居然在剑芒中化作一片虚影,轻轻晃了几晃就此消失。正自愕然之际,忽然从脚底传来一阵剧痛,待要低头察看却已无法办到,一股灵力闪电般直冲头顶,一颗头颅瞬间爆裂,伴随着血雨洒落一地。与此同时,掷出的那柄长剑才狠狠斩碎一块巨石,而后去势不衰直没入地底。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,明八比起真阅上人之流,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。倒不是说他修为比真阅上人能高出多少,单说在逃跑中犹能如此冷静,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幻化之术造出一个分身,而本人则伏在草丛当中,又只用一招便击杀一人,这等心计、这等手段何其可怕!修为固然重要,但是对各种法门的运用,以及对敌时的随机应变,就不是勤修苦炼所能得来的。|这就是所谓的悟性,而明八的悟性,无疑远胜常人! 亲眼目睹又一名同伴送命,领头那人怒不可遏,双鳍一振,连人带剑猛扑过来。此时明八刚刚落地根本来不及躲闪,只得伸出一指点在剑尖上,一时间灵光大盛,长剑居然再也进不得分毫。其余诸人见状如法炮制,纷纷合身扑了上来,使出的全是两败俱伤、同归于尽的招数,竟是不惜任何代价,都要将敌人斩杀剑下。 明八接连格杀两人,无论心智还是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致,此时能挡住领头那人的舍命一剑已是不易,哪里还可能再接下五剑?他性子中原本不缺狠辣,当下想都不想张嘴吐出一粒金丹,金丹顿时射出万道蓝光护在身前。这粒金丹乃是他的本命元丹,算起来足足修行了三百余年,端的是精纯无比。89阅读网只是这么轻易地吐出元丹与人拼命,休说是像他这样的高手,只怕在普通的修真者中也不多见。 蓝光一闪即没,随即是凌乱的剑气纵横山谷,四溢的剑气,除了将漫天幡面割出无数道裂缝之外,还将远在里许外的药人都砍倒了一大片。这一下交手双方全都使出了全力,看似轻描淡写寂寂无声,实则凶险无比。几条人影骤然分开,场中只剩下那领头的御风族人和明八,其余人都被震得七零八落,倒摔出数十丈外。 一般来说,能当杀手的人心志必然冷酷而坚韧,擅于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。领头那人是个很不错的刺客,所以十分准确地把握住了明八一瞬间的闪失,剑尖很温柔地拨开挡在前面的手指,然后同样很温柔地刺向对方的胸膛。他知道,这一瞬间是其余五位师弟为他争取出来的;他还知道,在己方六人的逼迫下,对方为了活命不得以吐出元丹,已成了强弩之末。所以,他对自己这一剑很有信心! 明八需要分神应付六柄长剑,虽说一举击退了五人,并且还趁乱再度击杀了一人,但是他的元丹也被生生切出数道剑痕。元丹尽管没有完全碎裂,到了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丧失了大半灵性,就算苦心修行,至少也得三、五十年才能复原。明八对此毫不担心,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,凭丹鼎门的灵丹妙药定然是事半功倍,他真正头疼的是浮在半空,始终用气机将自己锁定的那人。此人不好对付,这是明八的切身体会! 这个人很聪明,不愧是沙漫天的亲信弟子。在同伴出手的同时,他不但没有趁机发难,反而将满腔的杀意全部收束起来,借此躲开元丹的反击。89阅读网等到明八拼尽全力,正要将元丹吞回口中之时,蓄势已久的一剑方才刺出。此时,正是明八最为虚弱、破绽最多之时。可惜,人算不如天算,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剑,却失去了准头,朝右一滑刺穿了明八的左肩。一剑得手,他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和欢喜,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敬畏! 明八本命元丹受创,灵胎已然虚弱不堪,能在最后关头避开那人一剑,说起来运气的成分很多。面对这夺命一剑,他已是避无可避,索性不管不顾彻底放弃抵挡,转而极力收拢残存的灵力,打算临死前再做最后一击,说什么也要将面前那人格杀。 这一剑有去无回,只是分出了四分灵力用来拨开明八的手臂,哪知他完全收回灵力,竟随着这轻轻的一拨,整个身子跟着朝右晃了一下,反倒避开穿心一剑。{89阅读网这股以命搏命的狠劲,反而误打误撞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,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! 那人微一错愕,手腕一抖长剑顺势斜刺明八脑门。就这么一缓的功夫,明八已经聚集了些许灵力,头上的灵角陡然散发出蓝色的光芒,头一侧居然用灵角抵住剑尖。那人又是一惊,再要变招已经晚了,缓过劲的明八岂会给他这个机会,当下所有的灵力从指尖倾泻而出。那人如受雷击,闷哼声中倒飞出去,洒下一路鲜血。 明八一跤坐倒在地,看着对方剩下的五人,再低头看看自己力竭之后颤抖的双手,忍不住纵声大笑:“你们服不服,不服咱们再来!”说着一发狠,将钉在肩头的那柄长剑拔了出来,随手扔到山谷当中。这场打斗惨烈之极,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,八名天翔阁一流剑手三死五伤,明八本命元丹和灵胎重伤,左肩被一剑刺穿,双方拼了个两败俱伤! 此言一出,剩下的五名御风族修真者尽皆骇然,没想到在此情形下,对方还有再战之力,其修为之高,几乎和师尊沙漫天不相上下了。{阅读网其实,这倒是他们高看了明八。明八只不过是因为被困百余年,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,今天得以一股脑地全部发泄出来,虽说受伤不轻,却也大感痛快。另外,他喊这么一嗓子,多少也有虚张声势的味道在里面,这就不是五人所能了解的了。 “阁下的修为很高,但是你杀了我同门师兄弟,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你!”其中一名御风族人站起身来,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明八跟前,边走边说:“就拼了性命不要,今天也要给师兄弟们报仇,除非你连我一并杀了!” “嗯,你这小子倒有些血性,不错,不错。89阅读网明八看着那人渐渐逼近,笑了笑摇头叹道:“我不想杀你,最好不要逼我。你要是再往前走的话,就只有死路一条了!” “是么?”那人一直对明八心怀戒惧,所以走得很慢,此时走到近处一看,不由得笑了:“你都已经这样子了,难道还有什么绝招不成?”此人的目光倒是十分犀利,一眼就看出明八伤得极重,登时信心大增。 “你又怎么知道,我没留下后手呢?”明八的语气很是平缓,丝毫未见慌乱之色。 “你要是留了后手,怎么可能容我进到你身前一丈?”那人长笑声中身形如电,举剑朝明八直刺过去。这么短的距离,在他而言有绝对的把握,可以令敌人一剑毙命。 长剑带着夺目的剑芒,瞬间到了明八胸前,而他仍旧坐在那里,只屈指这么一弹,一点金光从指尖飞出剑芒一触到金光陡然消散,一柄出自精铸鬼工的百炼长剑,随即寸断化作漫天星雨四下激散。那人亡魂大冒,抽身疾退,然而金光去势极快,眨眼间就没入到他体内。那人惨呼一声,身体在半空中突然化作齑粉,随风飘洒在杂草之上。 “啊?”剩余四人见状纷纷大惊,一时间目瞪口呆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他们怎么都想不通,经过一番激斗,明八何以还有如此浑厚的灵力,将那名同伴生生震碎。 “你们还有人要试试么?”明八面容不变,慢慢站了起来,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滑过,见他们均默然不语,知道这一关总算是挺过去了。心中暗暗松了口气,可是口气仍然很大,“看在沙漫天的面子上,今天先饶你们一命,赶紧带着这些人离开星河屿,回你们的九重门去。若是还赖着不走,下次定然取你等性命!” 说完,明八大模大样地走到法阵边上,伸手掀开幡面,临去之前忽然回头又问了一句:“你们当中有谁,敢再跟我一程?”说完兀自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,才微微一笑,扬长而去。{阅读网 明八说到这里大为得意,禁不住仰天大笑,笑声渐歇才说道:“那些御风族人当真蠢得要命,就这么被我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,更别说跟上来了,嘿嘿!” “八叔!”月驮琅嫌明八的话太粗俗,皱了皱眉问道:“你明明受了重伤,理应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,可怎生杀了那人?” “这有什么难的!”明八下巴一扬,不屑道:“我虽然灵力散乱,可是怀里恰好有一粒断霞金丹,那人就算没受伤,也铁定挡不住。”这粒断霞金丹还是在斜梁洞时,悄悄从审香妍那里得来的,没想到关键时刻果然派上了用场。 “原来是断霞金丹,难怪!”月驮琅点了点头,对明八的这一做法颇有些哭笑不得。任那些御风族人再怎么想,也不会想到堂堂的顶尖高手,居然借助丹药,用迹近偷袭的方式,来对付一群后辈弟子。当下摇头道:“只是这么一来,怕会留下话柄,万一他们要是——” “迂腐!”明八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月驮琅的话,摆手道:“什么叫拼杀,还不是你杀我我杀你,只要能保全自己杀死对方,管他什么招数有用就行。难道我就该任他宰杀,就算有断霞金丹也不能用?再说了,既然有金丹,就是拿来用的,难道还要供起来不成?真正是笑话!” “为什么修真界一代不如一代,还不是无谓的废话横行,狗屁规矩太多的缘故?”明八越说越气,声音也是越来越大,指着月驮琅训道:“你说你,不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事,却来指摘我的不是,岂不是本末倒置?哼!” “八叔,我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——”月驮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,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。 “明八爷,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,对方一定另有援手!”明八的话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,不过多少也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。高庸涵见他还不服气,急忙岔开话题。 “嗯,咱们三个现在都有伤在身,若是被对方发现就麻烦了,还是高老弟脑子清醒!”此时离交手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,高庸涵的顾虑很有道理,明八连连点头,略微检视了一番,朝山谷以东的群山而去。 就在三人离开后不久,几个身影出现在坍塌的山谷当中,其中一人仔细查看了一番,心中暗道:“奇怪了,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?莫非,入口竟是在这里?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. ppa{color:#f00;text-decoration:underline;} 第三二四章 私心 第三二四章私心 来的这几个人都是千灵族模样,但是言谈举止却大为不同,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几分别扭,很像是用幻术所变。当先那人似乎对山谷十分留意,久久凝视着谷底默默盘算,身后一人等了片刻,有些不耐烦,催促道:“大哥,这里有什么好看的,咱们赶紧抓住那个千灵族修真者,尽快赶回天尊驾前复命才是。” “你懂什么?”被唤作“大哥”那人喝道:“走脱了那名千灵族修真者,是黄三觐他们办事不力,我们意思一下就行了,何必帮那些天翔阁的人出头?到时候大功告成,论功行赏之时,正好可以借机做一篇文章,叫他们有苦说不出,空欢喜一场!” 此人口中的黄三觐,就是那群天翔阁修真者的头领。在明八离去之后,他一面将四个师弟的骸骨收拢来,一面忐忑不安地将此间发生的变故,用玉柬告知所谓的天尊。阅读网那位天尊知晓之后,对黄三觐等人大为不满,当即派出上善楼高手前来相助,以期尽可能地将那名千灵族修真者除掉。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布置,就是为了避免事前惊动千灵族人,眼看已到了关键时刻,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岂能不恼? 这几个上善楼的修真者来头极大,当先那人正是蕴水族族长流疏痕!自从丹意揣摩到海邀黎的心思,说服重始宗诸位长老,将蕴水族族长之位交还给蕴水族人,洄漩海上下就对海邀黎和丹意感激万分。后来,在丹意的极力推荐下,流疏痕以并不算太出众的资质脱颖而出,得以接掌族长大位,自然对丹意死心塌地、惟命是从。 玄明盛世衰亡以后,蕴水族唯重始宗马首是瞻,成为其麾下最主要的一股实力,先后数次参与了对大衍国的战事。大衍国灭亡之后,流疏痕仍自不肯罢手,又单独出兵攻占了东陵府紫壶关。正是那一次大战,高庸涵唯一的亲人,也就是他的侄儿高少帅战死关前。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流疏痕派人打下紫壶关,却被凤羽族究意堂钻了空子,直接夺了东陵府,后来更是扶持历山成为新的东陵王。为此,流疏痕大为愤怒,亲自赶赴回风谷质问究意堂宗主羽柔。羽柔的回答很妙,说东陵道只有在历山的手中才不至于出现叛乱,而历山又早已向重始宗输诚,算起来大家都是听命于大天师,何必计较那么多?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历山不过是究意堂的傀儡而已,但是羽柔一席话软硬兼施,说的流疏痕哑口无言,唯有愤愤返回洄漩海,等于是吃了个哑巴亏。阅读网 由于丹意别有怀抱,处心积虑之下,经过多年的布置网罗了不少高手,更是将天翔阁、上善楼、究意堂和诡门等宗派收归门下。尤为可怕的是,在丹鼎门和重始宗内部,也有不少人暗中归附于他。随着实力越来越雄厚,包括虎风、流疏痕等人在内,大家逐渐在私底下有了一个看法,丹意极有可能会成为修真界的一代霸主,于是将以前“大天师”的称呼,直接改成了“天尊”。至于海邀黎,由于醉心修行几乎从不过问世事,已经被大多数修真者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。 这次接到传唤,流疏痕带了几个人星夜赶往星河屿,直到在巨灵岛拜会丹意之后,才知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开启万仙大阵阵眼,不由得惊喜交加。阅读网万仙大阵对于修真者的诱惑无需多言,而丹意能将如此重大的事情坦诚相告,足以见得对上善楼的重视,流疏痕愈加感恩戴德。唯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诡门和天翔阁,似乎在究意堂之前,就已参与其中。虽说一门心思要对丹意报恩,并不代表要为天翔阁出头,因为已有东陵府的前车之鉴,况且两家并无什么交情可言。 “可是,黄三觐他们被人一气杀了四人,咱们就这么随便敷衍,恐怕将来在沙漫天面前不好交代。”先前发问那人倒是很实在,这番话一出口,其余几人都忍不住笑了。 “三师伯,巨灵岛方圆数百里,山高林密连绵不绝。在这么大的地界,休说找一个修真者,就算是找一头巨兽都很是不易,咱们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|另一人接过话题,有些讨好似的对流疏痕说道:“尊主,那个千灵族修真者,能一举击杀四名御风族好手,修为定然不弱。咱们上善楼这次来星河屿,充其量不过是为了分一杯羹,实在没必要与千灵族结怨太深。依我看,咱们就在附近转上一圈,回去敷衍他们几句也就足够了。” “你脑筋转得很快,不愧是水氏一族中的才俊!”流疏痕笑了笑,只是眼中却并无半点笑意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:“难怪这一次出发前,你爹千方百计求到海长老那里,说什么也要让你跟出来。” 说话这人名叫水晴野,是水氏一族中的俊彦之才,在整个洄漩海名气颇为响亮,只是始终没有获得出头的机会。蕴水族三大世家,水氏、海氏和流氏,其间的关系十分复杂,互为牵制。{阅读网由于水漫弦和水倾湫的缘故,水氏一族和流氏一族积怨颇深,流疏痕对水氏防备得极严,要不然水涟漪也不会逃出洄漩海。 这次出发前,水晴野得到消息,央求父亲找海长老为其说情。这个海长老是海氏家族的耆老,算起来还是海邀黎的长辈,这个面子流疏痕说什么也得给。不过这么一来,有仗势逼迫之意,心中难免不快。幸亏水晴野极有眼色,一路行来十分殷情,而且言语间极其奉承,流疏痕心中的怒意也就渐渐消散。此时水晴野的话一出口,倒令他生出了几分忌惮,言语间不觉有了淡淡的敌意。 “别的事小侄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!我只清楚一件事,水晴野能有缘见到天尊,兴许还能沾染些许仙气,全是尊主的厚爱和提携。说着,水晴野双膝跪地,大声道:“尊主的恩情永世不忘,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!” “呵呵,你先起来!”流疏痕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颇重,和一个晚辈认真未免有*着将水晴野扶起来,淡然说道:“只要你能忠于上善楼,凡事以蕴水族的大业为重,我定然不会埋没了你。” 归万事都听尊主安排,一定不会错的!” 水晴野此话一出,流疏痕大为满意。他先前说的话冠冕堂皇,而水晴野则闭口不谈上善楼,只说忠于他个人,如何能不高兴?当下笑着勉励道:“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,只要日后安心办事,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。水涟漪离开洄漩海已经三十多年了,水氏一门的族长总不能这么空悬着,这次大事办完以后,得找个时间好好商议商议。 “全凭尊主定夺!”水晴野躬身施了一礼,目光中满是欢喜。水氏一族当中,若论资历和地位,除了水涟漪那支嫡系以外,则以他们这一脉较为尊贵,否则他父亲也不可能说的动海长老出面。流疏痕话中的含义很明显,意思是只要他们这一脉乖乖听话,就极有可能得到水氏族长一职作为酬庸。这等交易,水晴野自然心领神会,于是愈发恭敬。 接下来的几天,流疏痕等人根本没有去找明八的下落,而是将山谷彻底地搜寻了一遍,终于有了重大的发现。原来,就在这个山谷里,藏着通往万仙大阵阵眼的通道。这一发现令流疏痕惊喜不已,然而他不敢藏私,再三确认之后,当即指派两名师弟前往巨灵岛南边,向丹意禀报。读网 原来,高庸涵等四人被显密天罡阵所困,本已没有出路,能冲破阵法除了依仗云霄瓶之外,另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当日,之所以察觉到法阵内有法力波动,正是因为外面有人在试图破解法阵,这些人不用说自然是丹意等人。不过显密天罡阵乃是仙界手笔,饶是丹意事前进行了周密的准备,也没能如愿以偿,反而给了高庸涵等人一个逃生的机会。当然,高庸涵若是没有云霄瓶这等仙器在手,也决不可能逃出生天。 这么多的巧合遇到一起,除了感叹天日昭昭,就只能归结于命数了! 丹意按图索骥,在阵眼所在的方位布下重重禁制,想尽一切办法,却始终无法破掉显密天罡阵,不免有些气沮。{阅读网到最后恼羞成怒,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仙界,索性凭借法器和法阵硬砸。如此过了十来天,果然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。他不知在显密天罡阵阵中,云霄瓶等于是和他里应外合,硬生生将法阵砸开了一条缺口。显密天罡阵并未彻底瘫痪,至于缺口的位置,恰好就在高庸涵等人逃出来的山谷当中。当然,这些情形双方都不知晓。 整个巨灵岛地动山摇,以至于远在千里之外隔了数道海峡的银汉宫,都感觉到了震动。不过有月空盈坐镇巨灵岛,来自千灵族内部的质疑之声,并不在丹意的考虑之中。真正令他头疼的是,剧变过后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情况,万仙大阵阵眼依旧是飘渺难寻,丝毫不露踪迹。搞出这么大的动静,若是到头来仍旧一无所获,岂不贻笑天下? 就在这时,黄三觐又传来一个不大妙的消息,说一个修为极高的千灵族修真者,已然发现了药人的行踪,而且在杀了四人之后扬长而去。若是星河屿的千灵族修真者,按照常理来说,没有月空盈的许可轻易不得踏上巨灵岛。可是,来人若是丹鼎门的人呢?在事成之前,丹意并不想节外生枝,故而特意将流疏痕等人派了过来。哪知流疏痕私心太重,到了山谷这里就停滞不前,反倒发现了显密天罡阵的缺口所在。 丹意得报喜出望外,当即派出几名得力亲信先行一步,带队的正是那位神秘的羽先生。而他本人由于还要重新布置,所以要缓行几天,带着虎风等人随后再来。 当日羽先生和虎风、真珑上人等被困悔过岛水雾当中,受到怨念凝聚而成的怨魂围攻。关键时刻,羽先生果真拿真珑上人等做了替死鬼,而后强行冲出水雾。自这件事以后,虎风对他心存戒惧,抱着不得罪也不过分接近的态度,有意与他逐渐疏远。羽先生虽有察觉却不甚在意,反而暗自腹诽虎风不够大气,在他看来,成大事者当断则断,岂可有妇人之仁? 天历九四三年四月十八,羽先生带着数十人赶到山谷,与流疏痕等人汇合。以羽先生的修为和眼光,自然看出了山谷中不同寻常的地方,精神为之大振。于是当即下令,名黄三觐带着药人在山谷四周方圆四十里内布防,同时命随行的精铸鬼工弟子布置机关,跟着开始着手在山谷内设置法阵。 到了第二天,一切都还没布置好,忽然从北方传出警讯。随着一道又一道冲天而起的灵光,来人以极快的速度朝山谷而来,从不断传出的惨呼可以断定,来人修为之高令人惊讶。 羽先生双眉一抬跃上半空,犀利的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天边,心中暗道:“莫非,是道祖崖上那几个老家伙,亲自出马不成?” 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五章 示弱 示弱 羽先生站在半空远远望去,就见一条身影迅捷飘逸,无论进退总会有人死伤,就连精铸鬼工的机关也莫可奈何。来人是千灵族人不假,不过年纪很轻,却不是他所认为的那几个老家伙,倒是出手之际经验老道,竟像是有着数百年的修为。千灵族当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,以羽先生的见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,这倒奇了! 那人来得极快,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他,倏忽之间就已到了羽先生身前数十丈。那人既然敢孤身前来,可见在修为和眼光上必有独到之处,他早已看出羽先生气度非凡,知道此人实属劲敌,所以人还没到一股杀意却直逼过来。 “来得好!”羽先生不闪不躲,存心要试一试来人的实力,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法印,而后往外一送,一道法诀直直迎了上去。那股杀意中突然多了一道凌厉的剑气,“哧”地一声轻响,穿透法诀朝面门刺来。 “咦!这是天翔阁的‘剑风震’剑气,你是何人?”那道剑气刺穿法诀,虽然令人颇感意外,但是来势已呈强弩之末,羽先生手捏莲花轻轻一弹,将袭来的剑气震到一边。他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之一,论辈分更是高出众人一大截,无论见识阅历均远胜常人,一眼就看出此人使的竟是天翔阁的绝学剑风震,不禁大为讶然。天翔阁向来敝帚自珍,从不吸纳异族弟子,这个千灵族人何以会使出如此正宗的剑气? 法诀尽管被剑气刺穿,去势不减,如山一般当头压了过去。那人闭口不答,只简简单单地伸拳直击,毫无花巧地砸到法诀之上。法诀骤然裂开,轰地一声闷响,灵力四下激射,那人被震得倒飞出去。然而羽先生的眼睛却更亮了,忍不住赞道:“想不到你还会使巨擎阁的撼地击,竟然可以不用山石使出这一招,可见下了不少功夫,你究竟是何人?” 那人依旧默然不语,倒退之际双手虚点,一股阴柔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打了出去。羽先生面色陡然凝重起来,双手画出一连窜的符篆,挥手撒了过来。符篆一触到那股阴柔的灵力,瞬间暴涨到十余丈,将灵力团团包裹起来。那人嘿嘿一声冷笑,嘴里吐出几句晦涩难懂的咒语,灵力猛地化柔为刚炸了开来,反将符篆震裂。散落的符篆连同四散激射的灵力混杂在一起,分成数十道袭向四周观战之人。 “速速退下!”羽先生大喝一声,身形陡然施展到极限,竟而在半空形成了残影,乍一看就像是十几个羽先生在空中飞舞。饶是他全力施为,将四散的灵力收拢了大半,还是有两人被灵力击中,惨叫声中倒地不住翻滚。羽先生身形一停,跟着双手一搓,将那些灵力如同棉花一般揉成一团,丢弃一旁。而后看了看那两名手下,摇摇头叹了口气,一伸手将他们的魂魄抓了出来,随手扔进了一个布袋当中。众人无不大惊,不由得纷纷后退。 “这是究意堂的幽煞玄阴指,你是怎么得来的?”羽先生慢慢站直身子,抬眼看着那人,脸色十分难看,语气中有股说不出的寒意。 众人一听到“幽煞玄阴指”五个字,不禁一片哗然,人人相顾变色。这门法术虽然算不上究意堂的镇山绝学,但是其狠辣阴毒之处,却让人为之色变。相传,一旦被这种法术击中,魂魄将惨遭虫噬之苦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以此之故,这门法术即使是在究意堂内部,也被列为禁忌之一,轻易不会传给门下弟子。此时大家才恍然大悟,羽先生这么做,实际上是出于一片好意,不忍再见到那两名同伴受苦。 “想不到幽煞玄阴指歹毒如斯,果然名不虚传!”那人浑不在意,笑嘻嘻地说道:“九大修真门派的厉害法术,我基本上学了个七七八八,你要不要试一试?” “你不是千灵族人,只是幻化成他们的模样而已!”羽先生缓步走了过去,竟似踏在实地上一样,一步一步慢慢迈上半空,围观众人不觉发出一阵惊呼。而他充耳不闻,只是盯着那人森然道:“你倒底是什么人,来此意欲何为?” “嘿嘿,你也不是千灵族人,霸住这座山谷想要做什么?” 羽先生一直都化身千灵族人的模样,此时被那人这么一反问,不觉一窒,忍不住哈哈大笑道:“如此看来,阁下也是另有所图了,但不知尊姓大名?” 照羽先生的本意,是想将此人一举拿下,然而从刚才的交手情形来看,对方虽然略逊于自己,但是所学极为庞杂,令人大起高深莫测之感。在没有把握将此人留下之前,唯有尽力弄清他的目的以及来历,而后再做打算。实在不行,只要能撑到天尊丹意驾临,哪怕此人比自己厉害,到时也只有死路一条。羽先生不愧是当年纵横厚土界的一代枭雄,于形势的判断极其准确,他要是知道目前此人的真实身份,只怕更加不敢轻易出手了。 “我不像你们,偷偷摸摸闯进别人家里,将别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。我只是看不惯,想过来提醒诸位,天日昭昭,切不可执迷不悟走上绝路!” “阁下好大的口气,但不知有没有这个本事,管这档子闲事呢?”羽先生的话中满是不屑,而那人并不生气,反倒说出一句令他大为恼怒和担心的话来。 “我一个人当然没这个力量,可要是加上丹鼎门和银汉宫,恐怕你们也不轻松。”那人侃侃而谈,对羽先生的杀意毫不动容,“再放诸天下,以千灵族在九大种族中的地位,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劫掠,只怕会激起公愤。所以,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收手的好!” “这件事迟早会传扬出去,区别无非是早晚而已,有什么好怕的?”羽先生说着祭出几个法诀,厉声说道:“既然来了,就给我留下吧!” 全文字版,更新,更快,尽在,支持文学,支持!“你留得住我么?”那人先前展现出的实力,众人都看在眼里,诸如黄三觐等好手,已经打定主意准备伺机出手围攻,便连羽先生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。熟料,那人转身就跑,竟是没有半分耽搁。他这一跑,众人尽皆应变不及,加上修为相差较大,待要追赶时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背影,唯一能跟上的也只有羽先生一人。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,两人一前一后就跑出了数十里,身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。在修真界诸多成名高手当中,若论追踪之术,当属天翔阁宗主沙漫天,他的匿踪潜行刺杀之术独步天下,世所公认。羽先生虽然在这方面自叹不如,但是凭借深厚的灵力和数百年的苦修,自认为也差不到哪里去。可是无论他如何加快身法,始终在那人三四十丈之外,此后再也进不得半分,不由得暗暗心惊。 起初,在看到那人被法诀震飞之时,以为那人修为虽高,却还不是自己的对手,当然自信满满。等到那人接连使出天翔阁、巨擎阁和究意堂的绝学,惊诧之余,这份信心就有点动摇了。此时灵力已然运转到极致,仍旧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,可见对方的实力委实不在自己之下,这就令人困惑了。 “示敌以弱,诱敌深入,莫非对方是要引我上当?”一念及此,多年的谨慎使得他骤然停住脚步环顾四周。只见四周群山起伏,除了前面那人以外再无半个人影,不像有什么埋伏。 “怎么,怕了么?”那人也不再逃走,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羽先生。 “是,我怕你在前面给我埋了一个大坑,等着我自己跳进去。”羽先生毫不隐瞒自己的担忧,如此坦白倒令那人为之一愣,“你把我引到这里,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?” “我和你能有什么话说?”那人笑了笑,面容随即一板,冷冷道:“把你引开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杀了你!” “哈哈哈!”羽先生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话,忍不住哈哈大笑,良久才收住笑声,指着那人说道:“就凭你也想杀我?你没有做任何布置,又没有暗藏帮手,未免太过儿戏了吧?”开玩笑,羽先生能轻易将丹泰常狙杀,这份修为已然在当世九大修真门派宗主之上,可谓是罕有敌手。细细数来,恐怕除了纳兰、龙琴、紫袖以及海邀黎、杜若等极少数顶尖高手,再无人能敌。 “羽先生好眼力,这么快就看出四周虚实,佩服,佩服!”那人拊掌赞了一句,跟着一自指说道:“不过你可能想不到,单凭我一个人,就足以取你性命!” “哼,大言不惭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那人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羽先生心里就越没底,当下不再多言,抬手就是一道血光击了出去。 “难怪,我一使出幽煞玄阴指,你的神情那么严峻,原来你是凤羽族人。”那人好整以暇地闪到一边,犹自笑道:“只不知你是出自回风谷的羽幽部落呢,还是曲堰谷的凤幽部落?” “你如果真的能赢我,自然会知道!”口中答着,手下却没有丝毫停顿,短短时间内,无数道血光交错纵横,如同丝线一般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统统覆盖。 “好手段,居然能将鬼魂藏于血光之中,于无声无息处伤人魂魄,比起究意堂那些人高明得太多了!”那人立在原地,每次出手往虚空中一抓,总能从血光中揪出一个鬼魂,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,那些鬼魂在他手中丝毫无法反抗,就被他随意地搓成碎片,烟消云散了。 羽先生丝毫不为所动,任由那人将自己苦心炼制的鬼魂一个个捏碎,等到血光大盛之际,方才全力发动:“凝魂绝望!” 这一招一使出来,立刻见得分别。当日凤匀闲使出凝魂绝望时,虽说鬼气森森,声势骇人,可是威力毕竟有限,就连高庸涵和叶帆那种并不算高明的修为,也能抵挡一阵。而羽先生的凝魂绝望则不同,一出手就已断了敌人的退路,单只那份肃杀之气就足以荡人心魄,更别说暗藏在血光中的无边杀机。 随着这声暴喝,血光冲天而起,就连夜幕都仿佛被染红了一般。血光中,无数鬼魂盘旋飞舞,将那人团团围住,死命想要钻进对方的紫府之内。而更多的鬼魂,则按照奇特的方位排列,竟似要布一座法阵。以本无任何意识的鬼魂,居然炼制到了如此程度,恐怕凤羽族自九界坍塌之后的九百余年中,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没有几个。 “哈哈哈,如今你自身难保,看你如何杀我!”眼见血光中鬼魂阵法已成,羽先生心中大定,大笑声中一连窜咒语喷涌而出。就听得无数鬼魂齐声长啸,居然使出了鬼啸恸魂,跟着幽煞玄阴指连番击出,与此同时,血光倏地倒卷过来。 到此地步,那人似乎已无退路,惟有以死相拼。可是就算想要硬拼,面对成千上万虚无缥缈的鬼魂,又该如何应对? 第三二六章 狡诈 第三二六章狡诈 对手会有些什么反应,羽先生早已心中有数。在他看来,先以鬼啸恸魂扰乱对方心神,接着再靠鬼魂法阵将其困死,而后凭幽煞玄阴指无孔不入的阴狠毒辣,那人就算修为再高也支撑不了多久。羽先生性情阴鸷,一旦出手从不留情,讲究的是一击必杀。这几手虽算不得究意堂最顶尖的法术,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总能收到奇效,拿来对付高手再合适不过。 按理说,到了这种地步,即便是九大修真门派的宗主,也只有拼命抵挡,设法摆脱血光一途。可是那人却从容不迫,丝毫没有要闪避的意思,反而一脸惬意地站在血光当中,任凭鬼魂肆意钻进紫府之内。 这事太过诡异而且不合常理,羽先生大惑不解,继而心生疑虑:“已到了这等险境,犹能露出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,莫非另有凭仗不成?”原本一开始的时候自居为上手,经过这几下交手,羽先生不知不觉间已将对方视作劲敌,当下催动灵力蓄势待发。89小说阅读网 接下来的情形任谁也决计想不到!只见那人十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,仰天打了个哈欠,跟着从口中喷出一丝淡淡的黑烟。黑烟一触到血光,就像是恶狼闻到了血腥,陡然散开反将血光倒卷进去。黑烟不断膨胀,所到之处血光被一扫而空,间中无数凄厉的鬼啸回荡,完全没有了适才那般荡人心魄的音调。那些鬼魂惊恐万分,纷纷后退,一些躲避不及的鬼魂一旦被黑烟粘上,就再也逃不掉,扭曲挣扎着被活活吞噬掉。阅读网 “归根复命,阴生姤连,收!”羽先生见状大惧,张嘴喷出一片血雾,强行将血光收了回来。只短短片刻功夫,苦心炼制的血侍、鬼侍伤亡惨重,饶是他修为精深,却也元气受损,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鲜血。 “好一个冥劫血咒,居然能从我手中将血光硬给抢了回去,以你的修为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,何以非要跟着丹意呢?”那人说着捏了一个法诀,黑烟化作一条细线钻进嘴里。 “能这么轻松破掉我的血光法术,放眼当今天下,就算是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亲至,也不可能办得到!”羽先生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,故而口气虽大,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。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,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你是幽冥界的,还是魔界中人?” “哦?”那人一愣,随即笑道:“你这么说可有凭证?” “你那团黑烟分明是极高明的法器,对鬼魂之类天生具有克制作用,修真界此类法器我见过一些,根本无法与之相比。你不可能出自仙界,除了幽冥界和魔界,还能是哪里的?”羽先生说着摇身一变现出真身,变回到凤羽族人的模样,周身触须结成一个很奇特的手印,沉声说道:“不管你是什么人,来厚土界想要做什么,我都不愿与你为敌!” 最后这句话摆明了有示弱之意,等于是说,无论那人想要做什么,羽先生都不会、也不愿成为阻碍,更加不可能泄露对方的身份。阅读网若是让知道他过往来历的人听见,只怕会怀疑是不是听错了。当年羽先生何其霸道,曾亲手掀起了滔天巨浪,可是时隔数百年之后,居然会向人低头,用近乎服输的方式向人乞降,简直不可思议。是什么缘故,让原本心机深沉桀骜不驯的一代枭雄,变成这般模样? “那我可是求之不得了!”那人看了一眼满怀戒备的羽先生,轻轻吐出了一句:“只要你退出山谷,退出星河屿,不再打万仙大阵阵眼的主意,我就放过你!” 羽先生闻言面色一僵,旋即答道:“阁下若是也想要里面的仙器,不如咱们联手如何?” “我不稀罕那些东西,可也不能让别人将其据为己有,若是触动了万仙大阵,万一引来什么不测的后果可就麻烦了。{阅读网那人摆手道:“所以,我只要你们罢手,仅此而已!” “好,那就依阁下所言,我这就回去把人带走。”说完,羽先生拱了拱手,转身离去。 那人说的冠冕堂皇,其实羽先生根本不信。笑话,谁能见到仙器不动心?除非是不识货的凡人,要不然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傻子。他对那人深为忌惮,虽说刚才败在那人的黑烟之下,但是他并不以为自己就一定会输给对方,若是真正打起来,自保肯定不成问题。道理很简单,只要自己不再用魂魄一类的法术,对方那个古怪的法器就起不了什么作用。阅读网而此时口头上的允诺,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,压根就当不得真。 走出二十里后,见那人没有追来,羽先生才暗暗松了口气。自己刚才出言试探,那人并没有否认,可见其人和厚土界、修真界没有什么关系。无论此人是幽冥界又或是魔界之人,都是一个很棘手的难题,一旦这两界插手阵眼一事,恐怕仙界也不会坐视不理。这么一来,原本很简单的事情,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,该如何应对,着实需要好生计议一番。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顾虑,对方既然敢毫不避讳地亮明身份,一定有所凭仗,这一点不可不防。 这么想着,一路回到了山谷。仙器的诱惑无与伦比,岂是一个小小的威胁所能阻拦?羽先生不但没有撤走,反而将手下收缩起来,跟着和流疏痕等人携手,布下重重禁制法阵,以防那人再度杀来。{阅读网同时将此事禀报给丹意,催促他早日带着大队人马赶赴山谷,尽快开启万仙大阵阵眼,以免夜长梦多。 羽先生由于经历了太多的波折,思虑不可谓不深,只是过犹不及,反将问题想得复杂了。他的眼光十分锐利,一眼就看出那人不属于厚土界,而那人的确如他所说来自魔界。不过到目前为止,魔界在厚土界的人手,明的暗的加起来还不足十个人,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严重,更加不可能大举插手万仙大阵。倒是有一点羽先生看得很准,那人虽无法独霸阵眼,但是搅局的实力还是有的。 此人以千灵族的形象示人,又有魔雾傍身,不问可知,除了那位十二魔使之一的杜若,还能有谁? 杜若自从将十二叠鼓楼交付给高庸涵之后,就继续隐身幕后一方面为搭救毒蛟道人奔走,一方面在暗中调查厚土界近几十年来,种种悬而未决的疑案,比如说目桑失踪,拓山遭人暗算等。这么做倒不是要替玄元宗出头,只是为了把握时局,而后伺机推波助澜,为魔界的进驻创造时机。 这几宗疑案既然被称作是修真界的千年之谜,自然不可能轻易破解,然而经过数年的明察暗访,总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。凤五当年都能查出目桑失踪一案中,有千灵族人的身影,杜若手握十二叠鼓楼,自然也会或多或少有些收获。|在此过程中,倒让他无意中获知了万仙大阵法阵图一事,然后顺藤摸瓜,居然被他一路追到了星河屿。 以杜若的本事,只要刻意隐藏行踪,单以修真界而言,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发觉。几乎没费多大力气,就把星河屿上发生的事情,摸得个**不离十。而这当中唯一令他大惑不解,且深感忌惮的只有一个人——此人便是丹意! 有关丹意的传言甚嚣尘上,尤其是在他成为重始宗大天师之后,种种作为举世震惊。可是,杜若虽说久闻其名,此前却从未一见,故而无法确定此人究竟如何。这一次恰逢其会,得以远远地看了丹意一眼,结果有了一个令他震惊无比的发现。在丹意身上,杜若察觉到了几分淡淡的仙家气息,这一惊非同小可,当即抽身退到百里之外。阅读网无论丹意是否出自仙界,他身上的仙家气息都是货真价实,足以说明此人和仙界的关系十分密切。 杜若在厚土界来了也有十余年,明里暗里见识了不少修真者,可是像丹意这样,身具纯正仙气的却是唯一一个。高庸涵由于服食了大量的楚兰红泪,紫府内由此生出了些许仙灵之气,加上日夜受到云霄瓶的熏陶,故而也能散发出极微弱的仙家气息。但是与丹意一比,立刻显现出云泥之别。这就好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气势,不是那些半路出家的末流所能比拟一样。 由于摸不清丹意的来头,杜若一时倒不敢轻举妄动。到后来见他居然明目张胆地纠集人手,强行破阵,更加觉得此人与仙界大有渊源,否则怎么会对显密天罡阵的虚实知之甚深?眼见守护的仙阵告破在即,杜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手,否则丹意实力暴涨,岂不是很快就能一统修真界?杜若需要一个相互猜忌,相互敌视的修真界,如此方能浑水摸鱼,所以当机立断,决定先行剪除丹意的爪牙。如此一来,羽先生自然首当其冲。 然则,今日之事,杜若何以网开一面呢?凭他的修为,硬要取羽先生的性命,可能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,然而也不是不能够接受的事情。况且击杀羽先生,等于是断了丹意一臂,于大局自然有利无害。之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,又把自己暴露在丹意等人面前,只是因为在看到高庸涵之后,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。其实,自从高庸涵等人脱困之后,杜若就被山谷中的异常所吸引,悄悄地赶了过来。猛然见到高庸涵时,他竟而生出了几分欣喜和陌生之感。 当日一别,高庸涵先是失手遭擒,被困冰沐原,接着又背负了刺杀丹泰常的冤情,可谓是极其不顺。接连与苦行者和丹鼎门结怨,若是再算上之前的究意堂、重始宗、天翔阁之流,几乎将当世的修真大派得罪了一大半。杜若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,害怕他还没有被逼到成魔的地步,就已经因为树敌太多而提早送命。此时见他安然无恙,心中自然大感欣慰。至于那份淡淡的陌生,则是因为高庸涵的修为又进一步,气度更胜往昔。 就这么暗中瞧了一眼,杜若愈发想要尽快将高庸涵引入魔界,甚至不惜为此行险。放走羽先生,纯粹是为了一步紧似一步地逼迫,直到把高庸涵逼得走投无路,非如此不能达成目标。 只可惜高庸涵才脱牢笼,又落入道杜若的算计当中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七章 丹意 第三二七章丹意 接下来的几天,羽先生全神戒备,杜若却再没出现,直到丹意领着大批高手如约而至,方才松了口气。对于杜若的突然出现,丹意同样猜不透来意,只得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,全力打通前往万仙大阵阵眼的通道。 由于显密天罡阵被撕开了一条裂缝,就不用再强行破阵,只需要顺着裂缝穿过法阵,自然可以进入阵眼。不过此阵出自上仙之手,就算有此裂缝依然精妙无比,还需要做一番布置,将凶险减至最低。丹意隐藏了这么多年,就是为了这一刻,越到紧要关头反而越发小心,宁愿冒着迟则有变的风险,也一定要尽可能地做到万无一失。 羽先生对此大不以为然,就连虎风、流疏痕等人也觉得丹意太过小心,认为四人联手,就算对付一个散仙也绝不至于落了下风,更何况一个残破的阵法?不管三人如何劝说,丹意始终固执己见,坚决要求众人按照他的要求,在山谷四周布一个浑天元关大阵。这么做,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,阵眼外藏了多少凶险,踏错一步,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。他是尝过其中苦楚的人,小心一点总归不会错! 浑天元关大阵本出自于仙界,由于其中暗含天地之心,对应谷神元关之门,端的是玄妙精辟之极。此阵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麻烦,就算换个仙人来布阵,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,更别说布阵诸人修为远远不及。要不是丹意提前炼制了八颗金丹,分别置于八个阵脚之下,凭这些人要布好阵法,恐怕是遥遥无期了。 丹意能笼络这么多高手,尤其是像羽先生这类顶尖人物,还有虎风、流疏痕等堂堂一派宗主,若没有真材实料,单凭空口白牙肯定是行不通的。只从布阵这件事,羽先生等人就大为折服,每到不明白或者修为不够之时,丹意或是出言指点或是直接出手,总能将难题一一化解。到后来,众人见丹意如此修为,尚且对万仙大阵阵眼心存忌惮,慢慢地也就没有了怨言,只一心一意听从调遣。 如是又过了大半个月,到了五月初五这天,浑天元关大阵总算布好,丹意忍不住仰天大笑。笑声在群山中远远回荡,直到此刻,他才真正松了口气,自觉这么多年的隐忍没有白费。笑声渐歇环顾四周,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期待,渴求之意表露无遗。 “这下,大家可以去领略一番万仙大阵的壮观,也可以按照自己的修为和喜好,尽情收取仙器!”丹意这句话一出口,众人齐齐跪倒在地,口呼天尊万岁。丹意大感得意,不觉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情,正自享受之际,忽然听到远远一声冷笑,脸上笑容登时一收,目光如刀锋一般掠向远方。 夜色中,一个声音冷冷传来:“你们这样子跟明抢有什么分别,就不怕事后仙界怪罪下来么?”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,登时将众人从狂热中惊醒,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仙界,一些胆小的人难免有些惴惴不安。 “仙界既然肯将这些宝物留在厚土界,自无禁止修真界探寻的意思,否则大可将其带走。”丹意不动声色,淡然说道:“倒是阁下危言耸听,是何用意?” “好厉害的言辞!”那人笑着从云端里缓步走来,在夜风吹拂下衣袂飘飘,加上俊朗飘逸的身形,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,“果如你所说,仙界又何必大费周章,布下重重疑阵?” “世间常有‘福缘’一说,要是没有这些禁制,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索取?”人大都有盲从性,即便是修真者也不例外,丹意这么一说,众人均暗暗点头。 “看来,大家与仙器的福缘都深厚得很呐!”来人正是杜若,语含讥讽地笑道:“想不到大天师不光身份高贵,话也说的是大义凛然滴水不漏,难怪手下众多如日中天。霸占起巨灵岛来,更是毫不含糊,在下佩服之至!” “哼,你一个异界来的妖孽,假冒我千灵族人,心怀鬼胎却在这里大言不惭,真当厚土界无人了么?”丹意冷笑一声,扬手一道灵光击了过去,正是丹鼎门用来驱邪的祭如灵光。 从羽先生的悄声禀报中,丹意已经知道来人就是那异界之人,不由得暗暗戒备,想要试探出对方的来意。等到杜若连番出言讥讽,其立场不问可知,只是在出手之前还想确认一下,以便动起手来有个分寸,毕竟魔界和幽冥界还是有所区别。哪知杜若掩饰的极好,神识一到对方身前一丈左右,就再也进不得半分。丹意吃惊之余,决定使出祭如灵光,看看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。 丹意这一下出手看似平平无奇,不带半分花巧,却堂堂正正气度端凝,气势逼迫之下竟然不容杜若回避。旁观众人,甚至是虎风、流疏痕等人,也从未见过丹意出手,此时一见方知,这声天尊叫得一点都不冤枉。钦佩之余,无不拿自己做比较,觉得除了全力硬拼之外,居然再无别的办法。羽先生对丹意的实力知之甚深,倒不怎么惊讶,他真正想看的是杜若如何应对。 杜若身在局中,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绝不能闪避,否则先机一失,必然会陷入到被动当中。到了他们这等修为,出手之际已不是争一招之长短,争的只是先机和气势而已。当下大喝一声,双手一错灵力奔涌而出,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挟着龙象之威,狠狠地击在灵光之上。就如同一块巨石掷入水中,灵光登时泛起层层涟漪向四周散去,而金光也仿佛耗尽了力气,随之消散一空。 “玄元宗的聚象金元大法,想不到你已经修到‘地发杀机’的境界,难得,难得!”丹意原本不大相信,一个人可以同时精通几大门派的绝学,此时一见方知果真如此,不觉兴致大增,笑道:“嘿嘿,你还会什么法术尽管都使出来!” 这一下交手,丹意实际上只使了五分力,而杜若为了不至于在气势上落下风,用了八分的灵力。明面上虽然平分秋色,但是他心里明白,比起对手还是略逊一筹。这令他惊诧无比,照此看来,丹意的修为实已到了散仙的境界,难怪敢肆无忌惮地打万仙大阵的主意。 只是,修为都已到了这等境界,还滞留在厚土界,难道说仅仅只是为了那些仙器?就连杜若都对那些仙器不甚在意,更何况拥有散仙实力的丹意?至于丹意过往的经历,以及为何在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里,修为突飞猛进,就更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了。 可是丹意不会给他时间多想,话音一落身形陡然飞到半空,兜头又是一道灵光,使得仍然是祭如灵光。如果丹鼎门弟子看到丹意出手,一定想不到,原本算不得什么高深的祭如灵光,居然在他手里使得出神入化,将堂堂的十二魔使之一,逼得手忙脚乱。 这一次,祭如灵光凝结成束,不带一丝人间烟火,缓慢轻柔地朝杜若飘去。杜若神情凝重,右手不停地在虚空画着符篆,左手则将符篆一个个拍到空中,跟着吐出一连窜的咒语。十余个符篆在空中结成一道法印,旋转着挡在身前,恰到好处地将灵光给震了回去,而那些符篆也被震得粉碎。 “聚象金元大法,那不是玄元宗的绝学么?据说好多玄元宗弟子都无缘修习,此人何以会使?难得的是,此人第二次出手居然弃而不用,使出另一门法术,这又是哪一派的绝学,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天机门的符篆之学?” “非也,非也,我看倒是和丹鼎门的天枢道化符十分接近。” “嗨,管他使的什么法术,这等斗法的场面可遇不可求,咱们好生看着就是。” “异界当真非同小可,此人修为之高,只怕咱们兄弟一起上,都不够人家打的!” “就算此人再怎么厉害,也不可能是天尊的对手,大家休要再胡言乱语!” …… 众人七嘴八舌,窃窃私语。丹意充耳不闻,脸色说不出的难看,良久才沉声问道:“你怎么会使万胜天关道法,是谁给你的练功法门,说!” “换你是我,会说么?”刚才那一下,杜若接的有些勉强,一时间魔胎十分难受,体内的魔雾受激更是蠢蠢欲动,要不是极力压制,恐怕早已勃然而发。不过此时见到丹意的神情,不觉大感解气,忍不住笑道:“慢说是万胜天关道法,九大修真门派连同玄元宗、重始宗,乃至修真界各家各派的镇山绝学,我都会使!” 此话一出,众人皆惊! 光是“万胜天关道法”六个字,就已经够震撼的了,岂料杜若腹笥之宽令人瞠目结舌。众人都知道,万胜天关道法乃是重始宗的绝顶法门,非嫡系弟子不传,即便是嫡系弟子,如没有过人之处也无法修习。作为旁支弟子就更不用说了,许多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,所以刚才杜若使出来时,在场几乎无人识得。 如此隐秘,被视为比性命还要重要的法术,怎么会流落出去,而且被异界之人习得?丹意身为重始宗大天师,对此事自然十分关注,这当中必然存在着极大的隐患。况且,此人偷学了如此多的法术,一旦将之公诸于众,只怕立刻就会引发一场混乱。在丹意而言,这段时间恰好是他计划中极其重要的阶段,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,故而打定主意,非要将杜若留下不可。 “既然你不愿意说,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!”丹意此刻已动了杀机,出手再不留情,直扑到杜若身前,一把抓了过去。 杜若挥了挥手,一大片水幕凭空出现,旋即躲进水幕当中,而远在三十里外原本波涛如怒的海面,突然变得纹丝不动。流疏痕自然识得这片水幕,正是上善楼最厉害的法术之一水镜灵界,但见杜若使出来,似乎比自己都要精纯,一时间面色大变。至于水晴野等人,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。 丹意冷哼一声,去势不变,化爪为拳,硬生生撞进水幕中。水幕只凹了几下,“嗵”地一声巨响炸成了碎片,水花带着强烈的法力四下飞溅。羽先生见状趋身上前,随手扯掉身后的大氅,一扬手大氅化作一面巨帆拦在众人身前。就听得无数利刃切割之声,大氅瞬间寸断化作漫天布片,那些水花悉数被挡在外面。 众人大骇,纷纷祭出法器护体,而后一直退入浑天元关大阵当中。这时才从海面上传来一阵闷响,众人又是一惊,不由自主地和适才的水幕联系在一起,一时间面面相觑,再无半点声音。隔了片刻似乎才醒转过来,而场中的情形又是一变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八章 前战 第三二八章前战 丹意倾尽全力击出一拳,看上去颇为轻松地将水镜灵界击溃,似乎胜券在握,其实不然。海水中蕴含的绵绵无尽之力,加上杜若阴狠的灵力,这股阴柔的反击也令丹意很不舒服,紫府内隐隐作痛。只是他必须要尽快拿下杜若,一方面出于此人本身太过独特,关联甚广;另一方面,则是因为浑天元关大阵发动在即,时间拖得越久麻烦越大。 为了防止杜若逃脱,此时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,攻他个措手不及。这一拳大巧若拙,实是丹意最直接、最厉害的杀招之一,登时将杜若身周十丈全部囊括进来。拳风所指,任凭对方怎么躲闪也不可能逃得掉,反而会因此尽失先机,引来后续狂风暴雨般的猛攻。这一拳,犹如群山压顶,除了硬接之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! 丹意很清楚,杜若的修为比自己差不了多少,这一下硬逼着对方和自己拼命,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。既然做出了决断,就不会再更改,何况杜若使出的水镜灵界精妙之极,愈发不能任其离去。丹意宁肯身受重伤也要毕其功于一役,这一拳竟有了几分惨烈的味道! 然而,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,杜若仍不想与丹意硬撼,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,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硬来的。魔界整日厮杀不断,若论与人拼斗的经验,厚土界中恐怕除了毒蛟道人,再找不出能与杜若相提并论的人物。在使出水镜灵界之时,他就已经算出,水幕绝对挡不住丹意,跟着又使出了九木千擎的法术。 九木千擎是栖绵族拙木台的高深法术,只有出身高贵兼且资质过人的弟子才能修习,其重要性可见一斑。就在丹意刚刚冲进水幕之时,无数草木疯狂暴涨,眨眼间就耸立起一片参天巨树,比起四周不过几丈高的林木,宛如鹤立鸡群。藏在阵中观战的那些人,已被杜若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眼花缭乱,除了赞叹就只剩下惊骇了。 眼见丹意一拳已到了身前三尺,杜若突然劈面打出一粒金丹,而后身子一缩躲进了脚下的树丛中。丹意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终于动了,带着一片灵光将金丹握在手中,身法没有半分停留,尾随在杜若身后朝巨树丛中追了过去。 “开!”杜若一声暴喝,那粒金丹陡然爆炸。这金丹乃是断霞金丹,原本是上次在倚刚山桥头镇擒拿审香妍时,无意中得来的。杜若见猎心喜,故而留了一粒在身边,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。他的修为高出审香妍一大截,金丹一旦爆裂,威力岂容小觑? 丹意本待将金丹扔掉,可等到发觉时已经晚了,惟有冷哼一声,灵力瞬间灌注到左掌,硬接了一枚断霞金丹。这一下仅仅只是一窒,随后身形不变,继续追杀杜若。眼见他居然凭着一股纯正的灵力,生生将金丹炸开时的法力波动悉数握在掌中,杜若不由得暗暗心惊,对丹意愈发忌惮。他并没有看到丹意若无其事的神情背后,是颤抖的左手,以及满腔的怒火。 单论修为,杜若肯定比不上丹意,但是说到交手的经验,两个丹意都未必胜得过一个杜若。丹意接连吃了两个暗亏,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,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,盛怒之下自然忽略了九木千擎的威力。甫一冲进枝繁叶茂的树丛,就见无数的藤蔓枝条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,至于杜若早已跑的没了踪影。 拳风已老,伴随着胸中的怒意,蓄势已久的灵力勃然而发。就见一道刺眼的蓝光闪过,高约四五十丈密不透风的林木中,突然出现了一块足有百丈方圆的空地,空地四周的的巨树全部向外倒去。至于那些藤蔓枝条,一下子仿佛被抽干了生命一般,纷纷退缩回去。可惜好景不长,林木稍稍停顿了一下,又继续疯长起来,很快就将那片空地重新填满,而丹意也被困在密林当中。 四周的林木并未急于攻击,无数枝蔓纠结在一起,密密麻麻编织成一张厚厚的大网。丹意冷眼旁观,对游蛇一般缓缓逼过来的枝蔓视如不见,真正让他感到些许危险的,是杜若居然踪影全无,完全隐没在密林之中。枝蔓越逼越近,层层推进之下就连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压缩,一股浑厚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。 怎么都找不到杜若的行踪,丹意冷哼一声,一指点在面前的枝蔓上。就见一点蓝光顺着枝蔓向四周极速扩散,巨树如同遭受雷击一般,一阵剧晃猛地矮了半截。原本茂盛的参天大树,顷刻间被打回原形,九木千擎法术被丹意一指破掉。就在此时,一节断木从密林中窜出,缓缓刺了过来,不带丝毫生气,反倒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弥漫开来。 杜若终于出手!此时,丹意连破水镜灵界和九木千擎,又硬接了一粒断霞金丹,灵力损耗极大兼且心浮气躁,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。天时地利尽在掌握,杜若以断木为媒,灵力中暗藏魔雾,全力出手自是毫不容情,反而将丹意逼到了绝路上。 羽先生一直平静的面容,到了此刻终于动容。这时他不得不承认,杜若确在自己之上,不过他对丹意的修为更有信心。在他心目中,无论是修为还是志向,整个厚土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丹意,否则又怎么能令自己死心塌地? 果然,丹意根本不曾躲闪,迎着那截断木伸指轻轻一点,夜空中一阵扭曲,杜若的身形登时显现出来。没有想像中的惊天动地,悄无声息中那截断木一下子化为齑粉,杜若仰天喷出一口鲜血,而后疾退。丹意并不追赶,站在半空一动不动。 羽先生看得分明,两人这一下交手可谓是两败俱伤,当下暴喝一声飞了过去,一道血光打向杜若。杜若嘿嘿一笑,往旁边迈了一步,身形凭空消失。血光落空直没入夜色当中,羽先生大为诧异,没想到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失手。等他飞到杜若消失的地方,只隐隐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,仔细探查了一番才退回到丹意身侧,摇头道:“此人好生狡猾,想不到早已留下退路,借着法阵遁走了!天尊,要不要我带人把他揪出来?” “不必!此人被我击伤,短时间内绝不敢再来,咱们办正事要紧!” “是!”羽先生点了点头,继续问道:“此人的来历,天尊可弄清楚了么?” “你可曾看到他最后脱身时,使的那个法术了么?” “怎么,那是一门法术么?我还以为是什么法阵。”羽先生摇了摇头,仔细想了想方才缓声说道:“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,他走后留下的那一丝法力波动十分古怪,似乎从未见过,莫非这就是异界的法术不成?”一想到异界的法术如此独特,不由得对万仙大阵阵眼内的宝物更加渴望,尤其是仙术的修炼法门。 “如果没有看错的话,刚才那个法术应该出自魔界,此人则是魔界妖孽!”丹意冷哼一声,皱眉道:“魔界行事阴险毒辣,为了目的不择手段,这件事肯定不会就此了结,日后恐怕还有不小的麻烦。” 羽先生对杜若来自魔界一事固然诧异,对丹意任其离去更感不解,不过稍稍一想就明白了,非是有意放对方一马,而是已无出手之力。一念及此当即问道:“天尊,你伤势如何?” “刚才一着不慎被他钻了空子,不过没有什么大碍!”丹意心知自己刚才过于托大,一时情急才中了对方的暗算,恼怒之余却也暗暗心惊,没想到魔界之人这么难对付。顿了一顿续道:“现在差不多是申初一刻,我要闭关几个时辰,咱们准定明天日正时分启动阵法,进阵眼里面瞧瞧!” “是!”羽先生一愣,这才知道丹意受伤颇重,不过万仙大阵的吸引力显然更大,于是强压住澎湃的心情,躬身应道:“我等当为天尊护法!” 丹意疗伤时有羽先生、虎风以及流疏痕等高手护法,杜若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。刚才十拿九稳地一击,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出了点差错,以至于功亏一篑,自己也因此受伤。当然,此次失误并不是他的原因,而是出手前根本不曾想到,丹意身上竟然也有仙器。正所谓仙魔不两立,他使出的魔雾引发了仙器的反击,其结果如何不问可知。若不是他身上恰好也有一件魔器——乾机落月壶,只怕当场就会交代在那里。 “这个丹意究竟是何来头,难道是仙界派在厚土界的密使不成?然则,他又为何敢打万仙大阵阵眼的主意?”杜若苦思不得其解,只得先行躲在海底里,依靠魔雾疗伤。丹意的修为虽然高出一筹,但是吃亏在过于托大,被他连连偷袭得手,所以两人的伤势差不多。丹意能够一夜复原,靠着魔雾的功效,杜若的伤势也好了大半。 自从丹意等人抵达山谷之后,杜若就始终隐在暗处观察,昨天之所以现身,不惜和丹意大战一场,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过早进入阵眼当中。不过这么做,多少有试探丹意修为的用意在里面。他也知道,昨天那一战至多拖延一天,今天若是丹鼎门的人还没到,整个计划就会落空,自己的一番苦心也会付之东流。 早在发现高庸涵等人之后,杜若就开始暗中运作,希望能达成三个目的。他的计划很厉害,第一个是搅乱丹意的布置,让他白忙一场;第二个是借机将丹鼎门和银汉宫的矛盾挑开,使得千灵族发生内讧。至于第三个目的,则是设法逼迫高庸涵投身魔界。这三个目的要想实现,都非常困难,除了需要巧妙布置和随机应变之外,还需要相当的运气。一旦哪个环节出现问题,恐怕都很难挽回,惟有见步行步。而所有的关键,都在于丹鼎门的人能否适时出现。 如果能早半个月着手,杜若有五成把握,可以达成其中至少两个目的。然而高庸涵的突然出现,使得他临时起意,不免有些手忙脚乱。鉴于身边没有人手可供奔走,惟有寄希望于审香妍,希望她能顺顺当当地找来帮手。还好,早在丹意等人进驻巨灵岛之时,杜若就多留了一个心眼,故意将此间的异样泄露给星河屿那边。至于能不能引起千灵族长老会的注意,就只能看千灵族人本身了。 不过正如杜若所愿,巨灵岛虽说是千灵族大祭司的静养之地,却也不是密不透风的禁地。连日来的种种异常,不但将长老会的人引了来,就连丹几道等人也赶到了巨灵岛。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二九章 短视 第三二九章短视 丹几道当日留在银汉宫外打探消息,等了约莫二十几天,同门果然如约而至,领头的竟然是灵契上人。原来,自从发觉真珑有重大嫌疑之后,道祖崖就立刻派出信使直接赶赴星河屿,希望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通知真阅上人。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,那几名信使无功而返,真阅仍旧逃脱不了被困斜梁洞的命运。 丹鼎门在星河屿的耳目不少,丹几道连番打听,听到了不少令人惊诧莫名的说法。虽然无法确定这些传言是否属实,却也意识到情况非常严重,当即将消息传回道祖崖。经过一番商议,最终决定由灵契上人亲自出马,前往星河屿拜会长老会,同行的包括智宇真人、丹乐行等四五十位高手。至于灵殊、灵象等人,则留守道祖崖,以应不测之变。 灵契上人等一抵达塔树镇,便派人知会长老会,同时按照礼数,先行赶赴银汉宫拜访大祭司。月空盈早已去了巨灵岛,众人扑了个空,不过灵契上人的辈分极高、身份尊贵,银汉宫方面倒不敢有丝毫的怠慢。与丹几道汇合之后,综合各种消息,众人均为眼前如同迷雾一般的局面所困惑。丹几道和智宇真人、丹乐行等人,无不是心思缜密之辈,将这些年来的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,慢慢地勾勒出一个轮廓,对丹意的作为不禁大感怀疑。 隔了几天,长老会方面先后有十几位长老来到银汉宫,甚至于久未露面的元庐君也随后赶到。一看到这个阵势,灵契等人登时感觉到事态严重,本想与长老会坦诚相商,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始料未及,令人很不痛快。 元庐君年岁已高而脾气很倔,基于银汉宫和道祖崖的陈年旧事,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,更不用说同意道祖崖插手星河屿的事了。只说按照历来的规矩,星河屿的事情均由银汉宫处置,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,否则没有让丹鼎门出手的道理。此人认准了这个死理,任凭丹几道等人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,到最后连灵契上人都忍不住动了几分火气,最终搞得不欢而散。 其实,巨灵岛上发生的事情,元庐君等人多少有所耳闻,众长老虽说对月空盈的行为大为恼怒,但是在如何应对上面,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。元庐君此人常以维护银汉宫的权威和脸面为己任,像这样的家丑决计不能外扬,那就只能暗地里想办法解决。灵契上人等人不知道他的心思,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,自然会被人拒之于千里之外。 就这么白白消磨了十几天,灵契上人的真火终于爆发出来,一怒之下领着人离开银汉宫,直接赶往巨灵岛。元庐君哪能答应,于是命人加以阻拦,双方眼见就要大打出手,幸亏一位名叫明翁的长老极力劝解,才制止了一场内斗。经此一事,银汉宫和道祖崖算是彻底翻脸了,两边形同陌路互不搭理。令人最担心的事情,终于因为积累多年的宿怨,以及丹泰常遇刺之后的一系列变故而发生了,包括丹几道、明翁在内,许多人无不为此痛心疾首。 双方不欢而散,却都没有就此收手。同为千灵族人,灵契等人留在星河屿自是没有任何问题,而元庐君一方面安排人监视他们的举动,一方面火速派人赶赴巨灵岛。灵契上人这边不好明着硬来,除了给道祖崖送信以外,暗地里同样派出一些人手,想尽一切办法探听有关月空盈的任何消息。 这种局面直到这年三月初才得到改善,说起来还要感谢黄三觐,因为他奉命带领药人前往巨灵岛,结果在中途被丹几道给发现了。丹几道十分慎重,没有惊动对方悄然退了回来,智宇真人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趣,当即就打算将那帮子药人全部拿下。照他的看法,先把人擒下,而后凭丹鼎门的法术,一定可以让黄三觐乖乖地说实话。到时拿着供词给元庐君等人一看,估计他们再也没脸推三阻四了。 然而除了丹几道之外,包括灵契上人和丹乐行都反对这么做,因为如此一来,将会使双方的关系更加恶化。斗气归斗气,大局却不能不顾。于是由丹几道出面,私下里将此事告知明翁,元庐君得知后大感羞愧,身为星河屿名位最尊的大长老,居然没能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情,实在是有亏职守。又气又急之下旋即下令,打算将黄三觐等人拿下。 恰在此时,派往巨灵岛的人回复说,月空盈压根就不理会长老会的质疑,亲自守在渡口不准人上岛,甚至不惜出手阻拦。如此反常的举动足以说明,岛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为此明翁特意进言,元庐君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不动手,看看黄三觐等人究竟想要去哪里。等到真正确定那些药人上了巨灵岛,元庐君大怒之下尽起高手,准备兴师问罪,出发之前却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。由于明翁提议,此事已经涉及到整个千灵族的安危,理应知会丹鼎门,结果被他给关了起来,这一下登时激起公愤。 千灵族长老会向来比较松散,并没有一个真正能约束所有人的规矩,所以很多时候,长老会连人都凑不齐,族内事务多是交由大祭司处置。这次要对付的是月空盈,众人难免想法各异,或观望、或迟疑、又或愤怒,等等等等不一而足。由于情况危急,一些隐逸已久的长老也飘然现身,总共来了将近三十位长老,算得上是近二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。这些人之所以甘愿听从元庐君的差遣,无非是看他德高望重,兼且一向对银汉宫极其维护,哪知从一开始就错了。 明八曾经给元庐君下个一个评语,说他目光短浅,倒是一语切中要害。元庐君从一开始就不该为了颜面,将丹鼎门拒之门外,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种同源,血管里流的是一样的血。接下来,不该在灵契上人等释放出善意之后,置之不理,反而将居中奔走的明翁囚禁。单只这两点,就足以显现出,元庐君并非是那种能统领大局的人物,无论是见识还是心胸,都无法应对危机四伏的局面。 明翁的事情一出,原本就不怎么紧密的长老会登时分作几团,大多数人不再听从元庐君的号令,以至于巨灵岛之行被迫延期。到了这个地步,元庐君已知事不可为,交代了几句诸如“万事小心”之类的客套话之后,独自一人黯然离去。他这一走,明翁自然无事,可是他联合丹鼎门的主张仍旧没有被大家采纳。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成就的话,那就是长老会默许了灵契等人的暗查行为。 接着,在巨灵岛北面的渡口,长老会等人受阻于月空盈。尽管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,月空盈很可能做出了违背大祭司誓言的事情,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冒然出手,事情一时成了僵局。期间,杜若有意将丹意等人的布置散布出来,其中不乏夸大之辞,众人将信将疑莫衷一是,千灵族高层之间更是流言四起。为此,长老会不得不放下架子,仍由明翁出面与灵契上人接洽,希望可以借助丹鼎门之力,查明巨灵岛上倒底隐藏着什么秘密。 作为丹鼎门弟子,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,只需避开月空盈即可。由于有杜若的暗中相助,上岛的丹几道和丹乐行两人,大致了解了一些隐秘,本来还想进一步深入,却被杜若从旁阻止。合他们两人之力,也不是杜若的对手,使得他们误以为对头实力超凡,惊惧之下立刻退出巨灵岛。 众人听到“万仙大阵”四个字尽皆大惊,震惊之余则是将信将疑。无论是长老会方面,还是丹鼎门这边,谁也不曾想到,星河屿底下居然藏着万仙大阵的阵眼。众人中元庐君已然离去,就剩下灵契上人年齿最大,可是连他对此都是一无所知,甚至是闻所未闻,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。若不是清楚丹几道和丹乐行二人平日里的为人,只怕没人会相信此事。 两人亲眼所见,亲耳所闻,自是言之凿凿,灵契上人等已经信了五分。于是提出了一个办法,也是唯一可以辨别真伪的办法——上巨灵岛走一趟。在明翁等人的支持下,长老会终于同意,此时已是四月初了。 等众人浩浩荡荡出现在巨灵岛时,月空盈就知道事情多半已经败露,然而事已至此不能不硬着头皮撑下去,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丹几道擒下。至于她的随从,一个都没跑掉,统统被抓了起来。不过念在她大祭司的身份,除了遭到禁制以外,大家倒也没太为难她。在询问有关详情时,月空盈格外镇静,只是反复说自己所做的一切,均是为了千灵族免受劫难,无论成败与否均问心无愧。此外,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多说。 智宇真人一向与月空盈不大对路,尤其是在丹泰常遇刺身亡以后,为了宗主继任者一事,两人曾在言语上发生过激烈的冲突,此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:“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族人,为何瞒着长老会,私下里与丹意相勾结,并且任凭异族出入巨灵岛?” 月空盈斜着眼看了智宇真人一眼,嘴角微微一扬,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,虽然一个字都没说,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智宇真人也不恼,继续说道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,你和丹意私定终身,对他百依百顺,甚至不惜对月驮琅长老下毒手,这难道也能算是问心无愧?” 有关月驮琅被丹意擒下关押一事,是月空盈这几年来唯一感到愧疚的事,此时被人当面提出来,不禁将头低了下去。智宇真人知道自己这句话起了作用,步步紧逼道:“丹意狼子野心,串通外人刺杀我掌教师兄,又蛊惑你做出背叛银汉宫的事情,到了此时你还不明白,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!” “燕雀焉知鸿鹄之志!”如果智宇真人揪住月驮琅一事不放,说不定月空盈的心境就会被触动,说不定会吐露一些真相。哪知转而说到丹意身上,月空盈反倒不干了,柳眉一竖冷笑道:“你这种心胸狭隘之辈,当然体会不到气宇恢宏的大格局。丹意胸怀大志腹有良谋,又岂是你们这些人所能想像的?这些事情,说了你们也不懂!”是如此轻蔑的态度,智宇真人不由得大怒,待要发作却被灵契上人给拦了下来。 “照你所说,丹意所为既然对咱们千灵族有益,我们又怎么会反对?”灵契上人指了指四周那些长老,缓声说道:“这些人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,并非冥顽不化是非不分,如果真的能免除族中的劫难,我们不但不反对,反而应该尽心尽力协助才是。圣使,我请问一句,丹意胸中的大格局,倒底是什么样子?” 灵契上人这番话很坦诚也很厉害,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,月空盈不能再避而不谈,只好答道:“上人,你说的不错,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,这世间为何纷争不断,有如此多的苦难?我们全心修真,一心想要修成正果,可是仙界为何对厚土界不闻不问?九界坍塌以来,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宁,倒底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?” 月空盈一口气提了一堆问题,众人一听皆默然不语,其实这些问题他们也曾想过,只是没有答案而已。隔了好大一会,灵契上人才叹道:“千百年来,不知有多少高人都为此费尽心力,就算是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也没法子消除这些问题。你这么一说,莫非丹意有办法解决?” “正是!”月空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,语气却十分轻柔:“只有他能做到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零章 强辩 第三三零章强辩 月空盈对丹意除了那份柔情之外,还有一份敬重和佩服,敬重的是他心怀天下,佩服的则是他智计百出、算无遗策。这种爱恋和敬服的感情掺杂在一起,使得她对丹意有种异常坚定的信心,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。此刻当着众人的面,将丹意给她说的那些话,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。听完月空盈满怀陶醉的陈述,众人均陷入到沉思当中,人人心中都是震惊不已。 灵契上人摆了摆手,示意将月空盈先行押了出去,而后一脸的不可思议,不住摇头叹道:“想不到啊想不到,想不到一向被世人赞誉的千灵族丹鼎门,居然也能出这么一号大人物。嘿嘿,好大的抱负,我们以前倒是小瞧这个丹意了!”这句话中的味道很复杂,既有不屑以及淡淡的讥讽,又有些许的诧异和赞许。 “哼,他这哪里是什么抱负,分明是野心!”智宇真人头一个不服,大声说道:“只看他行事,为了目的不择手段,多数是见不得人的阴险招数,可有半分堂堂正正的作为?” “智宇师兄说的是!”丹几道接口道:“如果真如他向圣使所言,想要一统天下,使厚土界从此安享太平,就该大大方方地联络各派有志之士,大家齐心协力再创一个盛世出来,何必使些刺杀、嫁祸、挑拨的伎俩?”这就是丹几道心思细密的地方了,他这句话实际上是暗示众人,丹泰常的死多半和丹意有关,而高庸涵则是被人栽赃陷害,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。 “不错!”自从丹泰常遇刺以后,丹几道还是头一次附和自己的言论,智宇真人哪里还还会去注意他话中的含义,当即抢过话头说道:“丹师弟说的有理,若是真正论起来,丹意的器宇格局,只怕连那个高庸涵都比不上!”不知不觉,受到丹几道的引导,对高庸涵的怀疑无形中减弱了一些。 “多说无益,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找到丹意师兄,当面问清楚才好。”丹几道并不曾将先前和高庸涵见面一事讲出来,在没有确定真正的凶手之前,这件事还是暂不明说的好。 “嗯!”灵契上人点了点头,对丹几道和丹乐行说道:“巨灵岛方圆数百里,丹意此刻人在何处,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手,你们二人可知道?” “半个多月前,我们曾在鸣佩楼附近看到过丹意师兄,他身边不过两三个随从而已。我们本想再往南走,却被一个神秘高手给拦了下来,要不是见机的快,只怕很难脱身。”丹乐行回想起杜若宛如鬼魅的法术,不由得一阵心寒,同时又有些暗暗庆幸。 “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手尚未可知,只看其防范之严密,再加上数百药人,人数应该只多不少。”丹几道顿了一顿,皱眉道:“最为可虑的是,对方至少有两三位极道高手。” “不用担心,我们这边一百多位修真者均非弱者,丹意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,即便是邀约帮手,也不可能找来太多人手,否则何有隐秘可言?”灵契上人的自信当然是有依据的,凭丹鼎门四十余位高手,加上二十多位修为均在百年以上的长老,以及奉命赶来的四十多名千灵族修真者,这份实力足以应对普通危机了。 “师祖所言极是!”智宇真人很见机,眼见因为月空盈一事,那些长老大多眉头紧锁,当即大声附和道:“充其量不过是些乌合之众,谅他们也搅不起什么风浪。只要大家携手,必能还星河屿一个太平!” 星河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却没有几个人察觉,同行的长老们自感失职,不免心中有愧,加上年岁和辈分均不及灵契上人,自然无人出来发号施令。等到一上巨灵岛,丹几道出其不意擒下月空盈之后,诸位长老都没有出言阻止,无形中便以灵契上人为首了。此时既然商议出了结果,众人不再有什么异议,浩浩荡荡赶赴鸣佩楼。 正是这个当口,审香妍从空无一人的渡口安然离去,可是也因此与丹几道等人失之交臂。等她找到元庐君,又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说服他一同赶到巨灵岛时,已是五月初七的事了。而此时,灵契上人等与丹意一方已成水火之势,最意外的是,高庸涵竟然也被卷入其中。 原来,灵契上人等人赶到鸣佩楼时,恰逢丹意接到流疏痕的消息,刚刚离开不久。丹意深知这么一闹,此事绝不可能瞒得过去,事后无论自己还是月空盈,必然会受到千灵族严厉的追究。他倒是不怕,但是为月空盈设想,定然不愿抛下随从侍女,于是将鸣佩楼中所有的人全部带走,一待大事完结就带着这些人离开星河屿,以免受到牵连。谁承想这么一来,反倒给灵契等人平添了一些麻烦。 为了尽快找到丹意等人的下落,灵契上人总共派出六路人手,分别以丹几道、智宇真人和明翁等带队,几天后果然查到了一些线索。由于有杜若的暗中相助,这次倒没费什么力气,很快就追到了山谷这里。说起来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,灵契上人等出现在山谷之时,离浑天元关大阵开启仅仅只剩不到一刻的时间。 一饮一啄,莫非前缘,人生当中许多巧合,其实皆是有迹可循。之所以有无巧不成书的说法,只是因为很多时候,人们都忽略了身边的细节,忽略了自己的起心动念。仔细想一想,一个人从出生到衰老,不知有多少事情看上去都充满了巧合,然而正是这些貌似不着痕迹的巧合,才塑造出丰富多彩的人生。这便是一个“缘”字! 面对突然出现的千灵族人,无论是羽先生还是虎风、流疏痕等人,无不大感头疼,相顾之下都暗暗摇头,看来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了。这么想着,不由得齐齐看向丹意。 “你们能找到这里,想必对此间发生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,就不用我多说了吧。”丹意面色如常,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恼怒之色,单只这份气度,就令在场的大多数人暗暗心折。不过他接下来的话,却是情真意切:“只要你们把盈盈放了,什么事都好谈,否则——” “否则怎么样?”自从丹意成为重始宗大天师以来,一直在暗地里与丹泰常过不去,智宇真人对此早已忿忿不平,此时自认为占尽上风,当即笑道:“莫非你还想派人将大家都暗算掉,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接管星河屿和悬空岛?” “智宇,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。”丹意面色一冷,双目中射出一股寒气,森然道:“你若是再敢多嘴,我第一个便杀了你!”丹意何等修为,那是身怀散仙实力的绝顶高手,这一发怒,杀意犹如一柄利剑直刺而来。 智宇真人只觉得灵胎一阵刺痛,忍不住大喝一声拍出一掌,而后急速后退,直退出二十余丈方才稳住身形。待到站稳之后,脸色已然大变,张大了嘴发不出半点声音,目光中满是惊惧。这一手技惊四座,丹几道等人无不大惊,纷纷凝神戒备。尤其是丹鼎门众人,大多对丹意较为熟悉,根本未曾想到他的修为精深如斯,一时间面面相觑。 “想不到你离开道祖崖不过短短二十多年,就有了这身惊天动地的本事,丹鼎门千百年来,你绝对可以算作是第一人!”灵契上人心下同样是惊诧不已,表面上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,点头道:“难怪你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,原来是有此凭仗,哼哼!” “四百多年前,重始道尊率领一众高手,从九重门出发,一路席卷了北洲大陆和中洲大陆。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,好像也有不少人说三道四,可是后来呢?”丹意此话的意思很明白,是拿自己跟重始道尊相提并论,可谓是狂妄之极,然而他还有一番说辞:“盛世分崩离析,天下大乱烽烟再起,正需要有人站出来拨乱反正。可惜,纵观天下英豪,有谁具备如此气魄如此壮志,有谁具备这等能力这等声望?” “听你的口气,普天下除了你再没别人了?”丹几道神色复杂地看着丹意,沉声问道:“你既然拿重始道尊做榜样,自然不会理会世俗的看法,以你今时今日的修为和身份,大可将丹鼎门收入囊中,为何硬要把我推到掌教的位子上?” “这世上能做到这件事的还有几个人,比如说修真界第一高手的海邀黎海大宗主,就绝对有这个实力。只是他一心修行不肯做,只好由我来做了。”丹意对于浑天元关大阵的推后浑不在意,居然很有耐心地倾听他人的看法,并一一为之做出解释,“我只想有一番作为,对于什么宗主、掌教之类并无想法。况且师尊仙逝之前本就说过,掌教一职该由你来接任,我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,又有什么不对?” “嗯,你如今贵为重始宗大天师,又是什么天尊,当然瞧不上丹鼎门掌教一职。”丹意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,实际上仔细一想就会发现,言不由衷的地方很多,灵契上人不由得笑道:“你一片至诚之心,说起来倒是我们误会你了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,你召集这么多异族修真者,在巨灵岛搞出如此大的动静,无论如何也应该知会一声才是,为何遮遮掩掩呢?” “你别忘了,我是千灵族人,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愧对过族人!”说到这里,丹意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众人受他目光所迫均不免心中一动,对他的话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。良久之后,丹意才缓声说道:“巨灵岛归属星河屿,加之此事事关重大,所以我只跟月空盈大祭司说过,并非有意隐瞒。” “谁不知你和月空盈两情相悦,你说出来的话,她岂有不从之理?” “我和盈盈的感情众所周知,但是因此就说我们有私心,恐怕有些强词夺理了吧?”丹意冷笑一声,跟着追问道:“说了半天,你们究竟放不放人?” “罢了,罢了!”灵契上人长叹一声,朝后面摆了摆手说道:“把月空盈放了吧!” “师祖,你要三思啊!”智宇真人忍了半天,一听到要放了月空盈,一下子就急了。 “今日之事不是口舌就能争出结果的,终究还要靠真本事决定胜负,此事说来与月空盈并无多大关系,何必让她陷得更深呢?”灵契上人这句话是有意说给丹意听的,至于有没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。 智宇真人无奈,只得命人去后面将月空盈带上来。在这当口,丹几道突然问道:“我们把月空盈交给你,那么真阅师兄呢?望你念在同门一场的份上,不要为难他才是。” “我没有见过真阅,更不曾将他擒下,何来为难之说?” “什么?难道真珑没有来巨灵岛么?”丹几道一脸狐疑,不过看丹意神情不似作伪,正要追问,月空盈已被带了上来。 只是这一看之下,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,丹意更是勃然大怒,暴喝道:“好卑鄙,居然敢对盈盈下毒手,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一章 挑拨 第三三一章挑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,被带出来的月空盈神情呆滞面容扭曲,双目渗出几道细细的血丝。而最为可怖的是,原本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,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绿芒,看上去诡异无比。究竟缘何如此,只有灵契上人、丹几道、智宇真人和丹意、羽先生,还有黄三觐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,这分明是中了绿绒之毒! 绿绒乃是十代以前无意中炼制而成的剧毒丹药,由于历来都被束之高阁严加看管,是以灵契等人仅仅只是从典籍中了解到,中了绿绒以后会有何种症状。在此之前,只有那位怪杰尝过绿绒的味道,可惜因为迷失本性狂性大发被同门禁制,其后不久就去世了。所以,人一旦中了绿绒之毒,到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,丹鼎门上下除了猜测反而没人弄得清楚。毕竟,毒性如此古怪且猛烈的丹药,实在没有必要找人亲身体验。 丹鼎门中除了真珑等少数几人,其余人等对觅踪岛上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情,更加不可能知道绿绒已经外泄的秘密。至于黄三觐带来的那几百药人,由于已经被绿绒彻底改造完毕,症状与记载中的相去甚远,所以没有引起太多的怀疑。灵契等人初见之时,尽管心中疑惑,却没有人将此和绿绒联系到一起。 此时猛然看到月空盈被人下了绿绒,众人岂能不惊?可是哪里还有分辨的机会,丹意盛怒之下撒出一片灵光,一闪身朝智宇真人抓来。夜幕中,昏黄的灵光宛如夕阳一般拂过。智宇真人大骇之下却斗志全无,连转身退却的勇气都丧失一空,心中尽管知道已是危急万分,可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丹意逼到身前。 “好一招灵光夕照!”羽先生对丹意这一手大为赞叹,他曾在道祖崖七重天和丹泰常交过手,以堂堂丹鼎门宗主之能都达不到这等境界,可见丹意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。 一看到月空盈的模样,灵契上人和丹几道立刻就有了防备,知道丹意绝不肯善罢甘休,登时将灵力运转到极致。果不其然,丹意当场暴走,首当其冲的,便是他一直都看不顺眼的智宇真人。以丹意的修为,在场的所有人当中,没有一个能和他单打独斗,智宇真人又怎么可能躲得过这势在必得的一击? 灵契上人和丹几道同时出手,均以为凭两人联手的实力,足以保住智宇真人平安无事,哪知结果大出意料。他们两人离智宇真人不过十丈之遥,而丹意远在百丈开外,可是等他们出手阻拦之时,却惊异地发现丹意居然抢在两人前面,一把抓住智宇真人的胸口。这是何等修为?两人相顾大骇,齐齐大喝一声,使出全力攻向丹意后背。 灵契上人身为丹鼎门硕果仅存的几位耆老之一,兼且身为此行的首脑,修为自是非同小可。丹几道虽是同辈中最小的一个师弟,却深为丹韶酉所器重,在一众师兄弟当中绝对算得上佼佼。两人已经失手一次,此时为了救下智宇真人,更无半点保留,威力自是不容小觑。 为了能一举拿下智宇真人,进而震慑全场,丹意其实也使出了全力,此时再想轻松化解灵契上人和丹几道的联手攻击,未免有些吃力。故而一击得手之后,将智宇真人抓在手中,反手打出一个法诀,跟着朝左侧轻轻一迈避到一旁。他的打算不错,可是难免有些低估了对手的实力,身后那两股灵力合在一处,竟然避过法诀尾随而至。 “咦,这是什么法术,怎么我从来没见过?”丹意微微一愣。他不知道,自从他升任重始宗大天师以后,丹泰常就感觉到极大的威胁。为此,专门找到灵殊、灵象、灵契三人,希望由三位师祖牵头,参详出丹鼎门失传已久的灵光接引之术。经过整整十年的闭关,终于依照前人零星的记载,摸索出了几许头绪,尽管威力尚远不如前人所创,对敌时却也大有用处。 所谓的灵光接引术,其实是一种类似法阵,然而却比法阵更加灵活多变的一门法术。通常来说,要想将几名甚至更多修真者的法力,最大限度地聚集在一起发挥出来,只能依靠法阵。而布阵是一门精深的学问,需要对阵法、符篆、法诀等都有相当的造诣,才能发挥出相应的效力。还有一点,布阵需要时间,越是威力大的法阵,需要的人力和时间就越多。比如说天机门的雷鸣风柔阵,和丹意所布的浑天元关大阵,都是极其复杂的阵法。 早在空明界时,由于千灵族人不喜阵法,以至于遇到危难之际往往各自为战,并不能真正体现出自身的实力。其时,有位祖师有鉴于此,终其一生创出了这门灵光接引术,在后人的不断完善之下,终于成为一门别出心裁的厉害法门。这个法门的厉害之处,就在于无须借助法阵、符篆,就可以将两个人乃至更多人的灵力汇聚到一起。临战之时简便实用,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催动灵力,端的是厉害无比。 凡事有利则必有弊,这灵光接引术虽然厉害,却有个不小的隐患。一旦使出此等法门,施法之人事后必有一段时间灵力尽失,若要彻底恢复则完全看个人的资质,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甚至更长时间。以此之故,真正修习这门法术的人并不是很多,即便是学了,使用时也都十分的谨慎。可惜的是,在九界坍塌以及其后的一段时间里,由于种种原因,这门法术悄然失传,直到九百年后方才重新扬威。 丹意其时早已离开道祖崖,当然不可能知道此事。真珑虽为内应,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部禀报,灵光接引术不过是门法术,对大局毫无影响可言,就更加不可能上达了。此时惊讶归惊讶,灵契上人和丹几道合力一处虽然厉害,但是尚不足以逼他放开智宇真人,当下大袖一挥,一股浑厚的灵力挡在身前。 一击落空之后,灵契上人和丹几道相顾失色,眼神一碰便做出决定,无论如何不能让丹意将智宇真人杀死,所以不计后果使出了灵光接引术。其实,丹意并非想要当场格杀智宇真人,只不过是想先把他拿下,一方面追查月空盈遭暗算一事,一方面借机立威。可是他展现出来的修为太过惊人,以至于灵契二人如临大敌,竟而使出了全力。 三人均是一声闷哼,灵契二人倒撞出去,丹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。没有想像中的惊天动地,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,两股灵力交汇到一起,居然形成了一个漩涡,凭地撕开一个虚空。虚空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,方圆五十丈内,草木泥土被生生吸了进去,就连那些修真者猝不及防下,也不禁身形摇晃,其中更是有个身影站立不稳被吸了过去。 灵力全部被吸进虚空之后,四周光线一阵扭曲,虚空悄然消散,随即恢复正常。丹意深吸了几口气,强压住翻腾的灵力,抬手朝那道身影挥去。毕竟都是同族之人,虽说月空盈被人下毒,也没必要大开杀戒,至少在目前为止,他还没有这个念头。那个人能被虚空给扯过来,足以见得修为有限得很,丹意自然不屑杀他,这一掌只是打算将此人拍回去。熟料一掌拍出,那道身影不但没有被震飞,反而加速冲了过来。 丹意微感愕然,察觉到来者不善,一道法诀拍了过去,冷笑道:“想不到丹鼎门的人也学会了这等伎俩,想要趁虚而入占便宜么?” 法诀迎风一晃变作斗大的法印,如山一般压了过去。那道身影撒出一道灵光,看似毫不费力地将法印击碎,而后来势不减逼到丹意身前。丹意陡然一声怒喝,一拳当胸击出,和那道身影重重地撞到一起。出人意料的是,这次被震飞的却是丹意,那人倒是稳稳地站在场中,甚至还将智宇真人给抢了下来。 “此人是谁?”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,灵契上人刚刚稳住身形,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喜交加,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丝,急切地问道。 “师祖,我极少来星河屿,自然不认得这人,恐怕是银汉宫的哪位长老吧!”丹几道脸色苍白,强压住紫府内乱窜的灵力,面露沉思之色,皱眉道:“不过,之前好像没有见过此人,难道是我记错了么?” 此人适才使得是千灵族最简单、最普及的一个灵光法术,然而却有如此威力,令在场的千灵族人大为叹服。任谁也没有想到,自己修真时学的第一个法术,修到极高明的程度竟然丝毫不逊色那些所谓的绝学,一时间均对那人的身份大为好奇。然而,无论是丹鼎门这面,还是银汉宫的长老们,都以为那人是对方阵中隐藏的高手,不觉暗暗点头。 丹意无形中吃了个暗亏,而且还被迫将智宇真人丢掉,怒极反笑,指着那人大骂道:“哈哈哈,好大的胆子,想不到你还敢来?” “我说过,只要你不再打万仙大阵的主意,我就不会找你麻烦。”那人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和丹意那记硬拼,虽说时机把握的很好,仍旧落得个两败俱伤,不由得对丹意好生佩服。不过他此来别有目的,当下低头看了看神情萎靡的智宇真人,有意作出一幅惋惜的模样,摇头叹道:“智宇真人虽说与你不大对路,又何必下此毒手,他这一身的修为可就毁在你手里了。” “莫非,此人竟是守护万仙大阵阵眼之人么?”此时,灵契上人已经看出,面前这人只不过使了个障眼法,幻化成千灵族人而已。听他言语间的意思,好像身负仙界的某个使命一样,不觉暗暗欣喜。当下上前几步,躬身施了一礼,朗声道:“在下丹鼎门灵契,参加上人!” “不必多礼!”那人摆了摆手,将智宇真人交给灵契。 “多谢上人出手相助,救我门下弟子!”灵契上人看了看智宇真人,叹了口气,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给他喂下,方才问道:“不知上人法号,可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劳之处?”丹意修为极高,而且背后有重始宗这座靠山,不到万不得已,灵契上人实在不想与他为敌。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,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,于是表现得十分殷勤。 “哈哈哈!”不待那人答话,丹意忍不住冷笑道:“灵契,你可要看清楚了,此人乃是魔界妖孽,你就不怕惹下大祸么?”那人不问可知,除了杜若还能是谁? “什么?”灵契上人大惊,抬头看着杜若,本能地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倒退出去,口中犹自不大相信:“魔界?这怎么可能?” “丹意,你何必血口喷人!”杜若整了整衣衫,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,语气悠然自若。 “呸!”丹意大骂道:“你这魔界妖孽,上次被你逃脱,这次定将你挫骨扬灰不可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二章 应承 第三三二章应承 “我是不是魔界中人,相信在场的千灵族诸位高人自有判断,姑且不论。倒是你毒害这些人,难道就是正派所为么?”说着,杜若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药人,反问道:“这些人何其无辜,却被那几个御风族人掳来,日夜惨遭绿绒的侵蚀。你虽出自千灵族,身在修真界,所作所为和魔界又有什么分别?” “这些药人也是中了绿绒之毒?”灵契上人倒吸一口冷气,瞪着丹意沉声道:“你竟然违背祖训,私自**绿绒,并且用在无辜身上,可知是何罪孽?” “当初重始道尊起兵之际,手下伤了多少无辜性命,到头来还不是成为世人景仰的圣人,一样飞升仙界?”丹意一脸的不以为然,冷哼道:“成就大事,有所牺牲在所难免。再者说了,你就敢说没有妄杀无辜?在场的诸位,谁敢说自己手上是干净的?” 众人原本对丹意的这个做法大为不齿,可是听到他最后这句,扪心自问,就算手中没有人命,也至少杀过飞禽走兽,一时间均默然不语。丹意环顾四周,不禁大为得意,指着杜若问道:“就拿你来说,你从魔界而来,手中的性命,只怕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要多吧?” “好厉害的一张嘴,明明是见不得人的丑事,却被你说得理直气壮,难怪可以成为重始宗大天师!”丹意避重就轻,杜若何尝不是如此?这句话对有关魔界的话题避而不谈,反而连消带打,直指丹意的大天师身份,不过是靠口舌之便得来的。当下冷笑道:“你为了一己之私欲,视众生如蝼蚁,就算让你成就了所谓的大业,只怕世人也难以生存下去!” “你有意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,当真是可笑之极,莫非还想要博个好名声不成?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假惺惺地如此做作,实则是贪图仙家宝贝。”两人唇枪舌剑,谁也没有落到下风,丹意冷哼道:“你一个魔界妖孽,能有什么好心,来厚土界还不是包藏祸心?” “哈哈哈!”杜若仰天大笑,登时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,“想不到我一心救人,维护万仙大阵的安稳,在你嘴里成了‘包藏祸心’。而你害人性命,暗算丹鼎门宗主,贪图阵眼内的仙家宝物,反倒成了胸怀大志拯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,可笑啊可笑!” 两人适才那一下交手,除了那位羽先生之外,其余人等均大感震惊,惊讶之余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自叹不如的渺小之感。加上杜若与丹意二人,旁若无人般侃侃而谈,这份过人的气度令人叹服,心中更是平添几分敬畏。是以二人争辩之时,众人不但不敢插嘴,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。此时一听杜若所言,说丹意刺杀了丹泰常,先是一愣继而一片哗然。人人均想,以丹意的抱负以及修为,要杀丹泰常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,望向丹意的目光全都变了。 “丹意,这位先生说的,可都属实?”灵契上人厉声问道:“宗主遭暗算一事,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?” “师祖,我说此人是魔界妖孽你不信,他说掌教师兄是我杀的你就信?”丹意淡淡一笑,不屑道:“无论是怎样的实情,这件事都是咱们丹鼎门内部的事情,等我解决了此人之后再说不迟。”说完,朝身边的羽先生等人使了个眼色,包括羽先生、虎风和流疏痕在内的一众高手悄然四散开来,隐隐将杜若的去路全部堵死。 被如此多的高手包围,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大感头疼,杜若却视而不见,犹自傲然立在原地。单只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,就令在场众人无不心折,眼见丹意一方就要动手,丹几道忍不住大喝一声:“且慢!” “怎么,丹师弟,你还有话说?”丹意对丹泰常及其一干亲信,向来不大看得上眼,但是对丹几道却颇为欣赏,对于他的出言阻止也不生气。当下摆摆手,示意羽先生等人少安毋躁,看看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。 “这位先生,你刚才说的那件事,对于我们丹鼎门而言事关重大,敢问有何证据?”由于杜若对于“魔界之人”的指责不置可否,丹几道不便再称他为上人,而是改称为先生。 这时灵契上人也插了一句,问的恰恰是大家心中的疑问:“我想请教一事,先生和魔界倒底是——”这句话只说了一半,但是言下之意十分清楚,只可惜问话的时机很不恰当,丹几道不由得微微皱眉。丹意则嘿嘿一笑,乐得在一旁看笑话。 “我只说事实而已,和我是不是魔界中人有什么关系?这种事本就极度隐秘,我能打探出来已属不易,哪里还有什么证据。”杜若大为失望,看着灵契等人摇头道:“亏你们还是修真者,怎么也和俗人一样,以出身论对错?照你们的说法,仙界岂不是什么错都不会犯?若是这样,又怎么会有原界帝君当年的那番瞎折腾?” 原界帝君狐晏的事情,虽说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,但是在修真界内还是广为人知,其中一些事甚至于被引为笑谈。这番话一说出口,灵契上人登时语塞。不过适才那一问也不是说一点效果都没有,至少大家都从杜若的话中,听出了一些东西。这么一来又难免会联想到,杜若出自魔界不假,那么丹意暗算丹泰常一事呢?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。 反正这些事迟早都要做个了断,也不必急在一时,当此紧要关头,还是先看万仙大阵阵眼如何解决,而后再做打算。念及于此,灵契上人不再多说,和月翁相视取得默契,带着众人悄然退到一旁,静观事态的发展。 丹几道叹了口气,站在灵契上人身后,默默地注视着杜若,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。说实话,自从和高庸涵促膝长谈之后,他就怀疑丹意是真正的幕后主使,然而苦于没有证据。杜若横空出世,一出手就将丹意击退,令人惊叹之余,也给了他一点希望,希望能将丹泰常遇刺一事,彻底弄个水落石出。哪知事与愿违,灵契上人冒然发问,反将事情搞砸了。到此他已经可以确定,丹意便是真正的凶手,无形中倒有些期望杜若能取胜了。 丹意冷冷一笑,而后用低沉的声音问道:“怎么,你还不肯承认是魔界妖孽?莫非要我将你的人皮剥下,露出本来面目?” “哈哈哈,这算是激将法么?”杜若暗暗叹了口气,原本想趁乱搅起双方的混战,没想到却把自己给陷了进去。毕竟身为十二魔使之一,岂是泛泛之辈?转念之间又有了计较,当下朗声说道:“不错,我是来自魔界,又能怎样?只是我敢承认这一点,你身为一代高人,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应该不会否认吧?” “哼,既然你亲口承认,那就休要怪我无情了!”争论了半天始终是纠缠不休,丹意早已不耐,当即喝道:“对付魔界妖孽不必管什么规矩,大家一起将此人擒下,生死不论!” 羽先生明白,丹意之所以没有亲自出手,是因为刚才那一击多少还是吃了点暗亏,不过看情形而言,杜若也绝不好过。从修为上来说,羽先生比起杜若逊色不少,但此时有虎风、流疏痕等人从旁相助,当可放手一搏。他的对敌经验比起丹意要丰富得多,知道自己的魂魄法术受到对方限制颇多,是以采用硬碰硬的打法,纯粹和杜若比拼灵力修为。 一股拳风直直击向杜若,与此同时,见到羽先生出手,虎风和流疏痕同时使出杀招。虽未曾和杜若交过手,但是他的修为如何二人皆知,所以一出手就是苍山云掣诀和水镜灵界。水幕遮天蔽日,将方圆百丈之内全部笼罩起来,空中时不时闪过一道道水纹。水幕内是数十头斑斓猛虎,喉头间发出阵阵低吼,围着杜若虎视眈眈作势欲扑。最当中,羽先生整个人都被那一拳的锋芒掩盖,只能看到一股暗红的拳风挟着阴冷的杀意,流星般扑向杜若。 “想不到丹意手下竟有如此高手,这可如何是好?”丹鼎门和银汉宫的人无不大惊,灵契上人和丹几道相顾骇然,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深深的忧虑。丹意实力如此强劲,漫说是暗算丹泰常,就算是霸占道祖崖,只怕丹鼎门上下也没人能是他的对手。 眼见羽先生一拳已到面前,杜若往后一退,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羽先生之前就曾见过这一手,并且在事后还专门向丹意讨教过一番,故而对此早有准备。拳锋猛然顿住,跟着大喝一声吐出一道血光,血光如同灵蛇一般扭曲了几下,旋即没入虚空。就见隐隐一抹暗红忽然延伸出去,狠狠地撞在水幕之上,水幕一阵剧晃跟着轰然碎裂,水花四溅中,流疏痕大叫一声直挺挺摔落云端。 流疏痕还没落地,虎风已然出手,数十头猛虎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,而他本人则拦住那抹暗红的去路。一连窜爆响声中,猛虎不住爆裂又重新凝结,前赴后继地扑向暗红。暗红不为所动,继续前行,虎风周身灵气急速汇聚,一时间光芒大盛。可是随着暗红的不断逼近,光芒越发黯淡,虎风仰天发出一声虎啸,摇身变作一只虎王一爪拍向暗红。红光一闪,众人只觉四周的空气陡然燥热无比,再看时,虎风已被震得倒飞出去。 先是破去水镜灵界,将上善楼宗主流疏痕击伤,继而逼得诡门宗主虎风现出原形,倒退数十丈。只一眨眼间,就将当世两大修真门派的宗主击败,那抹暗红背后隐藏的杜若,一身修为何其可怖?然而丹意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烈,不但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,反而拊掌大笑,似乎已是胜券在握。 流疏痕和虎风相继失手,自始至终羽先生都不为所动,只死死盯着那抹暗红。仅有少数几个人才看得出,他的灵力已然运转到极致,方能牢牢锁住那抹暗红。暗红冲出数丈之后终于力竭,羽先生双手翻飞,无数道法诀符篆拍了过去。 暗红一阵乱颤,杜若再度出现,居然就在羽先生身侧。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就连丹意都有些意外。羽先生猝不及防下,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就被杜若抓住手臂,大骇之下一股灵力打了过去,两个人影一合即分。 “阁下连败我们三人,好厉害的修为,羽某佩服!”羽先生被迫现出原形,果然是凤羽族羽幽部落之人。他低头看着被生生扯断的右手,一边摇头一边叹息:“可是你同样伤得不轻,今天只能留在这里了!” “想不到我的遮天法界,居然被你给破了,当真了不起!”杜若已不是千灵族的打扮,周身被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覆盖,吐出一口鲜血坐倒在半空,缓缓说道:“就算我今天死在你们手上,你们种种倒行逆施的行为,也会有败露的一天。天地间自有公论,谁也逃不掉的!” “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,倒真不愧是魔界出来的。”丹意朝虎风微微点头,大手一挥:“杀了他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三章 黄雀 第三三三章黄雀 虎风虽然也受了伤,但要说到动手杀人,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。由于贪图杜若的魔胎,顾不得变回人形模样,四足翻飞猛扑而来。几步冲到跟前,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,忽然心生警觉,返身一爪拍出,恰好将一道灵光震开。就听见一声娇咤,一个纤纤身影倒撞出去,虎风本人由于灵胎有伤,也退出去好几步方才站稳。定睛看时,不由得大感诧异,已冲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,扭头看向丹意。 出手之人是一个清秀柔美的千灵族女子,只是她脸上的那层青芒,看上去有些诡异。丹意脸色一变,抢到那女子身前,一把扶住她的肩膀,疾呼道:“盈盈,你怎么了?” 出手之人正是月空盈!在她露面以后,丹意情急之下出手相攻,对智宇真人痛下杀手,继而又将心神统统放到杜若身上,一时大意居然没有将她拉到身边。熟料杜若以一敌三连败三人,身受重伤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当口,出手救他的,竟然是身中绿绒之毒的月空盈。在绿绒刚刚侵入体内之时,中毒之人筋脉尽皆僵硬,周身上下动弹不得,而月空盈举止迅若疾风,怎不令人惊讶? 对于丹意的询问充耳不闻,月空盈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异光,嘴角轻扬,露出甜美之极的笑容。丹意心知不妙,本能地抓紧了她的双肩,同时用灵力压制住她的灵胎,以防再有什么异动。月空盈挣扎了几下,手脚全被控制住无法动作,直接张嘴吐出一股灵力。丹意侧头闪开,轻轻一拍,月空盈灵胎剧震随即昏迷,倒在他怀里。 “你对盈盈做了什么手脚,老实说来!”丹意深知绿绒的毒性,起初之所以能保持一份镇定,是因为自信有破解的法子。而从眼下的情形来看,杜若显然另外施了手段,一想到魔界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行径,丹意忍不住怒火攻心,森然道:“你信不信,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叫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?” “嘿嘿,落到你手里,我早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。不过你要弄清楚一件事,我死了,她也一定活不了!”杜若毫不在意,仿佛不经意似的看了虎风一眼,而后悠悠说道:“我要是不愿意的话,恐怕连你在内,也不大可能把我怎么样。” 虎风一愣,随即不寒而栗,心中暗想:“幸亏月空盈及时出手,要不然这个魔界妖孽来个自爆灵胎、同归于尽,只怕我也很难逃脱性命!”这么想着,心中的敬畏之情愈加浓烈。 “怎么样,你还想不想杀我?”杜若挑衅似的望着丹意,嘴角露出一丝微笑。 “盈盈对我一往情深,为了我甘愿付出一切,我欠她的实在太多,又怎么能负她?”丹意低头深情地看着怀里的月空盈,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,良久才缓缓说道:“可是这么一来,却要凭空放过一个魔界妖孽,叫我如何面对修真同道,如何面对天下人?” 说到这里,丹意猛然抬头,眼中射出一束寒光,牢牢锁定杜若,语气陡然冷峻如冰:“我宁愿事后有人说我薄情,说我忘恩负义,也绝不会放过你!” “想不到啊,想不到——”杜若从丹意的目光中已经看出,此人心思狠辣,再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明白,忍不住冷笑道:“想不到你心思如此歹毒,嘴上说得好听,实际上虚伪之极。看来你是打算弃月空盈如弃履,不在乎她的死活了?” “我先杀了你,盈盈的毒伤我会倾尽全力救治。”丹意长出了一口气,将月空盈紧紧搂在怀中,跟着厉声喝道:“将此人的魔胎揪出来,我要亲自炼制成丹药!”话音一落,羽先生一言不发缓步上前,周身血光环绕,隐约可见数名血侍飞舞,显见对杜若心存忌惮。 “丹意,你很清楚,我种在她身上的禁咒,你根本不可能化解。可怜这个女子为你情根深种,在你心目中,她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而已。”杜若看都不看羽先生一眼,迎着丹意满含杀意的目光,说出的话字字诛心,“以你的这番作为、用心,就算身在魔界也一定可以混出个名堂!” “你们魔界妖孽,哪里懂得什么是情,什么是义?”丹意抱着月空盈转身而去,接下来对羽先生说的一句话,却把杜若惊出了一身冷汗:“他心力已被我锁住,就算想要自爆灵胎,一时半刻也做不到,动手罢!” 杜若闻言一惊,急忙催动体内的魔雾,却没有丝毫动静,这才知道适才不知不觉中着了道,不由得既惊且怒。眼见羽先生狞笑着走上前来,心中暗暗疾呼:“高老弟,我拼了性命不要,甚至连乾机落月壶都没有拿出来,就是为了给你创造这个好机会。你若是再不出手,我这条命至少有一半,就算交代在你手里了!” 羽先生初时还有些忌惮,生怕杜若临死之际来个鱼死网破,待到丹意一语道破关键所在,顾虑一下子消除了不少。眼见血侍不断逼近杜若,直到附在其身体上,并极力想要钻入他紫府之内,这才完全放心。嘿嘿一笑,伏在杜若耳边轻声说道:“阁下修为精深,魔胎定然精纯无比,想来魂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你放心,回头我一定将你的魂魄炼制成血侍,不会坠了你的声名。” 杜若面无表情,闭目等死。羽先生刚刚祭出一道法诀,准备强行攻破杜若紫府,就见天外一道金光扑面而来。金光来势快逾闪电,拖着长长的金芒划破天际,宛如千军万马一般杀气腾腾。羽先生似乎没有想到,竟然有人可以在数里之外使出如此霸道的法术,一时间倒有些手忙脚乱。不过他毕竟是当世有数的高手,于顷刻间祭出几道法诀,跟着一道血光打出,将金光悉数挡在身前三丈之处。 “聚象金元大法,不过如此!”甫一出手,羽先生就察觉到金光看似迅猛,实则虚有其表,当即冷笑道:“不知玄元宗哪位高人驾到,为何不分青红皂白,乱打一气?” “咱们见过两面,却都没有什么机会交手,这一次总能够让我如愿以偿了吧?”随着一阵洪亮的笑声,第二道金光袭来,声势更胜一筹。 “轰”的一声,羽先生退出一大步,还没站稳,第三道金光又到了面前。如是者三次,羽先生竟被生生逼退了五丈,这一下连丹意都大感诧异,更别说虎风等人了。众人同时望向场中,仔细打量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杜若身边的人族修真者。那人身着一件鎏金色、样式古朴的战甲,颌下一蓬短髯,豪迈中不失洒脱,沉稳中又流露出几分不羁,腰杆挺得笔直傲然立在场中。除了高庸涵还能是谁? “你的命真大,这样子都能逃出来。嗯,修为比起两个多月前略微有些精进,难得,难得!”羽先生点头道:“想不到你所学如此庞杂,竟然连炎焱族焰阳宗的八重叠炎,都学了个十足十。这一点上,倒是和这个魔界中人有些相似,嘿嘿!” 当日在九重门金沙城,和烈九烽交手之后,高庸涵就体会到八重叠炎的巧妙。待两人熟识之后,无意中提及此事时,烈九烽正愁没有机会报答,干脆将八重叠炎的心法倾囊相授。高庸涵不是那种迂腐之人,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顾虑,将此心法和其他几门心法相互印证,终于可以将其运用到聚象金元大法当中。 真正说起来,刚才隔着数里之遥,就算高庸涵这几年修为增长极快,也不可能伤得羽先生分毫。这几下出手的目的,就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,将杜若从危险中解救出来。以八重叠炎的手法使出聚象金元大法,果然威力大增,锋芒所指就连羽先生也得暂时退让。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,就被羽先生的这句话给惊呆了。 “怎么,你的身份暴露了?”高庸涵大为诧异,说着回头看去,这才发现杜若一身鳞甲,露出了本来面目。 “无妨!”高庸涵发问时丝毫没有考虑到,与一个魔界之人相认会带来什么后果,尤其是在数百位修真者环伺的情形下,这份关切之意更显难能可贵。杜若心感之下,一时间情难自己,连连叹道:“只要有你这种朋友在身边,再大的风险也算不得什么!” “高庸涵,你居然和魔界中人往来,看来有关你成魔的传言是真的了?” “所谓的‘魔’不在于出身,也不在于外表,而是在于一个‘心’字。”高庸涵冲着羽先生摇了摇头,叹道:“像阁下将我诱骗至道祖崖七重天,趁乱刺杀丹泰常宗主,随后嫁祸给我的作法,以及今时今日在巨灵岛上的胡作非为,与‘魔’又有什么区别?” “高老弟,这个断了一只手的凤羽族人,就是你说的那个凶手么?”羽先生还没来得及反驳,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。只片刻的功夫,就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千灵族修真者翩然而至。那男子容貌苍老,望之至少有两三百岁的高龄,相比之下,那女子则年轻得多。 “月长老,怎么会是你?” “月长老,这几年我们找得你好辛苦,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,倒底出了什么事?” 众人七嘴八舌,纷纷迎了上来,一面向月驮琅致意,一面打量着明八。明八被关在斜梁洞百余年,兼且衰老的很厉害,一时间竟然无人认出他是谁。他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格,对银汉宫和丹鼎门谈不上好感,对众人自是爱理不理,眼睛只盯着羽先生。 “哼,好大的口气!”羽先生被高庸涵逼退,已经感到面上无光,此时再被明八这么一说登时大怒,冷笑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敢在老夫面前放肆?” 这些天由于心情顺畅,明八的伤势复原很快,与人争胜之心愈发强烈。此时哪里还忍得住,大叫一声便攻了上来,一出手就是数道灵光,和羽先生登时打作一团。他这一动手,众人才看出,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修为精深,竟是一名修真高手,不禁悄声询问此人是谁。这一来总算勾起了几位长老的回忆,迟疑着向月驮琅求证,他是否就是百年前私闯银汉宫,暗中窥视大祭司而被禁制的明八。 月驮琅的性格也有些不近人情,略微寒暄了几句,对于有关明八身份的猜测避而不答,径直朝丹意喝道:“丹意,当初你勾结月空盈暗算我的时候,一定想不到我会活着离开斜梁洞吧?”此话一出,又是一片哗然,尤其是银汉宫诸位长老,人人脸色凝重,均知今日之事只怕很难收场。 “要不是你一力阻止我和盈盈来往,又何必受禁制之苦?这一切,不过是你自找的。”丹意看着怀中昏迷的月空盈,叹了口气说道:“当初是盈盈极力劝阻,我才留你一命,看在盈盈的份上,我不杀你。” “哼,这么说来我倒要感激你了?”月驮琅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,厉声道:“月空盈欺师灭祖,擅自将银汉宫的秘密泄露给外人,并且自甘堕落引狼入室,实在不配继续担当大祭司。众位长老,月驮琅提请就此革去月空盈大祭司一职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四章 陷害 第三三四章陷害 月空盈的所作所为,无需月驮琅多言,众人已经知之甚详。况且她与丹意合谋,背着长老会将月驮琅关押在斜梁洞一事,已被丹意亲口证实,这大祭司一职的确已难胜任。这一点,在场的诸位长老,以及丹鼎门众人都心知肚明,只是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难题不知该如何处理,一时间居然无人应和。 “关了你两年多,想不到性子仍是一点没变,唉!”丹意当然知道众人的顾虑是什么,忍不住笑道:“没有盈盈作法指点,你们找得出下一任祭祀是谁么?如果没有了大祭司,银汉宫还能和丹鼎门平起平坐么?说不定过上十几二十年,长老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这句话分明是挑拨离间,但是效果却十分明显,有几位犹豫不决的长老,望向丹几道等人的眼神都不对了。 “你身为千灵族人,怎么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厥词?丹鼎门向来对银汉宫敬重有加,何曾起过什么歹意,你休要在那里信口雌黄。”灵契上人厉声大喝,登时将众人的心思给拉了回来,跟着语气一变,森然道:“你不要以为你修为超绝,又是重始宗大天师,我们就不敢动你。就凭你身背刺杀丹泰常宗主的嫌疑,和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作为,今天完全可以将你拿下,即便是海邀黎亲至,道理上我们也绝对说得过去!” 丹意正要反唇相讥,丹几道忽然踏前一步,缓缓说道:“丹师兄,你出自丹鼎门,为何一再要挑起道祖崖与银汉宫之争,这样下去于你有什么好处?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,指了指身后众人续道:“你可知适才那番话已激起公愤,就算你修为再高,也难敌千灵族上下齐心!”这番话说的义正严词,丹意为之一窒。 “天尊,对方不过百余人,若是真的动起手来,咱们的胜算极大。”流疏痕早已回归本阵调息了一番,此时见双方纠缠不休大感不耐,当即走到丹意身前悄声说道: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把这些人全都杀了,免得耽误大事!” “嗯,我自有分寸!” 就丹意的本意而言,实不愿与丹鼎门、银汉宫发生正面冲突,这才不惜大费口舌,想要将这百余位修真者劝退。可惜事与愿违,先是杜若跳出来捣乱,接着又冒出个高庸涵,同行的居然还有月驮琅,使得先前的盘算全部落空。此时一见仍自调息的杜若,不由得怒从心起,大手一挥:“先把那个魔界妖孽给我拿下,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!”一声令下,以流疏痕为首,几名蕴水族修真者同时出手,朝杜若扑去。 高庸涵曾蒙杜若搭救,得以击退铁平川等人,又有馈赠十二叠鼓楼的情分在里面,自然对他心存感激。虽说杜若曾以审香妍相要挟,可是并没有为难她,而且信守诺言,果真于一年之后将其释放,高庸涵当初的那份不快已经淡了不少。最重要的,还是魔雾之间那种若有如无的亲近之感,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,自是无法袖手旁观。当下一声大喝,无数闪电组成一张大网,朝流疏痕等人卷了过去。 “一年多不见,你的修为愈发精纯了。”杜若端坐在半空,看着漫天银蛇大为赞叹:“以你的资质,若肯随我前往圣境,前途不可限量!”他口中的圣境,自然指的是魔界。 “你就省省吧!”高庸涵头也不回,紧盯着流疏痕等人,手中法诀不断击出,沉声道:“这些人修为不弱,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地,我撑不了多久!” “你放心,没人能伤得了咱们!”杜若摸了摸怀中的乾机落月壶,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。 高庸涵背对着他,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,不过从话中可以感受到那份极强烈的自信,待要相劝却已不能,因为流疏痕已然破掉垂弦连疆,攻进圈内。 流疏痕身为上善楼的宗主,修为虽比不上杜若,但是和高庸涵相比则毫不逊色,何况身边还有几名同伴。饶是高庸涵的垂弦连疆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,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,闪电竟被冻在半空,跟着纷纷爆裂。 “凌烟化雨!”流疏痕一声大喝,一道法诀没入空中,随后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细雨。雨丝细如牛毛,密密麻麻,竟而卷起一股淡淡的轻愁,无声无息布满了方圆十余丈的范围。 “雨丝内有阴寒之气,绝不能沾染到身上。”杜若尽管不能动弹,眼光却是犀利无比,一眼就看出这个法术的厉害之处,低声道:“用至阳至刚的灵力破他,若是有三昧真火更好。” 水火不能相容,二者相遇谁胜谁败,则全看各自的实力如何。水势浩大固然可以将火熄灭,但火势一旺也能将水烧干。高庸涵对杜若的见识相当佩服,自然是言听计从,随手祭出一道符篆,甫一离手宛如一柄大伞一般,将雨丝全部隔绝在外。跟着用八重叠炎的手法,打出一道威猛绝伦的聚象金元大法。金光所到之处,雨丝纷纷退却,如同积雪遇到炽热的阳光,僵持不到片刻就彻底消融。 法术被破,流疏痕面容波澜不惊,仰头喷出一股水柱,其余几人见状同时发动。几道水柱于半空中交汇在一起,随即化作一片水雾弥漫开来。雾气来势极快,转眼就将杜若和高庸涵裹了进去,雾气中隐隐有灵力波动。高庸涵不敢怠慢,一连窜祭出数道灵符,用极短的时间在四周布了一座法阵,天机门机关术数之精妙由此可见一斑。 “这是上善楼的绝学——烟雨凝尘,用的乃是本命真元之力,你要小心了!”杜若眉头一皱,沉声道:“这个法术可汇集数人之力,不大容易对付,惟有先采用守势再伺机而动。” 随着雾气中的灵力渐渐加强,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,寒气逼迫下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。随着几声轻响,几个淡淡的身影飘然而至,围着两人疾走,不断祭出一道道法诀,四周的空气愈发厚重。高庸涵抬手就是一道闪电,熟料十拿九稳的一击居然落空,不甘之下又接连出手,可是每次都差了那么一步。 感觉到灵力运转越来越凝滞,就连心思反应也似乎迟钝了不少,高庸涵不由得暗暗心惊:“好厉害的法术,竟然可以冻结灵胎和魂魄的运行,如此下去迟早会束手就擒,事到临头只有拼一下了!”这么想着,灵胎突然钻出体外,趁着雾气尚有丝丝空隙,带起一片灵胎阳火,凤凰一般掠过。 “好小子,想不到你暗地里和焰阳宗也有关系!”高庸涵这一下像极了炎焱族火凤部落的法术,以至于流疏痕都看走眼了。急切间连忙使出涌泉诀,雾气忽然收缩在一起,化作数道喷泉劈头洒了过来。 雾气一收拢来,高庸涵登时察觉到周围的禁制弱了许多,临风剑游走之际,剑芒层层叠叠荡了开来,将四周的雾气生生逼退三丈。而后聚象金元大法遥遥一击,逼得流疏痕回身自救,趁机将灵胎收回体内。到了此时已知其中厉害,高庸涵冷哼一声,从云霄瓶中掏出一把地火熔浆,以灵力为媒撒将出去,登时掀起一片火海。 “嘿嘿,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法宝,这下流疏痕可有的苦头吃了。”杜若自始至终都作壁上观,压根就没有出手的打算,至多也就是出言指点一二。此时见高庸涵果如自己预料的那般,出其不意地将烟雨凝尘破掉,心中那份欣喜可想而知。 地火熔浆虽不能伤及流疏痕等人,但却能抵消雾气的肃杀、阴寒之意,其中又含有高庸涵的灵胎阳火之力,更是难以应付。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大火浇灭,然而雾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,流疏痕恼羞成怒,森然道:“我本不愿伤你二人性命,这才手下留情,当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们么?” 杜若冷笑一声,不无讥讽地说道:“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,若论单打独斗,你能敌得过我这位高老弟么?”杜若别有用心,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人暗示,自己和高庸涵的关系非同一般。而高庸涵之前在天机峰上化身成魔的事情,在修真界中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,这么一说会出现什么后果不问可知。 “对付你们这些魔界妖孽,哪里需要那么多顾虑,自然是要除恶务尽!”说到这里,流疏痕突然一顿,停了片刻忽然深沉地一笑,低声道:“我不动手,自然会有人杀了你们!” 高庸涵一愣,就听得流疏痕话锋一转,朝众人朗声道:“丹鼎门诸位真人,你们可想知道丹泰常宗主遇刺的真相?” 说巧不巧,就在流疏痕这句话刚刚出口,随着一声闷哼,明八被一枚法印打在胸前,口中鲜血狂喷,摔在众人身前。月驮琅大惊,急忙上前将明八扶住,扭头要了几粒丹丸喂明八服下,方才瞪着羽先生怒道:“阁下好狠的手段,竟是要将我八叔置于死地!” “笑话!他既然想杀我,我为什么不能杀他?”这么一说,月驮琅张口结舌无言以对,羽先生不再理她,只看灵契上人如何作答。 月驮琅那一句“八叔”,令灵契上人和明翁等人面面相觑。一方面,众人想不通明八何以能脱离桎梏,现身于此,另一方面则对羽先生的修为深感忌惮。相顾之下,人人心中暗想,连明八都不是此人对手,自己就更不用提了。在丹意和羽先生相继出手之后,这种感觉愈发强烈,竟而生出了一种无法匹敌的念头。 一开始,丹意想凭言语说服灵契等人不要插手巨灵岛,反倒生出许多是非。结果呢,最终还是靠超卓的修为,将其完全震慑之后方才达成。可见无论何事,一旦有了分歧和争执,无论你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,归根结底还是靠实力说话。世间事如此,修真界也是如此,那么仙界呢?只怕也脱离不了这个规则。 眼见丹意方面实力超群,还有重始宗、上善楼以及诡门的支持,丹鼎门和银汉宫联手也绝对无法与之抗衡。加上突然出现的杜若,足以表明魔界对万仙大阵同样是心怀鬼胎。这两股势力,无一不令灵契上人心惊,大感今日局面之棘手前所未有。当初想要查明真相,平定巨灵岛,借机修补道祖崖和银汉宫关系的想法,无形中减弱了不少。 灵契上人身负千灵族的大计,转念间就做出了决断,决定不与丹意为敌。此时一听流疏痕的话,自然顺着台阶往下走,拱手道:“究竟是谁暗算了我们宗主,还请流宗主明言!” “这凶手么,就是高庸涵!” “胡说八道!”月驮琅抢过话头,厉声斥道:“明明是丹意主使,由这个凤羽族人出手行刺,怎么扯到高庸涵身上去了?” “月长老这么说,可有证据?” “你说是高庸涵所为,又有什么证据?” “当然有证据了,难不成我还会冤枉堂堂的高帅不成?” 高庸涵听到这里,眼神越过流疏痕,盯着丹意缓声说道:“哦,我倒想看看,你有什么证据?” 丹意微微一笑并不答话,朝身后点了点头,片刻之后走出一人。此人一出现,包括月驮琅、丹几道等人在内都大感诧异,高庸涵的心则不住地往下沉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五章 公敌 第三三五章公敌 缓步而来的是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,正是曾出手搭救,并且带高庸涵离开道祖崖的智薇散人。她这一露面,高庸涵就知道事情起了变化,这下有大麻烦了。果然,智薇散人一开口就震惊全场,甚至连明八和月驮琅都大为吃惊。 “参加师祖、诸位长老和师兄弟!”智薇散人缓缓下跪,而后低头说道:“智薇擅自协助刺客逃离,身犯大罪,甘愿承受一切处罚!” 丹泰常遇刺之后,道祖崖上上下下严加戒备,并且开启了数座法阵,照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放走任何可疑之人。可是,事后任凭如何搜查,都没有发现刺客的身影,丹鼎门上下对此早已有了结论,以智薇散人的嫌疑最大。眼下听她这么一说,灵契上人登时为之一振,沉声问道:“智薇,我问你,你口中的刺客是谁?” “就是他,高庸涵!”说着,智薇散人一指高庸涵,大声说道:“那一日掌教师兄遇刺后不久,此人就从天而降,摔落到四重天弟子清修的地方——”接着,将当日的情形讲了一遍,只是其中颇有几处与事实不符的地方。 “以当时的情形,你理应知道高庸涵是凶手,为何还要私自带他下山?”灵气上人看了丹意一眼,继续问道:“你和月空盈是一起走的,她可是你的同谋?” “我当时将高庸涵藏在法器之中,圣使并不知情。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就将月空盈撇得干干净净,智薇散人续道:“至于救他的原因,其实很简单。掌教师兄这些年的举措很有些不合时宜,能有人出手将他除掉,对于丹鼎门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。” 这句话一出口,丹鼎门众人一片哗然。尤其是智宇真人,虽说身受重伤,却也忍不住出言斥责:“师妹,你怎能说出这等悖逆之言?即便是对掌教师兄不满,尽可以提出来,何以会有此偏激的想法,甚至公然庇护高庸涵?” “掌教师兄一意孤行,这些话能听得进去么?”智薇散人淡淡地顶了一句,跟着看了高庸涵一眼,冷冷说道:“我千算万算,就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和魔界之人还有来往,此时悔之晚矣!” “智薇散人,我十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,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,尝引以为憾事。”高庸涵说着朝智薇散人施了一礼,而后直起身来,朗声说道:“你若要高某还你一命不难,只待我将手中之事了解之后,听凭处置。但是,你如此颠倒黑白肆意诬陷,请恕高某不能接受!” “接不接受在你,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情,接下来该怎么做,自然由师祖做主。”智薇散人说完,径自走到灵契上人面前一跪,任由同门师兄弟将自己禁制起来。这个态度,似乎更加证实了所言不虚,丹鼎门的人缓缓围了上来。 “高老弟,都是我连累了你,你还是把我交给他们罢!”杜若摇了摇头,叹道:“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,休说是你,就算我没有受伤也没可能脱困,故而不必做无畏的拼杀。不如跟他们走一趟道祖崖,我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。”他的心机很厉害,看准了高庸涵绝不会出卖自己,更加不肯束手就擒,有意这么说,其实是从反面逼了一步。 “哪来那么多废话?等下有机会就赶紧走,你身份败露,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。”高庸涵说完环顾四周,一眼就看到明八在月驮琅的搀扶下,挣扎着想要过来,当下微微摇头,示意他不用担心,而后向丹几道问道:“丹真人,你信我么?” “我信!”丹几道脱口而出,不曾有丝毫犹豫,接着一脸郑重地说道:“高帅,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冲突,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,跟我们回道祖崖。既然你问心无愧,丹鼎门也必然不会冤枉你,相信我!” “我自然信你!”高庸涵十分清楚丹几道的好意,可惜无法应承下来,只得婉言回绝:“可是要我束手就擒,绝对办不到,其中的原因我不愿多说,还请见谅!” “唉!”丹几道叹了口气,闪身退到一旁,竟是不肯对高庸涵出手。丹意看在眼中眉头微皱,心中暗暗盘算。 “哼哼,如今的丹鼎门越来越没出息了,竟然不顾规矩,仗着人多欺负人少。”明八的嗓门极大,顿时引来丹鼎门众人愤怒的目光,然而他毫不在意,大声喊道:“高老弟,无论今天结果如何,我都会帮你讨一个公道!” 灵契上人大为恼怒,还没来得及驳斥,就听见一人高声应和道:“老八,百余年不见,你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,不过这句话中听得很,回头我请你大醉一场。” “嘿嘿,老七,你怎么才来?”明八顿时来了精神,看着远处急速驰来的身影,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。就见两道身影一先一后赶了过来,那蓝色身影身法极快,但是高庸涵的注意力,却全部集中到另一抹红色身上,来人正是审香妍和她搬来的救兵——元庐君。 元庐君黯然离开之后,并未返回隐居的浩渺湖,而是一个人呆在银汉宫外的一家酒楼里喝闷酒,每日喝得酩酊大醉。直到有一天,忽然被一股奇异的酒香所吸引,鬼使神差一路南下,不知不觉到了镜月宫一带,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审香妍。说来也巧,路边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族老者,不早不晚刚好把两人给拦了下来,疯言疯语地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,反而使两人不至于错过。元庐君一听说巨灵岛有可能与万仙大阵有关时,哪里还坐得住,当即带着审香妍赶了回来,总算没有来晚。 “元庐君,你对整件事一无所知,难道也想插一手么?”灵契上人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, “来的路上,我已经听这个小丫头讲过了,凶手明明是丹意这帮人,你偏要弄得这么复杂,真正是糊涂之至!”元庐君看来对审香妍的印象极佳,爱屋及乌,对高庸涵自是另眼相看,当下不再理会灵契上人,转头说道:“小子,你放心,等会动起手来我帮你!” 谁也没想到,丹鼎门想要出手擒下高庸涵之时,出面阻拦的居然是银汉宫两位辈分最高的长老,灵契上人不由得既烦且怒,喝道:“元庐君,我始终以礼相待,你却一再得寸进尺,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?” “你是非不分,我只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!” “好,既然你非要出这个头,那就只有手底下分胜负了。”灵契上人点了点头,而后猛然一声大喝:“丹鼎门众弟子听令!” “在!”三四十位修真者齐声应答,声音远远传了出去,气势登时大振。 “将高庸涵和那名魔界妖孽拿下,如有反抗格杀勿论!”说到这里,灵契上人一顿,看着元庐君森然道:“要是有人阻拦,尽管出手,不用顾及其他!” 随着一声令下,丹鼎门除了智宇真人和丹几道之外,其余人等全部扑了上去。至于灵契上人,自然将元庐君视作对手,出手之前还不忘消除两方的怨恨,高呼道:“银汉宫诸位长老,并非灵契要冒犯元庐君,实是他逼人太甚。事情究竟如何,大家心中有数,万望能以千灵族大局为重!”这句话很及时,也很有效果,加上明翁在旁疏导劝说,原本有几个想要出手的长老,忍了忍终于还是退了回去。 元庐君辈分既高身份又尊贵,所以除了灵契上人以外,其余的丹鼎门弟子均不敢对他出手,这么一来,高庸涵的压力可想而知。一个人面对三四十位修真者的围攻,但见灵光纵横,符篆和法诀漫天飞舞,还不到三招就已经险象环生,先前布的那座法阵再也支撑不住,瞬间瓦解。 “别打了!”审香妍情急之下冲了过去,却被密不透风的灵光给生生弹了出来,若不是她本身修习的就是丹鼎门的法术,这一下硬闯只怕就会要了她的命。不过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,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,焦急地看着场中。 只见高庸涵周身金光大盛,显见使出了全力,可惜对手太多,至少有四名修真者已然逼近他身侧。那四人审香妍都认得,均是丹鼎门中有数的好手,不由得心中一凉,花容失色。就在这时,忽然从高庸涵身后闪出一条黑影,那四人纷纷倒撞出来,还没落地,整个躯体全部瘪了下去。短短一瞬间,四人仿佛被人吸干了精髓,连灵胎都没了踪影。 这一下事出突然,余者不觉一愣,纷纷退到一旁。待看清楚四人的惨状之后,不禁大起同仇敌忾之心,就连明翁等人都忍不住大声呵斥:“好妖孽,竟然用魔界下三烂的手段害人,岂能容你二人!” “想要杀我们两个,再拿些人命来填,不怕死的尽管上来!”杜若调息了半天,借助乾机落月壶中的魔雾,伤势减轻了不少。适才攻其不备一举袭杀了四人,积聚的灵力消耗了大半,已成强弩之势,这句话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。 “魔界妖孽,人人得而诛之,我又岂能落于人后?你对盈盈暗下毒手,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!”说话的是一直在旁看戏的丹意,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杜若体内灵力枯竭,当下缓步走了过来,盯着高庸涵说道:“还有你,身负天机门和玄元宗的重望,却和魔界相勾结,如何对得起两派的师长?今日断不能容你!” “师叔,你放过高大哥吧,他是因为我才和魔界那人打交道的。”审香妍极得月空盈的宠爱,是以和丹意并不算陌生,几步奔到丹意身前跪了下去。 “妍丫头,你这是做什么?”丹意看着审香妍泫然欲泣的模样,不禁联想到月空盈,心中不觉一软,叹道:“好吧,我饶他一命,不过要废去他的修为,否则只会为恶愈盛!” “什么?”审香妍初时一喜,而后惊道:“师叔,还请你能网开一面!” “你知道,我们与魔界势不两立,这么做已是最大的让步了。”丹意说着将审香妍拉了起来,朝旁一指说道:“何况还有你师祖、师伯以及那么多长老在此,他们答不答应还是个问题。” 审香妍还要再说,丹意一甩手将她推到一边,径直出手攻向杜若。杜若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,更何况有伤在身,实力大打折扣,只得避向一旁。不知是不是伤得太重,身形稍微一滞,灵光已到了身后。眼见就要被击中,忽然从旁击出一道闪电,堪堪搭在灵光之上,灵光骤然转头,如灵蛇一般顺着闪电直击而来。 高庸涵浑身大震,大喝一声,一道金光将灵光砸向一侧。丹意修为何等精纯,高庸涵灵胎剧震之下张嘴喷出一口鲜血,跟着觉得紫府一痛,身子一僵摇摇欲坠。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六章 香魂 第三三六章香魂 “好狠的手段!”杜若眼力仍在,一眼就看出丹意的用意,这一下竟似想要将高庸涵的紫府毁去。当下顾不得惊世骇俗,乾机落月壶终于出手,魔雾喷涌而出,将自己和高庸涵包裹起来。 “好妖孽,居然身怀魔雾!”丹意这一声大喝,登时引得众人尽皆侧目,就连斗得正酣的灵契上人和元庐君,也暂时罢手。元庐君看着吞吐伸缩的黑色烟雾,脸上神情变幻莫测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。不过,此时根本没人去注意他,大家的注意力全被魔雾所吸引。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说过魔雾,知道这是魔界至宝之一,可是都不曾见过,如今一见大感好奇。只是无人知道其功效如何,眼见黑色烟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,均暗自摇头,心想所谓的魔界至宝不过如此。还没等他们腹诽完,情形又是一变。魔雾突然膨胀起来,就如同里面藏了什么怪物一般,不断翻滚,同时传出阵阵怪叫,闻者莫不头昏脑胀。 伴随着一阵法咒,众人神智一清,接着就听到丹意高声疾呼:“绝不能让魔雾发动,大家听我号令,一起出手!” 自从得知杜若出自魔界以后,无论是丹鼎门的一众高手,还是银汉宫的诸位长老,无形中都生出了几分戒惧之心。尤其是现在又见识到魔雾的威力,惊恐之意更盛,众人中以丹意修为最高,自然而然地以他马首是瞻,唯命是从。丹鼎门自灵契上人以降,银汉宫则以明翁为首,丹意这边包括羽先生、流疏痕和虎风等人在内,数百位修真者同时攻向那团魔雾。 乾机落月壶乃是是魔界大明王的一件宝物,丝毫不逊于云霄瓶,饶是数百人惊天动地的一击,仍旧无法撼动魔器。魔雾受到震荡,风一般倒卷出来,几个修真者因为靠的太近,被魔雾生生夺去灵胎,惨呼着爆体而亡。众人大惊,纷纷祭出法器,极力想要将不断扩散的魔雾逼回去。丹意也露出凝重之色,围着魔雾不断游走,不停地拍出一道道法诀。 “当”的一声轻响,魔雾猛地缩回,一个黑色的身影随即显现出来。此人一身黑色细腻的鳞甲,只余了两只眼睛,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,周身更是散发出一股邪恶之极的气息。审香妍一眼就认出来,这个形状怪异的身影正是高庸涵,看来在魔雾的侵蚀下,已经被魔化了。一时间芳心大乱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“那个魔界妖孽怎么不见了?”丹意很是奇怪,为何没有看到杜若的身影,不由得大感不妥,当即高呼:“高庸涵已经成魔,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脱!”话音一落,无数灵光、法印、法诀符篆朝高庸涵打去,而丹意本人则悄然退到一旁,暗自戒备静观其变。 高庸涵的修为仿佛一下子提升了好几倍,身形飘忽不定,竟然躲过了大多数攻击。无奈对方攻势如潮,尤其是法诀、法印既密且急,不可避免地被连连击中。要是放在刚才,灵胎只怕早就被震得七零八落了,而此时由于有魔雾护体,居然没有多大的损伤,顶多闷哼几声而已。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尖啸,高庸涵一头冲进人群中,行踪如同鬼魅一般无迹可寻,每次出手总会有人丧命,场面混乱之极。这一刻,他已被魔雾迷失了本性,真的化身成魔了。 审香妍看着眼前的景象,茫然不知所措,心中说不出的百感交集。她既不希望高庸涵出事,又不愿看到他成魔,不觉心乱如麻。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,不时将人撕成两半,或者直接轰成碎片,转眼间就已杀了七八个人。这哪里还是那个急公好义、豪气干云的高庸涵,分明就是一个视生命如草芥,杀人如麻的魔头! “人人谈‘魔’色变,果真有几分道理!”这时忽然有人悄悄走了过来,轻声说道:“师姐,高帅已经成魔,形势已是危急万分。依我看,为了你的安危,同时也为了消除高帅的后顾之忧,你还是立刻跟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!” “走?往哪里走?我又怎么能一个人走?”审香妍凄然一笑,回头一看原来是数日未见的荣书隽,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,当下淡淡地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“当日一别太过匆忙,我记挂师姐的下落,就没有离开星河屿,而是一直找你。当真是老天有眼,让我在这里见到你!”审香妍不过是随口这么一问,荣书隽却以为是关心自己,一时间很有些喜不自禁的感觉。 自那夜杀了几名塔树部落的守卫之后,荣书隽一不做二不休,暗地里向丹鼎门通风报信,给高庸涵带来了很大的麻烦。随后,他隐姓埋名悄悄潜伏下来,一方面期望能再见到审香妍,另一方面则伺机暗中捣鬼,给千灵族找点麻烦。如是这般晃荡了一个来月,没成想见到了虎风一行,凭借毒蛟道人交给他的印信,没怎么费力就成了诡门弟子,随后一道来了巨灵岛。 荣书隽的资质虽得到毒蛟道人的赞许,毕竟修行时日太短,那点修为自然不被虎风等人放在眼里。加上他身份卑微,更加不可能被委以重任,故而并不曾有机会见到丹意。等到今日浑天元关大阵开启在即,才见识了丹意的通天手段,不由得对大家口中的“天尊”大为景仰,便一门心思的想要巴结一番。 杜若的突然出现,尤其是其魔界身份的确认,却使得荣书隽大感惊恐。当即躲在人群中,连头都不敢抬一下,生怕被杜若认出,以至于引来杀身之祸。他自然认得杜若,由此联想到师尊毒蛟道人,一时间心思转个不停。还好,杜若被羽先生等三大高手围攻,身受重伤,丹意又对他恨之入骨,势必不会放他一条活路,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。 等到高庸涵现身之后,荣书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,转念之间就想到了一个足以致其于死地的办法。他悄悄地走到丹意身边,指了指已被软禁的智薇散人,丹意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,其时正好是流疏痕一击失手,准备痛下杀手之时。而流疏痕那一次愣神,正是因为听到了丹意的密语,这才趁势将智薇散人推了出来。至于智薇散人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真假参半的谎话,自然是**控了心神之故。 果然,其后的发展如荣书隽所愿,高庸涵不但身陷重围,而且还化身成魔。只是审香妍仍对高庸涵一往情深,甚至为此向丹意下跪求情,令他着实有些不忿。只是远远看去,审香妍的背影柔弱无助,看得他心中大为不忍,情不自禁地朝前慢慢走去。反正杜若已经莫名失踪,也没人注意自己的举动,荣书隽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过来。 一句话说完,本以为审香妍会有所表示,哪知她早已转过头去,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庸涵。荣书隽心中一痛,不无嫉妒地说道:“高帅就算能逃得性命,也已成了修真界的公敌,你还这么一心待他,就不怕惹来横祸?” “那又何妨?”审香妍头也不回,淡淡说道:“我跟高大哥踏出家门的那一刻,就没想过要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,只要能陪在他身边,就算吃再大的苦也没什么!”审香妍对荣书隽没有太多好感,可也谈不上反感,况且还有苦水荒漠地底那段经历,所以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。 荣书隽听她这么一番表白,不禁为之气结,涩声道:“如果高帅今天葬身于此,你——” “他若死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审香妍忽然回头一笑,笑容灿烂无比。荣书隽没来由地觉得不对劲,当即伸手想要拉住她,可惜仍旧晚了一步。审香妍纵身朝场中跃去,在那里,高庸涵正和数十位修真者苦战。 就在两人交谈的片刻,众人已从慌乱中平息下来。自认为修为不足之人,全部退到圈外结阵以待,以防高庸涵窜逃。留在场中的,则全是修为高深之辈,在灵契上人和明翁的调遣下,围得是水泄不通。这么一来,高庸涵想要再像开始时那样,肆意穿梭随意杀人,已经不大可能办得到了,反而被彻底困死。尽管有魔雾的帮助,也很难在数十位修真者的围攻下支撑下去,更别说逃生了。 随着拼杀越来越惨烈,高庸涵受魔雾的影响也越大。喉头间不断发出厉啸,身上的鳞甲仿佛化作缕缕黑烟,混杂在金光闪电中异常醒目,整个人望上去就像是疯了一般。唯一令人恐惧的是,他的出手愈发狠辣无情,就连玄门正宗的聚象金元大法,似乎也沾染了几分邪气。 丹意皱眉看着拼死力战的高庸涵,心情竟有种说不出的沉重。虽说自己并未亲自出手,可是高庸涵如果真的死在这里,终究还是有些不忍。话又说回来,若不是他屡次阻拦自己的大业,说什么也不能下此毒手。正自胡思乱想,却没在意到审香妍冲了进去,待到发觉时,想要出手搭救已来不及了。 审香妍已然看出重围中的高庸涵难以为继,就在回答荣书隽的问话时,心中做出了决断。她内心中十分矛盾,一方面对于高庸涵的突然成魔难以接受,甚至可以说是惊诧到了极点;另一方面,她又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丧命于此。而最重要的,此时高庸涵已了无生机,无论想得再多都没有意义,接下来似乎只剩一条路可走了。 各种法器、符篆漂浮在半空,个个暗藏杀机,还有这么多高手不留余地的法力交汇,冒然冲进场中会有什么后果,换作谁都是一清二楚。可是审香妍依旧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,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扑向重重灵光,只求能与高庸涵在一起,即便是死又能如何?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,唯此而已! 荣书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而后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审香妍周身灵光大盛,而后化作一缕香魂随风而散。一缕香魂无断绝! 高庸涵实际上已经陷入到疯魔的状态,仍然能感受到心中的那丝异样。愕然之下扭头回望,就见审香妍一脸恬淡的笑意,在一片耀眼的灵光中仿佛化身为仙女,翩然飞向天际。高庸涵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,心中痛到了极点,忍不住纵声长啸,啸声凄厉而苍凉,一声声肝肠寸断! 刹那间,凤匀闲留在他灵胎内的那点怨毒,和修行以来一直存在的隐患完全爆发,进而和体内的魔雾合在一处。心性中那股暴戾,彻底被激发出来,满脑子只想着杀戮,血腥的杀戮。什么大义、责任,统统抛到一边,此刻最高兴的,恐怕就是躲藏在暗处虚空中的杜若,因为高庸涵直到此时,才算真正入魔! 丹鼎门大部分人都认得审香妍,而且对她的印象都不错,此时见她香消玉殒,均有种说不出的难受。就在微一错愕之间,高庸涵满面泪痕双目血红,不要命地扑了上来。两名丹鼎门高手惊慌失措之下,被生生打成了齑粉,而高庸涵也同时被数道灵光击中,只觉得周身血肉尽碎,灵胎乃至三魂七魄都昏昏沉沉,渐渐失去了意识。 “妍儿,等着我,我死了之后,就能见到你了!”高庸涵喃喃自语,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…… (第六卷终)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七章 后记 第三三七章后记 写完第六卷的最后一个字,心情颇为沉重,因为审香妍死了!这个结局看似突兀,实际上早已注定,即便是我这个作者,除了慨然长叹之外,也只能耐心等待了。之所以说“等待”二字,是因为审香妍一定还会再出现,不过会有一番意想不到的变化而已。 自开始创作《九界》以来,第六卷是花费时间最长,情节最不可预知,修改幅度最大的一卷。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,这么短的时间,高庸涵就洗脱了刺杀丹泰常的嫌疑,并且还认出了真正的凶手羽先生。更加没有想到,丹意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,而且大张旗鼓地挖掘万仙大阵的阵眼。甚至还有杜若,我颇为欣赏的这么一个人,居然也冒冒失失地暴露了身份,而且还傻愣愣地和丹意硬拼…… 所有的情节设定,都仿佛脱离了控制。我愈发感觉到,我就像一个旁观者,仅仅只是用文字来叙述所看到的一切,而并非由我来决定这些人物的命运。这种被推着讲述的感觉愈发强烈,尽管奇妙,却也有几分无奈! 本卷一开篇,妒恨使得荣书隽越来越偏激,继而出卖了高庸涵,出卖了月空盈和智薇散人,无形中给道祖崖和星河屿之间埋下了祸根。有很多人都不喜欢荣书隽,一度有读者私下和我交流,希望能将此人除去,但是我不能这么做。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,类似这样的卑鄙小人有很多,厚土界又非净土,怎么可能少了这样的人呢? 仔细想一想,在我们身边只怕总有那么几个人,所作所为令人不齿。如果只是背后说说坏话,暗地里使个绊子什么的,也还罢了,最可恨的就是那种忘恩负义、翻脸无情的小人。小人不同于那种作恶多端的恶棍,恶棍可恨,有时甚至可怖,而小人则往往令人防不胜防,事后总会让人生出极大的愤慨。我写荣书隽,其实就是为了写一写小人的虚伪和恶毒,仅此而已。 《神雕》里面有公孙止,《天龙八部》里面有慕容复,《倚天》里面有宋青书,《九界》里出现一个荣书隽实在算不得什么。真正说起来,荣书隽也仅仅只是个小人,至少目前还没有什么太过分的恶行。他作恶的动机,更多的是基于私欲,基于对审香妍近乎疯狂的爱恋,而非野心。只是审香妍香消玉殒之后,以他偏激的性情会变成什么样子,我一点把握都没有,唯有拭目以待! 千灵族是九大种族当中最高雅、最有风度的一族,而且还曾出过一个九界道祖,得到了其他种族的尊敬,可谓是风光无限。然而,我对这个种族却没什么太大的好感,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这个种族有些华而不实。 本想写几个类似于风如斗一流的人物,可惜,无论是真阅上人还是丹几道,都总差了那么一点。真阅露面的机会不多,且不必说他。单说丹几道,为人方正持论尚算公允,奈何气度稍逊不够洒脱,终究算不得一流人物。明八倒是敢作敢为,丝毫不在乎名声,但是贪心和私心太重,虽说最后敢和高庸涵站在一起,究其原因还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,并非是基于是非的判断。这一点,仍然算不得英雄。至于灵契上人、智宇真人等,不值一提。 千灵族出场了这么多人,真正可爱的,我以为只有月空盈一个人,为什么呢?说穿了就一个原因,敢爱敢恨!为了丹意,她什么都敢做且肯做,这一点尽管有些失去理智的盲目,却不失为真性情,而这一点正是我所看重的。不过很无奈,她的结局注定只能是悲剧,丹意的野心太大,以至于不惜牺牲感情。似乎历史上有许多所谓的英雄,都是如此,只可惜了那些柔弱女子,空有一腔痴情。叹一声! 接下来要说说羽先生,这个人了不得,来头很大,不过他的身份要等到后文才会揭晓。若论修为,此人绝对可以排在前几位,仅仅只比丹意、杜若、海邀黎、纳兰等有限几个人弱一些。大致和紫袖、龙琴、狂尊、蝎翁等人相当,不然也不可能一举击杀丹泰常。以这么高的修为而肯为人驱使,必然有极深的用意在里面,这些内情自会随着真相逐步展开。 既然说到羽先生,就不得不提及另外两人,虎风和流疏痕。流疏痕在九大修真门派的宗主里面,恐怕是资历最浅、口碑最差的一个,所以他有此依附于丹意的举动,一点都不奇怪。至于虎风,我很是失望,比起当年的诡鹏差得实在是太远了,难怪狂君上人不买账,看来的确有不少的问题。 最难说的,就是丹意了!想必大家从第五卷的结尾处已经猜到,月空盈搭救高庸涵的行为,实际上是丹意的授意。第六卷结尾的时候,同样有类似的情形出现,丹意就本心而言,并不想见到高庸涵被杀。这两处伏笔,都是为了解释丹意何以会在短短一二十年之内,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,同时也涉及到高庸涵的来历。 丹意是书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,在他神秘经历的背后,隐藏着厚土界诸多秘密,甚至在前面提到的许多大事件,都或多或少地和他有关联。我想,既然他敢在巨灵岛摆出这么大一个阵势,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。只要稍微一想就可以明白,他隐藏这么深,谋划这么久,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,岂能率性而为? 在进入斜梁洞之前的一段,突然冒出来一个冥界之人——九殿冥罗之一的孽承王,顺带提到了冥界的馨月公主。孽承王这个人似乎出现的有些随心所欲,其实不然。自从第二卷提到幽冥界之后,就再也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,已经到了第六卷的篇幅,怎么说也需要呼应一下。 不知道大家能否记得,第二卷墨玄庄一节之后,审香妍曾迷迷糊糊做了个梦,梦中高庸涵和一个女子呆在一起,而后从梦中惊醒过来,高庸涵也随即活转过来。当时有很多朋友以为,这一段太生硬了,而孽承王的出现,正是为了呼应其中的不足之处。要救叶帆,还有刚刚死去的审香妍,就一定要去幽冥界走一趟,若没有一个知情人相助,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。到时候,这个孽承王兴许能帮到很大的忙也说不定,一切就看高庸涵的造化了! 最后再说一说高庸涵!作为主角,是不可能死的,至少在故事才进行到一半时绝不会死,也绝不能死,否则还怎么继续下去?即便要死,也得等到大幕行将落下的时候,那时大局已定,死不死多看作者的心情和喜好。这是所有文学作品乃至影视作品的惯例,尽管会出现一些很狗血的桥段,我也无法免俗。所以,高庸涵不会死,反而会因此另有一番奇缘。 这不过是小说,而且只是小说,主角成长定律是不能违背的,希望大家不要过于认真! 再次强调一下,对审香妍的死,我很是难过。她的死并不是不能避免,然而从她的性格、角度来看,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。任何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利,然而令人遗憾的是,她选择了一种不为人认同的方式,唉! 浩浩愁,茫茫劫;短歌终,明月缺。郁郁佳城,中有碧血,碧亦有时尽,血亦有时灭。一缕香魂无断绝,是耶非耶,化为蝴蝶! 用一曲香魂冢,权当祭文,再叹一声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七卷 十年难赴倚长阑 第三三八章 恨意 第三三八章恨意 十年后。 天历九五三年,五月初五,星河屿巨灵岛。 夜幕中,一个身影艰难地行走在山道上,从她袅娜娉婷的背影可以看出,此人多半是名绝色。然而这样一个女子,何以孤身一人来此荒凉的山谷?好不容易下到谷底,那女子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纸,随手撒向半空。伴随着几声咒语,符纸闪出几道淡淡的灵光,竟而形成了一副幻象。幻象中,一个红衣少女含笑而立,栩栩如生。 “妍儿,不知你现今在何方,可还好么?”那女子喃喃自语,两行清泪潸然而下。 “难为你还记得妍儿,不枉她叫你一声师尊!”一个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,突然从黑暗中传了过来,跟着闪出一个人来。 “高庸涵,怎么是你,你不是死了么?”那女子正是智薇散人,猛然听到人声不觉一愣,待到看清楚来人的面目时,不由得大惊失色,仿佛见到鬼魅一般,指着高庸涵颤声说道:“当日我亲眼所见,你的灵胎明明被众人合力摧毁,怎么还能活转过来?” “我没死,你很失望是不是?”高庸涵淡淡一笑,言语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,“妍儿死在你们千灵族人手里,这个仇没报,我怎么能离开厚土界呢?” “妍儿的死和我也有关系,你尽可以动手,十年前我就该死了。”智薇散人感受到高庸涵切齿的仇恨,凄然一笑,跟着摇头道:“当日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,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,妍儿之死纯属意外,恳请你不要迁怒到无辜身上!” “什么叫无辜?”高庸涵冷笑道:“若不是你当面指认,我怎么会被丹鼎门数十人围攻?若不是你随口捏造诬陷我,妍儿怎么会死,难道她就不是无辜了么?” “不错,当初是我胡说八道害了你,很是对不住。”高庸涵说的都是实情,智薇散人不想过多分辩,点头应承了一句后,理了理衣衫盈盈下拜:“高帅,望你能体谅上天好生之德,看在妍儿的面子上,不要造太多杀孽!” “上天哪有什么好生之德,所谓的‘德’,不过是仗着修为深浅,实力强弱信口开河而已。”说着,一条幽暗的电光从指尖钻出,如毒蛇吐信般蜿蜒伸缩,高庸涵看着审香妍的幻象,幽幽说道:“我现在只相信实力,唯有主宰天下、决人生死的实力,才能不受这阴阳相隔之苦!”说着屈指一弹,电光宛如离弦之箭射入一株大树,无声无息中,那株数人合抱的大树仿佛被烈焰灼烧了一样,化作一片飞灰随风消散。 “这就是魔功么?”智薇散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阴狠之处,再想起审香妍对他的一往情深,不禁摇头叹道:“你真的甘心坠入魔道,成为修真界的公敌?莫要忘了,妍儿对你的期望极高,你这么做对得起她么?” “我眼睁睁看着妍儿死在我面前,却一点法子都没有,那些人只想着除掉我,事后可曾有过半点愧疚?”高庸涵淡然一笑,缓缓说道:“只要能报仇,成不成魔又有什么关系?” 看着高庸涵阴冷的笑容,智薇散人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,忍不住斥道:“妍儿说你是提得起放得下、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可是现在呢,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,心中除了怨恨再没有别的了么?” “这一点不用费心,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问!”高庸涵脸色一寒,转而问道:“你可知丹意如今在何处?” “不知道!”智薇散人摇了摇头,反问道:“你要找他应该去问重始宗,问我做什么?” “我暗地里查过,自十年前巨灵岛那件事过后,丹意就再没上过须弥山,连重始宗的几名长老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,所以只能来问你!”高庸涵说到这里面色一缓,接着说道:“原本还打算祭奠完妍儿之后再去找你,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,倒是省了不少事。” “我真的不知道,你问也是多余!”智薇散人神色如常,心中却不由得暗暗一惊。 “当日我被你们围攻,事后丹意带着月空盈一走了之,你也跟着不知去向,时隔两年之后才自行回到道祖崖。”高庸涵不紧不慢,就像是闲聊一般,说出来的话却令智薇散人不寒而栗,“以你和月空盈的交情,丹意必不会看着你送死,所以当时你应该是和他们一起走的。你回到道祖崖后,丹鼎门没有处置你,想必也是丹意从中斡旋的结果,我说得可对?” 这番话说的一点都不错,智薇散人的确知道丹意的下落,不过那已是八年前的事了,如今丹意是否还在那里就不得而知了。她很清楚,高庸涵最忌恨的恐怕就是丹意,下来才是自己和灵契等人。以他蛰伏整整十年的情形来看,这一次重出江湖,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。想到这里,不禁心乱如麻,唯有默然不语! “丹意是什么人,你到现在还不清楚?”高庸涵对智薇散人的反应颇有些意外,继而一想,以为丹意和丹鼎门已经沆瀣一气,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,冷笑道:“他把整个千灵族都卷入到纷争之中,到了这个时候,你们还要维护他?” 十年来,厚土界的局势大体上还算平静,间中当然也有几件大事发生。其中,最大的一场战乱并非针对人族,而是出现在北洲大陆九重门一带,爆发于御风族和曲堰谷的亡灵之间。而最引人瞩目的事情,则是三年前重始宗正式进驻悬空岛,引来修真界一片惊叹之声,这也标志着丹鼎门超然的地位彻底丧失。与这两件事相比,其他几件相较而言,影响就要小得多了。例如,远在赤炎洲熔海崖的炎焱族,由火凤阳接掌族长一职,此前兼任族长的大长老火缠龙告老隐退。诸如此类不一而足,就不用一一细说了。 令人不解的是,十年来居然无人提起巨灵岛上发生的事情,更加没有听到有关万仙大阵的只言片语,这就奇怪了。就算千灵族人为了保存颜面,又或是为了维护星河屿的安宁,不愿提及此事,然则丹意一方为何也没有动静?莫非事后又出了什么意外?若是成功启出阵眼内的仙器,只怕虎风早就跳出来为诡门张目,御风族也不至于和曲堰谷的亡魂打得那么辛苦了。如此看来,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,才使得丹意以下那么多人都销声匿迹。 根据杜若的判断,丹意除了有一身不逊于散仙的修为,应该还携有一件仙器,极难对付。不过为了给审香妍报仇,高庸涵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。经过十年苦修,凭借魔雾的造化神通,高庸涵不但完全复原,更是将灵胎隐患压制下去,比起以前修为愈发精深。若是再遇到羽先生之流,不说稳操胜券,至少不会屈居下风。杜若在这件事上极其慷慨,竟然把乾机落月壶送给了他,这一来当真是如虎添翼。两样仙器在手,至少有了与丹意一战的实力,高庸涵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对方的下落。 “你不肯说,难道我就找不到他了么?”智薇散人一言不发,高庸涵不免有些恼怒,一股杀意直逼过去。他原本就气势十足,况且又有十年的怨毒和魔雾的熏陶,杀意何其凌厉,智薇散人闷哼一声,接连倒退了数十步踉跄倒地。 “咦,你的修为呢,怎么连一点灵力都没有了?”这一试,高庸涵才发现智薇散人修为尽失,不免有些吃惊,杀意顿时一收。 智薇散人伏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,苦笑道:“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愧疚,师门又不肯处罚我,只好自废修为,求个心安理得。” “罢了,罢了!”高庸涵十分清楚,智薇散人已经被自己的杀意伤了筋脉,再看看幻象中的审香妍,不禁心头一软,叹道:“纷争将起,我劝你还是远离是非,别再回悬空岛了,就呆在这里安心静养吧!”说完,身形一晃隐入茫茫夜色之中。 空中的幻象越来越淡终于散去,那几张符纸耗尽了法力,随风飘向远方。智薇散人有些茫然地看着夜空,隔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,急忙盘膝坐正,口中念念有词。只片刻的功夫,一只长着碧角的仙鹤从天而降,正是之前赠与审香妍的那只暮云飞鹤。智薇散人刚准备坐到仙鹤背上,忽然觉得紫府内一阵剧痛,周身一震扑倒在地,一个念头一闪而过:“高庸涵一定是不愿泄露行踪,才要留自己在巨灵岛上呆一段时间,这可如何是好?” 智薇散人心急如焚,可是周身动弹不得。本想默念咒语催使暮云飞鹤自行返回道祖崖,不曾想暮云飞鹤除了发出几声悲鸣,根本就飞不起来,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一样。无奈之下,惟有指望有人路过此地施以援手,不过她自己也知道,这个念头实与痴心妄想无异。因为自从当日一场恶战之后,巨灵岛就被银汉宫彻底废弃了。 “好个高庸涵,手段如此决绝,硬是一点余地都不留!”等了两天之后,智薇散人终于放弃了挣扎,将脸埋进青草丛中,无力地叹了口气:“妍儿,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,保佑悬空岛和星河屿的安宁,也保佑你高大哥不要再陷下去!”可惜,她的诉求没人能够听到。 其实,就在智薇散人绝望之际,高庸涵并没有离开巨灵岛,而是呆在鸣佩楼中等候消息。陪侍在他身边的还有三人,这三人虽然形态各异,却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,正是十二叠鼓楼鱼翔阁主事烈九烽、蕴水族大小姐水涟漪和霜天阁主事凤天一叶。 天历九四二年六月,烈九烽为了搭救高庸涵,尽起北洲大陆潜伏的杀手,在沐芳谷与苦行者大战一场,成为玄明盛世以来最大的一次修真界大战。这一战,双方死伤惨重,由于紫袖、龙琴等人插手,纳兰苦心经营的沐芳谷毁于一旦,苦行者元气大伤。而十二叠鼓楼在北洲大陆的人手,也基本上消耗一空,甚至因为暴露出来的强悍实力,引起了修真界九大修真门派的忌惮,进而遭到重始宗的极力打压,声势大不如前。 更糟糕的是,经此一役烈九烽身份败露,被焰阳宗侦知到下落以后,先后遭到数次追杀。而十二叠鼓楼在赤炎洲一带的耳目,也被炎焱族除掉了不少,为此烈九烽受到了苏妙淼和凤天一叶的责难,甚至差点被两人联手暗算。要不是水涟漪心细如发,一直陪伴在他左右,只怕早就丧命在焰阳宗手下。就在两人疲于奔命之际,事情终于迎来转机! 杜若飘然而至,不仅没有降罪烈九烽,反而将苏妙淼和凤天一叶狠狠地教训了一番,吓得两人肝胆俱裂,再不敢有二心。烈九烽因祸得福,除了伤势尽复,地位一跃成为三位主事之首。而水涟漪的地位,也因此水涨船高。由于曾受到流疏痕的逼迫,不得已逃离洄漩海,加之一心想要救出被禁制的水倾湫,经过一番思量,水涟漪毅然投入十二叠鼓楼。因为她身份特殊且修为高深,又有烈九烽的举荐,于是成为十二叠鼓楼创建以来的第一位供奉。 其后几年,杜若亲自坐镇七杀回廊迷离山,重整十二叠鼓楼。凭借着过人的气魄,以及水涟漪细致深刻的算路,两人携手取得了相当不俗的成就。整体实力虽然比起以前还有些欠缺,但是却更加隐蔽、可靠,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。对此,杜若大为满意,于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被魔雾包裹的高庸涵身上。 终于,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夜里,高庸涵破茧而出重获新生。杜若喜不自胜,与他长谈了五日之后,再次将十二叠鼓楼交付到他手中,而后悄然而去不知所踪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三九章 筹划 第三三九章筹划 对于高庸涵险些丧命的原因,烈九烽曾听杜若略微谈起过,此时见他安然无恙,自是大感欣慰。可是欢喜之余,不免又有生出了几分陌生的感觉,总觉得高庸涵和以前相比,有了很大的变化,至少在气度上多了几分阴狠的味道。水涟漪也有相同的看法,尽管心生疑虑,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。 果然,高庸涵接手后的第一个决定,就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。他打算亲自率领十二叠鼓楼的精锐,对道祖崖实以突袭,务求将丹鼎门打残! 这个决定一经公布,众人无不大惊失色,就连烈九烽都忍不住怀疑,高庸涵是不是怒火攻心急昏了头。说实话,这些年十二叠鼓楼就算发展的再快,也绝没可能和九大修真门派相抗衡,更何况经过十年前那一场大战,实力已有所下降。纵观楼内五六百号修真者,真正称得上一流高手,能与苏妙淼修为相当的,不过寥寥二十几人,哪里能和丹鼎门这等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派相比?就算是面对诡门,实力上也差了很远。 十二叠鼓楼的优势在于暗杀、偷袭,而不是硬拼。如果躲在暗处,不断地狙击丹鼎门,只要有足够的耐心,不怕没有收获。可是像这样子打上门去,就凭眼下的实力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很清楚,烈九烽心所谓危不敢不言,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,就被高庸涵阴狠的眼神给顶了回去。一窒之下还想再说,却被水涟漪扯了扯衣袖,顿时有所领悟,当下闭口不言。 凤天一叶修为虽高,脑子却远不及苏妙淼和水涟漪灵活,不识眼高眉低,率直提出几点疑问表示反对。没成想高庸涵勃然大怒,骤然发难,用魔雾锁住凤天一叶的灵胎,继而施以辣手百般折磨。要不是众人求情,堂堂霜天阁主事只怕当场就得魂飞魄散,这一来人人大惧,纷纷噤若寒蝉,听凭差遣。 其实稍微一想就可以明白,高庸涵是借此立威,同时也在提醒诸人,一旦违背了他的意愿,必将遭受严惩。这原是杜若的提议,毕竟凤天一叶和苏妙淼一直对他都不甚服气,做起事来总有些敷衍的味道,长此下去定然会坏事。高庸涵对此提议欣然接受,加之急于报仇,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搞什么笼络人心的举动,索性拿最厉害的凤天一叶开刀,果然凭借雷霆手段掌控了大局。他这么做无可厚非,只是与十年前的做法截然不同,令烈九烽等人一时难以接受。不过还好,高庸涵虽然性情大变,但是行事进退有度,诸事处理的头头是道,并非一味地急功近利,倒叫众人暗暗松了口气。 三天前,四人来到巨灵岛,在此等候苏妙淼的消息。而高庸涵一反常态,每日里呆呆看着夜空,神情间多了几分忧郁和哀愁。可是烈九烽已对他生出了陌生之感,不敢多问,惟有视而不见,只希望此行能少死几名手下! 对于纠集手下搭救高庸涵一事,烈九烽并不后悔,但是因此而损失了近半成人手,在他而言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安。能加入十二叠鼓楼成为杀手之人,大都已将生死看淡,不过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,无论换作是谁,恐怕也不大可能做到无动于衷。这也正是苏妙淼和凤天一叶,在事后对他屡加责难的原因之一。 在这一点上,惟有杜若毫不在意,甚至可以说冷漠。杜若的这种表示,令烈九烽等人无不胆寒,更增了几分诚惶诚恐的惧意。高庸涵出关之后,烈九烽一度十分开心,毕竟已有十一年没有见面。没有想到,高庸涵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,而且对于那些死去的下属,同样漠不关心。这么一来,众人在看到这位新尊主时,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份惧怕,不由自主地将他与杜若等同起来。 高庸涵的这种变化,最感到意外的就是水涟漪,回想起从灵渚古墟出来以后的那几天,与现在相比简直称得上是天壤之别。乱风坳一别之后,紫袖再未现身,而高庸涵却成了今天这副模样,令她惊诧之余又别有一番领悟。水涟漪被景嵘设计引入灵渚古墟,并且一陷就是十几年,其间曾迷失过心神,由此提出了一个看法:“九哥,你说尊主会不会是为心魔所困,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?” “我也不知道!”烈九烽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我们焰阳宗上一任宗主火连城,就是因为心魔大盛,行为完全失控,才被火缠龙长老给禁制起来的。尊主的举止根本不像丧失心智,只看他心思缜密调度有方,就足以说明你的推测不对。” 水涟漪一时语塞,心中的疑问却并不因此打消,反而处处留意高庸涵的言行是否有反常之处,几天下来果然有了一些发现。最使她感到诧异的是,高庸涵嘴里念叨的名字,居然不是紫袖,而是一个叫“审香妍”的女孩子。一时间好奇心大起,一方面为紫袖抱不平,另一方面对审香妍大感兴趣。于是找了个机会,趁高庸涵心情苦闷之时,借故挑起话题,没费什么力气就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,这才弄明白他一心要对丹鼎门下手的原因,不禁唏嘘不已。 似这般至情至性的女子,竟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姓名,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! 自东陵府发生变故以后,短短的三年多时间里,高庸涵闯出了好大的名头。尤其是墨玄庄丧命于墨魇之手,其丧仪规制之高,吊唁种族、门派之广令人咂舌,异族中有很多人因为这件事知道了“东陵府双杰”的名头。然而在修真界中,高庸涵崛起的时日毕竟太短,虽说有天机峰、真玄观的超凡表现,以及巨灵岛上化身成魔的异变,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。对于他的过往,除了类似于陶慎言之类的有心人,曾下过一番功夫之外,大多数人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这些事,更加不会有人注意他身边的那位小姑娘。 在经过了混乱的十年之后,能记住高庸涵三个字的修真者已是寥寥无几,更何况声名不显的审香妍?至于高、审二人之间的那份情意,以及种种过往,知道的人就愈发少了。 听完水涟漪的转述,烈九烽大感愕然,之后倒没有太大的异议。其实,只要设身处地想一想,就很容易明白高庸涵的想法了。道理很简单,如果水涟漪被人害死,他肯定也会不计后果、不择手段地为她报仇。至于高庸涵借十二叠鼓楼之手报仇,他始终觉得内中另有别情。还记得杜若临走前,曾与高庸涵密议了很长时间,照道理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打算,而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,其中的用意就大可玩味了。 自以为完全了解了高庸涵的心思,烈九烽不但顾虑全消,反而对他的痴情大起相惜之感。水涟漪不免替紫袖感到有些遗憾,不过念在高庸涵一往情深,又联想到自己与烈九烽之间的坎坷,心下也就释然了。 由于天性排斥,加上两族两派过往的不合,上善楼和焰阳宗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,两派积怨颇深。烈九烽和水涟漪能走到一起,可以说很不容易,故而对于那种棒打鸳鸯的作法,有种强烈的反感。审香妍等于是殉情而死,以此之故博得了两人极大的好感,反过来则对丹鼎门的印象大坏,于是很自然地将其归为可憎的一类。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,对于即将到来的突袭,反倒有些跃跃欲试。 到了第四天,苏妙淼赶到巨灵岛,带来了颇为详尽的消息。这一次行动,她亲自奔走居中联络,忙前忙后十分巴结。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殷情,除了源自对杜若的惧怕之外,高庸涵体内那股若有如无的魔雾气息,也足以令她胆战心惊。当然,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使得她对高庸涵又恨又怕,不过内中详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。 苏妙淼不仅是一个漂亮的女人,还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。以一个修为不算太高,资格不算太老的人族修真者,能被杜若看重,并且稳稳当当坐上长空阁主事的位子,单凭这一点就很能说明她的能力。尤其是这几年,苏妙淼苦心经营,重整悬空岛、星河屿一带的耳目眼线,尽心竭力功劳颇大,为此很得杜若赞许了一番。这次她亲自出马,为的就是能藉此表明忠心,并取得高庸涵的信任。 “参见尊主!”在高庸涵面前,苏妙淼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阴阳怪气,而是表现得极为恭敬,参拜过后才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明,“银汉宫如今分作几派,只有明翁等人与道祖崖修好,其余长老一如既往,与丹鼎门极少往来。至于丹鼎门么,自从——” 自从三年前归顺重始宗以后,丹鼎门的声望大不如前,而做出这一决定的现任宗主丹乐行,更是成为族内千夫所指。许多千灵族修真者,甚至普通族人都对此大为不满,认为丹乐行数典忘祖有辱国体,应当以死谢罪。群情激愤,一时间各种说法甚嚣尘上,甚至引发了上三房和下三房的矛盾。丹乐行大为尴尬,其宗主之位也因此岌岌可危。 出人意料的是,丹鼎门辈分最老的灵殊、灵象、灵契三人同时出面,力挺丹乐行。而银汉宫这边也是一反常态,以明翁等人为首,对丹乐行的决定表示支持。百余年来,双方第一次携手,将族人的怒火勉强压制下去,不过不满的声音仍不时响起。千灵族是这样一种内忧外患的局面,对于此次行动而言,却是不可多得的良机。 “丹乐行于年前开始闭关,为了压制丹鼎门内部的不满,一应事务现由灵殊、灵象、灵契三人负责。”苏妙淼将现状大致介绍了一番,而后略微迟疑了一下,方才躬身说道:“属下惭愧,没有打探出丹几道的消息,据说连丹鼎门的人,都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。” “这不怪你!”回想起丹几道当日的善意,高庸涵不免有些担心,仿佛自语一般低声道:“那三个老家伙将丹乐行推出来当替死鬼,接着又把他踢开亲自出马,倒底想做什么?他们从丹意那里,究竟换来了什么好处,居然可以置丹鼎门的声誉于不顾?” “尊主,管他那么多做什么?”烈九烽性情刚烈,懒得去想那么多,率直道:“只要悄悄潜上道祖崖,凭咱们的实力出其不意,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。等到他们反应过来,咱们早就扬长而去了。” “九哥,这件事没那么容易。”烈九烽的提议不大高明,苏妙淼见高庸涵默然不语,察言观色,稍稍一想就明白了,当下摇头道:“丹鼎门虽说声誉大损,然实力犹在,不容小觑。道祖崖乃仙界所建,其间布置多有巧妙之处,加之每重天都戒备森严,想要突袭谈何容易!” “不错,若只是咱们几个人,潜上道祖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,可是要一下子带那么多人上去,还要不被对方发觉就很困难了。”高庸涵回想起道祖崖的布置,不禁有些头痛,一边给烈九烽解释每重天之间的法阵通道,一边默默盘算。隔了一会,心中有了计较,转而问道:“苏主事,你可曾打探出开启那些法阵的咒语?” 当初在道祖崖七重天时,盘甲曾给过高庸涵一份法诀,可是照后来的情形来看,这份法诀的可信度实在不高。后来一连串的变故,根本无暇顾及此事,直到从斜梁洞出来都没来得及细看,就在巨灵岛连同肉身一起化作粉末。再者说了,那份法诀即便还在,眼下肯定也用不了了。高庸涵对于道祖崖每重天之间的法阵印象极其深刻,知道若没有对应的法诀,要想潜入道祖崖几乎不可能,故而提前布置,命苏妙淼暗中打探。 “属下无能!”苏妙淼连忙回道:“我们想了好些办法还是一无所获,请尊主恕罪!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零章 断江 第三四零章断江 “这件事你们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,可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果,苏主事!”高庸涵脸色一寒,冷哼道:“你们长空阁就是这么办事的么?” “尊主息怒!”眼见高庸涵面色不善,苏妙淼没来由地心中一冷,连忙分辩道:“我曾抓了几名丹鼎门守卫,可惜连他们都不知道法诀是什么——” “胡说!”苏妙淼话还没说完,就被高庸涵给打断了:“每日里出入道祖崖的不下数十人,若连守卫都不知道法诀,岂不是乱套了么?莫非,丹鼎门的人都成了缩头乌龟,两个月就没有一个人下山?” “那倒不是!”堂堂的丹鼎门封门闭户,当然是不可能的事,苏妙淼躬身答道:“早在十一年前丹泰常遇刺之后,丹鼎门就意识到,法阵就算再精妙再牢不可破,也挡不住内奸和叛徒。数百年来,由于门下弟子众多,开启法阵的法诀流传颇广,若是落入有心人的耳中,无疑是个很大的隐患。”接下来,苏妙淼将其中的缘由细细说了一遍。 丹泰常遇刺之后,真珑上人身份败露,令丹鼎门上下大为震惊。随着事态的发展,灵殊等人渐渐意识到,真珑上人很有可能听命于丹意,于是向他要人,可是丹意对此根本不予理睬,到后来只有不了了之。随后,无论如何查访,都没有找到真珑上人的踪迹,甚至连他那几名亲信弟子也是踪影全无。由此得出个结论,真珑等人只怕已被灭口。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,真珑上人即使已经毙命,仍旧有许多隐忧需要解决,首当其冲的就是道祖崖的安危。 对方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,避开重重戒备盘查,光凭那几个内应,显然还很难做到这一点。据众人回忆,事发前的十几天里,真珑上人并没有单独活动,而且从未下山一步。由此可以断定,刺客多半知道法阵法诀,如果真是这样,那些精妙法阵不都成了摆设?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顾虑!丹意能带着那么多人上巨灵岛,公然挖掘万仙大阵的阵眼,显然已不把银汉宫和丹鼎门放在眼里。以他对道祖崖的熟悉,对丹鼎门虚实的了解,如果真的起了什么不良念头,丹鼎门上下只怕很难做出适时的反应。一想到此,灵殊等人忧心如焚,故而起了更换护山法阵的念头。 然而这些法阵不是经由仙界指点,就是得到数代高人的完善,不要说更换,就是想要调整一下也极其艰难。最后还是举行法会祈祷了一番,才获得一位祖师显灵,于灵殊上人梦中指点迷津,这才从历代典藏中找到了一个办法。于是,道祖崖的法阵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,而开启的方法,则变成了几杆令旗。 “道祖崖共分九重天,如果真如你所说,总共应该有九杆令旗。只要拿到那九杆令旗,出入就没有一点问题了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跟着问道:“你可打听到,令旗都在谁身上?” “道祖崖每重天都有一位高手坐镇,一重天据说是由智空大师主持,如无意外,令旗理应在他身上。”苏妙淼说到这里面露难色,迟疑着说道:“智空大师是丹鼎门宗主丹乐行的大师伯,修为很高,又整天呆在一重天内足不出户,属下实在没有办法弄到令旗!” “想不到丹鼎门变得这般谨慎,一重天居然派出了智空这等角色,哼哼!”高庸涵冷哼道:“他躲着不出来,就以为我拿不到那杆令旗了么?” 一听说坐镇一重天的是智空大师,烈九烽不由得也是一惊,身为丹鼎门上一辈的大师兄,实力岂容小觑?看到高庸涵是一副不屑的神情,不免有些担心,当即问道:“尊主,你的意思是要强打道祖崖?” “九哥,你别担心,我不会拿大家的性命作儿戏。”高庸涵知道烈九烽心中在想什么,笑着摇了摇头,继而又向苏妙淼问道:“苏主事,明八爷的下落打听出来了么? 明八当日败在羽先生手下,身受重伤,后来在混乱中和月驮琅一起被元庐君救起,跟着退回到浩渺湖畔。巨灵岛事态平息后,曾有几位长老找上门来,想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,结果扑了个空。元庐君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很清楚,知道自己和明八两人,不分青红皂白强行为高庸涵出头,甚至因此和丹鼎门大打出手,实已犯了众怒。为了躲避麻烦,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飘然而去,一去就是十年。 其实在这一点上,倒是元庐君过虑了。以他和明八在族中的辈分,以及月驮琅在长老会中的地位,虽说肯定会受到一些质疑,但是还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。可是明八不这么看,毕竟他离经叛道的行为太多,而且刚一出山就惹下大祸,心里着实没底。月驮琅性情偏执,一心以为丹意是罪魁祸首,眼见丹鼎门和银汉宫在此事上态度暧昧,自然大失所望。于是在避开族人骚扰的问题上,三人的意见完全一致。 十年中,银汉宫曾数次派人寻访,可惜都无功而返,时间一长就渐渐淡忘了。到现在,如果无人提起的话,几乎没有多少人还会想起他们三人。在这个时候,高庸涵突然提起明八,用意自是不言而喻。 “遵照尊主的吩咐,长空阁全力打探,总算有了下落。”苏妙淼答道:“不过这位明八爷脾气古怪,躲着不肯见人,恐怕还得尊主亲自去一趟才行。” 银汉宫找了十年都没找到,长空阁只不过耗时一个来月就有了发现,说起来好像太过离谱,实际上另有一个道理在里面。当日巨灵岛上恶斗之时,众人的目光全部被杜若和高庸涵所吸引,几乎无人注意明八三人。真正对他们动了心思,并且另有一番打算的,反而是杜若。 自从潜入厚土界以来,杜若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将仙界的影响力降低,以便藉此提高魔界的吸引力。要实现这个目标,自然需要彻底打乱修真界的现有格局,这样才有可能取而代之。基于这个认识,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玄元、重始二宗,以及九大修真门派,丹鼎门作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门派,当然不能放过。 可是单凭杜若一己之力,肯定办不了这件事,幸好道祖崖和银汉宫向来不合,正好可以拿来利用一下。作法倒也简单,无非是挑拨离间而已,只要想办法挑起是非争端,再在暗中推波助澜,到时就可以坐观其成。明八和元庐君的表现,恰好为杜若提供了一个机会,于是借助乾机落月壶,在二人身上留下了一点印记。正是凭借这点印记,苏妙淼才得以轻松地找到三人藏身之处。 “哦?”高庸涵回想起初次和明八见面时的情景,点头道:“此人性情偏激,行事全凭个人喜好,有此结果不足为奇。也罢,我就亲自走一趟,他现在在哪里?” “恐怕银汉宫的人做梦都没有想到,他们要找的人一直都呆在浩渺湖,只不过是从岸上转到水里罢了。”苏妙淼说到这里不由得赞道:“这位明八爷的心思当真了得,居然骗过了那么多人,要不是有尊主的符篆指引,我们也很难找到他的行踪。” “嘿嘿,此人果真是胆大包天,十年来始终躲在银汉宫的眼皮底下,这份心机比起十年前可是大有精进!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暗想:“只要能说服明八,叫他以银汉宫长老的身份骗开一重天,接下来就好办了。”想到这里当即动身,赶往银汉宫东北四十里外的浩渺湖。 浩渺湖水波浩荡,方圆足有数百里广阔,是星河屿最大的湖泊。夜幕下站在湖岸远眺,但见水天一线,尽头处一点星芒光彩夺目,竟似将夜空中所有的繁星都给比了下去。那点星芒实际上是一块巨大的月萤石,相传出自仙界,被誉为月萤石之母,乃是星河屿一件难得的宝物。巨石矗立在湖中,将吸取的月光散入到湖水当中,以至于湖水都带有淡淡的灵气。为了表示对这块月萤石的尊重,银汉宫特意定了一条规矩,禁止族人在湖边聚居。当年元庐君能在湖边结庐静修,除了身份高贵之外,多少有些倚老卖老的味道在里面。 “这里果然不错,千灵族倒真会选地方!”高庸涵经过魔雾的熏陶,又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,依靠乾机落月壶的魔力,将灵胎中的仙灵之气和魔雾完全融合,无论体质还是感官都大异于前。只定神一看,一眼就看出月萤石来历非凡,不由得赞了一句,指着湖水扭头问道:“他们就躲在湖底么?” “是,不过湖底另有一个结界,属下无法探知内情!”苏妙淼应了一句,而后吐出一句咒语,咒语飞到半空合在一处,化作一道乌光没入水中。 这个咒语符篆是高庸涵所传,专门用来追踪、激发印记,所以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当下凝神细看。不过片刻功夫,水面出现了几丝异常。原本以月萤石为中心,不断向四周荡漾的水波,突然之间变缓进而停了下来,如同潮汐一般的声响也消散一空,四周顿时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。 “你这人好生可恶,两番打搅,莫非真要逼我出手不成!”寂静的水面堪堪维持了一刻功夫,就听见一声怒喝从水底传了出来。 “明八爷,故人来访,你就是这样子拒人于门外的么?”高庸涵的声音尽管还有些冰冷,语气中却多了一份欢喜。魔雾虽然对他的影响很大,毕竟时日太短,远不足以改变本性,加上故人重逢本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,一时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真性情。 “哼,你是什么人,胆敢冒充我的故人,当真是——”那人随口就骂,话还没说完,突然“咦”的一声,惊喜道:“你是高老弟?”话音未落,水底突然涌出一道水柱,水柱上端坐一人,正是那个桀骜不驯、胆大妄为的明八。 “除了我还能有谁?”高庸涵回想起过往种种,不禁面露微笑,拱了拱手说道:“明八爷,别来无恙!” “哈哈,果然是你!”明八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,一闪身冲到高庸涵身前,一把拉着他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,才慨然叹道:“想不到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,都能被你逃出性命,果真是福大命大。小玉儿说得一点都不错,你上应天命而生,不愧是世间人杰!” “过奖,过奖!”高庸涵看了看明八,忍不住皱眉道:“怎么,你的伤还没好么?” “要是没有这一身的伤,我哪里还会躲在湖底,早就出去游玩了。原来还想,等周游一圈回来,再把灵契他们好好修理一顿,算是替你出口恶气。如今见你安然无恙,我也就放心了!”明八笑道:“这些且先不去说他,走,到我洞府内坐上一坐,咱们慢慢细谈。” “我这几位朋友对你也十分仰慕,不知可否一道去瞧瞧?” “有何不可?”明八心思转得很快,眼见烈九烽等人气度不凡,却面露恭敬之色,静静侍立在高庸涵身后,就知道他此番死而复生必有奇遇。他本是不甘寂寞的脾气,不由得对高庸涵的经历充满了好奇,同时隐隐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期待。当下捏了个法诀,轻轻拍到湖面上,湖水陡然向两侧翻滚,露出一条通道。 “想不到这位明八爷还精通我们蕴水族的法术,难得,难得!”这种避水咒在上善楼里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法术,异族修真者会使的也不少,但是像明八这样,开出如此长且宽的通道,就十分难得了。 在操控避水咒上面,能得水大小姐的亲口赞许,可是个十分难得的殊荣,这句话任谁听到都足以自傲。水涟漪轻声对烈九烽说道:“尊主交游广阔,不知道还会带来多少惊喜?” “以尊主的为人,就算要结识天下英雄,也绝非难事!”烈九烽回想起金沙城外,高庸涵独闯蝎蚁大阵,面对蝎翁侃侃而谈时的情景,不禁大为心折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一章 再战 第三四一章再战 明八当先引路,众人尾随其后进入水中,朝湖底行去。由于湖水蕴藏着淡淡的灵气,水涟漪精神为之一振,情不自禁弹出一股细流,探入湖水当中。这看似寻常的举动,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。就如同滚油锅里溅入几滴水珠一般,湖水顿时炸了开来,水道受到挤压轰然坍塌,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,瞬间将众人吞没。几人都是修为精深之辈,虽然事发突然却并不慌乱,纷纷施法对抗激流,颇费了一番力气才稳住身形。 水涟漪丝毫没有受到水流的影响,反而在水中灵气的浸泡下大感舒畅,身心愉悦之下浑然忘了身在何处,忍不住手舞足蹈。这番情不自禁的举动,在她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,可是周围的人就不这么看了。因为她的每一次挥手,都会激起一股凌厉的杀气,附着在水流中朝众人攻去。水涟漪本来就擅借水势,在水中的实力远胜平日,更何况还是在月萤石加持的湖水当中?众人刚刚稳住身形,就被她突如起来的杀招攻得手忙脚乱。 苏妙淼见机最快,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手中凭空多了一条青纱,青纱倏地展开将水流挡在身外。察觉到水中灵力大盛,当即向一侧避了过去。凤天一叶的修为仅次于高庸涵,阴沉着脸吐出一口血光,跟着合身躲进血光之中朝水面冲去。 水涟漪身为烈九烽的恋人,而且看起来和高庸涵的关系也不错,在没弄明白她为何发疯之前,实在没有和她硬拼的必要。这一点上,苏妙淼和凤天一叶的做法倒是出奇地一致,既然不能打,那就先避到一旁见机行事。 烈九烽不能走也不肯走,眼见水涟漪突然变得六亲不认,惊讶之余则是深深的忧虑,生怕再出现灵渚古墟那样的情形。只是他在水中受到的约束很大,又不愿下重手,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呼唤,希望能唤醒水涟漪。然而无论怎么喊都无济于事,水流越来越强烈,间中夹杂着几丝凄冷的杀机,只逼紫府灵胎而去。 “浩浪千重,雨打归舟,咫尺烟江断人愁!”烈九烽痛苦地意识到,水涟漪竟而使出了水氏的独门绝技——断江。 蕴水族三大家:海氏、流氏、水氏,每家均有几门秘不外传的厉害法术,水氏的绝学便是法术断江。千百年来,真正练成这门法术的寥寥无几,充其量不过三五人而已,但这三五人无不是蕴水族中传唱千载的大人物。近五百年来,水氏族人中当属水涟漪的爷爷水倾湫天份最高,可即便是他,苦练了数十年也没有什么结果,最后唯有无奈放弃,由此可见其难。通常来说,修炼起来越难的法术,其威力越大,加之有前人的成就摆在那里,断江威力如何自是不言而喻。 世间万物皆有生机,哪怕是地火风水也不例外,只不过这种绵长浩瀚的生机,非有大智慧、大神通无法察觉得到。烈九烽曾听水涟漪说过,断江法术一旦施展出来,等于是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,所有流水乃至水气中的生机吸取一空。这等法术在常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,不过其危害也是一目了然,由于太伤天和,断江施为过后必然会引来天谴,施法之人能否活下来实在难讲得很。 烈九烽知道,水涟漪作为水氏嫡系传人,自然学过断江法诀。可是她毕竟只是略知皮毛,此时强行使将出来,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。一念及此大为焦急,可是到此地步已是无能为力,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唤,同时拼命向前。可惜,除了强大的水流阻碍他奔过去以外,单单那股由水中生机转化而来的凄冷杀意,就足以使他全力应对。 “漪漪,万万不可!”烈九烽眼见水涟漪朝高庸涵扑去,不由得急火攻心,“噗”的一声喷出一口烈焰。 众人到此刻方才明白,水涟漪的目标不是别人,正是眯着双眼、面无表情的高庸涵!十年不见,高庸涵的修为倒底达到什么程度,烈九烽并不是很清楚。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,其修为远比十年前高得多,如今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。此时不同往日,高庸涵性情大变喜怒无常,万一真的痛下杀手怎么办? 无论两人哪个获胜,其结果都不是烈九烽所希望看到的。这个时候,他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明八身上,因为几人当中,只有明八丝毫不受水流的影响,负手站在高庸涵身侧三丈。不过几人都不知道,明八眼下很是为难。从踏进湖中不久,他就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妥,而这份不妥正是来源于他的同门师兄,十年前的救命恩人元庐君! 虽说银汉宫在数百年前就颁布了禁令,不得聚居在浩渺湖畔,但是并不妨碍派人搜索此地。长老会中不是没有高手,更不是没有明白事理、心思周密之人,明八三人能在此一躲就是十年,而且还没被人发现,靠的就是湖心那块月萤石。元庐君久居湖畔,对于湖水中的灵气极为熟悉,当初巧手布下了一个隐匿行踪的法阵,继而借助水中灵气将三人的气息掩饰一空,这才做到避人耳目,不被人发现。 千灵族喜欢服食丹药,炼丹之术更是独步天下。对于他们而言,无论什么东西,只要有不同寻常的特性,都可以扔到炉鼎之中加以炼制。在第一次见到月萤石时,千灵族人欣喜若狂,以为又遇到了一样炼丹的至宝,可惜月萤石性虽独特,却无炼制的意义,到最后只得拿来当做点缀之用。 元庐君对此知之甚详,故而在一开始对湖心的巨石浑不在意。后来在一次极偶然的情形下,无意中发现这块月萤石之母居然可以渗出石乳,一时间又惊又喜,迫不及待地拿石乳来炼丹。结果仍旧令人大为失望,不管如何施法都毫无效果,只得悻悻作罢。 等到三人躲到湖底以后,元庐君想方设法为明八疗伤。而月驮琅由于修为尽失搭不上手,闲来无事便专心炼丹,希望能有所收获,权当是尽一份心力。两年以后,月驮琅鬼使神差竟然将石乳炼制成丹丸,倒叫元庐君和明八好生诧异了一番。后来,三人发现这粒丹丸虽然没什么药效,却能驱动四周的湖水任意流转,总算是有了点用处,至少可以在御敌时起到点作用。月驮琅大受鼓舞,八年来不断改进,终于可以借助石乳丹丸催动湖水。 浩渺湖此刻的异常,正是石乳丹丸的作用,不用说定然是元庐君所为。明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,只能隐隐猜到和高庸涵有关,这让他十分为难。两人自小一起长大,尽管相处的一般,年轻时常常会起些争执,毕竟都是百余年前的往事。如今大家都已年迈,眼见儿时同伴一个个离去,那种争强好胜之心早已淡漠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手足之情。在这件事上,元庐君毫不掩饰对高庸涵的敌意,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,该如何自处呢? 到此时,明八不禁想起了元庐君的一些言论。自躲入湖中之后,元庐君对高庸涵化身成魔一事始终耿耿于怀,觉得自己贸然出手相助一个魔头,辱没了多年来的好名声。为此,两人还曾有过几次争执,后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快,言语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。而这一次,明八连个招呼都没打,就兴冲冲地将高庸涵等人往家里带,的确有些欠妥。这场冲突说穿了,还是他思虑不周引起的。 不过对于水涟漪的疯狂举动,明八同样是莫名其妙。元庐君可以催动湖水,但是绝对不可能影响到蕴水族修真者,他的修为还远没到那个程度。那么,倒底是什么原因,可以使这么一位有如此修为的高手发狂呢? 就在这微一错愕之际,水涟漪已经攻到,宛如追魂索命的水流当头压了过来。断江法术不愧是水氏绝学,尽管水涟漪只发挥出不到三成的威力,湖水中的灵气和生气还是被席卷一空。整个浩渺湖顿时变得混浊不堪,湖水散发出一股死寂的腐味,湖心那块月萤石瞬间大亮,数道光华急速流转。 由于有石乳丹丸在手,明八对扑面而来的水流视如不见,双手结印全神应对那股杀意。杀意袭来,令他颇为惊讶的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,不由得对断江法术生出了几分不屑:“嘿嘿,动静虽大不过是虚张声势,华而不实。”脑子里一边想着,一边扭头看向高庸涵,一看之下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。 高庸涵目光锐利,从水涟漪出手之际就看得很清楚,断江法术比之水镜灵界还要霸道三分,并且清晰地察觉到,漫天杀意全是针对他一人而发。值此关头,不是追究其中缘由的时候,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才是正办。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不惧,可是却不便对水涟漪施以辣手,未免就有些束手束脚的无奈。所以在从开始到现在,高庸涵都一直没有抢先出手,仅仅只是立在原地凝神戒备而已。 当无尽的水流挟裹着凄厉的杀意,如山一般压过来时,高庸涵只伸手轻轻一推,一道沛然无匹的灵力抵住杀意,而后化作一层无形的巨幕,将水流全部挡在外面。水涟漪虽然心神迷失,但是于交手拼斗之际依然敏锐,一击不中双手法诀不断击出,巨浪排山倒海一般猛攻过去。高庸涵神色凝重,面上隐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气,巨幕只晃了一晃又稳定下来,任凭滔天巨浪不断冲击。 连番失手,水涟漪勃然大怒,娇叱声中身形急速旋转,周围的湖水跟着一起转动,整个浩渺湖都被彻底搅动。浩浩荡荡的水流冲天而起,远望如同龙挂一般盘旋在空中,待到湖水全部被吸到半空之后,扭曲了几下,俯冲直下狠狠撞向高庸涵。 这一来,浩渺湖完全干涸,现出了本来面目,只见方圆数十里的湖底一片光洁,除了那块巨大的月萤石之外,竟然没有一块岩石,没有一根水草。倒是在湖底深处呆呆地站着两个人,一个是元庐君,一个是月驮琅。不过他们对周遭的变化毫不理会,仰头看着天空中那道宛如漩涡的龙挂,张大了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 水势浩大,却并非无法抗衡。随着一声冷哼,高庸涵周身散发出浓重的黑色烟雾,尽管动作不变,但是整个身体却腾空而起,迎着那道龙挂逆袭上去。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龙挂头部散落成无数水珠,向四周激射而去,后续水流奔腾而下死命冲击着巨幕。而此时,那层无形的巨幕已和黑色烟雾合而为一,整个天空突然多了一张黑色巨网,将倾盆而下的浑浊水流悉数震开。水流中蕴含的那股杀意顺着巨幕而下,将湖底生生切出数道裂缝。 见到这等声威,明八固然目瞪口呆,就连苏妙淼和凤天一叶都大为惊诧,没想到水涟漪的修为精深如斯。两人相视骇然,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戒惧,回想起曾联手算计烈九烽,一时间手脚发冷愈发胆寒。 这倒是他们高估了水涟漪的实力。一方面,断江法术借助了湖水之力,而且还是有着淡淡灵气的湖水,威力凭空增加了不少。另一方面,则因为水涟漪心神迷失,狂躁之下不顾后果倾力而为,才有了这等声势。 在浑浊的水流背后,可以看到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异常醒目,那道光芒每变幻一种姿势,水流和杀意便随之变化。光芒愈发醒目,动作也是越来越快,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活力,明八等人看在眼里,不禁生出难以匹敌的念头。众人中只有烈九烽最清楚,水涟漪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,这么做实际上是催动本命真元的迹象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二章 狡辩 第三四二章狡辩 这是水涟漪和高庸涵的第二次交手,令人惊异的是,两次交手的情形都出奇地相似。水涟漪倾尽全力,不留丁点余地,高庸涵则心存顾虑不愿伤人。唯一不同的是,两人的修为都已今非昔比,斗起法来声势更加惊人。 高庸涵蛰伏十年,如今破茧而出,修为大增自不必说。水涟漪的提升,则是因为烈九烽怜惜她在灵渚古墟内受苦太久,十年来想尽办法四处寻访灵丹妙药,以求修复她受损的灵胎。这期间,烈九烽不惜违背祖训,将焰阳宗诸般法门尽数传授于她。而水涟漪不负所望,凭借出众的悟性,一举领悟了至阴至阳间的关联,修为因此得以突飞猛进。尤其是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,几乎成为十二叠鼓楼中仅次于高庸涵的强者。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,两人斗法之时,烈九烽等人根本无法近身,更不用说插手了。此刻水势滔天,旁观诸人就算再着急,也只能在远处观战。等到水涟漪开始拼命,烈九烽再也忍不住,不顾自身安危,纵身上前一道火柱击向水流。 烈九烽这一拳挟有天火之威,水流去势登时一窒。水涟漪久攻不下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,这时见到有人胆敢强行插手,登时将怒火撒到来人身上。伴随着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,水流分出一条分支,在后面追得烈九烽上蹿下跳,狼狈不堪。尽管如此,烈九烽还是成功地将水涟漪的注意力分散开来,这就给了高庸涵一个极好的机会。 如此良机,高庸涵岂能错过?手中悄然冒出一股淡淡的烟雾,烟雾穿过巨幕,顺着水流逆势而上,不经意间冲到那片金色光芒跟前。水涟漪骤然警觉,心念一动,身边水流顷刻间化成坚冰。然而对于那股烟雾来说没有多大效果,烟雾穿过厚厚的冰层直逼过去,光芒一阵乱晃而后消散,一个纤细的身影顿时显现出来。仿佛不甘心受制于人,水涟漪拼命挣扎,想要摆脱烟雾的束缚。 可是高庸涵哪里还会给她这个机会,几道法诀拍了过去,随着一声大喝,水涟漪浑身一僵不再动弹。失去了法术支撑,龙挂失却灵性,犹如宣泄的洪水一般从天而降,轰然砸向地面,不过短短片刻时间,重新将浩渺湖填满。不过浑浊不堪、了无生机的湖水,以及凭空降低了三尺的水面,都足以表明适才这一战何其惨烈。 看着被烟雾锁住,缓缓飞过来的水涟漪,凤天一叶心头一紧,一时间冷汗直流。这个情形他再熟悉不过,当日高庸涵正是用这烟雾,出其不意地锁住他的灵胎,令他饱受折磨。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,那股烟雾便是传说中的魔雾,不禁大为惊骇。其实在七八年前,有关高庸涵成魔的传言就甚嚣尘上,只是后来受到其他大事的影响,这个传言才渐渐平息了下去。通过近日的接触,众人对此已是确信无疑了。 “尊主,恳请高抬贵手,放过漪漪吧!”水涟漪被擒,烈九烽很轻松地击溃了身后的水流,此时一见高庸涵掌控了全局,当即赶过来纳头就拜。 “九哥无须多礼!”高庸涵忙伸手扶了一把,跟着一道法诀拍在水涟漪额头上,才将她交给烈九烽,“水大小姐心神似乎受到什么影响,等离开此地后再设法帮她恢复神智。此刻她灵力涣散,灵胎虚弱,你好生照顾她。” “多谢尊主!”烈九烽长出了一口气,径自带着水涟漪走到一旁。 安抚完烈九烽,高庸涵朗声喊道:“明八爷、元庐君、月长老,还请出来一晤!” “老七,小玉儿,这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,还能住人么?不管怎么样,先出去再说!”在明八的劝说下,元庐君和月驮琅终于浮出水面,然而脸色却难看得很。 “刚才这么一闹,恐怕银汉宫很快就能察觉到此间的变故,害得三位无法清修,高某惭愧得很,见谅,见谅!”高庸涵说着团团一揖,淡然笑道:“为了表示歉意,我另寻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好地方,恭迎三位大驾,不知意下如何?” “高庸涵,为何你每次出现都要搞出这么大的场面,给旁人带来大麻烦?”月驮琅横眉冷目,讥讽道:“难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?” “我知道,月长老向来疼爱妍儿,这么说只是怪我没有看护好她,枉自留下无尽的悲伤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长叹一声,恳切道:“我这次来就是想给妍儿讨个公道,还请月长老能助我一臂之力,想来妍儿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,一定会高兴的!” “你少在那里蛊惑人心!”月驮琅尚未答话,元庐君抢先说道:“花言巧语,无非是想利用我们对付丹鼎门,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份念头吧!”元庐君一向看事不大透彻,没想到这次却一语中的,倒令高庸涵为之语塞。 “你这人好没道理,我家尊主好意相邀,你不但不领情还恶语伤人,难道说世之传言有误?”苏妙淼人既漂亮,心思又敏捷,顿时一番抢白:“人说千灵族人温文尔雅,无论说话还是办事,均不沾一丝烟火俗气,哪知今天一见大不尽然,啧啧!” “牙尖嘴利,刚才要不是我手下留情,你早就死在湖中了。”元庐君大怒之下口不择言,脱口道:“早知道你是这等不明是非的人,刚才就该借那个蕴水族人之手将你除掉!” 这句话一出口,明八和月驮琅同时大叫不妙。果然,元庐君话音刚落,烈九烽猛地回头,森然道:“刚才是你暗中做的手脚?” “绝没有的事!”明八见烈九烽一脸怒意,周身火焰暴涨,显见已到了暴走的边缘,急忙上前解释道:“这位道友心神失守和我们无关,刚才是我师哥胡言乱语,诸位万不可当真!” 元庐君一听大为不满,冷哼一声便要反驳,高庸涵已经率先发难:“就算水大小姐这件事和你无关,水道坍塌一事你总不能否认吧?” 烈九烽等人一听这才明白,本来还以为是水涟漪引起的湖水躁动,谁知另有人从中作祟,当下齐齐怒视元庐君。尤其是苏妙淼和凤天一叶,为了弥补之前的种种失误,只待尊主一声令下,就打算将元庐君当场格杀。只要能换取高庸涵和烈九烽的谅解和信任,就算是违背修真界信义,联手偷袭都在所不惜。 “不错,是我做的又怎么样?”元庐君对众人的敌意毫不理会,指着高庸涵怒道:“可惜,我修为太低,没能杀了你这个魔头!” “当日你挺身而出,为了帮我不惜和灵契上人大打了一场,这一点我很承你的情。”元庐君的话很刺耳,高庸涵却是充耳不闻,神色不变缓声说道:“你今天出手偷袭这件事,咱们就此揭过不再追究,算是还了当日那份情,你可有什么要说的?” “十年前我不是帮你,而是帮妍丫头和老八,你承不承情与我无关。”元庐君的态度十分坚决,言语间不留半点余地,“正邪不两立,我既然打你不过只有作罢,你想要动手尽管冲我来。但是我警告你,不要打千灵族的主意,否则必会让你追悔莫及!” “唉,魔界在你们眼中就那么不堪?”高庸涵神情一黯,摇头道:“难道说丹意的所作所为,就称得上光明正大了么?重始宗一支独大,肆意欺凌弱小,连丹鼎门也承受不住进而投身其下,这难道不是大乱之兆?” “口口声声说魔界如何如何,纵观九界坍塌数百年,无论是石魂之战还是横水血战,有哪一次和魔界有关?历次大乱,不都是修真界和凡间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挑起来的?” 若论斗嘴,元庐君哪里是高庸涵的对手,连番诘问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,登时哑口无言。不得不承认,高庸涵这番话很有力量,正所谓理不直而气壮,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原本所说的话题已被调换。其实,魔界对厚土界并非没有野心,只是受阻于遁象法阵,一时间找不到厚土界所在,无法大举入侵而已。 即便如此,之前的毒蛟道人和现在的杜若,仅仅两人就搅得天下不得安生。毒蛟道人引诱原界帝君狐晏,直接造成了厚土界前所未有的混乱,连修真界都因此而损失惨重。至于杜若,一手创立十二叠鼓楼,培植了一份不容忽视的实力,而且成功地将高庸涵引入魔界,假以时日还不知会惹出多少是非。若是魔界势力真的渗透到厚土界,后果不堪设想。 然而,修真界对于魔界的了解,仅仅是从仙界那里得来的零星消息,并没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中的凶险。之所以将魔界中人视为势不两立的死敌,全是由于自幼就受到这样的灌输,终其一生对此深信不疑。魔界行事阴险毒辣,视人命如草芥,只看魔瞳虬齐和墨魇的行为就可见一斑。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见识过魔界的手段,即便是当日适逢其会,与杜若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些修真者,也没看到他有什么恶行。所以高庸涵的这番话极具说服力,放在不知情的人身上,还真以为实情如此。 “倒也不是嫌弃你入魔,只是你一心想要对付丹鼎门,我们如何不急,如何不怒?”看到元庐君默然不语,月驮琅忍不住开口辩解。她没有意识到,自己已经被高庸涵的话所影响,在气势上弱了许多。 “我不过是要为妍儿讨个公道,寻个说法,并没有与丹鼎门为敌的念头。”这句话轻描淡写避重就轻,有意将报仇淡化成讨还公道,月驮琅和明八一听暗暗松了口气。高庸涵察言观色,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对了,索性做足了样子,苦笑道:“就算我不自量力,要找丹鼎门的麻烦,凭我们这几个人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?” “那倒是,一旦道祖崖使出全力,无论你修为再高,到头来也是自取其辱而已!”元庐君虽然对丹鼎门一向不大瞧得上眼,但是在异族面前却十分矜持,听了高庸涵这番表白大为受用,语气自然缓和了许多,“就算你们另有帮手,仍旧无异于以卵击石,丹鼎门有太多办法可以对付你们。高庸涵,莫要忘了,你师父、师伯是怎么上的道祖崖!” 此话一出,高庸涵登时一惊,若不是元庐君半带炫耀半带威胁的一句话,他险些都忘了丹鼎门还有一个杀手锏——仙使令!当年正是凭借仙界留下的仙使令,丹鼎门召集各派高手突袭天机峰,险些将天机门灭亡。后来由于权机、权思二人带着神果真人的指骨,亲上道祖崖负荆请罪,这才勉强化解了灭门之灾。十年后的今天,这件事已经不再是秘密,其间虽有许多细节众说纷纭,却并不妨碍此事成为修真界的一重公案。 “岂敢,岂敢!”高庸涵对仙使令颇为忌惮,在这一点倒是真心感谢元庐君的提醒,不住拱手道:“有机会的话,我倒真想拜见师父、师伯,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,唉!” “高老弟你别急,总能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,让你了却这个心愿。”话说到这个地步,总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,明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,对众人笑道:“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,银汉宫的人应该很快就到,到时候你们不方便,我们也麻烦不是?”双方都不愿在此刻与银汉宫的人碰面,对明八的提议自是毫无异议,略微检视了一番一起朝北而去。 三天后来到一条岔路口,元庐君和月驮琅都不愿去悬空岛,而明八静极思动,向两人一再表明不会乱来之后,大家分道扬镳。元庐君准备去星河屿东北方向的烈炎山,打算借助火云柱内储存的天火,来炼制几种丹药。月驮琅已经厌倦了争斗,打算去离此不远的星池园寻访故人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极有可能会定居在那里。 这样的结果对高庸涵来说再好不过,欣然与元庐君、月驮琅辞别之后,星夜赶往悬空岛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三章 重负 第三四三章重负 一路上,高庸涵曾想探查水涟漪的灵胎,看看倒底出了什么问题,可是却险些送了她的性命,平白惹来一阵慌乱。原来,这场变故的根源,便是浩渺湖中那块月萤石。 那块所谓的月萤石之母,曾是一位上仙把玩的翡翠念珠,后来遗失散落于凡间,化作了今天的模样。尽管千灵族无法将月萤石拿来炼制,但其本身还是蕴含了些许灵性,尤其是浩渺湖这一块,居然能察觉到高庸涵体内的魔息。说来也巧,水涟漪恰恰出自蕴水族,能够很轻松地和湖水相互交融,那块月萤石正是依靠这一点,通过水中的灵气影响到她的心神,这才有了那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拼斗。 水涟漪被制住以后,由于灵胎内仍残留了一些月萤石的灵气,故而对于高庸涵的探查十分排斥,继而引发激烈的反抗,有此意外也就不足为奇了。不过还好,离浩渺湖越远,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小,神智渐渐清醒,令烈九烽兴奋不已。等到众人离开星河屿,踏上悬空岛之后,水涟漪终于恢复正常,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而已。 这件事虽说有些尴尬,不过却让高庸涵悚然而觉。他刚刚从乾机落月壶中闭关出来,还不大意识得到自己身怀魔息,当然不会去刻意隐藏。经此一事,过后不免思索,既然元庐君能看得出来,甚至连一块石头都能感觉得到魔息的存在,想来也一定瞒不过道祖崖上那帮人。以杜若的修为和城府,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,作为高庸涵而言更加不能掉以轻心,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 其实以他现在的境界、修为,要想完全隐藏魔息还很难做到,但是要瞒过一般的修真者则绰绰有余。一旦注意到这一点就好办了,这一路上果然再没遇到什么意外,一行人安然来到道祖崖西南三百里的一处小渔村,也就是丹几道曾经呆过的青曲坊。 浮云巅失守之后,人族百姓流离失所,其中一部分跟着叶厚襄来到了悬空岛,并定居于此。由于千灵族人以花瓣、丹药为食,故而并不从事耕作渔猎,随着人族百姓大量迁居,这么多张嘴要吃饭,悬空岛的环境自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。 许多千灵族人对此大为反感,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北州国和丹鼎门,甚至其中一部分情绪激动者,由此而开始敌视人族百姓。可是在丹泰常的强力压制下,这些人最终无可奈何,只得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搬离原来的住处。 由于受地形限制,悬空岛不大适合耕种,于是便有了青曲坊这样的小渔村。随着丹泰常遇刺身亡,丹鼎门对于北州国的态度慢慢发生了转变,不再像以前那样鼎立支持,反而隐隐有限制其发展的意思。这么一来,对于原先那些言行激烈的千灵族人来说,无疑是一种暗示,于是一些人族小村落开始遭到破坏,甚至有人因此而丧命。 叶厚襄当然知道,这是自己带高庸涵上道祖崖的后果,唯有忍气吞声。后来,排斥人族之风愈演愈烈,叶厚襄忍无可忍,冒着得罪丹鼎门的风险,派出精锐士卒进驻各地村镇。经过几次较大规模的冲突,总算将局面稳定下来。在此过程中,丹鼎门冷眼旁观,只在事态行将扩大之际才出手干涉,而银汉宫方面对此也是不置可否,那些千灵族人闹了几次之后终于不了了之。至于叶厚襄派出去的那些士卒,作为北州国的耳目和屏障,大都留在了当地。 在叶厚襄而言派兵是件大事,在修真者眼里则不值一提。苏妙淼自然不会花心思在青曲坊这等小地方,所以高庸涵压根就没想到,会在这里见到审原村。 审原村和审香妍同为大衍国望族审家后裔,按族谱两人同辈,算起来应该是堂兄妹。不过审原村这一系属于偏房旁支,平日里不大显眼,极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若不是叶厚襄建北州国,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做官,此时能够一展胸中所学,自然对北州国朝廷极其忠心。叶厚襄得知他是审家子弟,不免另眼相看,审原村倒也确有几分本事,短短几年时间就升为侍中,成为北州国官场上的红人。 “咦,你怎么在这里?”高庸涵曾与审原村见过几面,知道他在北州国颇为得意,却不想在海边的小渔村中见到他,不免有些好奇。 “高帅?是你?”审原村更感诧异,上下打量了好几眼,方才拉着高庸涵的手说:“走,去我那里喝上几杯,咱们好好聊聊。” 为了掩人耳目,一路上众人都幻化成千灵族人的模样,凡是有需要与人交涉的地方,统统由明八负责。青曲坊不过是一个小渔村而已,除了高庸涵现出原形以外,其余人等仍旧是千灵族打扮,故而刚刚进村就引起了渔民的注意。审原村对明八等人还算客气,嘴上寒暄了几句,神色间却十分冷淡,全然没有对高庸涵那样的热情。 “也好,我和那几个朋友打个招呼。”说着,高庸涵转身和烈九烽等人简单说了两句,跟着审原村来到一间木屋跟前。屋外站着两名彪形大汉,高庸涵知道,这是审原村的随从,想起初见他时那副落魄的模样,不禁生出几许感慨。 “你们去准备一些酒菜,我和故人谈点事情。”审原村吩咐着,将高庸涵延入屋内,然后是一番忙乱。宾主二人坐定之后,审原村只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,却不知该从何说起。而高庸涵由审原村想起了审香妍,情绪也有些低落,一时间气氛十分沉闷。良久,审原村才开口笑道:“我就知道传言不符,今日见你安然无恙,当真是欢喜得很。” 这个开头虽有些突兀,不过总算打破了沉默,高庸涵定了定心神问道:“都是些什么传言,说来听听?” “其实也没什么,都是些不相干的胡言乱语,不必当真。”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,审原村笑了笑,将话题扯到一边:“高帅,据我所知,丹鼎门好像对你成见极深,你怎么还会来这里?万一被道祖崖上那帮修真者知道了,岂不麻烦?虽说你修为很高,毕竟双拳难敌四手,还是小心些为好!” “无妨,我最多只呆几天,不会有事的。”高庸涵对审原村的话生出了几分兴趣,泛泛地答了一句,随即反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丹鼎门对我有成见?莫非听到了什么?” “唉,我就实话实说吧!”审原村仰头喝了一口酒,而后将酒杯重重拍到桌子上,长长吐出一口闷气,才沉声说道:“具体的时间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,大约在**年前——” 那时已是巨灵岛变故后的第二年,丹乐行终于成为丹鼎门新一任宗主。适逢乱世,典仪规模不适合搞得太大,但是各大种族、各大修真门派,包括一些知名的修真者,均携带大礼前来,就连天机门和南州国也派出了使者。身为北州国皇帝的叶厚襄,当然要亲自赶赴道祖崖道贺,只不过这一次随行上山的只有寇连环一人而已。 大典前后差不多用了十天时间,期间自然有些闲极无聊,又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,暗地里提到了丹泰常遇刺身亡一事。由于丹鼎门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,所以在这件事上传言很多,甚至有一些荒诞不经说法,令人莫衷一是。直到大典结束前的最后一天,蕴水族上善楼的使者,水氏一门的新族长水晴野,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率直发问。他的话很厉害,说丹鼎门一向被修真界视为泰斗,世所仰望,可是丹泰常宗主遇刺这么大的事,为何不见下文。另外还说,若是丹鼎门需要,上善楼将鼎立相助搜查凶手,以告慰丹泰常在天之灵。 水晴野这么一说,登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,尤以天翔阁、究意堂和诡门等声音最大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等于是将丹鼎门逼得退无可退,丹乐行只得硬着头皮,说事情已经查明,凶手已经伏诛。能得到大多数师长的认可,丹乐行的见识和能力自然不差,在众人的再三追问下分寸拿捏的很到位,总算将此尴尬局面敷衍过去。可是叶厚襄却从他隐讳的言辞中,听出了一些很不利的消息。 后来,从水晴野的口中,传出了一个说法。说天机门弟子高庸涵自甘堕落,投身魔界,为了一己之私欲,趁丹泰常闭关静修之时暗施偷袭。后来经过一番查访,丹鼎门在星河屿南边的巨灵岛,将正欲对千灵族大祭司下毒手的高庸涵截下,最终将其格毙。至于为什么没有对外公布的原因,是看在与天机门多年交好的情分手,怕影响到两族、两派的关系。这个说法尽管没有得到丹鼎门的证实,但是也没有遭到驳斥,于是得到了修真界的认同。 修真界和凡间差距极大,在修真界流传的说法,凡人是不大可能知道的,除非故意有人宣扬。这件事由于牵扯到丹鼎门和天机门的颜面,修真者之间也就是背后议论上几句而已,加上丹意等人只是想把这件事做成铁案,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去大肆宣扬。以此之故,凡间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高帅高庸涵,已经堕入魔界。审原村之所以知晓内情,还是从寇连环那里听来的。 “高帅,我和皇上曾经谈及此事,觉得这是修真界为了打压人族,有意编造出来的假话。别的不说,只说丹泰常遇刺一事,我们说什么都不相信是你做的!”审原村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,正是一种信任的表示,高庸涵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一暖。 “丹泰常这件事,不是我做的!”很郑重地答了一句,高庸涵深吸了口气,缓缓问道:“不过我的确和魔界有些关系,这一点上他们倒也没冤枉我。” “魔界又怎么样,我看未必就像传说的那样恶贯满盈。”审原村一愣,跟着摇头道:“以你高帅的心胸和为人,就算成魔也比那些伪君子强得多!” “修真界既没有想像中那么清高,魔界也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堪,总之都是有好有坏,不可一概而论。”高庸涵这句感慨,真正称得上是持正之言,公允得很。其实,最早的魔本就出自仙界,只是由于在一些见解上的分歧,才渐渐形成了所谓的正邪之分。直到后来魔界创立以后,双方势成水火,才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。 “不错,无论哪个种族哪个门派都一样,就像丹鼎门里面也有好人!” “哦?”高庸涵对丹鼎门已是恨之入骨,一听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,颇感好奇地问道:“是哪位真人,能得你一句‘好人’的评价?” “是丹几道丹真人,”审原村神情一黯,轻轻叹道:“我就是从他那里得知,有关妍儿的不幸!” “原来是他,勉强可以算作一号人物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继续问道:“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事情?当日你们是怎么说的?” “这个还得从头说起——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四章 温情 第三四四章温情 在继位大典大典结束以后,丹乐行特意将叶厚襄多留了几天,为的是另有话要说。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,只是在返回望云都之后,叶厚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,不吃不喝什么人都不见。三天后,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一众亲信大臣面前,不顾大家反对将国事托付给寇连环,而后再上道祖崖,拜在智宇真人门下修行。如此过了三年,方才回到望云都,此后每年春秋时节拜谒师门两次,每次还需在山上住满一个月。 这等于是变相的软禁,尽管不甘,可是打又打不过,逃又逃不掉,叶厚襄连死的心都有了。在丹鼎门归顺重始宗之后,北州国的地位愈加尴尬,为了维持现状安抚百姓,惟有忍辱负重尽力支撑。可是究竟还能支持多久,君臣上下心里都没有底,惟有见步行步了。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,丹几道孤身一人来到望云都,向叶厚襄辞行。他本来就对宗主的位子不感兴趣,如今丹乐行接掌丹鼎门,照他的想法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道祖崖,以免引起上三房的猜忌。可是灵殊上人鉴于巨灵岛一事尚未完结,而丹几道又是门内顶尖的人才,为了稳妥起见坚持将他多留了几年,等到事情彻底了结之后,才在叹息声中看着他飘然而去。 感念到丹几道三年多以来的照顾,叶厚襄设盛宴款待,宴席中作陪的就有审原村。酒过三巡,得知审原村也是审家子弟,丹几道沉吟了片刻,仔细斟酌了一番,然后措辞谨慎地将审香妍的死讯讲了出来。审原村一听不啻于晴天霹雳,再三追问之下方才知道,审香妍等若是自杀身亡,一时间悲从心来,茫然不知所措。 早在听到高庸涵成魔的传言时,审原村就隐隐生出不详的感觉。审香妍和高庸涵订婚的消息虽说外人不得而知,但是作为审家内部,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,而且没人感到意外,毕竟高、审两家早有婚约在前。令他不安的是,传言中说高庸涵死在丹鼎门手中,审香妍的处境可想而知,必然十分不妙。可惜他人微言轻,就算想从丹鼎门那里打听审香妍的消息,也根本无法做到,只能空自着急。此时终于从丹几道口中得知噩耗,怎不痛心? “高帅,就算丹真人不说我也猜得到,你成魔多半是因为妍儿的死,对不对?”审原村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高庸涵,眼神中竟而多出了几丝期待。 在人族百姓眼里,高庸涵早已被奉若神明,成了拯救整个人族命运的大英雄。这么一个带来无限希望的人杰,忽然变成人人惧怕唾弃的魔头,反差实在太大,传扬出去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。审原村也是如此,他心目中的高庸涵应该是有情有义,顶天立地的奇男子、伟丈夫。故而他更愿意相信,堂堂东陵府高帅成魔的原因,也应该有一个凄美感人的理由。 高庸涵初时不免有些奇怪,转念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,当下重重点头:“不错,我看着妍儿扑进灵光时,脑子里一片空白,跟着就只剩下仇恨,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人!”回想起最后那一抹娇艳的身影,高庸涵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,不觉有些痴了。 “高帅,你能不能告诉我,妍儿为什么要走那条绝路?”审原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,脸上浮现出一股哀愁,忍不住摇头轻叹:“这是我大伯要我问的,其他的都好说,唯独这一点他们怎么都想不通!” “审伯伯和审伯母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么?”听到这个消息,高庸涵不禁心中一痛。 “是!”审原村看着手中的酒杯,长叹了一声,沉声说道:“早在丹真人告诉我之前,我就收到了大伯的亲笔书信,信中的焦灼之情跃然纸上,叫我尽量打探你和妍儿的消息。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到噩耗,一家人当时就病倒了好几个,随后接连派出数名亲信赶到悬空岛,想要查明真相,可是谈何容易?” “审伯伯他们,他们——”高庸涵罕见地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,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问道:“他们有没有怪我?” “哪有的事,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,我都以为你已经丧命。”审原村大摇其头,不禁大声说道:“高帅是何等样人,怎么会负妍儿,我们又怎么可能怪罪于你?要怪也应该怪丹鼎门,要不是他们从中挑拨,多所刁难,怎么可能出这档子事情?” “唉!”高庸涵一声长叹,不知该如何接口。 从审原村的话中可以听出,丹几道在叙述整件事的时候,有意做了一些掩饰,至少没有提及高庸涵入魔在前,审香妍自尽在后。这等于是给高、审二人都留了几分余地,不至于事后遭到太多非议,能做到为死者讳,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宅心仁厚。 高庸涵对是否成魔一事毫不在意,不过却十分担心审良棋知道当时的情形后,会对自己大失所望。能够消除这层顾虑,心中对丹几道的好感不免又多了两分。 对审香妍之死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之后,审原村不再追问别的事情,这便是他懂得进退、懂得分寸的地方。要是换作旁人,恐怕还会问一些为什么和丹鼎门为敌,成魔究竟如何之类的问题,不过在他看来已无必要。 此事既然涉及到丹鼎门、魔界等敏感话题,其中必然牵扯到修真界种种恩怨,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去打听修真界的隐秘,不管怎么说都不合时宜。退一步讲,就算知道内情又能怎么样,除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再无任何意义,反而有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知道的秘密越多,危险就越大,更何况还是修真界的秘密? 正是基于这个考虑,审原村不但没有再问当日的缘由,对于高庸涵所为何来也是不闻不问。两人边喝边聊,审原村只说些北州国的近况,以及自己到此地的原因,此外没有半句多余的问话。等到高庸涵起身告辞之时,才问了一句:“高帅,你什么时候回太河源?” “现在还说不准,只有到时候再说。”高庸涵一愣,知道审原村这么一问,是为了能宽慰审良棋一家,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,略微顿了顿说道:“你我见面之事,先不要对其他人提起,审伯伯那里我自会考虑!” “是,反正我在这里还要呆上一年半载。等回京之后,估计你的事情应该差不多办完了,那时我会向皇上单独禀明此事。”审原村很见机,回答的十分得体。话中的意思是说,等他回京以后,会把两人见面一事禀明叶厚襄,但是仅限于叶厚襄一人而已。 “有劳,有劳!”高庸涵听出他话中的意思,拱了拱手,转身走出房门。 “高帅,”审原村追出屋外,又加了一句:“万事小心,我们都等着你平安回来!” “我知道,多谢挂怀!”审原村最后一句叮嘱,实是源自亲人间的关心,高庸涵心中大感温暖。他父母早亡,唯一的一个侄儿还以身殉职,战死在东陵道紫壶关,天下之大却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。后来有幸结识了紫袖,可惜两人只相处了月余就天各一方,直到和审香妍订立婚约以后,才从审家那里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。此时审原村的叮嘱,使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亲人,怎能无动于衷? 这就是亲情和友情的区别! 亲情是什么?亲情就是无论你走到哪里,离家有多远,始终有家人牵挂着你,日夜思念着你。而你一旦回到家人身边,他们的喜悦和关心足以洗去一路的风尘,甚至于他们的唠叨都会令人感到无比亲切。这就是亲情,无论天涯海角,都始终温暖着你我的心灵。 友情是什么?友情就是默契的一笑,高谈阔论的快意,危难之时可以信赖的臂膀。即便是相距遥远,当你一旦想到“朋友”二字就会感到心安;即便是久别重逢,也不会因为长时间没见,而生出陌生之感。朋友之间除了性情相投以外,还有一分责任和义气;朋友虽不会天天把你挂在心上,但是一旦有事却绝不退缩义不容辞,这便是友情的可贵。 仔细回想了一下,眼下只有从审家那里才能感受到亲情,高庸涵不免有些怅然。还好,这些年下来倒是交了不少朋友,总算可以聊以**了。 在青曲坊呆了一夜,第二天午时刚过,高庸涵突然察觉到体内灵力一动,不由得心中大喜,多日来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一大半。略略收束了一下,当即率众人赶往青曲坊以北百余里的云祥镇。 云祥镇是近年来兴起的一个人族小镇,就在道祖崖外围的群山脚下。原是被千灵族逼迫的人族百姓,期望能托庇于丹鼎门下而聚居此地,经过几年的发展,由最初的几间茅屋,逐渐变成了如今的小镇。 一行人都是修为精深之辈,当天夜里就赶到了云祥镇。不过令众人不解的是,高庸涵仿佛对此地十分熟悉,当先带路,直到长街尽头的一处客栈跟前才停了下来,而后大步走了进去。来到后院跟前,烈九烽等人无不皱眉,因为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法力波动。 正迟疑间,就听见高庸涵低声问道:“天灵上人来了没有?” “高先生,你迟到了!”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院内响起,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法咒,一圈法力悄然逼了过来。 众人当中只有烈九烽和水涟漪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,其余的苏妙淼、凤天一叶和明八三人尽皆戒备,以防出现不测。说来也怪,法力过后并无什么异常,反倒是院内的情形一览无遗。众人这才看清楚,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,居然站着三十多个人族修真者。令他们颇感吃惊的是,这三十多人看上去个个修为不弱,差不多都已跻身一流境界。 “这些人族修真者看上去不大像是天机门的人,那么又是哪个门派的?”明八和苏妙淼、凤天一叶相视摇头,一时间都猜不透这些人的来历,不由得对高庸涵更感好奇。 “害得诸位真人久候,恕罪,恕罪!”高庸涵大笑着迎了上去,走到近前对当先那名老者深深一揖,口中不住解释:“一接到你的消息,我立刻就赶了过来,没想到还是晚了半天,千万莫怪!” “高先生,你如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,这么做岂不是折杀我了?”天灵子连忙还礼,跟着将身后几人为高庸涵一一介绍,而后才转过头多烈九烽笑道:“烈先生,水大小姐,多年未见别来无恙?” 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,会在这里遇到你们,尊主瞒的我们好苦!”烈九烽说着朝高庸涵看了一眼,口中却笑道:“当日一别已是十年,上人一向可好?” 这三十多位修真者,正是隐居在九重门云曦山谷内的灵诀府门下。领头的则是灵诀府中辈分最高,修为最精深的祖师,在灵渚古墟内与高庸涵联手对敌的天灵子。烈九烽和水涟漪相顾愕然,没想到高庸涵居然请来了灵诀府的高手助阵,看来对丹鼎门一战是志在必得了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五章 收服 第三四五章收服 看着一一上来寒暄的灵诀府修真者,烈九烽心头疑云大起,此时他才意识到,有关灵诀府的事情,自己事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。扭头朝苏妙淼看去,只见她一脸的诧异,显然也是毫不知情,至于凤天一叶更是摸不着头脑。十二叠鼓楼三大主事,麾下耳目众多,却无一知晓高庸涵的布置,惊诧之余不免胆寒! 自高庸涵出关以来,烈九烽等人一直随侍左右,并不曾见到他谈及此事,更不用说孤身离开七杀回廊了。然则何以传递消息,并且如愿请到天灵子亲自出马呢?想来想去,也只有先期离开的杜若,有从中周旋的可能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内中可供揣测的东西就太多了。 十年前巨灵岛上的那一场剧斗,虽说丹鼎门和丹意都极力掩饰,无奈当日适逢其会的人太多,一些内幕不可避免地流传出来。其中最使人感兴趣的一点,就是有一名魔界高手现身,最后在众人的围攻下不知所踪,估计十有**已经丧命。当然,高庸涵的化身成魔,也是争议很大的一件事情。 高庸涵出关后接连两次出手,每次都是依靠一股极其霸道的黑雾,轻松地将凤天一叶和水涟漪制服。这一点固然表明他的修为极高,但是那股黑雾,竟似比许多高明的法器都要厉害。凭众人的眼光、修为,以及对那股黑雾发自内心的戒惧,再联想到有关高庸涵成魔的传言,基本上可以确定,那股黑雾多半和传说中的魔雾有关。 反过来再想,以杜若之能,不可能看不出高庸涵体内的魔性。既然如此,而犹能将他带回七杀回廊,悉心照料为其护法,并且再次将十二叠鼓楼托付,不能不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。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探究,不免得出一个令人惊骇的结论,莫非堂堂十二叠鼓楼的尊主,和魔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不成?否则,又为何甘愿充当高庸涵的信使,为其暗袭道祖崖四处奔波?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! 一想到魔界,烈九烽心中没来由地一寒。再看苏妙淼和凤天一叶的神色愈发恭敬,知道高庸涵这一手不说将两人完全收复,至少也足以使其不敢再生异心,一时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。不过他对高庸涵有种发自内心的信任,而且对他的性情以及本心极具信心。就眼下来说,除了一心要找丹鼎门麻烦之外,高庸涵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举动,于是打定主意先看看再说。 烈九烽的许多行为被族人视为大逆不道,早已自绝于师门,自绝于炎焱族,想法自然和常人不一样。他的想法很简单,只要高庸涵不发疯,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,那就一直跟着他走到底。这么做,其实是源于灵渚古墟那场生死与共的经历! 等高庸涵和天灵子等人走进屋内,明八悄悄拉了烈九烽一把,落在最后面,瞧瞧左右无人低声问道:“烈老弟,这些人都非弱者,尤其那个领头的什么天灵上人,修为绝不在灵契那三个老家伙之下,高老弟哪里找来这么多高手?”他这么一问,走在前面的苏妙淼和凤天一叶,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凑了过来。 “他们都是灵诀府的人。”烈九烽淡淡地应了一句。 “灵诀府?怎么从来没听说过,难道是这几十年里才冒出来的新门派?”明八一愣,随即赞道:“短短几十年的时间,就能塑造出这么多高手,这个天灵上人倒有几分本事!” 灵诀府本是厚土界三大修真门派之一,可惜在天机门崛起之后就渐渐衰败,最终迫于无奈避居在厚土界极北的苦寒之地,也就是如今九重门东北方一带。这些事情远在九界坍塌之前就已发生,加之灵诀府上下从未离开云曦山谷一带,不为人知自然情有可原。若不是亲身经历,烈九烽和水涟漪定然也不可能知道,世上还有灵诀府这个古老的门派。 “灵诀府可不是新晋创建,其历史甚至比天机门还要久远。”明八的话中虽对天灵子等人颇为看重,可是千灵族那种固有的清高却表露无遗。几日来的相处,烈九烽对明八的为人以及性情大致有了了解,知道他颇为自负且言语无状,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,有意提了一下灵诀府的来历。 “哦?”这一下不光是明八,连苏妙淼和凤天一叶都为之动容。 三人均是见多识广、心思敏捷之人,稍一转念就明白其中必有隐情。以一个历史如此悠久,底蕴如此深厚的修真门派,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,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,便有不得已的苦衷。 这当中究竟有什么内情,三人当然不便打听,惊讶过后均不再说话,一同进了房间。房间很小,按实际情况压根装不下三十多人,不过灵诀府的人在里面布了一座法阵,就宽敞得多了。高庸涵和天灵子另辟了一个法阵密谈,烈九烽等自有他人接待。 灵诀府的修真者久不问世,对于世人熟知的另外八大种族十分陌生。若不是上次烈九烽、水涟漪和凤匀羞的到访,许多人都不曾想到,世间居然还有这等生灵,除了感叹造化之神奇以外,对于外面的世界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。此次前来的修真者当中,有些人由于种种原因,并未参加上次在云曦山谷中的聚会,是以初次见到异族时大为惊讶,以至于一路行来闹出了不少笑话。 千百年避世的生活,使得天灵子等人十分谨慎,言行间极其低调。从九重门云曦山谷到悬空岛云祥镇,相距何止数千里,但是他们的到来,居然没有引起地处北洲大陆的天翔阁、上善楼和丹鼎门的注意,不能不说隐蔽的极好。不过这么一来,自然无缘见识到异族修真者的风采。此时一下子碰到这么多的异族高手,正好借此机会印证一番,所以对烈九烽等人很是热情。而另一边,天灵子尚有许多疑问。 “高先生,前番来人语焉不详,只说你近期有大动作,要我们在此等候。”在灵渚古墟的神庙里,天灵子曾与景嵘手下八大护法交过手,由此了解到异族的修真法门,委实有许多精妙之处。后来在云曦山谷,又从高庸涵等人嘴里得知了天下大势,知道丹鼎门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,实力浑厚极难对付,故而皱眉道:“照你所说,丹鼎门将对人族不利,我们这一次可是要对他们下手?” “不错,于公于私都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,否则必生后患。”高庸涵站起身来,踱着方步沉声说道:“于公,丹鼎门投靠重始宗之后,北州国形势益发严峻,为了这么多百姓,我们自不能袖手旁观。另外,也要让丹鼎门知道,我们人族并非任人宰割的牛羊!” “说得好!”天灵子和门下弟子一样,都是第一次离开云曦山谷。一路上所到之处均已是面目全非,与前人留下的记载全然不符,尤为痛心的是异族横行,愤怒之余则是痛心不已。人族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,早已深深印入到脑海中,此时一听高庸涵的话当即发作,拍案而起,大声应道:“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人族果真灭亡,灵诀府肯定无法独存,这一战不但要打,还要把他们打得痛入骨髓!” “是,所以我才要借助灵诀府的力量。”高庸涵微微欠了欠身,语气十分恳切,同时又流露出几分忧虑:“丹鼎门实力超凡,这一次恐怕会有人命丧于此,所以我——” “高先生不必客气!”天灵子打断了高庸涵的话,摆手道:“既有争斗,便有死伤,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造化,死生有命富贵在天,这些且不去说他。我只说一点,灵诀府的弟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,否则我们不会穷数代之功,不计代价地潜入灵渚古墟。只要能为族人尽力,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,你不必担心这一点!” “是,灵诀府上下深明大义,高某佩服之至!”说着,高庸涵不理天灵子的阻拦,一揖到地,而后续道:“刚才只说了一个‘公’字,至于‘私’,是因为我未过门的妻子,死在丹鼎门手中,这个仇我无论如何都要报!” “什么,紫袖姑娘出意外了?”天灵子不知道审香妍,听高庸涵这么一说登时想起紫袖,不由得大为震惊。紫袖的修为是他亲眼所见,云霄瓶出手之际,数十株鬼哭藤瞬间土崩瓦解,被清除一空。景嵘那么高的修为,都险些被云霄瓶给收了去,最后不得不亡命逃窜。以这等修为,竟然葬身千灵族人之手,丹鼎门的实力未免高得有些离谱了。 “不是她,她在十年前就已经回家了!”想起紫袖,高庸涵不禁神情一黯。现在,他已经知道冰沐原沐芳谷发生的故事,从烈九烽等人的描述中可以断定,紫袖一定被鸾龙部族高手救回霜月海。尽管万分不舍,却也只能默然承受。 “原来另有其人!”天灵子点了点头,顿时轻松了不少,同时对高庸涵的坦白十分满意,当下应道:“反正都要对付丹鼎门,高先生为尊夫人报仇虽说是私事,目的却都一样,那也没什么关系。以咱们现在的实力,想要除掉丹鼎门绝无可能,若能公私兼顾顺便得报大仇,自然是件好事。” “多谢,多谢!”高庸涵连声道谢:“上人通情达理,能体谅晚辈的一番苦心,高某承情之至!此战过后,灵诀府将被世人所知,凭此战之功,他日必将名垂青史!”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,把话说在明处,即便日后有人生疑,也可以拿天灵子的这句话应答。说着,索性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惑——青史留名! 照高庸涵的本意,搞出这么大的动作,当然是为了给审香妍报仇,不过在与审原村的一席长谈之后,又多了一层道义上的理由。由于形势急转直下,北州国的近况很不好,正好可以借报仇之机削弱丹鼎门,给叶厚襄留出几分喘息的机会。反正都要对付丹鼎门,为了能让灵诀府尽力,把主次倒过来说也没什么大碍。若是放在以前,他绝不会这么做,现在么,由于无形中受到了魔雾的影响,心性变得阴暗狡诈,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。 “高先生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礼,莫非瞧着咱们灵诀府的人都好虚名不成?”天灵子摇了摇头,凛然道:“适逢千古未有之变局,若是还躲在深山里一味地清修,就算修成神仙又能如何?此时正是我辈奋发之时,当为族人尽一份心力才是,岂可沽名钓誉?” “上人说的是,是我失言了!”天灵子还是几千年来人族固有的那一套想法,在今人看来虽说有些迂腐,却不乏慷慨之气,高庸涵不禁豪情大发,朗声笑道:“除了丹鼎门,日后还要面对重始宗等名门大派,说不得还有数不清的艰难险阻,上人可有一同揽胜的兴致?”将凶险劫难视之为快事,用如此洒脱豪迈的态度去面对,放眼当今天下,又有几人能做到? “痛快,痛快!”天灵子是老而弥坚的性子,灵渚古墟的大患已除,此时再无羁绊,听得高庸涵这么一说当即大笑:“我倒真想看一看这天下的景致,会一会异族英豪。承蒙高先生相邀,这么有趣的事情岂容错过?” 言罢,两人相视大笑。 笑声透过法阵传到外面,众人无不好奇,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么高兴,但是笑声中的那份相惜以及默契,却是显而易见。灵诀府众人心思单纯,受此感染,均露出会心一笑。烈九烽等人想的比较多,不过到此地步都已经明白,日后极有可能要和眼前这些人并肩作战,灵诀府兴许会成为高庸涵手中的另一个十二叠鼓楼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四六章 误导 第三四六章误导 第二天,众人分作几路,朝道祖崖悄然而去。 一路上,高庸涵向天灵子问及灵渚古墟的现状,以及秦峥、越冶阳等人的情形,结果还算差强人意。没了景嵘作祟,秦峥顾虑全消,开始着手治疗城内的僵尸。可是这些僵尸都已经有几百岁的高龄,一旦治愈很快就会死去,实在是左右为难。如今在越冶阳等人的帮助下,秦峥正试着用其他方法,尽力挽救无辜性命。不过照天灵子的描述,估计没什么希望,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。但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,至少灵诀府的人可以放心地返回故土,数百年来的心愿得以实现,总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。 高庸涵大为感叹,可惜无能为力,只有泛泛的安慰。倒是明八无意中的一句话,使得天灵子心生希望,对道祖崖一行愈加充满了期待。 据明八所说,在天历三三二年前后发生的石魂之战中,丹鼎门曾经和曲堰谷的凤幽部族交过手。后来有感于凤羽族魂魄法术的厉害,专门炼制了一种丹药,似乎对魂魄、心神颇有妙效。这个说法对灵诀府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,天灵子倒过来不住催促高庸涵加快行程,令人颇有主客颠倒之感。原本找来的帮手,现在反倒成了最迫切的主角,就连高庸涵都不禁连呼意外。 凤天一叶打前站,苏妙淼居中策应,没费什么周折,一行人就顺利抵达道祖崖数十里外的一个山洞。能够不惊动任何人,一直潜行到敌人的家门口,对于接下来的举措十分有利。这当中固然有众人修为均自不弱、行踪谨慎的原因,长空阁往来奔走传递消息,并且从旁掩饰也是功不可没。然而,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自丹鼎门本身。 丹鼎门自从投身重始宗门下,声望大减,甚至引来千灵族人的强烈不满。兴许是担心事态扩大,丹乐行命门下弟子不得生事,摆出一副骂不还口的低姿态,希望以此平息族人的愤怒。最近这段时间,灵殊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,将所有人手全部召回道祖崖,只谨守住山门,对周遭的巡查几乎全部放弃。 等到进洞之后,天灵子等人俱是一惊,洞内竟有四五十位修真者,看气势均非弱者。这些人来自不同的种族,大多身上都有一股阴冷的杀气,尤其是目光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嗜血暴戾,令人极不舒服。从他们的称呼来看,这些人居然都是高庸涵的属下。 “难怪敢对丹鼎门下手,倒并非是没有依仗的狂妄!”初时见到高庸涵身边只有四名高手,天灵子不免感叹,觉得他气势虽然极盛,却难免有轻狂躁进的嫌疑。此时一见这么多修真者,知道是自己误会了,不由得暗暗点头。 “高老弟这是想要灭掉丹鼎门么,要不然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?”明八心乱如麻。 眼见道祖崖的防卫形同虚设,明八一路行来越来越气,不由得暗暗大骂丹乐行等人,觉得他们实在有亏先祖。他肯和高庸涵一道对付丹鼎门,一是出于报恩,二是源自对灵殊等人的不屑和反感,第三个原因么,则是向往那种传奇的经历。 明八起初以为,高庸涵不过是想找点麻烦,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就完了,没想到布局如此之大,心中就有些不安了。怎么说他也是千灵族人,就算丹乐行等人再怎么不肖,毕竟都是一家,此时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,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了。这么想着,先前的热度不免消退了大半。 “明八爷,你有心事?”高庸涵为大家引见之后,见明八神情落寞,知道这个阵仗引起了他的忧虑,眉头一皱有了主意。明八的性格他很熟悉,当下将他拉到一边,而后率直发问。 “嗯!”明八重重点头,指着众人问道:“高老弟,你原先不是说为妍丫头报仇么,怎么找来这么多好手,莫非你想灭掉丹鼎门不成?” “灭掉丹鼎门?”高庸涵哑然失笑,摇头道:“就凭这么点人,可能么?”当初丹泰常请出仙使令,召集了三百多位修真者都没能灭掉天机门,单凭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的八十多人,怎么可能做得到?更不用说道祖崖还是仙界所建,暗地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厉害机关。 “不错,人的确是少了点,再有三四百号人还差不多。”明八是关心则乱,听高庸涵这么一说就知道是自己想歪了,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,点点头继续问道:“不过这些人的修为都很不错,一战下来丹鼎门死伤一定不少,你搞得这么大究竟想要做什么?” “我也不瞒你,我这次就是想给丹鼎门一个深刻的教训,要让他们几十年都忘不掉,一想起来就心惊胆颤。” “那可不行!”明八大摇其头,他担心如果丹鼎门损失过大,就会连累整个千灵族,那么一来他岂不成了千灵族的罪人?虽说他的性子喜欢胡闹,喜欢惹事生非,却并不愿意危害整个族人的安全,于是一口回绝道:“高老弟,这件事恕我不能奉陪了!” “你先别着急,听我把话说完。”明八的反应在高庸涵的预料之中,当下不慌不忙地说道:“我这么做固然对丹鼎门的影响很大,但是对整个千灵族而言,却未尝不是件好事!” “哦?”明八一听这话不怒反笑,斜着眼悠然问道:“竟然还有这个说法,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!”话虽客气,语气却不妙得很。 “明八爷,十年前巨灵岛上发生的一幕,你可还记得?”高庸涵毫不介意,微微一笑。 “怎么可能忘得了?当时我明明看到你魂飞魄散,没想到十年后你不仅活了过来,而且修为更进一步,这等奇缘在我们这些常人身上是想都不敢想的。” “言重,言重!”高庸涵谦逊了几句,而后正容道:“明八爷,我想说的是万仙大阵,以及丹意等人的举动,你想——” 仙界既然把万仙大阵的秘密托付给千灵族,足以表明对丹鼎门另眼相看、信任有加。可是丹意纠集人手强行破阵,想要挖开万仙大阵的阵眼,作为丹鼎门来说不但没有阻止,反而在事后不久归顺重始宗,岂不是有负仙界所托?以仙界之能,巨灵岛一事肯定是瞒不住的,正所谓天威难测,一旦仙界怪罪下来,休说是丹鼎门,就算是整个千灵族恐怕都会受到牵连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,千灵族真的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! “你这话有几分道理,可难免有危言耸听的意味。说实话,我不大相信仙界会惩处我们千灵族,为什么呢?”明八左右看了看,压低声音说道:“说来好笑,巨灵岛下面的阵眼根本就是空的,什么都没有,丹意他们纯粹是白忙了一阵。”这件事原是极深的秘密,可是对于元庐君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,明八知道此中真相就不足为奇了。 笑过一阵之后,明八一脸的不以为意,反问道:“你想,反正又没丢什么仙器,仙界眨眨眼也就过去了,何必在这上面较真?” “果然如此,丹意他们并没有得手。”高庸涵暗暗点头,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大致不差,不觉松了口气。一直以来最大的担心得以解开,自然心情大好,言辞愈发犀利了:“那么我想请问一句,源石族人的石魂重要,还是万仙大阵的阵眼重要?” “这还用问,当然是万仙大阵!” “不错!虽说石魂等若是源石族的性命所在,但是对于厚土界万千生灵而言,万仙大阵的重要性远比石魂大得多。”高庸涵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,侃侃而谈:“天历三三二年,倚刚山被人潜入巨擎阁盗走几块石魂,源石族因此迁怒到大衍国身上,于是爆发了石魂之战。” 石魂之战成了导火索,引发了九大种族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,于是原本只是源石族和人族的战争愈演愈烈,逐渐有席卷整个厚土界的趋势。这个时候,正是丹鼎门宗主丹娄,将厚土界的混乱禀报给仙界,于是才有了狐晏的下凡。至于狐晏下凡以后的所作所为,早已成了修真界人所共知的事情,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。 “你想,一个石魂之战都引得狐晏下凡,万仙大阵这么大的事,仙界岂能置之不理?”看着明八的神情越来越严肃,高庸涵索性又加了一句:“就算巨灵岛底下什么都没有,单说仙界的颜面扫地,就足以惹来大祸!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这番话给他极大的震撼,明八陷入到深深的沉思当中。 高庸涵冷眼旁观,知道自己的一席话已经起了作用,故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,静待明八自己去想。他适才所言有理有据,本就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,不怕明八听不进去。 果然,明八想了很久才涩声问道:“高老弟,千灵族摊上这个大麻烦,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。我想请教一下,你对付丹鼎门,怎么反而对千灵族有利?” 费了这么一通口舌,终于转回到正题,高庸涵精神一振,小心措辞道:“自盛世衰亡以来,凡是投身于重始宗门下的,到最后尽皆成为其手下爪牙,渐渐失去了自主的权利。比如说源石族巨擎阁攻打太河源,凤羽族究意堂谋取东陵道,便是如此。照我分析——” 照高庸涵的看法,丹鼎门现在尚能保持一定的尊严,那是因为重始宗近年来没有什么举措的原因。一旦新的乱起,丹鼎门必然逃不掉被征用的命运,到那时真就成了身不由自,斯文扫地的局面了。以千灵族固有的高傲,立刻就会激起极大的反抗,这么一来,恐怕会有不少的千灵族人与重始宗为敌,结果如何可想而知。若是仙界见到这等情形,对千灵族只会更加失望,而千灵族想要指望仙界援手,重新振作就没那么容易了。 可是这次突袭如果成功的话,固然将使千灵族的整体实力受到很大的影响,但却可以避免丹鼎门陷得更深。到时重始宗再有什么差遣,大可以此为借口,只要言语得当推脱得法,自能最大限度地置身事外。所以说,看似不利的局面,只要善加把握,以后却极有可能因此得益。成败得失,往往在于审时度势! “听你这么一说,我怎么觉得你杀入丹鼎门,反而成了善举?”明八越听越糊涂,明明说不通的事情,怎么到了高庸涵那里就成了理所应当?想了半天,却又找不出错在哪里,脑子里乱作一团。 他不曾意识到,高庸涵说得实际上歪理。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,其实都是建立在仙界对千灵族的惩罚,以及重始宗为恶的假设上面。一旦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变化,都不会出现话中所说的那种局面。然而,高庸涵不会给他多想的机会。 “我找丹鼎门的麻烦,是由刻骨的仇恨而来,当然称不上什么善举。”高庸涵猛然发现,自己对于人心的把握越来越准确,不禁生出了几分得意,神色间却愈发沉稳,皱眉道:“只是我这么做,无论出现什么结果,恰好都能给千灵族带来好处而已。” “难道说,出现这个结果纯属巧合?”明八低头喃喃自语,心中对高庸涵的话早已信了八分,到此时基本上已经被说服了。 “只能说是巧合,否则哪有这个道理!”高庸涵最后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明八,至此顾虑全消。 “高老弟,”明八猛地抬头,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狠辣,咬牙道:“我明天就上道祖崖,不管是坑蒙拐骗,怎么着也要把一重天给弄开!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(临近春节假期,2月8日更新四篇,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2日,敬请期待!)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第三四七章 闯山 第三四七章闯山 有了明八的全力支持,成功的可能性大增,一时间人人摩拳擦掌,只待一声令下便杀奔道祖崖。 十二叠鼓楼此番前来的,均是鱼翔阁和霜天阁的高手,像公羊获那等角色连边都挨不上,至少也应该是扶风余岳之流。这些人大多都有过被修真界除名乃至通缉的经历,故而对所谓的九大门派和玄元、重始二宗并无恭敬之心,反而多是心存怨恨。此次能跟随高庸涵一道对付丹鼎门,对于其中的许多人来说,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。想想居然可以杀上道祖崖,借此出一出心中的恶气,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,自然无不跃跃欲试。 事到临头,高庸涵反而更加谨慎。与明八、天灵子、烈九烽等人反复计议,将可能出现的情况统统罗列出来,并逐一想出对策,直到大家都基本认可为止。经过十多天的商议和布置,最终决定在六月初九动手。这天是丹鼎门例行法会的日子,除了巡查护卫之外,其余人都将聚集在五重天的太华宫,听本门师长说法。以此之故,防范相对薄弱。 看到高庸涵调配自如,处置起来井井有条,明八大为服气,这才知道智锺大师期许的“东陵府双杰”,的确有过人之处。天灵子对大衍国和叶氏皇族基本上没有印象,自然谈不上什么好感,眼见高庸涵有龙虎之资、王者之气,不由得生出另一番看法。人族眼下遭逢大难,说到底还是因为叶氏子孙不争气,若是换成眼前这个有“人杰”之称的东陵府高帅,兴许会再创辉煌。这么盘算着,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,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时机尚不成熟,惟有先暂时埋在心里。 六月初九一大早,明八带着凤天一叶和两名灵诀府的高手先行,紧随其后的是由天灵子和烈九烽率领的大队人马。苏妙淼仍旧负责打探消息,居中联络。至于高庸涵的行踪则无人知晓,等到众人出发之际才愕然发现,不知何时他已悄然离去。高庸涵究竟去了哪里,想要做什么,就连烈九烽都不知情。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决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,加之大家对他都十分信任,一切自然照常进行。 由于要给明八预留一点时间,天灵子等人倒不宜跟得太近。数十里的山路,众人足足用了大半天才走完。一路上由鱼翔阁负责戒备,为了防止走漏消息,凡是在路上遇到的人,无论哪个种族何种身份,一律先抓起来再说。实在生擒不了的,就当场格杀,总之不能让丹鼎门得到任何消息。到了下午申正时分,一行人越过小天池,顺利抵达道祖崖山门外。 “仙山巍峨,云飞画栋,睹诸相庄严,已接无边法界。霄汉飘渺,乐奏钧天,觐道容整肃,如游九府神宫。”天灵子看着山门上的这副楹联,嘴里轻声念了两遍,忍不住冷笑道:“好大的口气,难怪千灵族人傲慢无礼,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去,哼哼!” “师祖,我去把它给拆了!”天灵子身边的一名弟子听在耳中,俯身上前请命。 “胡闹!”天灵子深知门下子弟的心思,知道他们由于久居世外,难免会有坐井观天之嫌,当下脸色一沉训斥道:“丹鼎门开山祖师乃是人人敬仰的九界道祖,道祖崖又是仙界亲手所建,这副楹联岂是你说拆就能拆的?” “天灵上人说得是!”水涟漪从旁接过话头,悠悠说道:“道祖崖乃是九界道祖的道场,我们可以对付丹鼎门,却不能毁坏道场的一草一木,否则会引起修真界的公愤。” “这当中有什么分别?”那名灵诀府弟子大为不解,朝水涟漪施了一礼,问道:“对付丹鼎门不就是要打上道祖崖,难道这样就不会引起公愤了么?” “丹鼎门仅仅只是丹鼎门,并不能代表道祖崖。”水涟漪似乎有些感慨,轻声叹道:“自从丹乐行投靠重始宗,丹鼎门在修真界的地位一落千丈,也不知他怎么想的,走出这一步臭棋。如今他们已经不配作九界道祖的传人,充其量和看家护院无异。” “大家可都听明白了?”天灵子扫视了一圈,朝一众弟子吩咐道:“等会尽可以领教丹鼎门的法术,但是要注意,尽量不要伤及神龛、法像、祭坛之类的东西。” “烈先生,”交代完应该注意的事情后,天灵子指着山崖边那处高台问道:“照你的估计,还要多久才能打开那座法阵?” “以明八爷的身份,进入一重天后不大可能会引起丹鼎门的怀疑,另外又有贵派两名高手随行,加上我们霜天阁主事凤先生,当可一击而下。”烈九烽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高庸涵,总觉得他不肯言明行踪,孤身一人上路总有些古怪,一时间颇有难以捉摸的困惑。 天灵子听他这么一说放下心来,守住山门耐心等候。谁也没有想到,这一等就是三天,就在众人忍无可忍,准备强攻之时,那处高台突然放出万道霞光,法阵完全开启。烈九烽一马当先,卷起一片烈焰就冲了进去,天灵子等人尾随其后鱼贯而入,等众人冲到里面一看,不由得大吃一惊。 这么多人当中,除了明八和高庸涵曾经上过道祖崖之外,其余人都是第一次来此。其实就算是高庸涵,也不知道一重天是什么样子,更何况他人。任谁也决计想不到,闻名于世的道祖崖一重天,竟然地处水下。 仿佛置身于海底,脚下是松软洁白的细沙,一望无际的粼粼波光中,五彩珊瑚恣意散落。尽管可以感受到水流的冲刷,却并没有身处水底的那种窒息和压力,反倒觉得有些像雾气弥漫,只是这雾气如同水晶一般透明。时不时闪动的流光,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,宛如身处幻境一般。 水涟漪用心体味了一番,不觉大感诧异,原来这里的水虽是真的,却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存在,亦真亦幻几欲令人痴迷。道祖崖不愧是仙界手笔,单只一重天的这片水域,就令堂堂的水大小姐赞叹不已,若是到了二重天、三重天,还不知会有什么惊喜! 可惜,这么奇妙的景致,众人只能匆匆一瞥,根本无暇细细品味。因为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内,早已是尸横遍野、血流成河了。这座宫殿不知是何材料建成,如同水晶一般透明,内中的情形一览无遗。远远看去,就见一团血光极速旋转,四周灵光闪烁,围着血光不住游走。灵光每闪一次,便会传出一阵闷绝之声,间中夹杂着一声声尖啸,凄厉之极。 “是凤天一叶!”烈九烽从急促的啸声中听得出来,凤天一叶已经形同拼命,心头大震,双翅一展急速掠了过去。 丹鼎门那边陡然见到冲进来这么多人,不问可知必是明八的同党,当即分出部分人手上来阻拦。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,烈九烽就已抢先出手,一道火舌风一般卷了过去。他身后诸人更不答话,同时出手,登时杀了二三十人。这些千灵族人多是丹鼎门三四代弟子,哪里挡得住这帮高手,只稍微迟滞了一下,就被对方硬生生冲进殿内。 第一个抢进大殿的,是一直都没有出手的天灵子,众人中除了高庸涵之外,当属他的修为最高。先前之所以不愿动手,是因为那些丹鼎门弟子修为太弱,单凭门下弟子就足以应付,不屑以大欺小。此刻进得殿内,一眼就看出围攻凤天一叶的三人均是高手,大喝一声扬手撒出几道灵诀。灵诀悄无声息附到灵光之上,灵光突然失去了控制,自相斗在一起。 灵诀府的法术果然不同凡响,居然可以引得对方互相拼斗,几成自相残杀之势。似这般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,那三人一惊,纷纷收手后退几步,眼看敌人大模大样冲进殿内,当中一人强压怒气,沉声问道:“你们究竟是什么人,竟然敢擅闯道祖崖,杀我弟子?” 敌人一撤,凤天一叶再也支撑不住,血光瞬间黯淡,身子一晃从半空中跌落下来。烈九烽抢前一步将凤天一叶抱在怀里,见他原本柔软的几对触须几乎全部震碎,知道他受伤极重,赶忙喂了几粒丹药交给旁人照顾。凤天一叶身为十二叠鼓楼霜天阁主事,一身修为精纯无比,尤其在法术上深得凤幽部族真传,自成为杀手后出手从未落空。可是今天却伤得如此之重,众人对丹鼎门的认识不觉又深了一层。 天灵子看了看已然气绝身亡的两名弟子,轻轻叹了口气,跟着弹出一道法诀,将两人尸身一裹收回袖中。忍不住打量了对面那三人几眼,方才点头赞道:“丹鼎门,果然名不虚传!”说完转头看去,就见明八奄奄一息躺在一边,嘴角却满是笑意。 “明八爷,你伤得怎么样?”不理会那名丹鼎门修真者的质问,烈九烽看着被搀扶过来的明八,不禁皱眉道:“怎么弄成这个样子,事前尊主不是一再叮嘱过,要你们小心么?” “死不了!”烈九烽语气虽带埋怨,话中的情意却十分真挚,明八心中一暖淡然笑道:“总算是不负所望,不过通往二重天的令旗,只能另想办法了!” “明八,想不到你利用银汉宫长老的身份骗开护山法阵,又引外敌攻上山来,就凭你的所作所为,定然逃不过沉尸逆水池的下场。”那名丹鼎门修真者一听明八这话,气得须发皆张:“我悔不该信了你的花言巧语,结果引狼入室!” 明八四人进入一重天并不顺利。起先叩山之时,丹鼎门弟子以举行法会为由拒不开启法阵,任凭明八说破了嘴也没用。最后逼得他祭出银汉宫长老印记,才被告知要等师长回音。四人无奈,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如愿进入一重天,进去之后惊奇地发现,丹鼎门上上下下竟是戒备森严,不由得大感诧异。后来一打听才知道,原来是智空大师卜了一卦,说丹鼎门近期将有大难,故而如此。明八等人一听,不禁面面相觑。 丹鼎门近几代弟子当中,当属智空大师对卜艺相学最为精通。近日来他老是觉得心神不宁,尤其是进入六月以后,修行时连心都静不下来,于是卜了一卦。卦象凶险无比,智空大惊失色,当即赶往八重天的天一宫,将之禀报给灵殊等人。临走前特意交代,一定要看好门户,不得放外人进山。这是三日前,也就是六月初六的事情。 这个情况是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,明八一时陷入到两难的境地。而凤天一叶修为虽高见识却一般,还好他有自知之明,对眼前这个局面一言不发,只是一再表示全凭明八安排。至于那两名灵诀府的修真者,由于对丹鼎门一无所知,也无法给出什么建议,整件事的成败就都压在了明八一人身上。 “是等智空大师回来,设法抢了他身上那杆令旗之后,再打开法阵呢,还是把天灵子等人先放进来再说?”明八思前想后,还是想拿到通往二重天法阵的那杆令旗,决定等智空回来再动手。其实他心里还是隐隐有几分期待,希望灵殊等人不会相信这个卦象,而智空在参加完法会之后就会回来。结果,一等就是三天。 这三天,四人当真是度日如年。直到六月十一这天,突然接到天一宫传来的命令,命所有法阵严加看管,若没有各重天主持的法谕,不许任何人出入。尤其是一重天,作为道祖崖的门户所在,将由灵契上人亲自坐镇,他本人将在第二天一大早抵达。 这一来,就算明八还想再等也不可能了,因为他骗取法阵开启时报的并非真名,而是冒充一位极少露面,但是对道祖崖比较亲近的长老。灵契上人不但认得他,而且还知道他的底细,若是等他一到则万事全休。 事情到此地步,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!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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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临近春节假期,2月8日更新四篇,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2日,敬请期待!)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第三四八章 破阵 第三四八章破阵 智空大师临走时,将看守山门的重任,交付给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元灯,而不是一同守护一重天的师弟玉繁秋。之所以这么做,是因为在他心目中,早已将元灯视为可传承衣钵之人。 丹泰常遇刺那天,叶厚襄暗助高庸涵潜上道祖崖,其时陪同他游览五重天的便是元灯。此人在同辈中并不显眼,也没有展现出什么过人之处,唯一被同门认可的,就是他那一张能言善道的巧嘴。由于师尊向来不大引人注目,元灯自然没有受到重视,之前只是作为知客,在太华宫内迎来送往。不过他心态极好,丝毫不以为意,就如同蒙尘的珍珠一样,静待机会。整个丹鼎门里唯有智空大师知道,自己这名弟子胸中实有丘壑,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。是以在受命看护山门之时,径直将元灯带在身边,进而委以重任。 明八叩山,按照元灯的意思根本就不想开启法阵,在他看来,其中可疑之处颇多。试想,智空大师刚刚说明有事发生,就有一位久未露面的银汉宫长老赶到,口口声声说有要事相告,似乎太巧了一点。再有,无论如何询问,对方就是不肯透露半点口风,死活要面见师门尊长,连片刻都不愿等候。在己方还没有明确答复之前,就迫不及待地显露出灵胎中的印记,似乎急得有些过头了。最关键的一点,明八身后三人散发出的气息有点不对劲,似乎不大像是千灵族的灵力味道。 当然,这些疑点并不能说明四人就一定有问题,但为了慎重起见,元灯还是决定等智空大师回来以后再做定夺。这本是最稳妥的做法,可惜,玉繁秋不这么看。他认为,明八的印记既然没有问题,那么大可以先让他们进来再说,毕竟对方身为银汉宫的长老,不宜怠慢。退一步说,就算他们另有企图,凭四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?这话也有几分道理,加之玉繁秋又是长辈,元灯不可能置之不理,思量再三终于点头答允。 真正进了一重天,明八才恼怒地发现,自己四人居然被人监视。若不是凤天一叶和那两个灵诀府的修真者修为够高,掩饰得够好,只怕稍不注意就会败露。恰好又听到灵契上人即将前来的消息,顿时借题发挥,先是将一旁窥测的两名丹鼎门弟子痛打了一顿,而后朝法阵所在的总枢水晶宫打去。 玉繁秋第一个赶到,起先还以为明八发怒是被人窥探的缘故,不禁对元灯的这一安排腹诽不已。自从丹乐行执掌丹鼎门以来,极力消除所谓上三房和下三房的区别,经过**年的努力,此时已见成效。但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宿怨,要想彻底清除尚需时日,像如今一旦有了分歧,这种影响便凸显出来。玉繁秋不顾元灯的反对,一力主张将明八四人放进来,就有这个原因在里面。 刚开始动手时,明八四人还有所顾忌,出手虽重却都留有余地,只伤人而不杀人。正是这个缘故,使得丹鼎门方面的反应稍显迟钝了些。而玉繁秋眼见明八越打火气越大,还心存劝阻的念头,为了道祖崖和银汉宫之间的关系,忍气吞声好言相劝。是这么迂腐的应对,以至于白白失去了先机。趁着玉繁秋尚未察觉,明八等人抓住机会,合力冲向水晶宫。 元灯适时赶到,稍稍了解了一下,就看出对方来意不善。当即命人阻拦,一场恶战就此爆发。至此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,凤天一叶等三人全部露出原形,出手之际再不容情,一时间连杀丹鼎门数名弟子。明八这边虽只有四人,却都是一流好手,尤其是凤天一叶,一柄长剑当真是所向披靡,势不可挡。 幸亏智空大师先前就有准备,而元灯对明八等人又有所防范,经过最初的慌乱总算稳住了阵脚。此刻已经可以断定,敌人的目标正是护山法阵。随着厮杀越来越惨烈,不断有弟子赶了过来,在元灯的调配下,众人齐心协力将明八四人挡在水晶宫外。可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,丹鼎门已经死伤三十多人,敌人的实力之强实在可怖。 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浑厚的钟鸣远远荡了出去,明八心知这是求援的信号,当即不要命地猛攻过去。丹鼎门这边虽有玉繁秋和元灯等人,可是比起明八和凤天一叶还是相去甚远,只有依靠摆下的爻珠玖辨阵法支撑。 骤逢大变,面对如此惨痛的局面,元灯仍能保持冷静的心态殊为难得。他很清楚,若是一拥而上,凭己方两百余人定能将四名敌人格杀,可是这么一来付出的代价必然不轻。为了减少伤亡,宁愿采取守势也不肯贸然相攻。他知道,最多再撑上半个时辰左右,援兵就能赶到,到那时自可稳操胜券。 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,令明八等人大感头疼。他们也知道,若是无法进入水晶宫内打开法阵,自己四人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然而,爻珠玖辨阵法深合三才之道,又有元灯、玉繁秋等人主持,想要破阵难于登天。关键时刻,那两名灵诀府弟子挺身而出,拼却性命不要,以自身灵胎为媒引得阵法大乱,凤天一叶和明八趁势冲进大殿。 元灯等人都是第一次见识灵诀府的法术,对于其中的精妙之处可谓是闻所未闻,一愣神之际,眼睁睁看着爻珠玖辨阵法乱作一团。待到回过神来,明八已经在殿内做法,准备开启护山法阵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当即率人冲入殿中。 尽管凤天一叶的修为要高出丹鼎门弟子一大截,可是想要凭一己之力,守住总枢所在方圆十丈的范围,还是太难了些。为了给明八多争取一点时间,凤天一叶直接使出了凤幽部族最霸道的绝学——九影云踪舞。张嘴吐出一团血光,而后一阵鬼哭般的法咒从血光内传出,居然从血光中分出八个身影,加上他本人,赫然出现了九个凤天一叶! 血光逐渐扩大到十丈大小,血影翻飞神出鬼没,凡是闯入血光范围内的丹鼎门弟子,竟无一人能躲得过血影残杀。每一具被抛出来的尸体,全部被血影活生生吸走了魂魄,甚至连灵胎也化成了一片血雾。短短瞬间,居然有二十余人丧命,凤羽族魂魄之术不愧世间第一! 由于自己一时的疏忽,前后几近百余名弟子死伤,玉繁秋目眦迸裂,合身朝凤天一叶扑了过去。这一击有去无回,纯粹是以命搏命的打法,但见血光一震,一条人影横穿血光透体而出。这一下交手,玉繁秋头上的灵角断了半截,而血光中翻飞的血影,似乎也少了几个。 单就结果来看,血影本就是血光幻化而来,少几个损失不大,倒是玉繁秋头上灵角断裂灵胎受伤,显然已经输了。然而他的目的是为了击退敌人,以便阻止明八开启法阵,所以毫不顾惜自身,又是一声暴喝,再度出击。这一次灵光隐隐泛出金色,原来在情急之下,竟然吐出本命元丹。血光仿佛感受到危险,猛然缩成五尺大小,迎着灵光激射出几道血影。 巨响过后,灵光散落,血光消失,只余几个身影凭空而立。玉繁秋呆立在半空,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,刚想开口就轰然爆裂,竟而当场毙命。凤天一叶神情木然,随着玉繁秋身死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,残余的三条血影扭曲着钻回体内。原本结成法印的几对触须,伴随着身体的抖动,根根寸断! 这一战打得太过惨烈,以至于旁人根本无从插手。元灯知道玉繁秋已萌生死意,待要阻止已是不及,于是当机立断,与两名师弟共同施法,趁机围攻凤天一叶。凤天一叶此刻身受重伤,在三人的围攻下连连败退,不得不露出总枢所在。其余的丹鼎门弟子见机蜂拥而上,全力朝明八攻去。 明八知道凤天一叶打得很辛苦,可是他一样不好过。原以为以前掌握的那些法诀、符篆,开启一个法阵绰绰有余。哪知丹泰常死后,所有的法阵都被重新布置,以前的疏漏也都尽数弥补,任凭他使尽力气,法阵依旧无动于衷。已经死了两名同伴,凤天一叶危在旦夕,这些情形明八十分清楚。可是现在不能慌,更不能乱,当下深吸一口气,强逼自己静下心来。 凤天一叶终于败退,明八一下子受到三四十人的围攻,被迫分神应对。如果说单打独斗,这些三四代弟子根本不在话下,可数十人同时出手,威力自不容小觑。然而到此地步,根本没有退却的道理,一旦离开总枢所在,再想近前几乎没有可能。 退无可退,只有硬拼! 数道灵光汇聚到一起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明八身前三尺陡然一暗,隐约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阴暗的漩涡,漩涡跟着猛地绽放,散发出万道霞光。七八个身影倒撞出去,明八原本笔直的腰身突然弯了下去,像是不堪重负一般,还没来得及站直,紧接着又硬接了一击。这一次更加惨烈,出手的丹鼎门弟子至少倒下了一半,明八自腰身以下,竟然全部陷入到地底当中。 这样子下去,最多再有个三五下,就算不死也铁定没有再战之力,怎么办? 转眼瞧去,丹鼎门弟子前赴后继,又有十几人补了上来,明八暗暗叹了口气。再扭头看向凤天一叶,凤天一叶居然硬生生搬回了局面,一道淡淡的血光吞吐之际,反而将元灯三人逼得连连后退。然而这只不过是表象,从血光的颜色就可以看出,他实已是强弩之末。此刻,两人都已陷入绝境,饶是他们修为高深,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。 明八一咬牙,将视若性命的炉鼎拿了出来,催动法诀狠狠地砸向法阵总枢。他原先那具炉鼎在受困斜梁洞之前,就被银汉宫的人给强行收了去,早已不知被谁据为己有,现在这具鼎实际上是元庐君的。自从躲进浩渺湖以后,元庐君见他伤势太重,毅然将自己修炼多年的宝鼎相赠,目的就是希望他能早日复原。 对于千灵族修真者来说,每个人都有一具属于自己的炉鼎,若想修到更高的境界,绝离不开宝鼎襄助。丹几道的那具紫盂鼎炼了足有百年,威力如何有目共睹,元庐君比他年长一百多岁,这具鼎炼了差不多有两百余年,又会有怎样的威力?正是借助元庐君所赠的这具宝鼎,明八才得以在短短十年之内,就恢复到原来八成的实力,其功效委实神奇。是这样的一件绝顶法器,被明八不要命地砸了出去,又会怎么样呢? 总枢骤然凝成一团光球,接着如同昙花一般层层打开,一道七彩霞光冲天而起。随后才是呼喇喇一声巨响,跟着地动山摇一阵剧晃,诺大的水晶宫仿佛要塌下来一般。一众丹鼎门弟子修为毕竟不够,在此剧变面前尽皆变色,除了少数几人勉强不受干扰仍旧攻向明八外,其余人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。 明八为了破阵全力催动宝鼎,等若全然放弃了防御,任凭灵光尽数击在身上,鲜血狂喷中颓然倒地。幸亏天灵子等人适时赶到,这才救了两人的性命。 “你们要小心,丹鼎门已有了防备。”明八退却前,特意向烈九烽等人叮嘱了一句。 “无妨,你只管安心养伤,后面的事情自有我们处理!”烈九烽微微一笑,目送明八和凤天一叶安然离去。按照先前计划,凡有伤者均由长空阁的人负责接应,除非逼不得已,否则不允许丢下任何一名伤者。正是这一点,高庸涵一下子取得了大家的信赖,尤其是十二叠鼓楼的人,更是士气大振。 “丹鼎门一向与焰阳宗交好,甚至我们炼制原丹的天火,便是炎焱族长老火缠龙所赠。”元灯知道事已不可为,招呼同门聚到自己身后,盯着烈九烽缓缓说道:“炎焱族修真者敢在道祖崖闹事的人不多,敢带着一帮子高手打上门来的更是寥寥无几,有这种胆量的人,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。看阁下的模样和气势,不知可是烈九烽烈先生?” “哦?”烈九烽一愣,随即笑道:“我这等小角色,丹鼎门也会在意么?”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(临近春节假期,2月8日更新四篇,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2日,敬请期待!)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第三四九章 大难 第三四九章大难 “小角色?烈先生也太谦虚了吧!”元灯摇头大笑,而后朗声说道:“你反出焰阳宗数十年,屡次逃脱同门追杀,而后加入十二叠鼓楼,成为鱼翔阁主事。这等功绩,当真是赫赫有名,我即便身在道祖崖,对先生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!” “你知道的倒不少!”若只是单纯知道自己背叛师门,以焰阳宗和丹鼎门多年的交情而言,还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。但是能说出“鱼翔阁”三个字,就足见对方下了一番大功夫,如此隐秘的事情被人当面揭穿,烈九烽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。 “烈先生可想知道,我这些消息是从何而来的么?”元灯似乎知道烈九烽心中所想,语气十分从容,不紧不慢自问自答:“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!十一年前,你和水大小姐尽启十二叠鼓楼的高手,与苦行者大战沐芳谷,此战声势之大天下震动。这么大的阵仗,想不让人知道你的大名都很难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烈九烽点点头,思绪不觉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场恶战,而元灯似乎也忘了眼前的局势,不住说些不相关的往事。烈九烽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,偏偏对方说的都是近年来一些鲜为人知的趣事,就连天灵子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。一时间,双方如同老友重逢一般,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居然缓和了不少,元灯的口舌之利尽显无遗。 “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,赶紧将这些人打发了,尽早去二重天才是正事。”水涟漪听了没几句,就发现元灯这么做是有意拖延时间,当即提醒道:“九哥,他这是在等救兵!” “啊!”烈九烽悚然而觉,当即一道烈焰卷了过去,“这么好的口才闲着实在可惜,咱们大可以边走边聊,不如你辛苦一下,陪我们一起去二重天看看如何?” “烈先生说笑了,各位远来是客,尚未领略此地风光,何必如此急着离开?”元灯祭出一道灵光挡在身前,急速向后退却,嘴里依旧十分客气:“就请诸位在此多留几日,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。” “哼哼,什么地主之谊,恐怕是要拖住我们,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才是真的吧!”此行以烈九烽和天灵子为首,他这一动手,众人尽皆攻了上去。那些丹鼎门弟子早已领教了敌人的厉害,纷纷祭出灵光朝后退去,可是身后不远处就是形同水晶的墙壁,哪里还有退路。 元灯虽是智空大师最为看重的弟子,比起烈九烽这种成名数十年的高手还是差得很远,拼尽全力仍挡不住对方一击。闷哼声中,元灯重重撞向墙壁,照常理应该止住身形才对,没想到他居然穿墙而过,原本如附骨之蛆的烈焰却被留在了墙内。微一错愕间,那些丹鼎门弟子如法炮制,除了几个修为太差的没能逃生之外,其余人等尽皆逃出了水晶宫。形势登时一变,急转直下! “不好,中计了!”天灵子最先反应过来,几乎就在元灯遁走的同时,向宫门处掠去。可惜仍慢了一步,宫门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禁制,以他之能竟也被弹了回来。 “他妈的,这是什么鬼名堂!” “好小子,竟然给咱们下了个套!” “丹鼎门好大的名气,一见才知不过如此,我看改名叫缩头乌龟门算了!” …… “慌什么,把墙砸开不就出去了么?”水涟漪对众人的七嘴八舌,颇有些哭笑不得。照说这些人平日里个个都是心机深沉、喜怒不形于色的杀手,可现在倒好,都跟吃了药似的亢奋不已。难道说攻打道祖崖一事,就能让人热血沸腾,几欲发狂?不过实情确是如此,反倒是灵诀府一行,不大体会得到悬空岛道祖崖在修真界中的地位,相对要平静得多。 “水大小姐,这墙很是古怪,想要砸开只怕不是那么容易。你看大家的法术、法器全无作用,显然在宫殿外还有一座法阵。”说话的是一名栖绵族修真者,说到最后不无忧虑地说道:“至少,目前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了!” “不怕,再厉害的法阵也要依靠人力来操控,以咱们的实力,只需合力一处,不信砸不烂他。”烈九烽冷哼一声,看着殿外被烈焰烧得焦头烂额的元灯,不觉有些可笑:“想凭这个法阵,就困住我们八十余位高手,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!” 这座水晶宫是用来存放阵法总枢的,防范自然严密,只是由于数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,久而久之难免懈怠。丹泰常死后重新布置法阵,水晶宫当然不会被错过,但是由于一个难以置信的疏忽,这里的法阵并没有开启。另外,元灯过于相信爻珠玖辨阵,以为凭几十人摆下的法阵足以挡住来犯之敌。没曾想灵诀府的法术出人意料,竟而扰乱了阵法,明八和凤天一叶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,一举闯入殿内。 等到烈九烽、天灵子等人赶到,元灯已知大错难回,索性拿殿内数十同门的性命做饵,凭借出众的口才稳住了局面。他一面闲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,一面暗示身边的几名师兄弟,设法启动水晶宫法阵。就在即将成功之际,水涟漪点醒了对方,若不是他提前布置,极有可能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。一想到这里,再看看被烈焰灼伤的灵胎,元灯不禁心有余悸,连连催促同门守住阵眼。 在烈九烽的带动下,十二叠鼓楼的高手纷纷祭出灵力,一起朝面前那堵墙壁击去,一时间灵力横飞异彩纷呈。灵诀府自天灵子以下一同施法,倒叫水晶宫内外数百人大开眼界,本来杂乱无章的灵力竟然聚合成一股,挟雷霆万钧之势击在透明的墙壁上。那堵不知什么材料建成的墙壁,就像是被熔化的薄冰一样,瞬间融出了一个大洞,而洞外则显现出一层水帘一样的禁制。这层禁制不问可知,正是由殿外法阵而来。 数十名高手一同施法,威力非同小可,就算是散仙莅临只怕也得避其锋芒。就听得天灵子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大袖一挥,手中凭空多出了一盏铜灯。铜灯里射出一粒豆大的毫光,直没入合在一处的灵力当中,那股灵力登时多了一份凝重,瞬间附着在禁制之上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也没有夺人心魄的碰撞,可是整个水晶宫表面就像是多了一层罩子,不住地扭曲变幻,连带着整片水域都躁动起来。烈九烽等人再度出手,这一次禁制出现了急剧的波动,元灯大惊,拼命招呼同门守住阵脚。然而,无论多巧妙的法阵,终究还是敌不过绝对的实力。“嗵”的一声闷响,身在一处角落的十几名弟子,在一阵青烟中化作了飞灰,八个阵脚已去其一! 像这样再来几下,禁制必然碎裂无疑。元灯万分焦急中,目光飘向了远方,心中默念:“援兵怎么还没来,莫非又有了什么变故不成?” 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,又有两处阵脚溃散,没想到原以为牢不可摧的法阵,在数十名高手的合力打击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。忽听得殿内传来一声大喝,一道混杂了各家各派精髓的灵力喷涌而至,众人只觉得一股难以匹敌的巨浪袭来,出于本能不禁纷纷后退。法阵轰然坍塌,禁制伴随着水晶宫一道,化作了无数碎片四下飞散。 烈九烽率先跃出废墟,仰天大吼一声朝元灯扑了过来。看着身旁七零八落的同门,元灯惨然一笑,直到此时才真正明白修真界流传已久的一句俗语——唯有修为决定一切!这句话虽有失偏颇,放在此刻倒是再合适不过,若非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,怎么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形? “原来,看似高高在上风光无比的丹鼎门,实已成了外强中干的虚架子。不过七八十个敌人,就可以闯进一重天随意杀戮,这哪里还是以往那个为修真界敬畏的丹鼎门?”死到临头,元灯反而看开了,唯一感到痛心的就是师门的没落。抬眼再次看向远处,对直卷过来的烈焰视若无睹,幽幽叹道:“倒底是谁害了丹鼎门,害了千灵族?” 烈焰附体,却没有想像中的剧痛,灵胎也不像刚才那样被灼烧。元灯大讶之下低头看去,原来不知何时身前多了一层灵光护体,再回头时,就见智空大师正怜惜地看着自己,不由得心中一松,垂头道:“师尊,徒儿无能,没能守住山门!” “对方有备而来,你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,不必自责!”智空大师说着将元灯拉到身后,低声道:“这里自有师祖主持,你带着受伤的弟子去二重天,那里有你师叔照料。” 智空大师于六天前赶赴八重天,将卦象一事通禀灵殊三人。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,三人耐心地听完解释,对此均表现出了几分怀疑,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屑。灵殊上人身负丹鼎门的安危,不便当场回绝,皱眉道:“智空,你说丹鼎门大难临头,我来问你,卦象中可曾能看得出是什么难,与何人有关么?” “这个倒看不出来,我曾想穷究根源,可是每次要往下深入时,卜噬用的龟甲就碎得一塌糊涂,足以见得内中的凶险。” “自从咱们忍辱负重归顺重始宗以后,便极力约束门下弟子不得招惹是非,这几年更是深居简出,似乎不曾与那家生出矛盾。纵观九界坍塌的九百多年,除了与曲堰谷的凤幽部族打过一场,再无任何仇敌,尤其是玄明盛世以来,更加没可能得罪什么有实力的修真门派。这么看来,不应该有刀兵之祸才是!” “师兄说得不错!”灵契上人接过话题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缓缓说道:“既然不大可能是**,那就只能是天灾。可是这么些年来,除了十一年前发生在冰沐原的那场大战,引得万年冰川裂出好大的一条口子,好像再没有出现什么异象。如今虽谈不上风调雨顺,可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天崩地裂的大难,智空所言指的又是什么呢?” “师祖说得极是,这一点我也觉得有些奇怪,死活都想不明白。不过一连卜了三次,次次卦象都呈大凶之兆,绝不会错的!”智空大师知道,卜噬问卦在丹鼎门内被视作小道,一向为人轻视,自己此番前来未必能取信于人。灵殊三人的反应尚在意料之中,故而也不气馁,只是反复陈说,甚至说到了大家都不愿提及的那件事上:“不知师祖可还记得,十年前巨灵岛上的一幕?” 丹意贪图万仙大阵阵眼内的仙器,纠集了一帮人马大肆挖掘巨灵岛,以至于银汉宫和道祖崖之间险些反目。其间更有魔界中人现身,堂堂东陵府双杰之一的高庸涵,也因为化身成魔被丹鼎门围攻致死。这场变故,算得上是十余年来,仅次于丹泰常遇刺的大事,灵殊等人怎么可能忘记? “莫非,丹意惹得那场祸事发作了?”智空大师这么一提,三人登时醒悟,相顾间不由得神色大变! 早在十年前的五月初五那天,杜若就曾言及,丹意此举一旦为仙界知晓,必然会降下大罪。当时灵契等人将注意力主要放在魔界上面,对于丹意所为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,考虑得并不全面。到最后,阵眼里居然空无一物,众人才恍然大悟,原来有关万仙大阵的种种传说,不过是戏言而已,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。此时旧事重提,不由自主地就信了智空的分析。 惊惧之下,灵殊三人做出一系列布置,以求将可能到来的灾难降到最低。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,这么做不过是尽人事而已,如果真有上仙莅临,这点布置有没有用实在难说得很。正是这个原因,灵契上人决定亲自把守山门,时间就定在六月十一这天。可是还没等收拾停当,就接到了一重天的警讯。 急匆匆赶下山来,见到烈九烽等人时,灵契上人反而笑了,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!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(临近春节假期,2月8日更新四篇,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2日,敬请期待!)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第三五零章 红月 第三五零章红月 起先以为大难来自仙界,灵殊等人惊恐之余自然要严密封锁消息,以免整个道祖崖陷入到混乱当中。而智空大师的这个推测,除了门内少数顶尖人物以外,其余人等均不知情。是以就连同来的门下弟子都很是纳闷,不知祖师为何发笑。 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的人一样摸不着头脑,相顾之下无不诧异,不知道灵契上人为何在见到外人入侵,门下弟子死伤惨重时,还能笑得出来,且笑得如此开心。由于丹鼎门本身的疏忽,一重天并没有多少高手坐镇,众人自闯入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,对丹鼎门的那种敬畏无形中减弱了不少。此时再看到灵契上人一味大笑,似乎没怎么把门下弟子的死活放在心上,心中的轻视之意愈盛。 只有智空大师等少数几人才了解,灵契上人喜从何来。 如果卦象上的大凶之兆果真印证在仙界身上,不论如何准备,丹鼎门恐怕都难逃灭顶之灾。一想到传承了数千年的道统,蕴含了前人无数心血的师门,将毁在自己这一辈手上,灵殊、灵象、灵契三人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。结果此时一看,远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,所谓的“大难”不过是一帮修真者硬闯道祖崖,两相一较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。敌人就算再厉害,比起来自仙界的威胁,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,灵契上人焉能不笑? “烈九烽,丹鼎门与十二叠鼓楼一向没什么过节,你这次大动干戈,带这么多人来道祖崖,莫非接了一笔大买卖?”灵契上人说罢,转而指着天灵子等人问道:“看你们出手之际别具一格,绝不是天机门的人,恕我眼拙,敢问诸位是哪个门派的高人?” “你既然清楚十二叠鼓楼的规矩,应该也知道,我们绝不可能透露主顾的身份,这么问实在是多此一举。”眼见灵契上人气度非凡,一旁的智空等人对他神情恭敬,烈九烽就知道,此人在丹鼎门中的辈分和地位绝不会低。虽不知灵契上人就是害死审香妍的帮凶之一,不过来时早已经和高庸涵商量妥当,若是有人问起,一概以“受人所托”做借口。至于灵契上人听了这个回答以后,会往哪方面去想,就不是烈九烽关心的了。 “哼哼,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,此事至少和这些人族修真者有关联,我说得可对?”丹鼎门上下任谁都决计想不到,高庸涵会死而复生,自然更不可能把今天这件事,和审香妍香消玉殒一事联系起来。所以烈九烽这么一说,包括灵契和智空在内的所有人,都相信了这个说法,以为另有仇家买通十二叠鼓楼。 面对询问,烈九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,反倒给人一种莫测高深之感,灵契上人不觉对天灵子等人的身份愈加怀疑。十年来,他对天下大势已有了详尽的了解,关于幕后之人,转念间就想到了若干种可能。然而这些猜测暂时都无法证实,倒是灵诀府一帮人出现的如此突兀,无疑将是一条可供追查的线索。 “看诸位均是修为精深之辈,随便放在哪个门派都可以占据一席之地,为何默不做声,连句话都不敢说?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,说不出口么?”以灵契上人在修真界的地位和辈分来说,本不应说出这种有失身份的话,不过为了尽快弄清楚天灵子等人的来历,即便是口出狂言也在所不惜了。 “我们本就是无名之辈,比不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。”天灵子语含讥讽,淡淡说道:“早听说丹鼎门乃九界道祖所创,传下无数博大精深的修行法门,在下不才想见识一下,不知真人可否赐教?” “你是什么身份,居然敢在我祖师面前放肆!”灵契上人还没说话,旁边闪出一人厉声大喝,跟着朝灵契躬身道:“祖师,弟子恳请出战,为死去的同门报仇!” “嗯,去吧!”这人名叫智雍,修为不弱,是丹乐行一辈中有数的高手,灵契上人对他颇具信心,只提醒了一句:“对方修为不弱,切不可大意。”由于天灵子修为与众不同,且掩饰得很好,以至于丹鼎门在场的所有人,都没能看出他的真实实力。灵契上人最后这句叮嘱,不过是出自一种本能的谨慎而已。 “是,弟子记下了。”智雍应了一声走到场中,朝天灵子傲然道:“今天,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,丹鼎门的法术倒底有多厉害!”当下大模大样走到场中,手捏法诀朝天一指,一道灵光冲天而起,然后昂头看着天灵子。竟是自居上手,等着敌人来攻。 态度如此傲慢,天灵子不怒反笑,他早已存心立威,眼下正好借智雍人头一用,当下长笑声中几道灵诀击了出去。灵诀轻柔而舒缓,如春风一般拂了过去,竟然不带半分杀意。这几道灵诀平淡无奇,丝毫没有什么特异之处,灵契等人一见无不摇头,均以为这一阵赢面至少在六分以上。那边除却灵诀府的人以外,十二叠鼓楼的人都知道天灵子修为极高,想起先前见到的种种新奇法术,不由得大为期待,希望能借此见识到灵诀府的精妙法门。 由于元灯等人死的死走的走,智雍对先前的情形一无所知,自然不可能知道灵诀府法术之奇妙,实在称得上是另辟蹊径、别具匠心。此时一见天灵子出手,登时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。不过他谨记灵契上人的嘱咐,一挥手灵光倒卷下来挡在身前,跟着左手一道法诀击了出去。智雍对天灵子虽不大在意,但出手之际法度森严,尽显名门大派风范,看得灵契、智空等人不住点头。 眼看灵诀附着在那层灵光上,天灵子露出一丝笑意,张嘴吐出一句咒语。而后屈指一弹,同样是一道法诀击出,很轻松地将智雍的攻势化解,跟着负手而立,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。受到咒语的影响,灵诀骤然变成了暗红色,便连整个一重天都随之昏暗下来,一股淡淡的惆怅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。灵诀合在一处,凭空出现一轮斗大的红月,矮矮地悬在众人头上,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。 “简简单单几道灵诀,居然可以在无形中侵入到人的心境之中,好厉害的法术!”以烈九烽和水涟漪这等修为,都不知不觉被红月所影响,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。两人相视点头,知道如果和天灵子对敌的换成自己,恐怕就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,已然失却先机落了下风。 “智雍速退!”灵契上人一看到红月,就知道自己先前看走眼了,原来这个人族修真者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,情急之下抬手就是一道灵光击向那轮红月。丹鼎门鲜有如此迅猛霸道的灵光法术,而灵契上人一改往日的从容优雅,出手之际竟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,身后众人自然知道智雍危在旦夕,反应快的纷纷出手相救。 智雍身在红月的照耀之下,心神早已失守,若不是灵契上人势如惊雷的怒吼,恐怕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。丹鼎门向来注重心性的修行,有了外人的提醒心神恢复的极快,当下想都不想,双手捏出一个法诀,灵力倾泻而出。就在他出手的同时,红月散发出诡异的光芒,不知怎地,智雍死命一搏击出的灵光,竟然和灵契上人的灵力撞到一处。惨叫声中,智雍七窍流血,仰天倒下,被红月给收了进去。 灵契上人的修为远比智雍高得多,被智雍这么一阻仅仅缓了一缓,仍旧向红月击来。可惜,这一次依然没有触到红月,反而和随后出手的门下弟子又一次撞到一起。再要出手已然不及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智雍被红月裹了进去,然后化作一点金芒,飞进了天灵子的衣袖里。红月一去,一重天顿时恢复原样,但是丹鼎门众人都知道,智雍已死,残留的一粒本命元丹也被敌人收取。 “好高明的法术,好狠的手段!”灵契上人万万没有想到,天灵子凭一己之力,就能挡住丹鼎门上下十几人的合力围攻,这份修为当真高得惊人。不过他倒底是丹鼎门的顶尖人物,稍稍一想就明白对方实有取巧之嫌,这等借力打力的法门不是没有,但是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,实是生平仅见。然而怒气上涌,也懒得去理会那么多,盯着天灵子厉声喝道:“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道祖崖!” “啧啧,怎么现在的修真界都喜欢说大话么?动辄就说怎样怎样,若是做不到,岂不成了空口白牙贻笑大方?”天灵子摇了摇头,冷笑一声:“你出手相攻,可曾救了人去?” 灵契上人终究是当世高人,适才不顾身份从旁夹攻,被天灵子这么一激,反倒冷静下来。深吸了一口气,沉声道:“不错,我攻你是我不对,但是你杀我弟子,这笔血债总要找回来的!” “敢问真人,那红月法术其名若何?”这一下上前的是智空大师,他照足了修真界交手的规矩上前邀战,且语气恭敬,不容天灵子退避,“在下智空,请真人赐教!” 天灵子见智空气度沉稳,灵气内敛,不由得收起轻视之心,正容答了一句:“法术得名血劫红月,乃是我派一位祖师所创!”说到这里,包括天灵子在内,所有灵诀府弟子都露出一副敬仰的神色,肃容正身朝虚空拜了几拜,显见对这名前辈高人十分敬重。 灵诀府自创立之日起,便以法诀、灵诀为主,注重符篆之学,与天术宗、地势门相对。三派分别以术、势、诀立派,可谓是各擅胜场,然均有不足之处。可惜碍于门户之见,不能相互借鉴取长补短,反而由最初的道法之争沦为意气之争,最终被天机门异峰突起,三派由此沦落直至消亡。这当中令人扼腕之处,不知凡几,当真是说不清楚。 这血劫红月的法术,其实并非灵诀府所创,而是在天机门崛起之后,为了能与其抗衡,无意中得来的绝学。其时三派深受天机门的逼迫,处境苦不堪言,到此地步惟有摒弃成见联手一处,以期能稳住阵脚。便在此时,一个不知名的修真者突然出现,凭借超凡的修为尽败三派高手,一跃成为三派盟主,主持对抗天机门一事。可惜好景不长,仅仅一年多时间,那名神秘的修真者不辞而别,三派终究没能挡住天机门的脚步,降的降散的散隐的隐。 如今再翻阅灵诀府的典籍,只有点滴记录,可以依稀看到那名惊才绝艳的高人风范。可惜,除了这门血劫红月的法术,那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。不知道是不是修为不够,又或者某个环节失传,自那名高人以降,灵诀府历代先贤使出血劫红月法术之后,都会出现灵力难以为继的困惑,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极少使出这门法术。但是,这毫不影响此人在灵诀府众人心目当中的地位,每次提到此人,灵诀府上下均会诚心诚意遥拜致敬。 天灵子之所以一出手就是血劫红月,最主要的目的,便是为了震慑丹鼎门众人,以免对方一拥而上,己方陷于不利的局面。此刻行踪暴露,再想一路潜上去已无可能,倒不如激得对方按照规矩单打独斗,凭己方实力必然能让丹鼎门吃足苦头。这份打算实是老成持重之举,因为灵契上人早已将求援的消息传回天一宫,灵象上人带着丹鼎门高手正赶往一重天。 拜完先祖之后,天灵子正要应战,忽听一人插嘴进来:“上人且歇息一下,这一阵就由我来出战如何?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一章 报应 第三五一章报应 天灵子回头看去,发话之人居然是水涟漪,不觉微微一愣,转念又是一喜。水涟漪乃蕴水族水氏一门的嫡系传人,一身修为尽得上善楼的精髓,出战自无什么大碍。而况自己刚刚使出血劫红月,硬接了丹鼎门众多高手的合力一击,灵力颇有衰竭之感,只不过碍于颜面不得不应战。此时有人替换,正好借机调息,遂欣然点头:“既是水大小姐出面,我自无专擅于前的道理,请!” “水大小姐?”智空大师眉头一皱,上下打量了几眼,沉声问道:“莫非你就是蕴水族水氏一脉,已然失踪了数十年的水涟漪?” “智空大师见闻广博,小女子佩服得紧,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叙旧的!”水涟漪默认了智空的猜测,不过并不想听他多说什么,娇笑着弹出一朵水花:“就算有什么交情,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,还能管用么?” 九界坍塌以来,修真界各大门派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,之间的交往越来越深,内中的恩怨可谓是错综复杂。水涟漪自出生那天起,就被当作了水氏的族长继承人,自然要接受严格的教导。当中除了修行之外,与各族各派间的厉害关系也是一定要了解的,这里面的枯燥无味曾令她厌烦不已。上善楼和丹鼎门均是名门大派,要是说起两派的渊源,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。只是此情此景,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? “既然如此,只好得罪了!”智空大师叹了口气,指尖窜出一道灵光,将水花逼了回去。 两人交手的同时,天灵子已经退回到阵中,烈九烽走到近前悄声说道:“天灵上人,等会我一出手,大家就一拥而上,先把这些人除掉再说!” “哦,这是为何?”天灵子一惊,旋即醒悟过来,当下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咱们刻下身在道祖崖内,如果丹鼎门群起而攻之,以咱们这点人手如何能占到便宜?” “咱们又没打算占了道祖崖,只求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,给予丹鼎门重创。我和漪漪估量了一下,对方虽然比咱们多了几十号人,但论实力却是不及,所以我想——”烈九烽露出决绝的神情,嘴角微翘狠辣道:“伤其一掌不如断其一指!” 单就这一点而言,不得不说一说水涟漪的精细之处。 这一次对付丹鼎门,每个人的想法都略有不同。天灵子对于偷袭之举,实际上从心底里有些瞧不上眼,总想着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,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游览道祖崖美景。这个念头并不是说他自大到以为凭一己之力,就足以平服整个丹鼎门,而是基于多年以来养成的一种观念,这就是那些名门大派自居的所谓气度。故而才会附和智空之意,打算以单打独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。这么想不能说他不对,只是在水涟漪看来,有些不合时宜而已。 水涟漪的想法很直接,十二叠鼓楼干的就是刺杀暗袭的事,隐在暗处伺机而动,以求一击必中,这才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根本原因。如果拘泥于修真界那个不成文的迂腐规矩,一个一个挨着打过去,还叫什么杀手?果真是这样,且不说时间耗费良久,到头来能给丹鼎门带来多大的伤害,单说自己这一方,到最后肯定没一个能活着离开道祖崖。若是己方占据绝对优势还罢了,可现在明明是在丹鼎门的地头,单打独斗无异于自取灭亡。 再看眼下,丹鼎门一方除了灵契、智空等少数几名顶尖高手以外,其余人等修为大都只能算过得去。灵契有天灵子接着,智空等几人自有烈九烽、水涟漪应对,若是混战起来,己方一定不会吃亏。在道祖崖居然能隐隐占到上风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故而水涟漪一说,烈九烽就动心了,决定赶在对方援兵到来以前放手一搏。 “有道理,是我考虑不周!”天灵子从善如流,当即点头应允:“一切均以大局为重!” 场中水涟漪与智空打得难解难分,种种精妙法门层出不穷,令旁观者目不暇接。一个是蕴水族前族长的亲孙女,一个是丹鼎门现任宗主的大师伯,这样的身份和修为,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。像这种级别的高手交锋,寻常根本遇不到,今天机会难得,双方无不看得津津有味。看到忘形处,不时有人发出惊呼,均想原来还可以如此修行,真正是大开眼界。 由于一重天处在一片异样的水域当中,对于水涟漪而言占了很大的便宜,加之她本身就比智空大师要略胜一筹,自是越打越顺。斗到酣处,随着一声长啸,一层水幕由远及近逼了过来,将所有人都囊括在内。水幕遮天蔽日,烈九烽看在眼里不住点头,知道心上人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,不禁大感欣慰。 “这是水镜灵界?”几名十二叠鼓楼的蕴水族杀手相顾骇然,他们做梦都想不到,水镜灵界竟然可以使得这般出神入化,于无形中掀起如此浩荡的水幕。 “哼,好大的胆子,竟然想把我们一网打尽!”灵契上人冷哼一声,旋即下令:“去,把这水幕给我砸碎了!” 眼见对方一下子闪出十多人,分别对准水幕下手,烈九烽厉声喝道:“你们好不要脸,三番两次使出围攻的手段,这便是堂堂的丹鼎门所为么?”话音未落抢先前去,一马当先朝其中一人攻去,十二叠鼓楼的人蜂拥而上。天灵子见状自是不甘人后,一闪身冲到近前,一道灵诀击向灵契上人。灵诀府众人也自纷纷出手,一时间打作一团。 “呸,好卑鄙的手段!”面对烈九烽的指责,灵契上人刚想开口辩解,就见对方一起动手,心知上当,忍不住破口大骂。才骂了一句,天灵子就已攻到身前,只得凝神应对,同时大声提醒:“众弟子小心,对方都是些无耻之徒,不必和他们讲什么规矩,杀得一个是一个!” 烈九烽这边蓄势已久,于不经意间突然发难,打得丹鼎门措手不及,顷刻间便有十几人惨遭横死。灵诀府的人出手之际,多少还能留点余地,而且选择的对手多是可与之一战之人,不肯也不屑去对付那些弱小。可是十二叠鼓楼那些杀手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,他们选的对手固然都是那些三四代弟子,而且为了能尽快杀伤敌人,纵使下三烂的卑劣手段也在所不惜。所以死的这十几人,全部是十二叠鼓楼下得毒手。 智空大师这才知道,水涟漪在对付自己的同时,还有暇使出水镜灵界的法术,不觉羞愧难当、悔恨交加。羞的是自己枉为同辈中的大师兄,却不能挡住敌人,反而成了对方施法暗算的幌子。愧的是,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弟子。悔的是自己这么多年来,一门心思用在卜艺相学之类,若能勤加修炼,何以酿成今日之大错?恨的是,自己原本还念着往日的渊源,有意在出手之时留了几分情面,谁知道对方根本就不领情。 “水涟漪,当真以为丹鼎门无人了么?”智空大师此时已萌生死志,就像是玉繁秋一样,甘愿为自己的失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。说着,吐出本命元丹,全力催动攻了过去。 “这就开始拼命了么?”水涟漪淡淡一笑,挥了挥手,面前突然多了一层厚厚的玄冰,将智空的本命元丹挡在身外。她此时最首要的目的,倒不是击杀智空,而是尽力维持住这层水幕,以便于先前的筹划能得以实现。 自领悟阴阳间的奥妙之后,水涟漪的修为就突飞猛进,然而始终缺少真正的比拼印证。半个多月前,在浩渺湖强行使出法术“断江”,后来又被高庸涵魔雾所困,差一点导致灵胎爆裂,以至于元气大伤。不过祸兮福所倚,就像高庸涵每经历一次恶战之后,修为和心境都会得到提升一样,水涟漪从这次惨败中也是获益匪浅。事后经过短短几天的冥思,不但迅速恢复了受损的灵胎,而且于境界的领悟愈发深刻。此时,她拿来对付智空的玄冰,便是纯由境界而来。 这种境界不是智空大师所能抗衡,本命元丹虽然一次次震碎玄冰,可每次进逼不过三尺,便又被玄冰给挡了回来。拿本命元丹拼命时,虽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实力,可终究无法坚持,加上水涟漪根本不给他拼命的机会,惟有将元丹收回体内。既然无法进到水涟漪身前,就只好转而对付其他人。可是到此地步他才惊奇地发现,自己已被对方气机锁定,在如山一般的压力下别说出手,就是想要动弹都异常艰难,震惊之余不免心灰意冷。 由于被天灵子缠住脱不开身,灵契上人只能眼看着身边弟子不断倒下,怒喝声中体内灵力奔涌而出,一道炫目的灵光满含杀意攻了过去。天灵子由于刚刚使出血劫红月,灵力运转尚有些窒碍,此时为对方气势所慑,一面祭出数道灵诀抵挡,一面后退避其锋芒。 灵契上人要的就是这须臾间的空隙,扬手抛出一面铜镜,跟着一道灵光印了上去,铜镜顿时放出万道光华,水银泻地一般射向越逼越近的水幕。这面铜镜就是丹泰常遇刺那天,曾和高庸涵“绝灭”剑意交过手的银河垂地镜。丹泰常死后,这件法器落到灵契上人手上,并且被重新炼制。 由于水镜灵界太过厉害,等于凭空给丹鼎门众人加了一层枷锁,使得众人法术大打折扣,所以灵契上人第一要务便是破掉水幕。银河垂地镜射出的光华汇成一点,仿佛一柄尖刺狠命刺向水幕,水幕难以抵挡不断退却,水花翻腾中隐隐有崩塌的迹象。随着水幕不断后退,智空大师觉得四周的压力锐减,抓住机会跳出水涟漪的境界桎梏,合身朝她扑了过去。 尽管修为大增,可惜吃亏在没有法器的支撑,水涟漪终究难以维持水幕,在智空大师和银河垂地镜的双重攻击下,黯然败退。水幕一撤,整个一重天犹如翻江倒海一般,四下乱涌的激流蕴含着莫大的自然之力,居然令一众修真者都难以站稳身形。滔天巨浪中,水涟漪带着几名蕴水族修真者,合力将银河垂地镜给抢了过来,顺势又杀了几人。 灵契上人心神与银河垂地镜相连,这一来等于是心脉受损,喉头一甜张嘴呕出几口鲜血。天灵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虚名,趁对方心神失守的当口,几道灵诀悄然而至。与此同时,一道火红的身影掠过,人还没到烈焰已至,四周海水顿时沸腾起来,却是烈九烽也看出了破绽,想要将灵契上人当场格杀。此时水流远未平息,烈九烽能在水中进退自如,全是得益于水涟漪的悉心指教,两人经过十年的时间,早已是水火交融。 智空等人无不大惊,顾不得身形不稳,全都舍命扑了上来。此时能出手的,均是刻下丹鼎门一等一的高手,他们的出手分寸以及攻击的目标,都把握的极好,可惜相隔太远还是慢了一步。 就见火海中突然形成一道烈焰激流,激流的中心正是怒目圆睁的灵契上人。随着一道灵光冲天而起,火海登时熄灭,大量的水流倒灌进来,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几道光环。灵契上人重伤之下犹能击退烈九烽,已经算得上是殊为难得了,此时灵力已近枯竭的边缘,哪里还避得开天灵子的灵诀?光环层层叠叠,将灵契上人牢牢锁在原地,跟着光华大盛,一阵刺眼的强光过后,水流翻涌中只余几缕须发转瞬即逝。 灵契上人就此身亡! 令人称奇的是,灵契殒命时的情形,和审香妍当日出奇地相似。难道说,真是天理循环,报应不爽么? “师弟!”一声悲鸣,一个身影破空而来,嘴里厉声喊道:“我杀了你们这些王八蛋!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二章 血战 第三五二章血战 来人正是姗姗来迟的灵象上人! 自接到一重天的警讯后,灵契便带着智空等人先行一步。而灵象和灵殊一起赶往九重天道祖祠,打算请出一件至关重要的法器,以期能保住丹鼎门。悬空岛乃是仙界所建,道祖崖更是仙界之主亲自确立的九界道祖的道场,故而丹鼎门内留下了几件不为人知的宝贝,譬如说仙使令便是其中之一。这几样宝贝,便成了丹鼎门最后的救命招数。 道祖崖在丹泰常遇刺以后,护卫之严密防范之完善,灵殊三人对此深具信心。可是丝毫没有感应到护山法阵被破的迹象,一重天就被人攻了进来,来人的实力当真是可怖之极。三人不知道法阵实是明八从内部打开,更不知道来袭的并非只有一人,而是汇聚了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的高手,只是顺理成章地想到了仙界身上。等到灵契见到烈九烽等人以后,心情顿时大为放松,自然要将这个好消息传回道祖祠,以免灵殊和灵象二人过于担心。 灵殊和灵象二人刚刚松了口气,还没轻松多久,便再次接到了灵契的求援,这就令人惊诧了。既然和仙界无关,对方只不过来了几十个人,凭灵契手下的数百号人,怎么还会支撑不住?纵观整个修真界,有哪派的实力能强到只凭几十个人,就敢硬闯道祖崖? “除非……”两人相顾点头,眼神中均掠过几分忧虑。在他们看来,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重始宗。以重始宗如今的威望,想要召集七八十位顶尖高手,不是不可能的事。然而,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,如果真是重始宗所为,目的何在? 带着这个疑问,灵象上人又带了一批人手赶往一重天,可是刚刚抵达就看到灵契上人殒命的情形,当真是愤怒到了极点。他们三人是丹鼎门硕果仅存的老辈高手,在一起已有三百多年,可谓是手足情深。灵契一死,灵象心里的悲痛可想而知,盛怒之下也懒得去问敌人是谁,脱手就是一粒断霞金丹打向天灵子。 修行之路何其艰难!能达到天灵子、灵契上人这等境界,除了资质过人福缘深厚以外,还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。类似的高手,天灵子一生当中也仅见过三、五个而已,对手难得,可是今天与烈九烽联手杀了灵契上人,心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。怅然若失中有些失神,竟没能发现灵象上人的行踪,等到对方出手之后才心生警觉。 断霞金丹的威力毋庸置疑,灵象上人又是全力施为,杀意之盛丝毫不亚于血劫红月的气势。天灵子大惊,来不及转身反手几道灵诀击出,而后闪身朝一侧躲去。断霞金丹与灵诀一碰旋即炸开,金丹所含法力逆流而上,震的天灵子灵胎一阵剧痛,脚下一晃身形一窒,被灵象上人追了上来,两人顿时斗在一处。天灵子连番激战,加之心态不稳先机已失,被盛怒之下的灵象打得狼狈不堪,几无还手之力。 智空等人眼见灵契上人毙命,不但没有丧失斗志,反而激起同仇敌忾之心,一时间不要命地疯狂反击,倒把局面给生生扳了回来。及至灵象等人一到,一下子变成了以众凌寡,人人怒火攻心,纷纷使出辣手,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的人登时死伤一片。形势顷刻逆转,水涟漪眼见不妙连连施法,借助水势尽力将余者收拢来。烈九烽瞧见天灵子陷入被动,从旁出手协助,帮着天灵子将灵象击退后退回本阵。 自攻破护山法阵,前后加起来不过才一个多时辰,双方已是死伤惨重。 十二叠鼓楼众杀手与人争斗的经验何其丰富,在对方援兵到达之后,就十分见机地退缩到一起相互照应,只损失了不到四成人手。灵诀府这边很不妙,由于挑选的大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,故而在对方实力突增的情况下,死伤极重,损失了差不多七成弟子。上山时的八十余人,还能站在烈九烽和天灵子身后的,尚不足一半之数。其余的四五十人全都丧命,竟无一人甘愿成为阶下囚,十二叠鼓楼杀手的狠辣,以及灵诀府众人的刚烈,由此可见一斑! 丹鼎门这边死伤更多。护山法阵失守时,就已经损失了上百名弟子,及至水涟漪挑起的那一轮混战,以及后来灵象等人的参战,前前后后死伤有四百多人。四百多人,差不多是道祖崖两成的人数,除了九界坍塌那次天灾,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重创。即便是四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,丹鼎门因为置身事外,也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,整个千灵族就银汉宫方面死伤了两百多位修真者。可是今天,对方仅仅出动了七八十人,就将丹鼎门打成了这般模样,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匪夷所思了。 “众弟子听令!”灵象上人和天灵子、烈九烽均有交手,对于两人的实力大为惊讶,这才知道,灵契上人死在对方手里并不冤枉。一通乱打怒气稍减,脑子冷静了不少,于眼下的局面瞬间做出了判断,大声喝道:“布阵,将来犯之敌统统围住,不能走掉一个!” 灵象上人环顾四周,己方足有三百多人,而对方人数不足四十,且大多带伤在身,形势已尽在掌控之中。既然如此,便无需再和敌人硬撼,以免徒增伤亡。当务之急是要修复法阵,一方面防止外敌入侵,一方面将敌人困死在一重天。 眼看着丹鼎门修真者开始修补水晶宫内的法阵总枢,烈九烽略一布置,带着人返身朝水晶宫冲了过去。这一反应早在灵象预料之中,带着智空等人亲自堵在大殿门口,压根不给对方近身搏命的机会,只放出灵光结成一堵屏障。这种打法对烈九烽等人十分不利,强冲了两次反而折损了几人,无奈只得退往别处。可惜,四面八方早已被丹鼎门围得水泄不通,竟是陷入了绝境! 从最初的雄心勃勃,到现在的身临绝境,前后反差如此之大,不免令人嗟叹。仔细想想,先前设想的那些困局一个都没有出现,倒是整个局势一变再变,令人有应接不暇之感。真正说起来,从明八叩山那时起,直到闯入一重天,一举击杀灵契上人,每一步都没有做错。不但没有做错,反而都是最佳选择,然则何以会落到如此地步?其实原因很简单,你再怎么算也只能算清自己一方的情况,对于丹鼎门的反应唯有靠推测,像智空大师卜卦一事,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。 “唉!”水涟漪叹了口气,和烈九烽相视摇头。 大家都清楚,单靠苏妙淼和长空阁那点人手,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,就算冲进来也是送死。眼下还有希望么?众人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,忽然间又爆出一抹亮光,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,一个行踪成谜,已经有好些天没有露面的高庸涵! “烈九烽,只要你们十二叠鼓楼的人不再反抗,然后告诉我是谁想要为难丹鼎门,我就放你们走。你看如何?”大局在握,灵象上人静静地听完智空的陈述,提出了一个颇为诱人的条件,跟着一指天灵子冷冷道:“不过你们不包括在内!” “你几时听说过炎焱族的人会束手就擒?当年原界帝君那么大的声势,熔海崖可曾降过?”烈九烽笑着摇了摇头,身形猛然挺拔如山,气势登时一振,“再说了,我们和天灵上人本就是一起来的,要走当然也是一起走,烈九烽岂是弃朋友于不顾的人?” 灵诀府众人一听,均是一笑,纷纷朝烈九烽点头示意。大家都知道,灵象上人的那个提议没安好心,隐含挑拨的意思,虽然知道不会有人中计,可是亲耳听见烈九烽的回答,还是令人感到一阵舒心的快意。 “还不死心,你看看四周,你们还逃得了么?”灵象上人大笑:“这样,我再给你个机会——只要你能说出幕后主使,我留你们一条性命,只要你们在道祖崖呆上十年,十年后即可自行离去。” “我们这些人都是漂泊惯了的人,受不得约束,更受不得囚笼生活,你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。”烈九烽语气颇为不屑,淡然答道。 “到了这个地步,你们还不肯说出受何人指使么?”经此巨变,眼见这么多门人弟子惨死,灵象上人修炼了三百多年,一颗淡泊高远、不为世事所羁绊的心乱了,不仅乱而且变得狂躁暴戾。听到烈九烽如此回答,而且语含讥讽,忍不住仰天狂笑:“也罢,除非你们全部自爆灵胎,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落到我手上,我就不信问不出来!” 灵象上人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,可以想见,一旦被擒会有什么下场。此时身陷重围,丹鼎门又已把破损的法阵修复,退路已断,想要脱身已然很难。恐怕除了天灵子、烈九烽和水涟漪等少数几个顶尖高手,有可能活着离开道祖崖以外,其余人多半只有死路一条。这么一来,部分人的心境便发生了变化,士气难免有些低落。 “哼哼,咱们既然敢来,就没有将性命挂在心上!”烈九烽性情狠辣,是那种身处逆境反而愈加强悍的狠角色,一句话就把众人的士气又给鼓动起来了,“你们想要抓活口,尽管放马过来,我们如果死光了,你们至少也得再拿百八十号人命来填!” “死到临头还嘴硬,难不成我还会因为害怕再死几个人,就放了你们么?”灵象上人老而弥坚,丝毫不以烈九烽的威胁所动。在他看来,反正已经死了那么多人,双方已经结下死仇,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,也一定要将敌人全歼,否则后患无穷。话音一落,左手缓缓抬起,只要他大手一挥,就预示着又将有数十乃至上百条性命葬送于此。场中的焦点,瞬间都集中在了这只高高举起的左手上。 便在这时,突然传来一声钟鸣,急促而高亢,丹鼎门众人尽皆一愣,跟着一种不安的情绪迅速弥漫开来。灵象上人神色大变,指着烈九烽等人大骂道:“你们好卑鄙,居然还另外埋伏的有人,潜入我道祖崖九重天作祟!” 此话一出,烈九烽、水涟漪和天灵子均是一呆,随即醒悟过来,杀上道祖崖九重天的,一定是失踪了数日的高庸涵! “原来,他先前不辞而别隐匿行踪的目的,就是为了潜入道祖崖九重天!” “原来,这么多人在一重天拼命,和丹鼎门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,就是为了引开对方的注意,以便于他不受阻碍地穿堂入室!” “原来,我们只是个幌子而已!” 一想到这里,三人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,不觉有些黯然。其余诸人可不这么想,他们都以为高庸涵另有布置,在危难时刻救了自己,不觉涌出几分感激的念头。接下来的情形,仿佛是在印证这一点,相隔不过眨眼的功夫,几乎就在钟声回荡的同时,原本已经修葺的护山法阵突然发出一声闷响,跟着爆出一团巨大的光华。法阵竟然被人再次打开! “走!”三人反应奇快无比,心知这是脱困最好的机会,相视一眼便即取得默契,由天灵子打头,烈九烽和水涟漪断后,带着余下的三四十人朝法阵缺口处冲了过去。 丹鼎门这边先是受到钟声的影响,人人心头剧震,接着又被法阵破裂搞得一团慌乱,阵型登时出现了好几处松动。再被天灵子等人这么合力一冲,稍一抵挡便成了溃败的局面,即便是灵象等人还想拼命阻拦,却已是大势已去,再难以挽回了。 就在这种几乎没有可能的情形下,天灵子和烈九烽、水涟漪三人,带着三十余人杀出了一重天,在苏妙淼以及长空阁的接应下扬长而去! 灵象上人脸色铁青,本想追击,空中再度传来一声钟鸣,神色数变终究还是以九重天的安危为重,只得眼睁睁看着敌人安然离去。略微交代了几句,留下数十位高手看护法阵,带着二十多人匆匆赶往九重天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第三五三章 双修 第三五三章双修 九重天,被整个修真界视为圣地,每隔六十年才允许外人顶礼膜拜的道祖祠内,原本庄重肃穆的气氛被一股压抑所替代。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大殿正中,靠在椅背上,扬着下巴斜眼看着九界道祖的法像,毫不理会身后数十名千灵族人。像他这般举动前所未闻,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大不敬的罪过,可是他本人却浑然未觉,仿佛是理所应当。 “高庸涵,这里是道祖祠,容不得你放肆!”灵殊上人面色惨白,头顶一团蓝光忽明忽暗,显见灵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。而他身后,则是数十名戴高冠的千灵族人,不过大都面露惊容,浑身抖个不停。 “哈哈哈!”高庸涵仰天大笑,狂放不羁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“此刻我不管做什么,你又能奈我何?灵殊,你们可曾想到会有今日?” “十年前那件事倒底孰对孰错,姑且不论,可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,难逃公论!”灵殊上人虽说败在高庸涵手下,却不能看着他在道祖法像面前无礼,迈步缓缓朝前走去,“就算死在你手里,我也不能任你在此乱来。”这么说着,心中却不免大为失悔,怪自己实不该犹豫不决,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开启法器,就被敌人给闯了进来。 周围那些头戴高冠的千灵族人,似乎都被高庸涵身边若隐若现的魔雾吓破了胆,一个个呆立在原地,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。这些人都是道祖祠里的仆役,平日里负责打扫、祭祀等日常事务,严格说来并不算丹鼎门的人,故而并没有多少修为,一旦遇到这种局面根本指望不上。何况他们曾亲眼目睹几个同伴被魔雾吞噬,此时还能站在殿内没有逃跑,就已经很不错了。魔雾的气息,即便是修真者都难以抵挡,更不用说这些普通的仆役。 “你要找死,我就成全你!”高庸涵连身子都懒得转过来,不住摇头道:“可惜,原以为道祖祠是高高在上,神秘莫测的地方,现在看来不过如此,无非都是些骗人的幌子而已!” “胡说!”灵殊大怒,勉力击出一道灵光,跟着周身一震倒飞出去,直摔出数十丈。甫一落地,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这一下连站起来都很难做到了。 “我说得不对么?九界道祖早已不问世事,你们这么天天祭拜,可有灵验?这塑像再逼真,也只是个死物而已,岂可当真?”高庸涵话虽这么说,可是看着九界道祖的法像,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,注视良久才蓦然转身,指着那帮仆役淡淡说道:“再说了,要是道祖在世,怎么可能用这些废物?” 道祖崖在世人心目中神圣无比,防范之严密可想而知。可是谁能想到,堂堂九重天道祖祠,却只有这些仆役看管,连一名护卫都没有! 这个反常的布置,实是仙界留下的规矩。当初仙界之主临行前,曾特意交代丹鼎门,说道祖祠供奉的是九界道祖的神像,不宜受到世俗的搅扰。平日里,除了少数心性虔诚的仆役以外,除非遇到什么难以决绝的大事,否则连丹鼎门宗主在内,都最好不要轻易来此。至于道祖祠的安危,有下面八重天护卫,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以此之故,九重天反而是道祖崖最薄弱的地方,不过高庸涵并不知道此中详情,所以才有这等嘲讽的言论。 “我们不是废物!”灵殊正待开口反驳,忽然从仆役中走出一人,颤声道:“道祖以大慈悲心临世,怎会纯以修为论成败?若是修为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,那和魔头有什么分别?” “说得好!”高庸涵忍不住拊掌笑道:“但是有个很简单的道理,不知你明不明白——这世上只有修为够高,才能保住性命,才能讨还公道!”说着,一股杀意直逼过去,那名仆役焉能挡得住,连退几步仰面摔倒在地上,目光中满是惧意。 “你看到没有,我修为比你高,所以能很轻松地决定你的生死。若是我愿意,现在就能取了你性命,是不是?”说着不去理会那人,转而看着倒地的灵殊上人,高庸涵声调一下子提了起来,厉声道:“十年前,你们仗着人多,想要围杀于我,那个时候,怎么不见有人说一句公道话?今天轮到你们遭受报应时,却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道理,真正是可笑之极!” “你矢志报仇,看来一定要有人为审香妍偿命,你才肯罢休。”灵殊听他这么一说,就知道十年前结下的那场仇恨,是言语无法化解的了,点了点头接着问道:“底下那帮人,应该也是你找来的吧?” “如果没有那一帮人找你们的麻烦,我岂能畅通无阻,顺顺当当地进入道祖祠?”高庸涵哈哈一笑,对灵殊上人的猜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,倒叫人一时难以判定了。他有意这么做作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丹鼎门事后疑神疑鬼,从而便于挑起新的争斗。 自从与烈九烽等人分别后,高庸涵并未离去,而是悄然躲在道祖崖山门之外,避开任何人的耳目。眼看着明八一行四人叩开山门,耐心地等了三天,直到烈九烽和天灵子全等人部进入一重天,他才尾随其后跟了进去。一进去,根本不去理会战况如何,直接幻化成千灵族人模样,跟着受伤的丹鼎门弟子进入到二重天。 悬空岛建成以来,丹鼎门总共遭受过两次重大打击,一次是丹娄神秘死在道祖祠内,一次便是丹泰常遇刺七重天。不过这两次均是被人暗算,并不曾遇到今天这种局面。数十名高手突然杀上山来,饶是丹鼎门实力雄厚,一时也难免惊慌失措。高庸涵正是抓住这个机会,连连蒙混过关,趁虚而入潜到四重天。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!上次要顾及叶厚襄等人的处境,且对道祖崖一无所知,故而只能偷偷摸摸地乱闯,纯靠运气毫无把握可言。而这一次,早在定计之前就已做了大量的铺垫,同时还有八十多位高手强攻助阵,帮忙引开丹鼎门的注意,一路而来自是顺利无比。 高庸涵出关后,曾得杜若悉心指点,由此学会了几样魔界法门,其中最管用的,就是可以凭借魔雾之功擢取他人的秘密。说穿了,就是用魔雾制住他人灵胎,继而施法套取其胸中所知。依靠这个法术,颇费了一番周折,总算被他打探出权机、权思二人的关押之地,就在四重天的明月峡中。不过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,饶是他修为大进,也不得不小心翼翼,以免过早泄露行踪。 早在十年前,高庸涵的修为就已经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,与那些名门大派的宗主都可一较高下。巨灵岛一战,葬身于丹鼎门数十位高手的围攻之下,肉身尽毁,要不是云霄瓶将他的一点神念保留下来,恐怕真的是形神俱灭了。而后,杜若本人不光借助魔雾安然逃脱,而且还使他重获新生。给予高庸涵又一次生命,是杜若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,直到若干年后,还有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。 兴许是高庸涵本身就有太多的不寻常,云霄瓶在释放他残存的神念时,居然没有和乾机落月壶中的魔雾发生任何冲突,不能不说是个奇迹。杜若对此见怪不怪,直接将神念置于魔雾之中,而后施法帮他重塑灵胎。可是一连几次都没能成功,杜若不禁大为忧心,生怕救不活高庸涵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,不但有负魔界大明王所托,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心安。 仔细回想了一下,杜若终于记起,当初高庸涵灵胎里有一股仙灵之气,险些和魔雾斗成一团。想到这里灵机一动,索性将那点神念放置在云霄瓶中,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。由于仙魔不两立,杜若当然无法催动仙器,但是却可以通过魔雾诱使云霄瓶发作。就这么来回试了好几次,总算被他摸出了一条门路,最终凭借仙灵之气和魔雾的共同作用,将高庸涵那点神念转化成了灵胎。 有了灵胎就等于有了知觉有了思维,高庸涵自然不愿再让杜若费心,于是独自呆在魔雾中修行,只偶尔钻进云霄瓶中轮修数日。如此这般,前后加起来几近十年,这十年等于是仙魔双修,自然将灵胎中的隐患先行压制,进而得以大功告成。此次最大的收获,便是灵胎完全实化凝出实体,修行境界与之前俨然天壤之别。严格说起来,以前那种只能算是修真,此刻彻底突破肉身的束缚,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。 这种灵胎实化的情形放在一般修真者身上,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福报,许多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这个高度。可是高庸涵却仅仅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,就突破这一层桎梏,不说后无来者,前无古人是可以肯定的。但是转过头来想一想,他能有今天这个成就,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,那是常人根本无法想像和承受的。至少,有谁能在十几年间,先后两次丧命,经受了那么多惨痛的煎熬? 在被人艳羡的风光背后,是无比艰辛的付出。虽然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,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修行,但是到此地步,也就意味着更加艰辛的开始。因为随之而来的天劫,足以将灵胎从世上抹去,一旦应对失败便再无转世重修的机会。 以高庸涵现在的修为,已隐隐然超越了当年的丹泰常、虎风等一派宗师,更何况他对于魔雾的运用日益熟练,真正动起手来恐怕已不在狂尊、蝎翁等人之下。放眼天下,修真界数十万修真者当中,恐怕只有羽先生、丹意以及纳兰等极少数人,尚能胜他几分。而整个道祖崖上,若说单打独斗,就连灵殊三人也要逊色几分,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。 不过丹鼎门立派久远,门下藏龙卧虎,指不定会有什么隐藏的极道高手。高庸涵此时又是孤身一人,还要救出权机、权思二人,当然要谨慎行事。等到了明月峡一看,不觉一愣,万万没想到二人被囚禁的地方,居然是一个风光旖旎、鸟语花香的地方,而且更为离奇的是根本就没有守卫。 “咦,静璇你怎么来了?”权机真人被关在道祖崖已有十几年,骤然见到高庸涵当真是又惊又喜,饶是他早已练就了一副不动如钟的心境,此刻也泛起了喜悦的浪花,“来来来,让我好好看看你!” “哈哈哈!”权思真人还是一副急脾气,当即冲上前来狠狠地搂住高庸涵,而后又大力拍了他几下,才开心地嚷道:“好小子,可想死你师父了!” “师伯,师父,弟子救援来迟,还请恕罪!”经过了最初的惊喜之后,高庸涵躬身请罪。 “我就知道,你个小子肯定不会丢下我们两个老家伙,迟早会想办法来救我们,果然没让人失望!”权思真人笑道:“你能在短短十余年的时间,就闯入道祖崖找到这里,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和你师伯的预期,我们高兴还来不及,那还会怪你?”他目光如炬,见高庸涵此来不曾惊动任何人,就知道他是偷偷跑进来的,不禁对这个徒弟的能力大感欣慰。 “静璇,我观你周身灵气萦绕,紫光内敛,莫不是已修到脱离肉身桎梏的境界?”权机真人身为天机门宗主,当然知道这层境界有多难,不由得大感讶异。天机门上下数千人,近三十年来还没人能修到这等地步,高庸涵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。 “是,弟子死里逃生却因祸得福,得以抛却那具皮囊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自己也不禁有几分得意。心下不免暗想,如果灵契等人知道这么个结果,当天还会不会非要杀自己呢? “师弟,静璇精进如此之快,咱们天机门有望了!”权机说着,和权思相视大笑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四章 明灭 第三五四章明灭 “师父,你们在这里过得怎么样?丹鼎门有没有为难你们?”高庸涵对于自己这些年的经历,只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,接着便询问起二人上山以后的情况。 关于智空大师竟然可以根据卦象,就判断出道祖崖近日将有一场大难,进而促使灵殊、灵象和灵契三人做出应对一事,高庸涵和烈九烽、天灵子一样,都不曾想到。他总以为,凭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七八十位高手,又是出其不意的偷袭,足够丹鼎门慌乱上一阵子。况且已经找到了权机二人,自然有把握将他们平平安安送下山,所以一点都不着急,反而很悠闲地问起过往的一些事情。高庸涵是这么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,权机真人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,心中愈发赞赏,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,是否该把天机门宗主大位传于他。 “刚来那两三年,丹鼎门倒也没把我们怎么样,只是软禁在二重天的一处院落内,哪儿都不许去。大约十年前,他们的态度一下子客气了不少,将我们安顿在此地,好吃好喝的供着,后来甚至连守卫都撤走了。”权思真人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,说到这里忽然笑道:“我当时还奇怪,千灵族人为何前倨而后恭,现在听你这么一说,想来是他们围攻你之后,害怕惹来天下人的愤怒才这么做的。” “他们是不是心中有愧,有些不大好说,但是我知道,他们一定另有所求。”高庸涵并没有讲自己入魔之事,知道在师父心中,自己还是那个智锺大师口中的“人杰”,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,沉声道:“我以为,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担心日后遭到报应,故而对你们示好,以此换取咱们天机门的某种谅解。” “怎么,丹鼎门这些年惹上什么麻烦不成?”权思真人顿时来了精神,追问道:“难道说重始宗那边按捺不住,准备对千灵族下手了么?” 重始宗乃是人族大敌,单靠天机门和玄元宗想要与其抗衡,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。如果能在现今的局面下,和千灵族结成联盟,对于整个人族而言,无疑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。就连权机真人都忍不住,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,可惜他们并不了解实情。 “那倒不是,丹乐行早在三年前就已归顺了重始宗,压根就指望不上。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回想起审香妍临死前那凄美的笑容,心中不觉一痛,冷笑道:“这些年来,丹鼎门多行不义,自会招致上天的惩处。漫说别人,就算是我,也不会放过他们!” “静璇,修行之道切忌执着,若是一味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,必然会影响到精进,甚至引发心魔。”权机真人并不知道审香妍的事情,但是看得出来,高庸涵对丹鼎门有种刻骨的仇恨,还以为是对被围杀一事耿耿于怀,于是劝慰道:“你福缘深厚,乃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,如果被仇恨迷住了双眼,岂不辜负了上苍的眷顾?” “是,师伯,我记下了!”审香妍的仇没有报之前,高庸涵无论如何是不肯罢手的,不过他知道权机是一番好意,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,转而说道:“师伯,师父,咱们走吧!” “师弟,你和静璇一起走!”权机真人说着,将目光移到了权思身上,“你回去以后,多帮帮权乡师弟,一定要把祖宗留下的基业给保存下来!” “师伯,你不走么?”这句话一下子把高庸涵给说愣了,当即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 “师兄,难道你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不成?”权思颇有几分恼怒,大声说道:“当初你反复劝我不要轻举妄动,那时咱们对道祖崖的情形一无所知,离开的把握并不大,现在有阿涵带路还怕什么?我就不信,以咱们三人的修为,还能逃不出道祖崖,哼!” “师父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听权思的口气,之前不止一次想要逃离道祖崖,可每次都被权机给拦了下来,可见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。高庸涵见权机真人闭口不谈,双目下垂,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,于是望向权思真人。 “这件事说穿了,就是丹鼎门拿仙使令相威胁,逼你师伯就范。”权思真人忍不住埋怨道:“你师伯还真就答应了他们,一直到到现在都是规规矩矩的,未免太过迂腐了!” “原来如此,只是这手段实在拙劣得很。”高庸涵撇了撇嘴,不由得对丹鼎门的印象越来越差,忍不住笑道:“师伯,他们这个要挟大可不必理会。丹鼎门如今自顾不暇,又得罪了仙界,就算请出仙使令也不见得有人肯奉命。” “哦?”权机真人大感好奇,问道:“他们怎么会得罪仙界?” “还不是因为那个关于万仙大阵的传说?”高庸涵算算时间已经耽搁了不少,当下催促道:“总之你尽管放心,丹鼎门不可能再对天机门有什么举动,其他的咱们边走边说。” 有了高庸涵这句话,权机真人当然不再坚持,三人全部幻化成千灵族人的模样,顺利地离开了明月峡。一路上高庸涵将大致情形讲了一遍,然后在四重天法阵入口处与两人辞别,相约日后回天机峰细谈,而后孤身一人赶往九重天。除了找灵契上人报仇以外,还多了一件事情,就是要毁掉仙使令,以绝后患。 其时正是灵契求援之时。在高庸涵的再三叮嘱下,权机、权思二人没有插手双方的激战,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道祖崖,径自返回太河源天机峰。 高庸涵堪堪踏上九重天,就感受到道祖祠内传来的浑厚灵气,身心愉悦之下索性不再隐藏行踪,自然很快被留守此地的灵殊上人发现。接下来说不到几句,两人顺理成章地大打出手,结果依靠魔雾之功,高庸涵重挫灵殊,大摇大摆地走进道祖祠内。像他这样硬闯进来当众伤人,对九界道祖法像不但没有丝毫恭敬之意,而且很无礼地仰面直视,在悬空岛建成以来还是第一个。 “你既是来报仇的,咱们到外面解决,免得弄脏了大殿,有污道祖视听。”高庸涵没有明言与那帮来犯之敌有何关联,灵殊也不去深究,只想尽快将对方引到殿外再说。自从高庸涵踏进殿门,他就有一个很不好的感觉,总觉得道祖祠会遭受极大的损毁,尤其是那股淡淡的魔息,更令他没来由地一阵阵胆寒。 “嘿嘿,现在的丹鼎门如此下作,你不觉得已经污了九界道祖的名声?”高庸涵大笑,指着灵殊喝道:“咱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,我要当着道祖的面,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些不肖子孙!” “放肆!”这种羞辱不要说灵殊受不了,就连一旁那些仆役也忍不住出言呵斥,甚至有几个修为稍微高一点的直接扑了上来。 “不自量力!”高庸涵轻蔑地一笑,连手指都懒得动,张嘴喝了一声:“滚!”殿内仿佛打了个霹雳,冲过来的那几个人固然被震得倒飞出去,便连站在远处的其他仆役,都被震得东倒西歪,倒了一大片。 “灵象、灵契他们怎么还没回来,难道一重天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如此地步?”灵殊上人已无动手之力,只能躺在地上暗自着急,“求援的钟声已经敲了两次,就算是七重天、八重天的弟子也该到了,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他不知道,高庸涵上来之前,在法阵的入口处做了些手脚,虽不至于破坏法阵,但是增加一些阻碍还是没什么问题。 “你当真以为你很了不起么?”援兵看来一时半刻还到不了,灵殊上人只有拿话来逼高庸涵,“等会我门下弟子一到,必叫你插翅难逃!”这句话威胁之意很浓,无奈色厉内荏,起不了多大的作用。 “哼哼,这就用不着你费心了。”高庸涵尽管入了魔界,那份身为高手的自傲却一点都没丢,不愿再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灵殊下手,转身朝九界道祖法像走去。 其实他最想杀的是灵契等人,下来才迁怒到其他人身上。等见到权机、权思二人安然无恙以后,原本横亘在胸间的那股杀意,无形中退却了不少。起先打算上山以后大杀一番,来他个血流成河,好出一出心中这口恶气,可是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下不去手。这一点实是他本性善良,可见世人闻之色变的成魔一说,并不一定准确,至少高庸涵就没有变成那种嗜血成性的恶魔。 “站住!”灵殊见高庸涵缓步朝九界道祖金身法像而去,强自挣扎着扬手打出一粒金丹。只是他重伤之下灵力不继,金丹去势要慢了许多。 “你还不死心么?”高庸涵感受到身后一股凌厉的气势逼来,不敢怠慢,转身就是一道金光迎了上去。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,当下身形一晃闪到一旁,双手交错一股阴柔的灵力撒出,将金丹引向一边。他这一下应变极快,只见金丹随着金光冲天而起,瞬间风雷之声大作。 “好贼子!”灵殊上人灵力枯竭,哪里还能操控得住金丹,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丹将大殿屋顶炸得粉碎。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! 金丹炸碎屋顶去势不衰,直冲入茫茫云海之中。片刻之后,一道电光划过,漫天云雾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变得昏黄,随着一阵连绵不绝的闷响,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扭曲的空洞,仿佛天都被炸出了一个窟窿。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如同开天辟地一般,整个悬空岛都为之地动山摇。空洞猛地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,竟似要把道祖崖给吸进去一样,这么一来登时激发了九重天的法阵,一层肉眼可见的光晕罩住整个山崖,而后是一连串的天雷不断砸向空洞。 空洞与法阵僵持不休,道祖崖在剧烈的震荡之下,层层法阵自行开启,一时间流光大盛乱作一团。法阵乃是仙界遗留,九重法阵合力一处,空洞自然抵挡不住,终于被炸雷击碎。可是那一片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层薄纸,凭空燃起了熊熊烈焰,烈焰中不断有烧熔的巨石落下。当初九界坍塌之前,千灵族所在的空明界便是这么一副景象,丹鼎门上下人人战栗,均以为又将面临一场浩劫。 这时,一道祥光自道祖祠内直冲天际,祥光所到之处烈焰纷纷熄灭。直到最后一抹祥光消失在天尽头,天空又恢复原样,唯一不同的是碧空如洗,一丁点云彩都没有。 “这是道祖显灵!”道祖崖上上下下,人人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相同的念头,无论身在何处均俯身叩首,不住念诵九界道祖法号:“道祖在上,受弟子一拜!”灵殊也不例外,但他心中更多了一份自责,为自己的莽撞悔恨不已。 唯一一个直着身子,不曾跪拜的就是高庸涵。他似乎对于最后那一道近乎神迹的祥光不怎么在意,反而对灵殊祭出的那一粒金丹颇感兴趣:“‘沧波浮千里,明灭照断霞’,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灭金丹么?果然霸道得很,不愧是世间第一等凶器!” “可惜,没能炸死你这个恶徒!”灵殊切齿道:“若不是我先前顾虑太多,早一步使出来你还能活么?” “有法宝不用,那只能怪你自己蠢了!”高庸涵嘿嘿一笑:“你还能使出明灭金丹么?” 灵殊脸色苍白,默然不语。刚才那一下拼尽全力,结果险些酿成大错,如果道祖崖真的出现什么意外,当真是百死莫辞,此时哪里还敢造次? “你的招数都使尽了吧?这下看你还怎么拦我!”高庸涵扭头看向九界道祖金身法像,悠悠说道:“道祖手上拿的,可是仙界所赐,被你们视若凭仗的仙使令?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五章 观战 第三五五章观战 适才那股天崩地裂的剧晃当中,整个道祖崖上只有九界道祖的金身法像,宛如定海神针一样纹丝不动。而那道平息争端、抚平乾坤的祥光,正是出自道祖法像之手。祥光过后,法像手中突然多了一卷竹简,竹简晶莹如玉色泽温润,在一片淡淡的鎏金当中异常醒目。 高庸涵起先并不能确定,这卷竹简就是大名鼎鼎的仙使令,不过从体内云霄瓶的反应来看,竹简蕴含着极其浑厚的仙灵之气。再看了一眼,突然福如心至,直觉地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使令,不禁泛起一股别样的感受。“是这样一件仙器,难道真要将其毁掉不成?” 无论是云霄瓶还是仙使令,甚至于乾机落月壶,单从外表上看都是寻常之极的东西,之所以拥有这么大的法力,全凭各自的主人精心炼制而来。就算是被誉为天下法器鼻祖的贝叶宝鼎,也是这么得来的,可见炼器的关键不是“器”本身,而是在于个人的修为境界。自修为有成以来,高庸涵就一直对炼器情有独钟,可惜始终没有多少机会付诸实施,此时一见仙使令,不免生出几许感慨。 一边感慨,一边迈步上前。法像呈站姿,高约七十余丈,到了近前需要仰望,才能看到握在右手中的竹简。高庸涵轻轻跃起,缓缓飞到法像右手跟前,正要伸手取下竹简,就听见灵殊上人厉声大喝:“高庸涵,你敢动仙使令一下,整个修真界都将视你为仇敌。从此以后,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,你可想清楚了!” “哼!”高庸涵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,连嘴都懒得张,直接伸手去拿竹简。哪知手刚伸到一半,到了竹简前一尺的地方,仿佛有一层禁制阻隔,再也进不得分毫。皱眉想了想,仿照当年紫袖催动云霄瓶的法子,运用体内仙灵之力,缓缓画了几道符篆。符篆没入其间,禁制似乎松动了一些,但是仍旧没有开启的迹象。 “难不成要硬来?”如果要砸开禁制强行夺取仙使令,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,只是那么一来必然会波及到道祖金身法像。高庸涵对丹鼎门虽然不满,可是对九界道祖却十分尊敬,这一点也是整个修真界,甚至于仙界、魔界、幽冥界等,所共有的想法。法像若是真的毁在自己手中,不要说于心不安,单说随之而来的指责声,就足以将他淹没了。 便在此时,隐隐从殿外传来阵阵怒喝,显见先前布下的机关,已经快要被人攻破。丹鼎门的人一旦涌进来,就算他修为再高,也决计对付不了那么多人,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。可是高庸涵始终有些犹豫,犹豫着是否该毁去仙使令。这倒不是说他贪心,只要看一看为了万仙大阵阵眼内的仙器,那么多修真者抢得死去活来,就可见得仙器对于修真者的重要。虽说他手上已有云霄瓶和乾机落月壶两件宝物,可谁不想多多益善? 若是时间充足,不妨慢慢琢磨,总能找出破解禁制的办法。可惜时不待我,丹鼎门大队人马眼见就要杀到,该如何是好?这么一来,高庸涵情急之下难免心神不定,一时半刻更加理不出一个头绪,周身黑气大盛。 “你能同时修炼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,可见资质远胜常人,怎地这般毛躁?看你的手法颇为精妙,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,怎么半天都打不开这层禁制?”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,语气中既有几分惋惜,又有几分不耐,但是听在高庸涵耳中不啻于晴空霹雳。 “你是谁?”高庸涵猛然转身,就见一个衣着邋遢,满脸皱纹一头稀疏白发的老者,站在自己身后十余丈的半空,正瞪着眼不住咧嘴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以他如今的修为,被人侵到身边尚无丝毫察觉,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骇人之极。灵力一下子提升到极致,一股杀意牢牢锁定那老者,只待对方一动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击! “你不认得我,我却认得你!”那老者对高庸涵的敌意毫无畏惧,吸了吸又大又红的鼻子,从腰间取出一个硕大的葫芦,仰头喝了两口酒,咂咂嘴说道:“你先别管我,眼下你的处境不妙得很,要是在半炷香的时间内还拿不到仙使令,我劝你还是赶紧走的好。” “前辈,请你主持公道,丹鼎门上下必定感恩戴德!”灵殊心知这位老者必是大有来历之人,当有能力制止高庸涵。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是有病乱投医,也不管老者是何身份,一迭声地开口相求。 “什么公道不公道的,我老人家一点兴趣都没有,今天纯粹是来瞧热闹的。” “此人早已坠入魔道,种种倒行逆施的行为数不胜数,还望前辈能看在修真同道的份上,阻止他为祸世间!”听老者话锋不对,灵殊转而想利用修真界对于魔界的反感,来促使老者阻止高庸涵抢夺仙使令。 “你们这些人,成天把铲除魔界挂在嘴上,动不动就自居正派,将魔界说得一无是处,其实狗屁不通。”那老者先前是一幅玩笑的神情,听完灵殊的话脸色一沉,劈头盖脸好一顿发作:“我来问你,你知道‘魔’最早是怎么来的么?什么样子才算是‘魔’,成魔之后又会怎么样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灵殊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,不觉瞠目结舌。不过那老者的几个问题,倒真叫他忍不住细想了一番,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都是道听途说,还真的不清楚。可是嘴上仍不服气,嚷道:“我虽不知道,但是从九界坍塌以后就传下来,说魔界穷凶极恶、嗜血如命,一旦遇到绝不能留情。修真界里哪个不是这么说的,难道大家都错了么?” “哼,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也敢乱讲?”那老者发泄了几句之后,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,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高庸涵。 高庸涵从话中听出对方并无恶意,心中一宽,转而凝神对付那层禁制。由于担心伤及道祖金身法像,始终不敢强来,只是不停地变换手法,希望能打开禁制。时间很快过去,片刻功夫已可听见殿外人声鼎沸,几个身影快逾流星冲了进来。 “师弟,快带人阻止高庸涵,万不可让他抢了仙使令!”来人正是灵象,尾随其后的是智空等人,灵殊一见登时长舒了一口气。 适才明灭金丹所造成的破坏,休说丹鼎门上下,就连整个悬空岛都为之心惊胆颤。灵象等人很清楚,祖祠内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变故,才会逼得灵殊不顾禁令,使出威力奇大难以把控的明灭金丹。可是被高庸涵布下的机关所阻,偏偏这些机关符篆藏身于法阵之内,只影响法阵的正常开启,令人头疼不已。费了好大一番力气,才将几个精巧的机关符篆给揪出来,直到此时才上到九重天,当真是心急如焚。 听灵殊这么一喊,人人都将目光望向高庸涵,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。几人当中,就算没有经历过巨灵岛那一战,事后也都听说过其间的曲折。谁也没有想到,被数十位修真者围攻致死,连灵胎都化为乌有,死的不能再死的人竟然还能复生,岂不是天下奇闻?震惊之下,人人都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,以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或者没有眼花。 灵象最先醒悟过来,大喝一声当先攻了过去,他这一动,智空等人纷纷出手。这等情形下,只要不是千灵族人而身在道祖祠内,必然都是敌人,其中两人瞧见那老者悠然自得地站在一边,毫不迟疑地出手相攻。那老者颇为不耐,皱着眉头伸指轻点,登时将两人定在半空。这一幕却无人在意,因为大家都被另一番剧斗所吸引。 灵象的修为比起灵殊、灵契二人来,要略微高了那么一点,灵光法术使将出来声势浩大,逼得高庸涵得全神应对。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,与灵光狠狠撞到一起,灵象周身大震,只觉得紫府摇摇欲坠,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。高庸涵也很不好过,整个身体竟而如同水纹波动一般,泛起一层涟漪,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黑气。 随后而来的智空等三人,均知此刻事关仙使令的安危,使出的全是丹鼎门最厉害的法术。高庸涵暴喝一声,灵力再次奔涌而出,这一次金光中多了一点黑芒,瞧上去颇有些刺眼。掺杂着魔雾的阴柔狠辣,聚象金元大法居然一改往日的霸道,将三人的灵光搅碎之后,一股暗劲于无声无息中重创敌手。 只用了一招,高庸涵便逼退灵象,重伤智空等三名高手,这是何等修为?包括灵殊在内,大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,赞叹之余不免生出一份惧意,人人均想:“丹鼎门得罪了这么一个魔头,要是今天让他逃脱,日后天天提心吊胆,还怎么可能安生得了?” 可是众人都没有注意到,高庸涵面色阴沉,一丝丝黑色烟雾从鼻孔中缓缓喷出,渐渐地堆积在胸前。其实,这一下高庸涵也伤得不轻,开玩笑,丹鼎门四位高手联手一击,岂是那么容易抵挡的?幸好他的躯体是由灵胎凝结而成,故而不会再像以前那样,一受伤就吐出几口鲜血。众人只看到他若无其事地立在半空,哪里还会想到,他已经要依靠魔雾来恢复元气。这一点,也只有旁观那名老者看得分明。 “打得倒是不错,不过太高看自己了!居然连躲都不躲,就硬接丹鼎门四人的联手强攻,未免有些勉强,这样子下去可支撑不了多久!”那老者也不插手,一边观战一边喝酒,对高庸涵的应对之法大为不屑,不住地摇头。 这时,殿外陆陆续续冲进来许多人。这些人大都是丹鼎门的高手,其中不乏当日围攻高庸涵之人,看到他竟然没死,相顾之下无不变色。灵殊早已被门下弟子扶起,一见来了这么多援兵,精神为之一振,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,登时将道祖祠围得水泄不通。 “怎么,你们还想用十年前的招数,仗着人多围攻我么?”这等情形与当日巨灵岛上的一幕何其相似,然而高庸涵并不惊慌,在他眼里,丹鼎门这种看似严密的包围,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。旧恨新仇一起涌来,忍不住转身拍着道祖的金身法像,仰天狂笑道:“道祖,你瞧瞧你这些弟子,怎么越来越没出息,把你老人家的脸可都给丢光了!” 这句话一出口,顿时招来丹鼎门一顿怒斥和反驳。不过也有少数人,觉得这么多人对付高庸涵一个,未免有失身份,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,羞惭之下均默不做声。仿佛是察觉到气氛有异,灵殊大声指责高庸涵成魔一事,借此告诉众人,对付魔界不必讲什么规矩。这一招果然见效,群情激昂之下纷纷上前,想要保护仙使令不受到损害。 高庸涵自说完那句话后再不辩解,负手而立冷眼旁观,只是胸前的黑雾愈发浓烈,缓缓翻滚中似乎积蓄了无穷的法力。 那老者看出这是魔雾运转的征兆,心知他已起了杀机,不禁暗暗皱眉。同时又有几分好奇,在数十位丹鼎门修真者的围困下,不知道高庸涵打算如何应对,反倒是对他自己的安危毫不在意。 高庸涵当然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,他所依仗的,便是杜若亲传的魔功——遮天法界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六章 退路 第三五六章退路 杜若的遮天法界第一次为人所知,还是在倚刚山真玄观前,一出手便技惊四座,令重始宗、玄元宗以及巨擎阁一众高手大为惊惧。随后又在巨灵岛施展了一次,其诡谲离奇之处,深为丹意和羽先生所忌惮。事后,为了防止杜若破坏挖掘万仙大阵阵眼的大计,两人联手设计出一套办法,使得遮天法界再次施展时被生生破掉。 巨灵岛一战过后,丹意和灵契双方始终难以释怀的就是,杜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,倒底跑到哪里去了?他们当然不会相信,以杜若之能,会这么轻易地被丹鼎门众高手围杀。可是事后无论如何试探,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,这就有些奇怪了。不过奇怪归奇怪,这件事却不宜宣扬出去,只得将忧虑深埋在心底。所幸这十年来,并不曾有杜若现身的消息,以至于对他的印象都模糊了。 其实,当初杜若得以逃命,并且将高庸涵残留的一缕神念一并带走,依靠的仍旧是遮天法界。何以前后的效果相差如此悬殊呢?当然有个道理在里面。 巨灵岛上第二次交手时,杜若力战羽先生、流疏痕以及虎风三大顶尖高手,连挫两位修真大派的宗主之后,被羽先生堵住去路逼出身形。流疏痕的水镜灵界,虎风的苍山云掣诀,均是当世极高明的法术,若非与两人苦战于前,恐怕羽先生很难得手。可是这一次毕竟是被破了,就证明遮天法界中的破绽,已经被人察觉并找了出来。这无疑是个很危险的信息,一旦遮天法界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,杜若的安危就大成问题了。 随后高庸涵出场,迅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,而后按照杜若的苦心设计,果真一步步化身成魔。等到高庸涵受伤,两人被重重包围起来以后,杜若终于祭出乾机落月壶,放出魔雾将二人包裹起来。其间,丹意虽身怀仙器,却以种种苦衷不敢有丝毫泄露,只得眼睁睁看着魔雾成型。 魔雾除了影响到高庸涵的灵胎,且治愈了他大部分的伤势之外,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隐去了杜若的身形。杜若究竟去了哪里呢?恐怕没人能想到,他哪里都没去,压根就留在原地,只不过借助魔雾,在身边重新撕开了一条空间裂缝而已。 乾机落月壶乃是魔界大明王所赐,较之仙器也毫不逊色,杜若想要避开众人耳目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等到最后那一下,高庸涵肉身尽碎之时,由魔雾和云霄瓶双重保护的神念,跟随杜若一同穿过空间裂缝,远遁他处。也就是说,乾机落月壶和魔雾两样宝贝,才是彻底隐去遮天法界痕迹的关键所在。 高庸涵自从见识了遮天法界的诡异之后,对于其中的玄妙一直十分向往。此次凭借灵胎重塑法身,当然是心有不甘,想要做出一番功绩出来,于是率直向杜若提出,想要学习遮天法界。这个要求要是放在别人身上,轻则难逃强人所难的嫌疑,使人心生芥蒂,重则可能引发极严重的后果。但是杜若没有那么多顾忌,反而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,继而拿出乾机落月壶慨然相赠,令高庸涵异常感动。这一下,杜若算是将高庸涵的心,牢牢地把握在手中了! 有了遮天法界,自可来去自如,对于高庸涵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,凭空少了许多顾虑。早在进入道祖祠击败灵殊之后,他就在道祖金身法像跟前,悄悄地做了一番手脚,以应不时之需。现在看来,这一步是走对了! “好小子,难怪能闯出这么大的名头,不错,不错!”那老者是看到明灭金丹引发的异象以后,才匆匆赶到九重天的,自然没见到高庸涵在道祖金身法像前的小动作。加之有乾机落月壶帮忙掩饰,即便是以他的眼力,也没能看出那道空间裂隙。虽说高庸涵语气张狂,可那种处变不惊的风度,以及豪迈不羁的气势,令他大为赞叹。 “单以修为而论,灵象自愧不如。不过遇到这种除魔卫道的事,无需和你讲什么规矩。”灵象上人调息片刻,一步一步踏上半空,语气低沉却极有力度:“而况,你潜上道祖崖,伤我门人弟子,强夺仙使令,件件桩桩都容不得你!” “要打便打,还非要找那么多借口,当真是虚伪之极!”高庸涵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无比,也不等丹鼎门的人摆好阵势,径直抢先出手。扬扬洒洒的一片电光,宛如成百上千条银蛇,飞舞着朝众人头上落去,跟着一道金光直指灵象。 如果拿九大修真门派的宗主做标准,那么灵殊三人、天灵子以及狂君上人等,修为还在他们之上,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各门各派的镇山之宝。再往上,便是狂尊、羽先生、纳兰这种身负奇缘之辈,莫不是以上仙或者魔神为师,要不然就是紫袖、蝎翁这等异界高手。最后当然是杜若、狐晏之流,个个都有极大的来历。至于海邀黎、丹意等人,则各有机缘,非外人所能想像。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,已与狂尊等人不相上下,算得上修真界前一二十号人物。要说不足之处,便是修行时间太短精进太快,以至于根基太过浅薄而已。这一点缺陷,放在与常人交手之时,根本算不得什么,但是真正与高手对决,就足以成为一大隐忧。毕竟,凭借天赋和福缘修到这个地步,已有夺天地造化之嫌,若是再有其他异常的收获,恐怕连上天都会为之妒忌。那么一来,提前引发天劫,可就是得不偿失了。 整个丹鼎门,除却极少数可能存在的隐修高人之外,当属灵殊三人修为最高。如今灵契毙命,灵殊重伤,只要再拿下灵象,丹鼎门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。以高庸涵现在的修为和眼光,自然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,所以垂弦连疆只是为了阻止旁人近身,聚象金元大法才是真正的杀招。 灵象曾与拓山有过来往,对聚象金元大法的犀利霸道早有领教,此时一见高庸涵出手,不觉心中一寒。金光中的杀意极盛,却不带丝毫刚烈,反而尽显阴柔,这一点已与当年的拓山大不一样。拓山在聚象金元大法上的修为,已经到了“人发杀机”第三重境界,施展出来威猛绝伦,实为天下第一等至阳至刚的法术。高庸涵这一手,显然也已迈入“人发杀机”境界,却能有这般不同的效用,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别出心裁。 灵象身在局中,不要说细细品味,就想再多看几眼都不可得,强大的杀意逼得他不得不全神应对。灵光夕照倾力而出,犹自担心抵挡不住,接着又是几道法诀叠加在身前。至于其他人,则被电光搞得手忙脚乱,根本无法上前相助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顶尖高手斗法。 夕阳和金光相比,哪个更耀眼?这个问题似乎不成其为问题,但是经历过这一战的人,都只记住了那道夺目、妖艳的金光! 尽管在声势和威力上,高庸涵与拓山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,但是那股一往直前、不死不休的气势,却是灵象生平仅见。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之声,本该无形的灵光竟被压得鼓了起来,透过已呈散乱之象的灵光望去,诺大的一尊道祖法像都似乎被扭曲了。灵光不断膨胀,终于支撑不住,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泡一样爆裂开来,金光趁虚而入,重重击在法诀之上。灵象再次败退,洒下一路鲜血摔落到人群当中,这一次没有人再指责抱怨,因为此战堂堂正正,败得无话可说。 “你们还有谁来,我全接着!”高庸涵傲然而立,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,一股如山的气势倾泻而下,压得丹鼎门数十位修真者几乎喘不过气来。看着灵殊等人面如死灰,高庸涵哈哈大笑,郁结了十年的闷气总算出了不少。 “就算三位祖师无法动手,我们一样可以将你格毙!”一个年纪稍长的千灵族修真者站了出来,朗声说道:“诸位同门,我们岂能容忍他人如此污蔑师门?此时再不奋起,丹鼎门颜面何在,千灵族颜面何在?” 从此人的穿着以及头上的冠带来看,应该比智空矮了一辈,和丹乐行同辈。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鼓舞同门士气,可见此人头脑清醒见识非凡,丹鼎门不愧是名门大派,千百年下来底蕴深厚,门下确是人才辈出。高庸涵虽不认得此人,却也不禁暗自点头。随着那人一声大喝,余人尽皆凛然,灵殊暗暗交代了几句,那人自带着十余位同门并肩而来。 “高帅修为精深,远非我等所能比拟。”那人平静中带着几分坚定,用一种绝不妥协的语气缓声说道:“我们师兄弟不自量力,想要和高帅讨教一二。如果我们输了的话,其他人还是会不断顶上来,直到杀死你为止!” “你倒坦白得很,比你那些个长辈强多了!”由于提前就预留好了退路,高庸涵自是有恃无恐,说到这里目光不禁飘向远方,轻声叹道:“不过你们终究还是差了些,若是丹几道在的话,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留点颜面。” 刚才接连几下硬撼,所碰的都是一流高手,高庸涵表面上看似稳居上风,灵胎实际上也伤得不轻。若非他的躯体是由灵胎凝结而成,可以抵消一定的灵力波动,只怕在适才的剧斗中,早已不堪负荷受到损伤了。以高庸涵目前的情形,面对十几位修为修真者其实并无把握,不过他另有一番算计,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。 那人对高庸涵的讥讽不加理睬,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击出一道灵光。其余十多人如法炮制,十几道灵光直逼而来。高庸涵一见不免有些失望,原以为这一下会有所不同,没想到还是没有章法的乱战。只看这些人所站的方位,根本不可能是什么阵法,击出的灵光又没什么过人之处,难道说灵殊输红了眼,真的要用车轮战来拖垮自己? “嘿嘿!”高庸涵还没笑出声,就觉得灵光来势极猛,远比看上去要强得多,不觉一愣。然而手底下却没有半点懈怠,聚象金元大法毫无花哨地迎了上去,僵持了不过短短片刻,金光就被合在一处的灵光给生生逼退。不知是不是那些人修为不够,似乎没有发挥出法术的最大威力,灵光纵然击退金光,可也成了强弩之末。高庸涵挥手拍出一道法诀,很轻松地将灵光击碎,但他脸色却凝重了许多。 “这个法术了不起,竟然可以将这么多人的灵力聚在一起,啧啧!”高庸涵对此大为赞赏,深深点头,跟着又说道:“可惜,你们并未学到精髓,尚未发挥出一半的实力。” “高帅目光如炬,这灵光接引之术,我们的确刚刚学会。”那人对适才的一击落空毫不在意,仍是一脸坚毅之色:“即便如此,你又能挡得了几下?”早在十年前的巨灵岛上,丹几道和灵契就用过一回灵光接引术,令丹意都险些吃了个暗亏,由此可见这门久远的法术,确有独到之处。 话音未落,十几人再次出手,这一次的威势又比刚才强了三分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七章 夺令 第三五七章夺令 十几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,劈头打了过来,就算是换成杜若也不敢小觑。高庸涵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,双手连挥在空中画出几个符篆,而后抽身疾退。符篆带着丝丝黑气迎向灵光,奈何灵光刚猛无比,符篆一点作用都没起,只闪了几下便消散一空。灵光在众人的操控之下,拐了个弯追了出去。 适才与灵象一战,众人都已见识到高庸涵的厉害,对他的修为有着深深的戒惧。面对十几人的合力一击,总以为他会使出什么厉害法术,哪知只画了几个不堪一击的符篆,就转身狂奔,这算是怎么一回事?虽觉得高庸涵不可能轻易退让,但是此刻已抢到了先机,如何能就此放弃?当先那名领头的丹鼎门修真者,顷刻间做出决断,决定毕其功于一役,自是连连催动灵力。众人心念相通,尽皆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。 高庸涵身后不远处就是道祖金身法像,退却的方向恰好是仙使令所在。不过短短的一瞬间,当先那人便察觉到他的用意,不由得暗暗冷笑:“弄了半天,你是想借我等之力,来对付仙使令那层禁制,未免太一厢情愿了!”心思一转,口中念念有词,灵光应声分成八股,如同鲜花绽放一下子分了开来。 高庸涵似乎早已料到,丹鼎门弟子不敢对法像有任何不敬的举动,径自大模大样地靠在道祖法像跟前。脸上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,对擦身而过的灵光瞧都不瞧一眼,就在法像右掌边缘开始作法。他的动作很快,左手捏了个法诀,右手不停地画着符篆,符篆一离手便围着仙使令上下盘旋,摆足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。 丹鼎门众人相顾愕然,没想到对方竟然用了这么一个异想天开,又有些无耻惫赖的办法,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尾随而至的灵光。当先那人显然对此准备不足,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,当即吐出几句法咒,本已分散的灵光重新聚集,再度击向对方。 “这下子可上当了!”旁观那老者看得分明,撇着嘴不住摇头:“千灵族人心性向来平和,怎么现在变得这般心浮气躁,难怪一代不如一代。莫非,也是因为灵气不足的原因?” 电光火石间,高庸涵如同鬼魅一般,突然凭空消失不见。灵光去势太快收束不及,狠狠地砸在仙使令上,原本那层禁制哪里还支撑得住,轰然碎裂。仙使令受到攻击,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反击之力,强大的法力波动除了将那十几名丹鼎门弟子震飞,连带着道祖金身法像也塌了大半。这一变故始料不及,众人尽皆大惊失色,甚至不乏痛哭流涕者。就在目瞪口呆之时,高庸涵再次现身,轻轻巧巧地将仙使令拿到手中。 道祖法像遭到损毁,若是放在别处,兴许还不算太严重的事情,但这里是仙界钦点的道祖祠,是连仙人都不敢失礼的地方,此中的意义自是无需多言。对于法像被毁,灵殊心中痛到了极点,只觉得天都仿佛塌下来一般。看着高庸涵略带戏谑的笑容,悲痛惋惜之情旋即被无尽的仇恨所替代,目眦迸裂,咬牙切齿道:“高庸涵,你毁了九界道祖金身法像,千灵族阖族上下与你不共戴天!” “奇怪了,明明是你们自己砸烂了道祖法像,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,强要赖到我头上?” 其实,从那帮修真者最先使出灵光接引之术,高庸涵就冒出了一个念头。与其自己出手破掉那层禁制,还不如借丹鼎门自己的手来做,这么一来就不用背负千载骂名了。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,换作是谁性格上恐怕都会有些变化,以前的豪迈不羁,渐渐变成了张狂和胆大妄为。像这等常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,在他而言根本无所谓,只要能达到目的,就算是更恶毒的方法也未必不敢使出来。 第二次交手时,高庸涵画的那几个符篆,根本就不是要和灵光对抗,而是特意埋下的伏笔。随后利用千灵族人对道祖金身法像的敬意,迫使对方收手,进而假意对仙使令下手,以此激怒对方。等到灵光再次集聚攻过来的时候,高庸涵当即闪身,躲进早已准备好的空间裂隙,同时还不忘催动先前埋下的那几个符篆。可惜那些丹鼎门弟子哪里会想到这么多,等到发现不妥想要补救时,已经来不及了,更何况还有高庸涵在背后推波助澜? “你休要狡辩!”灵殊须发皆张,怒不可遏:“就算没了仙使令,我们一样可以昭告天下,修真界从此将视你为公敌,必欲除之而后快!” 见到高庸涵可以自由踏进虚空,灵殊就知道,今天想要杀死对方夺回仙使令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当日从巨灵岛回来,他曾听灵契等人提及,那个魔界高手似乎会一种独特的法术,可以穿越虚空往来各地,端的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。传言不免有夸大之辞,灵殊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,今日一见才知道,世间果然有此异术。到此地步,除了认输别无他法,但是场面话总得交代几句。 “你的嘴长在你自己身上,想怎么说我管不了。”高庸涵面上似笑非笑,淡然道:“可是高某也不是任人冤枉的人,咱们走着瞧!”说着看了众人一眼,便欲转身离去。 灵殊知道以丹鼎门眼下的实力,拿遮天法界根本没有办法,可是其他人并不知晓,眼见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,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?有几个性急的当即站了出来,大声喝斥道:“怎么,你还想走么?” 此时,丹鼎门的援兵源源不断涌进道祖祠,不大会功夫聚集了至少两百余号人。这些人在门内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,修为也都不差,可以算作是丹鼎门的核心力量。后面来的人不知道情况,自然要向其他人打听,听了描述之后个个义愤填膺。不过灵殊上人没有发话,一时间还没有人敢擅自开口,这时一见有人带头,顿时齐声鼓噪群情激奋。 起先,众人只是以大义相责备,在高庸涵看来,虽有些迂腐却不违道理,是以闭口不答。后来随着灵殊放任不管,众人情绪渐渐失控,言辞愈发激烈,言语中开始出现一些含沙射影的内容,涉及到人族和天机门。甚至有个别性情粗鲁之人,怒气勃发之下那还会顾虑那么多,直接把高庸涵的家人都牵扯进来。这么一来,就变成了单纯的辱骂,那名神秘老者不由得皱了皱眉,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。 “这等市井中下三烂的粗俗之言,竟然出现在千灵族修真者的嘴里,实在令人惊讶。原来丹鼎门就是这么教弟子的,倒叫高某大开眼界。”这种辱骂是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,高庸涵怒气上涌,一股淡淡的黑雾从头顶冉冉升起:“你们若是再有人出言不逊,休怪我无情!” 此话一出,杀机顿起,骂声竟然在片刻之间小了许多。可是任何时候,都会有那么几个不知轻重之人,偏偏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,结果往往使得事态扩大。此刻也不例外,一个丹鼎门弟子对这一警告充耳不闻,仍旧高声咒骂。 高庸涵学会遮天法界的时日仅有月余,对其中的种种运用之妙,领悟至多不过十之二三,还远未达到杜若当初在真玄观前,隔着虚空取人性命的本事。但是利用虚空,出其不意地施展近身攻击,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。 那人正骂得起劲,忽然觉得一股杀意扑面而来,惊骇之下尚未做出任何反应,只觉得灵胎一紧,被人捏在手中。挣扎着斜眼望去,就见高庸涵一脸杀意,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,令他几欲肝胆俱裂。周围几名丹鼎门弟子见状无不大惊,怒喝声中纷纷攻了过来。灵光纵横,然而在一股黑雾的逼迫下,瞬间变得暗淡无光,那几人宛如遭受重击一般倒撞出去。伴随着强大的战意,黑雾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,登时清出了一大片空地。 “记住,以后不要再像疯狗一样乱吠!”说着,在那人惊骇目光下,高庸涵灵力轻吐,将手中的灵胎捏得粉碎,那人头上灵角猛然爆裂,身子一软就此身亡。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杀戮,令旁观者莫不为之胆寒。就像当初杜若击杀那名蕴水族修真者一样,两百余人竟然同时噤声,诺大的大殿如死一般寂静。隔了片刻,众人才像是回过神,再次爆发出强烈的愤怒。数十名千灵族修真者齐齐围了上来,人人目含悲愤之色。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,没人敢再出言不逊胡乱辱骂了。 “唉,杀机一现,这魔性就显露来了。看来,还是得我老人家亲自出马。”那名老者的态度很奇怪,从一开始,就对魔界似乎比较宽容。直到现在,双方剑拔弩张,高庸涵似乎有大开杀戒的趋势,才终于决定出手。 “统统住手!”那老者醉醺醺、轻飘飘的一句话,瞬间印上了每个人的心头,人人心中一懔,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,看着他慢腾腾走到高庸涵身前,把手一伸说道:“给我!” “这是丹鼎门送给我的大礼,凭什么给你?”随着老者那句醉酒一般的“住手”,高庸涵没来由地周身一震,原本张扬的魔雾突然自行退了回来,这是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,不禁大为忌惮。但他是那种坚韧、执着的性格,并不会因此而屈服,反倒激发出滔天的战意,冷笑道:“原来你打的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的主意,想来捡现成么?” “哼,一个狗屁烂竹简,就让你们看得这么重,要是换作万仙大阵阵眼里面的东西,还不叫你们一个个看傻了眼?”那老者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这个仙使令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,纯粹是仙界拿来糊弄你们的,你们还真当成宝贝了?” “仙使令要是真那么厉害,单凭你们十几个小孩子,就能打碎那层禁制?”那老者自顾自地大声奚落着,对众人的反应连看都懒得看一眼。 “不可能!”珍藏了这么多年,被师门奉为至宝的仙使令,在别人嘴里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,灵殊如何能接受得了?一连声反驳道:“适才要不是仙使令,明灭金丹恐怕早把九重天给毁了,也正是因为这样,才耗尽了仙使令的法力。” “刚才那道祥光和竹简无关,你们真正应该感激的,倒是道祖这尊法像。”那老者似乎对道祖祠的过往十分了解,捋着胡子侃侃而谈:“这尊法像里面,有仙界之主留下的仙灵之力,可惜只有一点点,用完就没了,所以才会垮塌。” “你既然瞧不上仙使令,还要它做什么?”高庸涵已经可以大致确定,这名老者与丹鼎门一定有极深的渊源,说不定还是哪一代遗留下来的什么长老。当下有了计较,此人修为之高世所罕见,不到万不得已,最好能避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。 “你们争来争去,不就是为了这个仙使令么?”那老者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继续伸手:“你给我,我自有办法帮你们化解纷争。” “好,我给你!”高庸涵倒也干脆,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仙使令递了过去。 那老者似乎没想到高庸涵会这么痛快,微微一愣,旋即将仙使令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,看看灵殊等人如释重负的表情,忍不住叹道:“九界道祖在世时就曾反复告诫,说修行之道在于体悟天地,明了自性。可是你们始终都羁迷于身外之物,又怎么可能修到更高的境界?”说着,轻轻一捏,仙使令化作一层薄雾,悄然无踪。 “大胆,竟然敢毁去仙使令!”几名丹鼎门弟子大怒,便欲朝那老者出手。 “大家都别动!”灵殊仿佛想起了什么,不但没有怒色,反而一脸虔诚地拜了下去:“上人可是酒界老祖?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由于清明节放假的缘故,小说于今日下午提前更新。 第三五八章 区别 第三五八章区别 “九界老祖?怎么听着和九界道祖差不多,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?”这个疑问不光是高庸涵大惑不解,就是丹鼎门大部分弟子,也是一头雾水。除了少数地位较高的人以外,大家连“酒界”和“九界”两个字都弄不清楚,更别说这个酒界老祖是何来历了。 “难为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,不过丹鼎门这些年的作法,可是令人失望得很呐!”那老者点了点头,告诫道:“灵殊,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。乱世已到。你们要好好守住道祖崖,不要老想着掺和外面的事情。不要忘了,丹鼎门的超然地位是怎么来的!” “是,弟子谨记老祖教诲!”灵殊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,跟着指一指高庸涵,沉声道:“此人大闹道祖崖,杀我门人弟子,还望老祖帮我们主持公道!” “这个你不用操心,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,我自有分寸。”老者颇为不耐,交代了一句之后朝高庸涵说道:“小子,你跟我走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 “有什么话不妨现在就说,我另有要事在身,恕不奉陪!”果然不出所料,这老者与丹鼎门关系非同一般,高庸涵自然不愿过多纠缠,打算一走了之。 “你这小子,怎么这么不识好歹,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?”那老者有些着恼,伸手抓住高庸涵手臂,喝道:“叫你跟我走你就走,哪儿那么多废话,把我惹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。” 高庸涵何等修为,可是在那老者伸手之际,根本就来不及躲闪,被抓住之后更是手脚麻木动弹不得,就连灵胎都似乎被禁锢了一般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此时方才知道,这个什么酒界老祖简直是深不可测,简直比当日冰沐原玄冰裂隙中那人还要厉害。正自心下骇然,那老者拉着他直接踏入虚空,顺着他先前留下的退路,转瞬到了道祖崖山脚下。 “能看穿我的遮天法界,而且还能利用我预先留下的虚空,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高庸涵此时已隐隐猜到这个老者,极有可能来自仙界,心中喜忧参半,乱作一团。 “咦,你不是都听到灵殊的话了么,怎么还问?”那老者一脸笑意,眯着眼一自指:“我是酒界老祖,不过这个‘酒’是美酒佳肴的‘酒’,而并非‘九九归一’的‘九’。” “原来是酒界老祖,失敬,失敬!”高庸涵看了一眼酒界老祖腰间的酒葫芦,恍然大悟。 “嘿嘿,‘酒’和‘九’只有一字之差,这身份地位可是天壤之别。”酒界老祖笑着取过葫芦,张嘴喝了一大口,而后摇头晃脑,似乎极其享受美酒入喉的滋味。 “好酒!”高庸涵只觉酒香扑鼻而来,忍不住讨要:“我能尝一口么?” 酒界老祖笑了笑,将葫芦递了过去。高庸涵伸手接住,仰头喝了一大口,只觉得一股热线直沁肺腑,回味悠长浑身舒泰,竟是从未品尝过的美味。他本就是好酒之人,于杯中之物颇为精通,一挑大拇指赞道:“果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酒,上人不愧酒界老祖的名号!” “嘿嘿!”酒界老祖有意无意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摇头叹道:“可惜,我这酒还少了一味原料,若是牧野原画梁山的那眼神泉没有干涸,酒味会更加香醇。” “牧野原画梁山?”高庸涵心中猛地一动,双目圆睁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,仔细打量着酒界老祖,良久才长舒一口气,说道:“我知道你是谁了,你就是东池镇那个酒馆掌柜!” 当初和紫袖一道离开焚天坑,两人曾经路经牧野原东池镇,在此盘桓了几日。随后在画梁山上紫袖不辞而别,高庸涵为此几乎失魂落魄。遍寻数日无果后,浑浑噩噩返回东池镇,借酒消愁酩酊大醉,一连数日将酒馆珍藏的“飘香”美酒一饮而尽。若不是那个掌柜一顿训斥,话中有话点醒了他,只怕会因为紫袖失踪一事沉沦下去都未可知。事后,高庸涵也曾对那个老者生出几分怀疑,总觉得此人不像是普通人,今日才知所料不差,不禁大为感慨。 “当日承蒙上人指点迷津,晚辈才不至于受困于情,得以清醒过来,当真是感激不尽!”想到这里,高庸涵一揖到地,施了个大礼。 “哈哈哈,你总算想起来了。”酒界老祖点了点头,悠悠说道:“咱们除了在东池镇见过一面,你命丧墨玄庄,审香妍将你尸身运回天子城,我还专程赶到审府去看望你。” “啊,妍儿口中的救命恩人原来就是你?”饶是高庸涵心志坚毅,到了此刻也不禁为之动容。明明已经死了,可是却能从幽冥界安然返回人间,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其中的缘由何在。通过和师门长辈,以及紫袖、杜若等人的交谈,最终归结于一点,审家人口中那个醉醺醺的老者,极有可能是仙界之人,否则怎么会有这般不可思议的神通? 想通了这个关节,高庸涵纳头便拜:“上仙救命之恩,请受晚辈一拜!”说着,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。这几个头磕的诚心诚意,称呼也从开始时的“上人”,变成了现在的“上仙”。 “好了,起来吧!”酒界老祖摆了摆手,笑道:“你是不拘俗礼的人,不必这样。” 其实,酒界老祖受人所托,早就开始关注高庸涵,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。他的作法和杜若全然不同,无论发生何事都只是旁观,并不想过多干涉。甚至杜若连番算计,利用丹鼎门逼迫高庸涵投身魔界时,他都始终不曾插手。以他的修为,不要说制止杜若,就是平息整个厚土界的混乱也不在话下,然则为何不闻不问,袖手旁观呢?这么做,岂不是有违仙界慈悲济世的初衷?这当中有个玄之又玄的原因,就是通常所说的天意! 天意飘渺难寻,毫无道理可言,故而世人常常将意想不到的变故归结于天意。因此总有那些不谙世事的俗人,对天意又是向往又是惧怕,或祈求或赞叹,或咒骂或不信,不一而足。不管世人是何看法,天意仍旧一如既往,漠然地俯视着众生,以一种无法察觉的力量主导着一切。上仙和魔神,乃至于幽冥界中的天尊、明王,都已经是超脱生死跳出三界的强者,以他们对天地之道的体悟,也只能说略微知晓天意而已。只有知道天意的存在,才会了解到天意是如何的浩渺和深不可测。 天意不可违,逆天行事只会带来更大的灾祸,只有顺势而为才能获得最佳的结果,这是仙界的共识。而魔界不同,总以为天意就是要去抗争,只有不断地去拼,才能从逆境中体悟大道。正是这个根本性的区别,导致杜若和酒界老祖的做法完全不同。杜若是为了目的竭尽所能,不惜使用一切手段,而酒界老祖则无为而治,顺其自然。两者当中孰优孰劣,恐怕不是一时所能说的清。 酒界老祖几乎从不现身,二三十年来,出现在高庸涵身边加起来总共只有三次,这三次的原因各不相同。第一次完全是出于好奇,加之画梁山的泉水水质极好,所以才提前守在东池镇,就是想要看看高庸涵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。结果还算不错,高庸涵虽然有不少缺点,但至少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,酒界老祖满意而去。 第二次,当然是高庸涵死于墨魇之手那一次。酒界老祖算出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,但是命不至死,故而提前赶到天子城等待。直到高庸涵的灵胎无庸,受命前往幽冥界寻找自己的三魂七魄时,他才算准了时间,出现在审府门前,一举将高庸涵从幽冥界给拉了回来。这一次,真正给酒界老祖留下深刻影响的,反而是情深义重的审香妍。 第三次嘛,便是巨灵岛一战之前,审香妍赶往浩渺湖寻求元庐君的帮助。这一次在酒界老祖而言十分为难,从他内心来讲,对审香妍的结局非常不忍,实在舍不得这么一个活泼善良的女孩子,就这样死在巨灵岛上。于是,为了审香妍的生死,他赶到了星河屿。可是到了以后,一看审香妍的面相不由得一惊,似乎有些变化不在先前的预料之中,思虑再三惟有顺应天意。以此之故,元庐君才得以很“凑巧”地与审香妍会面。 这三次都是顺应天意,唯独今天这次见面,事前根本未曾预料到。 酒界老祖之所以赶到九重天,完全是被明灭金丹造成的异象所吸引,本以为道祖崖来了强敌,哪知竟是久未露面的高庸涵,一时间倒有些惊讶。以他的眼光,自然看得出高庸涵已化身成魔,幸好他对魔界并无多大的成见,是以不曾动怒,反而为魔界说了几句公道话。可是接下来,令他感到疑惑不解,甚至可以说有些沮丧的事,是他忽然发现看不透高庸涵的未来了。也就是说从现在起,在高庸涵身上,他不知道哪样才是天意! 不过还好,酒界老祖遇到这种不可解的情形时,作法和高庸涵不谋而合,都是想不通就不去想他,一旦时机成熟,总会水落石出。有关所谓“天意”的问题,姑且先放到一边,可是另一件事情却不能不问,而且还得问个清楚。 “我来问你,你是怎么和魔界的人走到一起的?” “这个么,说来可就话长了。”高庸涵心里十分清楚,酒界老祖对自己并无恶意,而最关键的一点,是他对魔界的态度也相当宽容。在这个看似大是大非的问题上,身为仙人的酒界老祖,反而比厚土界的修真者更平和,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。当下,高庸涵从与杜若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,一直说到月前的分手为止。 “这么看来,这个杜若对你可真是没话说了,简直比亲兄弟还要好!”酒界老祖皱眉想了想,说了句很中肯的话:“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,从你的描述中来看,虽然还看不出来他倒底有什么企图,但是总透着那么一股子古怪,不可不防!” “我知道了!”高庸涵嘴上应承着,但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。 从最初交往的魁豹,到凤五、风如斗等人,哪一个不是一见如故,肝胆相照?杜若尽管曾拿审香妍做人质,逼自己接掌十二叠鼓楼,但是此后再无什么过份的要求。就拿这十年来说,不光是救了自己的性命,而且将胸中所学倾囊相授,甚至不惜以乾机落月壶相赠。都到了这个份上,即便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期待,恐怕也是义不容辞。不过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,杜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引入魔界,而就个人感情而言,杜若是真的把他当作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。 “魔界很复杂,总之你要多加小心。”酒界老祖慧眼如炬,看出高庸涵不大在意,也就不再多说,转而说道:“过不了几天,你在道祖崖上的作为就会广为人知。你入魔这件事影响太大,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。” “老祖,多谢你的好意,但是请恕我不能答应!”一想到烈九烽、天灵子等人的安危,高庸涵顿时有些心急,拱了拱手便准备告辞。 “不用担心,你那些手下早就跑了!”酒界老祖忍不住骂道:“现在这些千灵族人个个眼高手低,总以为老子天下最大,结果吃了这么大的苦头,想想就可气。不过,你这一手也够狠,居然胆大包天敢攻打道祖崖,难道不怕引起公愤么?” “我的胆子一向很大,更何况此次是为了报仇,那就更加顾不得那么多了。” “灵契已经死了,照我看,你这仇应该差不多了。”酒界老祖似乎不大想谈报仇之类的话题,转而问道:“既然你的胆子很大,可敢跟我去一个地方?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五九章 点化 第三五九章点化 “我可以跟你走,但是能不能告诉我,要去什么地方?”高庸涵见酒界老祖如此坚持,知道这一趟不去不行,便爽快地应承下来。 只要手下那帮人安然离去,凭天灵子的老到,水涟漪的细心,以及烈九烽的坚毅,除非遇到仙魔之流,否则不大可能会出什么意外。况且,之前还曾和杜若有过约定,一旦有事他必会鼎力相助。要不然,明明已经被丹鼎门弟子修葺的护山法阵,何以会再次崩塌?身陷重围的烈九烽等人,又如何得以脱身? “这个地方暂时不能告诉你,总之是个极好的去处。”酒界老祖一脸的神秘,眯着眼说道:“不过去那里之前,我要走一趟寥廓熔城,顺便给你引见几个炎焱族的老家伙。” “寥廓熔城?”高庸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,“你是说熔海崖的寥廓熔城么?” “嘿嘿,这世上除了炎焱族的老巢以外,还有哪个地方能叫这个名字?” 九界坍塌之时,离火界的天火砸到厚土界东南方,也就是现在的赤炎洲。天火乃是世间纯阳之火,一落地便化作冲天烈焰,肆虐的天火,将诺大的鄢阙古国顷刻间化为灰烬,死伤无数变成了一片死地。后来在七位上仙的联手干预下,费尽力气才将天火熔浆圈在一处,这便是如今的熔海崖。随天火来到厚土界的炎焱族,从此后便定居于此,并修建了一座雄伟的大城,取名为寥廓熔城。 由于天火熔浆太过厉害,起初连一般的修真者也不敢深入,故而寥廓熔城在建成后,许多年都不为人知。真正使这四个字名声大噪天下闻名,便是五百多年前那次修真界入侵,结果千余名修真者在寥廓熔城下大败而回,被天火烧得七零八落。事后,不知是不是受此事影响,原界帝君突然离奇失踪,以至于厚土界愈发混乱。而炎焱族的凶名,则正是在这次大战之后广为流传,连带这寥廓熔城也声名远扬。 寥廓熔城如此有名的地方,可是直到现在,能一睹真容的还是寥寥无几。这固然是因为天火太过爆裂,没有一定修为很难踏入熔海崖,最关键的一点,便是焰阳宗始终游离于修真界之外,与其他修真门派若即若离。即便经过了数百年的相处,除了与源石族、御风族和千灵族稍有一些往来以外,炎焱族很少邀请外人到熔海崖做客。 此次能和酒界老祖一道,去领略一下寥廓熔城的雄奇,高庸涵倒有些期待了,于是欣然而往。一路上自然不会再生是非,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悬空岛,从星河屿最南端出海。在苦水荒漠静沙岛一带上岸,而后一路南下,经雾瘴林,过荒骨泽,穿横波岭,前后历时两个多月,才到达苦水荒漠和熔海崖的交界处。 “今天是天历九五三年八月二十八,咱们走得可够久的。”高庸涵曾经数次暗示,示意路上完全没有必要花费那么多时间。可是酒界老祖故作不知,在途中甚至还跟着一支商队走了十多天,就是为了贪图商队贩运的几十桶美酒。对此,高庸涵只有耐着性子,陪侍一旁。 不过还好,两人聊得很投缘,一路行来听了不少奇闻轶事,倒也不觉得旅途寂寞。至于厚土界许多悬而未决的疑团,比如说九界缘何坍塌,原界帝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以及各大修真门派之间的秘辛,酒界老祖就顾左右而言他,或者干脆闭口不答。高庸涵知道,这些事情涉及面很广,里面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这种程度的人所能打听的,也就不再追问,只是问些和修为有关的问题。酒界老祖的水平又比紫袖、杜若高了许多,这番求教可谓是受益匪浅。 “既然身在凡间,就得有一颗凡人的心,否则何以遣有生之涯?”看到高庸涵似乎有些着急,酒界老祖喝了口就不急不慢地说道:“遇事何妨缓上一缓,把心放宽了些,不必那么急。如果事事都要急着用神通去处理,岂不少了许多乐趣?” “嗯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,只觉得酒界老祖这番话似乎大有深意,沉思良久方才躬身谢道:“多谢老祖指点,晚辈受教了!” “嘿嘿,我可没有教你什么东西,这礼数还是免了吧。”酒界老祖眼中满是笑意,悠悠说道:“修行这种事,其实根本就没人能帮你,能不能悟,悟出多少道理全凭自己。就算是亲如父子兄弟,至多不过教你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,心境永远只能自己去体会。” “嗞”的一声,高庸涵凑到酒葫芦跟前吸了口酒,闭着眼睛回味了片刻,方才问道:“老祖,你是不是觉得我遇事太急,所以才有意如此,借机磨练我的性子?” “怎么想是你的事,不过你可不能老是这样抢我的酒喝。”言罢,两人相视大笑。 高庸涵的悟性之高、身世之奇世所罕见,要不然也不会同时受到仙界和魔界的器重,被那么多人关注。更不可能仅用时十余年,就将聚象金元大法修到“人发杀机”的地步,成为玄元宗创派四百多年以来,精进速度最快之人。可是这种风光无限的背后,是深深的隐忧,是一重又一重的风险。这一点,只需看他入魔的前前后后,就可见一斑了。凭借超常的悟性,以及过人的见识,将酒界老祖一路上的言行连起来,于其中的用意便可猜中几分了。 历数这十几年来的经历,可以很明显地看出,正是一个接一个的艰难险阻,一次次的出生入死,高庸涵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。然而换一个角度,同样是这些事情,却使他背负了过重的责任,承担了太多的压力,以至于总有种疲于奔命的辛劳。不错,高庸涵是体悟到了境界的奥妙,可是这些境界的目的何在?还不是为了能提升修为,早日解决肩上的重担? 这种精进的方式是对是错?答案当然是否定的,因为长此以往下去,无异于饮鸩止渴! 酒界老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,才有意放缓行程,并时不时点化一二,说些耐人寻味的话。至于有没有效果,高庸涵能听进去多少、体悟多少,则完全看他自己的造化。在这个问题上,酒界老祖的作法,和杜若不遗余力的灌输又不一样。不过高庸涵能体会到此,于这番苦心了然于胸,当可大慰平生了。 “远处那片高高在上的火色云雾,便是大名鼎鼎的寥廓熔城,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宿,明天一早再入火海。”笑过一阵,酒界老祖望着天外隐约可见的火光有些出神,良久才轻声说道:“今晚一过,恐怕就很难再有这般闲情了。” “怎么,这次去寥廓熔城要动手么?”酒界老祖居然是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,高庸涵不禁大感好奇,忍不住问道:“奇了,世上还能有你老人家办不到的事情?” “世事无绝对,神仙也不是万能的。”酒界老祖微微一笑,很快恢复了常态,“我也一样,很多时候都会感到无可奈何,不过习惯了就好。” “习惯了就好?”高庸涵若有所思,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,忽然问道:“老祖,你说你自从九界坍塌以后,就一直呆在厚土界,至今差不多已有一千年。这一千年当中,你是怎么过的?” “怎么过的?还不是和常人一样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。有时候静极思动,就出来到处走走,游历一下人间。仅此而已!” “哦?”得到这么一个回答,高庸涵倒有些出乎意料,下意识地冒出一句问话:“就这么简单?” “那你以为呢?”酒界老祖眼皮一翻,似乎对高庸涵的疑问颇为好笑,径直说道:“难道仙人就该整日忘情于太虚,出则日月相伴群星拱卫,入则灵气聚鼎祥光普照?” “那倒没有这么严重,我只是觉得,仙人总归有些常人不能解、不能及的举动。” “神仙本是凡人做,真正的神仙除了修行以外,和凡人并无什么区别。”说到这里,酒界老祖伸了个懒腰,惬意地躺在草地上,缓缓说道:“世人都晓神仙好!可是光想着从外面去找成仙的道路,而不知自己本就是神仙,只不过机缘福报未到而已,结果白费心机空自忙碌,到头来成了大梦一场。世间清醒之人,少之又少,唉!” “如果一心修行,修为达到极致,能够由此而体悟到天地之间的‘大道’,难道也成不了神仙么?”回想起杜若说的种种,高庸涵不免生出了几许疑问。 说实话,酒界老祖这番话简单而玄妙,更能让他感到亲近和认同。但是回过头来一想,杜若所言也自有道理,在具体运用方面甚至更胜一筹。从自己十年经历来看,似乎魔界那一套东西,并不比仙界传下来的差,公平而言,两家各擅胜场平分秋色。可惜,魔界良莠不齐,里面充斥了太多阴暗的东西,故而才会遭到修真界乃至亿万生灵的摒弃。 “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不清楚,毕竟我认识的人里面,还没有哪个是这么修上来的。”听了高庸涵的话,酒界老祖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随口答了一句,将话题扯到了一边:“我是姑妄言之,你呢就姑妄听之,兴许日后你自己就能找到答案。” “是!”高庸涵压根没有注意到,酒界老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点什么,自顾自点了点头,忽又笑着问道:“对了,你说你是日出而作,那平日里都做些什么,难不成也是耕田织布?” “大致差不多,”酒界老祖一笑,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说道:“我自称酒界老祖,每天忙乎的,当然是酿酒了。” “不错,不错!”高庸涵跟着大笑,一边伸手去接酒葫芦,一边说道:“要不是你不辞辛劳,哪里能喝到这么美味的佳酿?” “这酒严格说起来,也不是我酿的,而是我精心喂养的酒虫所酿。” “酒虫?是什么宝贝?”高庸涵还是第一次听说,好奇心大喜。 “我之所以定居在悬空岛,就是因为道祖崖所在的群山当中,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,竟然出产美酒。于是我就留了下来,并把那座山命名为酒公山,而山上的美酒,便是出自酒虫。” 酒虫体型肥硕而臃肿,身长一般不过尺余,头小眼大口似吸管,以花蜜露水为食。最为有趣的是,酒虫体内有酒腺,可以分泌出美酒,顺风十里亦可闻到酒香,端的是世间一等一的妙物。酒界老祖一见自是视如珍宝,故而将其收集在一起侍弄,数百年下来收获颇丰,至少酒葫芦再也不会空了。 “这等妙物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,至于酒公山么,更是要走上一遭,说什么也得弄上几坛好酒尝尝。”两个多月的时间,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,高庸涵这个玩笑自是顺理成章。 “没问题,我随时恭候!”酒界老祖哈哈一笑,当即应承下来。 可是,两人都没有想到,这个看似玩笑的约定,却因为中间变故横生,以至于若干年后才得以成行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零章 解惑 第三六零章解惑 苦水荒漠的某处沼泽下,禁制着当年赫赫有名的诡门长老,同时也是魔界魔使的毒蛟道人。由于暗中引诱狐晏当什么原界帝君,以至于搅得天下大乱,结果引来了仙界的严惩。狐晏不知所踪,毒蛟道人身份败露不得不亡命天涯,而后在苦水荒漠上空被默提上人锁定,情急之下祭出本命元丹拼命,不过修为相差太远,最终还是被压在三地之下。 毒蛟道人那颗本命元丹也没能保住,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。内丹中蕴含的毒素,将方圆数百里都变成了死地,毒水横流毒雾弥漫,历经数百年才渐渐淡去。受此影响,原本生机勃勃花红柳绿的平原,变成了阴暗凄凉的苦水荒漠,处处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。这一点,与熔海崖的暴烈、焦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 苦水荒漠和熔海崖之间由一条山脉相隔,两边景象却是截然相反。翻过横亘的高山,原本阴冷潮湿、令人倍感压抑的憋闷,迅即被干燥灼人的热浪所替代,入眼也变成了漫天的暗红色。随着地势的逐渐升高,无数条沟壑将地面切得七零八落,森森然宛如刀劈斧凿一般,深深的沟壑里,时不时可以看见缓缓流动的熔浆。远处,从地底喷射出巨大的火柱,挟裹着熔浆冲天而起,此起彼伏,蔚为壮观。 “现在我算是明白了,为什么几百年来炎焱族一直那么神秘,就凭这肆虐的熔浆,常人哪里还敢涉足。”高庸涵说着摇了摇头,抬眼看向天空,远处那团火红的云雾不停地翻滚,始终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。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不大好的预感,觉得此行未必顺利。 “单就实力而言,炎焱族在九大种族中首屈一指,容不得半点小觑。就是我,看在往日几个老朋友的面上,也不宜在寥廓熔城过于随便。”酒界老祖颇有些感慨,悠然说道:“其实九大种族,乃至世间所有生灵,均有其独特之处,造化之神奇莫过于此。” 九大种族除了外形各异,单只一个出生方式,便是五花八门超乎想像。七虫族的卵生,御风族的转生,栖绵族的树生,人族和千灵族的胎生,源石族和炎焱族的化生,蕴水族和凤羽族的湿生,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方式。性情方面,七虫族的冥顽嗜杀,御风族的坚忍执着,栖绵族的取巧善变,人族的狡黠聪颖,千灵族的洒脱高雅,源石族的粗豪率直,炎焱族的热情狂躁,蕴水族的周密算计,凤羽族的阴狠多疑,更是令人叹为观止。 如此多姿多彩的生命,以及各具特色的风格,碰撞在一起产生了绚丽的火花,方才造就了厚土界的繁盛。可惜,正是因为九大种族之间的差异太大,一并带来了不可弥合的分歧,甚至于格格不入的排斥。自九界坍塌以来,多少次分分合合,多少次混战不休,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诸多方面的差异。 “不错,若非九界坍塌,哪里能想得到世间还有如此多的生灵?”高庸涵受到酒界老祖的感染,忍不住叹道:“可是,随着世间愈发精彩,纷争也随之多了起来,莫非这便是有得必有失的缘故么?”在经历了这么多沧桑之后,兴许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怀念以前,怀念九界坍塌前的那些平静生活。 “万事皆有因果,只要找到纷争的根源所在,了却其中的因果,世间自然会太平无事。”酒界老祖说到这里,面容一整,沉声说道:“不过此事须顺应天意,切不可强自为之,否则必将适得其反,给天下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!” “哦?”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,一下子将高庸涵惊醒,不禁开始反省十几年来的所作所为。从叶帆殉国开始,一直到两个月前的道祖崖之战,不禁冷汗直流,当真有种觉今是而昨非的顿悟。随后各种念头分沓而至,脑海中乱作一团,面色惨白嘴唇发青,身子一晃竟而跌坐到地上。定了定神,索性双目一闭就此入定,进入到神与物游的境界当中。 四周喷发的火柱突然变得暴躁不安,仿佛是感受到了某种异样,熔浆纷纷汇聚过来,将两人团团围住。熔浆不断上涨,很快就形成了一片熔岩湖,青白色的烈焰凝聚成一道道火蛇,朝闭目端坐的高庸涵卷了过去。高庸涵浑然未觉,任由自己浸泡在熔浆当中,被反复地灼烧。酒界老祖则站在原地,一边喝着酒一边暗暗点头,似乎对眼前的情形颇为满意。 高庸涵足足过了一个来月才悠悠醒转过来,从他迷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,心中的疑问似乎并未解开。酒界老祖不免略有点失望,然而并不在意,笑道:“怎么样,都想了些什么?有什么心得尽管说出来,我帮你一起参详参详。” “老祖,有件事我始终弄不明白。”高庸涵站起身来,双手轻轻压了压,火舌顿时倒退三丈,这才缓缓说道:“如今天下糜烂,我辈究竟是该奋起戗平乱世,还是独善其身隐在一边,静观局势的发展,等时机成熟时再行出手?”酒界老祖知道高庸涵的话还没说完,静静地看着他笑而不答,静待下文。 “可是这里面又生出几个疑问,比如说——” 就以高庸涵为例!身为东陵府双杰之一,他胸怀天下心系黎民,从一开始就抱着“还天下一个太平”的念头,四处奔走不惜出生入死。这些事迹为世人传唱,可是结果呢?虽说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,可是于大局究竟有多少帮助不得而知,反倒因为他的原因,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不少的纷争。冰沐原沐芳谷,悬空岛道祖崖,单是这两次厮杀,加起来就死伤了成百上千的修真者。难道这些人就真的该死么?这又是谁之过? 反过来看,如果大家都安安心心地看着局势变幻,躲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潜修,等到局面败坏到了极点,再出来振臂一呼收拾残局,百姓所遭受的苦难是否会少一点呢?退一步讲,如果任由重始宗统一厚土界,又有什么不好?既然在四百多年前,能同时接受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的教化,今天为何不能认可海邀黎?又没有人能够证明,海邀黎一定会把厚土界搞得生灵涂炭,为何还有那么多种族、那么多门派要极力反抗? 一连串的疑问,使得高庸涵头疼欲裂。看着四周流淌的熔浆,胸中愈发烦闷,魔雾随着怒气,悄然弥漫开来。 入定时,高庸涵不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,第一次产生了怀疑,觉得自己未必占据了道义所在。另一方面,又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,似乎于理不合,一时间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。以他从前的性情,本不应对此产生犹豫,可是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,眼界的不断开阔,于天地本源、生命真谛、自然大道等问题的看法,慢慢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。尤其是入魔之后,性情变得狠辣而乖戾,在大是大非上也有了极大的转变,以至于信心和初衷随之动摇。 “善哉,善哉!”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,居然引起高庸涵如此强烈的反应,酒界老祖欣慰之余,又有些忧虑,当下缓缓答道:“许多时候,做了不一定表示做得好,没做也不一定就是对的,孰对孰错,还得看是否顺应天意。” “天意飘渺难寻,如何才能判别?”高庸涵冷笑道:“我带人攻打道祖崖,是不是天意?” “丹鼎门合该有此一劫,从这个角度来说,你这个做法可以算作是天意。” “那么我杀灵契,杀丹鼎门弟子不就是顺应天意,杀得理所应当了?”说完这句话,高庸涵双目泛起血光,一层细密的鳞甲慢慢显现出来。 “不能这么说!”酒界老祖看了一眼游移不定的魔雾,知道高庸涵有些控制不住情绪,一道灵力轻轻拂了过去,表面上却不动声色,不紧不慢地答道:“天意是因,你所做的是果,如果要化解这场劫难,并在以后避免更大的纷争,就得了却这一重因果。你可明白?” 魔雾被灵力拂中,宛如遭受重击一般,忙不迭地缩了回去。高庸涵本已接近暴走的状态,忽然觉得灵胎一阵刺痛,神智却是一清,登时醒转过来。恰好听到酒界老祖的“因果”之说,不觉一呆,涩声道:“莫非,我这般作为,又会为日后种下恶因么?” “既遭业因,便受业果,世间万物莫不如此!” “那么如今的乱世又从何而来?如果说是九界坍塌时就以注定,那么九界坍塌又是源于何事?”这个问题问完,高庸涵自己都觉得,终其一生恐怕都很难找出答案。酒界老祖的反应很奇怪,只是一味地微笑和点头,此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。 “如果所有人什么都不做,任由海邀黎成为新的原界帝君,情况又会怎样?”既然问不出答案,高庸涵很知趣地不再追问下去,而是就另外一个疑问,向酒界老祖求教。 “如果让你按照七虫族的方式过活,你愿不愿意?” “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,而是根本就办不到。”酒界老祖这么一说,高庸涵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,很显然,至少他是不赞同出现这种情况的。但是对于这个比喻,仍有不同的看法:“你说的这种情况,就算是九界道祖亲临,也不可能办到,所以不具说服力。” “嗯,是我失言了。”酒界老祖倒是很爽快,自己也觉得这个比方很不恰当,想了想又问道:“那么我来问你,如果有人要对你们天机门指手画脚,在大事上面强加限制和约束,你们能接受么?” 当年,蕴水族族长水倾湫自以为是,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,加之又得罪了重始道尊,结果被禁制在帘川。上善楼受其影响,遭到重始宗反复打压,实力下降的很快,一度沦为二流修真门派。 这还不算完!此后不久,重始道尊以蕴水族不遵号令,首鼠两端为由,将洄漩海置于监管之下,进而将蕴水族族长大位交由门下弟子担任。对于蕴水族而言,这个惩罚可谓是莫大的屈辱,然而无力抵抗,只能咬牙忍受下来。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四百多年,直到二十几年前,丹意秉承海邀黎的意思,一番周旋之后将蕴水族大权交付到流氏手中,才算了却了这重恩怨。 “不能!”一想到这段赫赫有名的公案,高庸涵心中不免一凉。以天机门和重始宗的积怨,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,不要说天机峰,就算太河源只怕都是在劫难逃。 “那就是了,只要心存疑虑就会有人抗争,即便是一时屈服于强权之下,到最后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。所以说,海邀黎一旦掌握厚土界,迟早会惹出更大的祸端!”至此,酒界老祖的态度尽显无遗。 “那么,为何当初大家又会接受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并有此开创出玄明盛世呢?”今天问的很多问题,在高庸涵心里其实都有相应的答案,虽不敢说全对,至少都能靠点边。今天这等机缘巧合之下,正好借此机会向酒界老祖印证一番,看看自己对大局的把握还有什么不足之处。 “说穿了,还是立意上有区别!” 原界帝君之所以失败,完全是因为他私心太重,一举一动都有太多的疑问,以至于引得修真界人人自危。试问,这种情况下,如何能成就大事?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不同,虽然两人行事风格迥异,但都能真正做到为天下人谋福祉,自然为世人所拥戴,成功自是不足为奇。至于海邀黎,恐怕在格局上还不如当年的狐晏,要指望他给厚土界带来太平盛世,可能性微乎其微。 “我明白了,只要立意高远,胸怀天下,无论怎么做都不会错到哪里去!”心头的疑团终于解开,高庸涵顿觉一阵轻松,看事情的眼光放得的更宽更远了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《九界》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一章 天火 第三六一章天火酒界老祖的一番苦心,终于换来了高庸涵的觉悟,心中十分欣慰,对于即将要做的事情自是多了几分信心。其实,他到寥廓熔城的目的不为别的,就是为了借用炎焱族的天火,以纯阳之力将高庸涵体内的魔**祛除。 高庸涵身系天命所在,其中的变数太大太多,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,以及会有什么样的举动,没有一点征兆可言。即便是身具大神通的上仙,对此也是无能为力,根本无法预知后事。就算是把精于卜卦的智空和丹意合在一起,结果还是一样,没有人能算得清楚,高庸涵下一步会迈向何处。 由于对魔界的来历知之甚详,作为酒界老祖本人,并不是太排斥魔界。这一点,他和默提上人的想法很接近,当年那件事如果换做是他,兴许也会留毒蛟道人一命。但是,对于道祖崖九重天上的一幕,酒界老祖还是感到了极大的忧虑,不管怎么说,高庸涵如果彻底成为大魔神,对于仙界、修真界乃至厚土界而言,绝对不是什么好事。由此,他想到了炎焱族的天火。 天火的威力自不必说,可是关于天火的种种妙用,除了炎焱族自身以外,外人便不得而知了。由于寥廓熔城那一把火烧得太厉害,焰阳宗等于是得罪了整个修真界,加上其族长火连城的疯狂举动,炎焱族几乎成了厚土界的公敌。为了挽回不利局面,长老火缠龙先后派出数十名弟子,携带少量天火火种,分赴西岭戈壁和星河屿,帮助源石族、千灵族炼制石魂、元丹。接着,又在曲堰谷亡魂大举入侵时,助御风族一臂之力,从而将危局稳定了下来。正是通过这些举措,使得外界对天火有了更多的了解。 然而,世人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,至少酒界老祖就知道,天火除了可以炼制石魂、元丹以外,还可以对灵胎进行淬炼。这个说出去似乎有点耸人听闻,柔弱的灵胎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天火的灼烧,一旦支撑不住,岂不是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了?除了炎焱族的人以外,再没有人敢把灵胎放进天火当中,就算是换成仙人,面对天下至阳的天火恐怕也得掂量一下。 酒界老祖曾经从一位炎焱族仙人那里,偶尔得来一个法门,不但不惧天火淬炼,还可以借机将灵胎中的杂念妄想统统熔化,正好可以用在高庸涵身上。起初,他的打算是先把高庸涵带到寥廓熔城,然后相机行事。不过采用这种欺骗的方式,后果很难预料,极有可能招致对方强烈的反感。此刻适时地解开了高庸涵长久以来的心结,想必在天火淬炼之后,他一定可以体谅到自己的良苦用心。 有了这次深刻的交谈,高庸涵对酒界老祖自是愈加信服。同时,针对他魔**日益加重的趋势,酒界老祖有意借指点之机,设法通过平和中正的法门,暗中消除魔雾的影响。几天下来颇见成效,于无声无息中,高庸涵的心境平复了不少,魔雾也不再向先前那样,动不动就从灵胎中钻出来。而最大的收获,则是随着眼界的开阔,心境的提高,以前施展起来颇为勉强的法门,似乎也变得圆融自如起来,这实在是意外之喜。 有了酒界老祖的悉心指点,尽管灵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提升,但是许多修行上的难题,却得以解决。这种福缘,对于修真者而言可遇不可求,高庸涵心知不易,故而十分珍惜。反正有上仙帮忙**,到最后索**彻底放开手脚,一旦有所领悟便闭关入定,而酒界老祖也从不催促。这么一来就走得更慢了,不过七八百里路,两人竟然又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直到年底才堪堪走到射阳山下。 在熔海崖的腹地,是犹若汪洋的一片天火熔浆,在翻滚的熔浆当中,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千丈的大山。此山共有两座山峰,西南那座射阳峰高大挺拔,犹如人身直立,东北那座萤火峰形状怪异酷似弯弓。两座山峰之间有铁索相连,加之射阳峰一侧,有一股极其粗大的熔浆冲天而起,宛如利箭斜指苍穹,远远望去仿佛引弓射日,故名射阳山。 这副景象虽然奇特,究竟不过是自然景观而已,最让人感到震撼的,却是射阳山上空那团巨大的烈焰。烈焰高悬天空,方圆至少有百余里,无数火舌不住喷涌翻腾,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何情形。而那道粗大的熔浆火柱,恰好与烈焰相连,气势委实惊人。到这时,不用问也知道,烈焰包裹着的,便是传说中的寥廓熔城! “好一座射阳山,好一个寥廓熔城,果真好气魄!”高庸涵不曾想到,世间居然还有这等奇观,不由得赞了一句,跟着又问道:“老祖,这座射阳山难道也是仙界所建?” “那倒不是,射阳山完全是天火熔浆冷却后,自发形成的,和仙界一点关联都没有。” 高庸涵之所以有此一问,是因为一路行来,见到了两座造型独特的大山,一座四四方方形如古砚,一座栩栩如生宛如一条绿蟒盘旋。后来一问才知,这两座大山全是仙器幻化而来,一座叫赤纹古砚山,一座叫翠蟒如意山。与之类似的大山,在熔海崖还有两座,分别是金狮镇纸山和银龙笔洗山。其实,这样的仙山原本共有七座,可惜历经战乱,如今只余了四座,其余三座都已毁坏,空留下一点残迹而已。 九界崩塌时,一团天火砸到了厚土界东南方,四散的天火将所到之处尽皆熔化。眼见天火肆虐生灵涂炭,合称碧霄七仙的七位仙人,联手将天火禁制在射阳山下的沸浪池中,并以大神通将奔涌的熔浆倒提起来。但是天火的威力实在太大,为了不至再度成灾,碧霄七仙舍却了毕生修炼的宝物,以仙器化为七座仙山,将天火熔浆团团围住,这才有了今天的熔海崖。碧霄七仙失去法宝后真元大损,不知隐于何地静修,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。 世人只知寥廓熔城一战,炎焱族凭借天火之威大获全胜,却不知当时险之又险,实已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。适其时,狐晏如日中天,除了自甘为前驱的诡门、上善楼和究意堂以外,包括巨擎阁和天翔阁在内,也派出了相当一部分弟子听候差遣。九大门派中,有一半以上为狐晏所用,这还不包括那些数量庞大的小门派。如此实力,焰阳宗就算再厉害也绝非对手,只一天的功夫,萤火峰便告失守,射阳峰岌岌可危。 射阳峰如果一丢,寥廓熔城将无险可守,炎焱族族长火连城带人拼死抵抗,依靠天火方才将来敌挡在断魂索桥一侧。可是他只顾前面,没想到另有一路修真者,出其不意地绕到后山,从后方偷袭得手。眼看就要被人攻占射阳峰,火连城情知不敌,纠集了数名死士,通过自爆灵胎的方法,将紧靠着射阳山的三座仙山炸塌,而后掘开沸浪池以天火本源之力御敌。 沸浪池中的天火,才是真正源自离火界的天火,较之外面那些烈焰熔浆,纯正了不知多少倍。在炎焱族阖族上下的全力催逼之下,一股前所未见的烈焰挟滔**火席卷而过,将后山进犯之敌全部烧成灰烬。火连城见状一不做二不休,又引沸浪池熔浆倒灌萤火峰,一举将狐晏大军赶出了熔海崖。 这一战死伤无算,炎焱族焰阳宗由此声名大噪,寥廓熔城也一举名扬天下! 此战于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,首先是原界帝君狐晏的离奇失踪,据推测,寥廓熔城下的惨败极有可能因之一。其次,由于天火可怖的毁灭力,修真界很认真地评估了焰阳宗的实力,许多修真门派开始修缮与炎焱族的关系。至于炎焱族内部,也因为这场大胜出现了严重的分歧,以至于后来发生了极大的变故。 当然,最为世人所关注的,还是那三座仙山的倒塌,致使天火熔浆失去了相当的约束,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爆发一次。经过数百年的喷发,外溢的天火熔浆,已经影响到熔海崖西面的紫竹潭,身居岭南绿海的栖绵族人对此忧心忡忡。尽管有不少人,包括玄元道尊在内,都曾想尽办法阻止天火熔浆的外泄,可惜成效不大。为了使元木神树免遭灼烧,栖绵族拙木台特意派出高手进驻紫竹潭东南一带,设法不让天火熔浆流入岭南绿海境内。 “这么看来,除非碧霄七仙重临,否则熔海崖的天火熔浆,是没法子停下来了?”从酒界老祖的描述当中,高庸涵才知道,在这遍地流动的天火熔浆背后,隐藏了多少充满血腥和无奈的艰险,不禁大为感慨。 “沸浪池中的天火太过霸道,单靠一两人,很难将其困得住!”酒界老祖摇了摇头,叹道:“碧霄七仙我一个都不认识,但从他们镇住天火熔浆的举动来看,修为均在我之上。以前玄元道尊也曾应邀到此,可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?” “这么一来,厚土界危矣!”高庸涵皱眉沉思了片刻,仿佛想到了什么,面色一变忍不住急道:“如果有人将其余四座仙山毁去,天火熔浆一旦少了约束,只怕厚土界就会变成第二个离火界,是不是?” “你说的一点都没错,事实上就有人这么做过,不过没有成功而已。” “莫非,此人便是炎焱族上任族长火连城?”高庸涵心中一动,一下子猜出了实情。 这个道理很简单,如果换作别人,除非他的目的就是要毁掉厚土界,否则断不会做出这等疯狂的行为。无论是当年野心勃勃的狐晏,还是现在不问世事的海邀黎,甚至于别有用心的丹意、纳兰,都不会坐视厚土界被毁。即便是来自魔界的毒蛟道人和杜若,也不会有此念头,因为对于仙界和魔界而言,厚土界的芸芸众生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基所在。以此之故,敢这么做的,除了炎焱族本身以外,不可能再有其他人。 寥廓熔城一战,火连城成就了不世奇功,理所当然地为修真界所关注。然而令人不解的是,此战过后再没听到此人的消息,连炎焱族内部对此也是避而不谈,个中缘由就大可玩味了。在焚天坑,高庸涵曾听凤五谈起厚土界的掌故,其中就有这么一段。现在两厢一印证,真相昭然若揭,似乎只有火连城的嫌疑最大。 “难怪那么多人看重你,不错,不错!”酒界老祖拊掌大笑,笑声远远传了出去,就像是炸雷一般,回荡在广阔的天火熔浆之上。 “老祖,咱们这是要正式拜山么?”酒界老祖的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猜测,高庸涵本来还想问个明白,可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,就知道这是在通知炎焱族有客来访。 酒界老祖点了点头,抬头望着射阳峰,目光中竟而露出了几分笑意。 “来者何人?”果不其然,随着笑声渐歇,几个火红的身影从射阳山上飞掠而下。 第三六二章 烈焰 第三六二章烈焰 那几个火红的身影,拖着长长的尾羽凌空俯冲而来,一对宽阔的翅膀全由烈焰组成,双翅煽动之际洒下一路熔浆,宛如火凤凰般飞到两人面前。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,几人重重地落到地上,只是他们所站的方位颇为奇特。高庸涵一眼就看出来,这几人实则摆出了一个简单的阵法,当下不动声色,任由酒界老祖出面。 当先一人看了两人几眼,拱了拱手问道:“两位造访射阳山,不知有何贵干?” 此人话语还算客气,可是眉宇间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霸道和大气,这与当日第一次见烈九烽时的感受差不多,高庸涵暗暗点头:“炎焱族的傲慢,可比千灵族要硬气得多!” “我是火缠龙的老友,这次顺路来看看他。”酒界老祖说着拍了拍酒葫芦,说道:“我给他带了点好酒,算算绛天血果差不多也该熟了,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快朵颐一番。” “真人原来是我们大长老的故人,失礼了!”那人一听对方能说出“绛天血果”四个字,就知道来人所言不假,但是仍然不敢懈怠,沉声问道:“不知真人可有何凭证?” 酒界老祖微微一笑,屈指一弹,指尖窜出一束青色火焰。火焰跳动之际,渐渐凝出一粒赤色火晶,围着他上下翻飞。那人一见神情登时变得恭敬无比,躬身道:“两位请跟我来!”说着,头前带路朝射阳峰走去。 “绛天血果是什么东西,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?”高庸涵颇感好奇,一个念头甩了过去。这是他这一个多月来,跟酒界老祖学会的一样法门,交谈时不用再开口说话,而是直接通过神念交流。这样子,就不虞有人会探听到两人的谈话,既方便又稳当。 “绛天血果原本是离火界的一种异果——” 这种果树十分罕见,其性尤喜高温,所以只生长在天火熔浆深处。由于吸取了天火精髓,结出来的果实蕴含了天地间至阳元气,对于灵胎有莫大的功效。酒界老祖曾游历过离火界,并有幸品尝了一枚绛天血果,一吃之下自是赞不绝口,于是将那枚绛天血果的种子保存了下来。九界坍塌,天火虽然落到了熔海崖,可是绛天血果的果树却一株都没有留下,若不是他将种子拿出来,这种世所罕见的异果恐怕就只能成为传说了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酒界老祖被火缠龙奉为上宾。 “这个东西功效不在楚兰红泪之下,极其难得。”酒界老祖大致介绍了一番绛天血果,跟着笑道:“你灵胎刚刚凝出实体不久,就赶上绛天血果成熟,运气好得很呐!” “这一切,还得感谢老祖成全!”高庸涵心知这是酒界老祖有意提携,心中十分感激。 “好说,好说!”酒界老祖打着哈哈,漫不经心地答道:“只要你日后能记得这些就好!” “老祖眷顾之恩,晚辈没齿难忘!”对于酒界老祖话中有话的言辞,高庸涵早已习以为常,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两人就这么一路闲聊,跟在那人身后上了射阳峰。 比起倚刚山,射阳峰要陡峭得多,险恶得多。许多地方都几乎是垂直的绝壁,除了飞过去再无别路可行,而崖下则是缓缓流动的熔浆,望之不寒而栗。其中有几处关卡,道路完全是由天火熔浆堆积而成,没有相当修为是不敢涉足其间的。 高庸涵如今神气内敛,单从外表而言,一点都看不出修为深浅。那名焰阳宗弟子起初不甚在意,只以为他是酒界老祖的子侄,等见到他踏在天火熔浆上如履平地,神色如常,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。炎焱族人行事多以个人喜好为主,大多是率性而为的性子。此人也不例外,有心想要试试高庸涵的修为,索性不去传输法阵那里,而是将两人带到了另一处关口。 这处关口在射阳峰半山腰,是寥廓熔城唯一的一条实实在在的通道,一旦有敌人来袭,只需关闭传输法阵,敌人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。这条路,正是那道自山腰处喷涌而出直冲天际,宽数十丈的熔浆火柱。自从狐晏入侵熔海崖以来,有鉴于被敌人前后夹击的教训,火缠龙把寥廓熔城提到了半空。加上沸浪池的天火反正已经被火连城给引了出来,干脆连这道火柱也给换了,凭天火本源之力,外人再想要攻打寥廓熔城,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。 “没想到,寥廓熔城防御如此之严密,今天我可是大开眼界了!”高庸涵不知道是那人有意为难,只以为要进寥廓熔城,就得踏入熔浆火柱,不由得大为赞叹。他早已察觉到,自从上到半山腰,就有一重颇为古怪的禁制,似乎无法使用腾云术。由此看来,炎焱族尽管自负,但是对于寥廓熔城的安危,确是半点都不曾马虎。 “高先生若是为难的话,我可以另想办法。”那人见高庸涵露出惊讶的神情,颇有些自得,可是话刚出口就见他纵身一跃,直接跳进了熔浆之中,登时急道:“小心,这是——”这道火柱源自沸浪池,较之山下那些熔浆要厉害得多,本来担心高庸涵经受不住,可是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当即闭口不言。那人暗暗摇头,连忙追了上去,心中却不免有些失悔,实在不该存考校之心,结果白费功夫不说,还有怠慢贵客的味道。 天火虽然厉害,毕竟还是需要炎焱族修真者施法,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。此刻身处熔浆火柱之中,只需要运转灵力,抵挡住天火的灼热即可,故而高庸涵一点都不觉得费力,反而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四下的景致。任由熔浆推动,约莫一个多时辰以后,来到天空那团烈焰下方。到了近处,看着张扬到极点的火舌,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炎焱族的狂放来自何处。 看到眼前的一幕,高庸涵的心不禁也有了几分热切。 这熊熊烈焰乃是寥廓熔城最后一道屏障,漫说中间暗藏杀机,单说其翻腾的火舌,就远胜世间一切烈火,与三昧真火相比都未必逊色。这等源自上古天地本源的力量,任高庸涵修为再高,也不禁肃然起敬。这份恭敬不是针对炎焱族,也不是针对任何个人,而是对于创世之初,横亘于宇宙洪荒之大道的敬畏。 穿过重重叠叠的烈焰,眼前豁然开朗,一座高大雄伟的火焰之城显现出来。高庸涵一见之下大为惊讶,不觉问道:“怎么,寥廓熔城就是这个样子么?”这个疑问,不是说寥廓熔城不够气派,而是指其建筑风格居然和人族很像,看上去就像是用烈焰筑成的天子城一样,怎不令人感到意外? “寥廓熔城最早不是这个样子,后来为了好看才改的。”酒界老祖撇了撇嘴说道:“九大种族当中,单论身体和本能而言,人族最弱。但是说到心思的巧妙,以及对于智慧的把握运用,其他种族无一能比,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。” “不错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,接口说道:“人族虽然有贪嗔痴等种种妄念,但总体来说,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。不说别的,就一个建筑,几乎影响到所有的种族。除了岭南绿海和焚天坑以外,哪里没有人族的建筑?” 那个炎焱族修真者听了两人的对话,本来不大服气,可是仔细一想实情的确如此,唯有换一个话题:“你们人族私心太重,加之喜欢内斗,就算有再好的东西,到头来还不是保不住?厚土界几次大乱,哪一次你们不是同时惹上几个对手,这说明了什么?” “这当中原因很多,很复杂,不可一概而论。”高庸涵知道,对方很不客气的反驳纯粹是基于自负的心理,不屑与他争辩,淡淡一笑便不再开口。那人还算见机,不再纠缠于这种有损颜面的问题,带着两人朝城门口走去。 “老祖,你总算来了,可让我好等!”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,一束火团拖着长长的火焰,宛如游龙一般,从城内疾驰而来,还没落地就嚷道:“当日一别,匆匆已逾两百多年,这次来无论如何得多呆些时日才行。” “你不就是嘴馋我的酒么?”酒界老祖眼中全是笑意,悠然答道:“看来你不把我葫芦里的酒喝完,是不肯放我走的了?” “你还不是一样,绛天血果要是没熟你会来么?”那道身影来得极快,说话间就已到了三人面前,火光一闪,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龙形火人,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火缠龙! “这个年轻人是谁?”和酒界老祖寒暄了几句,火缠龙扭头看着一旁静立的高庸涵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“能在天火烈焰当中如此镇定,且丝毫不受影响,阁下好深厚的修为。” “这是我的一个忘年之交,姓高,叫高庸涵!” “高庸涵?”火缠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,跟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,才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你就是东陵府那个高庸涵?” “不错,正是在下!”高庸涵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修真同道,尤其是化身成魔一事,更是成了修真界的公敌,此时一见火缠龙神色不善,腰杆一挺斜眼瞪了回去。他是何等胆色,当年面对十万虫人大军、数百修真高手尚且不惧,怎么会怕火缠龙? 被高庸涵这么一顶,火缠龙只觉得一股如山的战意逼来,忍不住暴喝一声才将气势扳了回来,当下纵声笑道:“嘿嘿,果然是后生可畏!” “你就别在那里虚张声势了,难道非要打上一架才甘心么?”酒界老祖见怪不怪,笑骂道:“你也几百岁的人了,还跟小孩子一样,老是喜欢胡闹,当真是为老不尊。” “休要说我,你上次走的时候,顺手拿了我一块火髓,又去萤火峰的镜影轩含冰关闹腾了一番,不一样是胡闹么?”火缠龙又是一阵大笑,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,登时烟消云散。高庸涵这才知道,火缠龙原来是喜欢说笑、作弄人的性子,不觉哑然失笑。 寥廓熔城外表虽仿照人族的城池模样,里面却截然不同。城内满是喷涌而出的天火熔浆,如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喷泉,每个泉眼附近都有几个炎焱族人,就像是洗浴一般任由熔浆拂体,脸上均露出一副极其惬意的神情。高庸涵曾听烈九烽说过,这种方式是炎焱族人最喜欢的消遣,而且还兼有固本培元的效果,是以人人趋之若鹜。每年,每个族人至少都有两次机会,可以轮换着进入城里享受一番。 火缠龙心情很不错,边说边笑,将二人带到一座府邸跟前。这座府邸勉强还有人族建筑的味道,但是四周的围墙和大门,全由熔浆组成,除了一幅“凤舞层宵”的匾额,再无一个字,更别说楹联了。火缠龙走到大门跟前,手轻轻挥了挥,熔浆向两边分开。三人顺着长长的甬道走进去,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前。 广场中间仍是一道粗大的火柱,只是这道火柱呈现出淡淡的青色,看上去十分纯净,没有半点杂质。火柱仿佛感应到有外人闯入,随着一声高亢的长啸,竟而分出两股淡青色的火焰,化作一龙一凤朝高庸涵疾袭而来。 “咦!”火缠龙大感诧异,似乎根本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,不免有些慌乱。好在他修为够高应变很快,当即上前抬手祭出几道法诀,而后默念咒语,那两股火焰才收了回去,火柱也随之安静下来。 “好厉害的天火!”火焰虽然退了回去,可是那道迎面扑来的灼热,仍旧令高庸涵脸色剧变,进而自灵胎深处生出了一股焦躁不安。当下近乎本能地后退了几步,挥手洒出一道灵力挡在身前。 自出道以来,高庸涵第一次感到了恐惧,前所未有的恐惧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三章 试探 第三六三章试探 若论遭遇到的危险,修真界中极少有人能与现在的高庸涵相比,至少两次死而复生的经历,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。即便是在面对墨魇、面对灵契等人,两次生死攸关之时,他都从来没有怕过。可是今天在这道火柱跟前,他生平第一次,感受到了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,情急之下甚至将灵力运转到极致。 “这又是什么东西?”火柱天生就有一股威势,强大的压力逼得他使出“绝灭”剑意,方才稳住了心神。高庸涵既惊且怒,沉声问道:“难道,这才是真正的天火?” 火缠龙比高庸涵更感惊讶,对他的疑问丝毫不予理会,沉思良久才扭头深深地看了酒界老祖一眼,眉头紧缩地问道:“几百年来,这小子是第一个引发天火攻击之人,看来有关他成魔的那个传言是真的了?” “没错,高庸涵如今是仙魔双修,可谓是九界坍塌以来的独一份。”酒界老祖一脸的平静,悠然答道:“正是因为这一点,我才带他来找你,就看你怎么说。” “世间真有人能做到仙魔双修?”火缠龙眼中精光大盛,看着高庸涵缓缓摇头:“我不信,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,否则提都别提。” 火缠龙性子开朗,喜欢开玩笑,虽说时常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,但无论见解和机变均称得上是当世翘楚。酒界老祖此次突然造访,当然不是喝酒那么简单,尤其是确定了高庸涵的身份之后,火缠龙更加可以确定,两人来到寥廓熔城一定有事相商。及到听见“仙魔双修”二字,顿时恍然大悟。 沸浪池的天火,可以说是整个宇宙中最纯净、最纯正的天地本源之火,较之灵胎阳火、三昧真火强了不知多少倍。天火固然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,同时也有难以想象的玄妙,尤其对于灵胎中的杂念妄想,更是有莫大的功效。酒界老祖在很久以前,就曾在有意无意中提及,日后打算借沸浪池的天火一用。当时火缠龙以为他在说笑,压根没往心里去,今天一见这个情形,对于他的用意哪还不明白? “等等,你们在说什么?”高庸涵被两人的话搞得一头雾水,戒惧、怀疑,加上天火不断迫来的压力,使得体内魔雾开始运转起来。尤其是藏于灵胎内的乾机落月壶,隐隐然有透体而出的趋势,受此影响不免生出几分反感,寒声道:“老祖,你先前可不是这般说法!” “放心,我不会害你的!”到了这个地步已没有必要再瞒下去,酒界老祖一招手:“来,你跟我过去。”说着,也不管高庸涵愿不愿意,拉着他的手臂朝那道火柱走去。 “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离火柱越近,高庸涵心神越乱,看着火柱里面两个影子上下游走,说不出的心慌意乱。走到火柱近前三十丈,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惧怕,魔雾瞬间弥漫开来,身体则迅速披上了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。 “这就是魔么?”火缠龙与酒界老祖交往已有数百年,隐约知道他是仙界中人,更加知道他此举定有深意,是以对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静观其变。此时看到高庸涵成魔的样子,既有些失望,又暗暗松了口气。失望的是,所谓的“魔”并不如想像中那样面目可憎,看起来也没什么怪异之处。轻松的原因,则是在见到高庸涵成魔以后,根本不像修真界传说的那样,会冒出什么势不两立,你死我活之类的念头。 “看来,除了那身魔雾以及散发出的魔息,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以外,‘魔’和修真者之间的区别,远没有传说中那么大。”火缠龙和赶来的几名长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,均缓缓摇头,生出了同样的看法:“传言只能听听而已,可信度实在不高。” 在炎焱族而言,尤其是像火缠龙这类身居高位的人,兴许是在天火跟前呆的太久,受其影响太大,故而对于天地大道有着异于常人的见解。他们不像其他种族,将整个世界看得太过复杂,而是认为“大道”就在天火之中,并非神秘莫测难以捉摸。正是有了这个简单的认识,使得炎焱族专注于天火,从天火中寻求“大道”,故而对于所谓的仙魔之别不甚在意,也不像其他种族那样谈魔色变。 很奇怪,炎焱族对魔界十分宽容,而天火却似乎与之相克。感受到魔雾和魔息之后,火柱里那两个影子动作益发快了,随着二者不断翻滚,火柱再次出现摆动,眼见又是惊天一击。酒界老祖微微叹了口气,一掌拍到高庸涵后心,一股浑厚祥和的灵力登时布满全身,高庸涵灵胎内那股仙灵之气受到激发,终于也动了起来。此消彼涨,况且还有酒界老祖从旁引导,魔雾和鳞甲很快缩回体内,取而代之的是堂堂正正的玄罡之气。 火柱一阵急晃,那两个影子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,速度慢慢降了下来。不过半炷香的时间,影子彻底停了下来,局势再度恢复平静。高庸涵神智一清,随即感觉到截然不同的感受。若说先前对天火是惧怕和排斥的话,此刻就是如沐春风一般的惬意,前后反差如此之大,就连他都有些糊涂了。不知不觉中挣脱了酒界老祖的手腕,慢慢朝火柱走去。 “这的确是仙灵之气,你说的不错,这小子好造化,果然是仙魔双修!”火缠龙走上前来,与酒界老祖并肩而立,看着高庸涵轻抚天火烈焰,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:“天火的威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,你真的认为他能撑得住?再说了,沸浪池还禁锢着那人,到时候能不能容你安心作法,还难说得很。” “我和你只陪他下去,剩下的事情得他自己来做。”酒界老祖收起笑容,眼中闪过一丝忧虑:“仙魔双修这种事情,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,要想将灵胎中的魔雾和仙灵之气合二为一,谁也没有把握。除了他自己,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。” 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?”火缠龙颇为不解,皱眉道:“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天才,让你硬逼着跑到天火当中,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?”他对高庸涵非常好奇,对“仙魔双修”更是充满了期待,很想看看这个年轻人会修到何种程度。再说外人根本不可能去偷天火,故而对于打开沸浪池,让二人自由进入丝毫没有觉得不妥。 “他的魔性太重,我怕会出问题。”这是在道祖崖九重天时,就发现的隐患,而且一路到此,高庸涵又多次显现出魔性,以至于酒界老祖对此有了极大的忧虑。 “你不是常说,魔界不过是仙界的一个分支,两者之间没什么大的区别么?”火缠龙难得看到酒界老祖一脸凝重的神情,不由得笑道:“为何现在又要分的如此清楚?” “此一时彼一时,情况总是在不断变化。”酒界老祖郑重其事地回道:“魔界这些年变得很快,同仙界之间的争斗愈发惨烈,这不,已经波及到厚土界了。” “你是说——”火缠龙倒吸了一口冷气,迟疑地问道:“高庸涵是其中的关键?” “哼哼,九界坍塌没几年,魔界就开始派人寻找厚土界的踪迹。数百年来,已经有好几个魔头秘密潜入,更别说那些出自魔界的异兽,可以说个个都惹出了不小的祸端。”酒界老祖摇了摇头,指着高庸涵低声说道:“喏,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捣鬼,他能不能成魔犹未可知。再说了,你以为成魔就那么容易?” “嗯,是这个道理。”火缠龙深深点头,沉声道:“这些年来,虽说修仙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,但还真没听说过,谁能完全坠入魔道。许多人之露出了一点成魔的征兆,不是被诛杀就是被禁制,真正能修出魔息魔性的,只有这个高庸涵!” “这下你总该明白,我为何这么急着带他来寥廓熔城了吧?” “我明白!”明白归明白,并不代表疑问尽消,火缠龙继续追问:“不过你能不能保证,经过天火炼制之后,高庸涵就能控制住魔性?” “这个谁也不敢肯定会出现什么结果,就算换作九界道祖,恐怕也很难打包票。”酒界老祖深思了片刻,才斟酌着答道:“但是有一点我比较有把握,炼制总比任其发展下去好。” “有你这句话就行,”说了半天,火缠龙就等这一句话。他是急性子,当即说道:“事不宜迟,我这就安排一下,最迟后天,准定带你们去沸浪池!” 两人说了半天,高庸涵却一直视而不见,只盯着火柱里的两个影子细看。这两个影子实际上是炎焱族的图腾,也可以算作是他们祖先留下的一缕神念,幻化之后藏身于天火之中。在高庸涵的注视之下,两个影子呈现出火凤凰和火龙的姿态,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,直到周围的人走光之后,才倏地一闪消散于烈焰之中。可惜,包括火缠龙在内的炎焱族人,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一点,以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差点失控。 火缠龙将二人延请到府内,一面奉上刚刚成熟的绛天血果,一面派人请现任的炎焱族族长,同时也是焰阳宗宗主的火凤阳过来议事。不一会,一个和烈九烽长得差不多的炎焱族人大步走了进来,一番引见寒暄之后,火缠龙将事情的由来大致讲了一遍,继而率直提出要求:“凤阳,你安排一下,我要和老祖、高先生下一趟沸浪池。” 由于与那两个影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,一听到要去沸浪池,高庸涵便不再反对,任由二人安排。 “大长老,这件事有点麻烦,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。”火凤阳颇感为难,迟疑着说道:“为了稳妥起见,我要重新布置一下,估计至少还得等十多天才行。” 火缠龙先前把话说得太满,一时间面子上有些抹不开,只皱着眉头沉思。酒界老祖见状哈哈一笑,说道:“没关系,只要正月底之前弄好就行。反正没几天就过年了,正好趁这个机会,见识一下寥廓熔城的风采。” 接下来的几天,火缠龙陪着二人四处游览。令高庸涵感到不可思议的是,在熔浆四溢的萤火峰,居然有一座玄冰组成的山洞,这座山洞便是火缠龙先前曾提及到的镜影轩含冰关。正所谓冰炭不同炉,可是眼前的景象又实实在在,除了感叹造化神奇之外,就只剩下赞赏了。还好,高庸涵曾见过烈九烽无数次同水涟漪腻在一起,对此奇景多少有了几分抵抗力。 间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波折。大年初二晚上,火缠龙的嫡传弟子火龙旗,从外地急匆匆赶回寥廓熔城过年,听说师尊要带外人去沸浪池,当时就急了。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曲终人散,才单独求见火缠龙,力劝他不可如此,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。 火缠龙对于某些细节当然不便提起,只得好言相劝,花了两三个时辰,才说的火龙旗勉强退去。就这么一直过了正月十八,众人终于启程。同行的,除了酒界老祖、高庸涵和火缠龙,火凤阳以外,还有一个就是火龙旗! 第三六四章 灼见 第三六四章灼见 很难想到,沸浪池的入口,居然就在“凤舞层宵”府邸中那道天火火柱里。不过这次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那种意外,火缠龙特地将焰阳宗的至宝天火囊拿了出来,给高庸涵做护身之用。一见到天火囊,高庸涵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烈九烽。 当日沐芳谷一战,十二叠鼓楼势单力孤,终究不是苦行者的对手。为了脱身,烈九烽不得以放弃了天火囊,事后懊悔不已。杜若得知此事后,念在他功劳甚大,故而命苏妙淼的长空阁帮忙寻访,可是几年下来都没有任何消息。为了师门至宝,烈九烽更是与水涟漪联手,暗中狙杀了数名苦行者,然而仍旧毫无头绪,最后只得作罢。他们当然不知道,天火囊早已被霓阳真人在第一时间送回了熔海崖,而且重新回到了火缠龙手中。 高庸涵心情颇为复杂地接过天火囊,立刻感觉到了一丝清凉,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暴烈焦躁消退了不少,顿时神清气爽,灵胎为之一振。原以为天火囊只能拿来装天火、蝎金一类的东西,没想到还有此妙用,看来烈九烽对这件法器的运用,还有诸多不了解的地方。 一行五人单就修为而言,高庸涵仅次于酒界老祖,可是对于即将要去的沸浪池,难免有些担心。这是因为初见本源天火时,那股摄人心魄的天地之威,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。此刻虽说有天火囊护体,还是不敢怠慢,悄悄地把云霄瓶放置在紫府正中,希望能借助仙灵之力,保住灵胎的清明。同时,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忘记,就是将乾机落月壶和魔雾,全部封存在紫府最深处。 踏入天火之后,高庸涵方才发觉外面所看到的那根火柱,实际上是一重极高明的掩饰,内中原来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。火凤阳一马当先,双翅一展朝前飞去,身形很快就和烈焰合为一处,哪里还分辨得出来?火龙旗不甘示弱,腰肢一摆化作龙形,紧跟其后,转眼间消失在滚滚烈焰之中。炎焱族之于火,果然有远胜常人的独到之处! 火缠龙倒是非常热心,有意留在高庸涵身边,颇为关切地问道:“高老弟,你能走么,需不需要我帮忙?” “多谢大长老挂怀!”高庸涵欠了欠身,以示谢意,跟着答道:“眼下还勉强能走,等下如果有过不去的地方,自会向大长老求教。”说完冲火缠龙和酒界老祖一拱手,施展腾云术扬长而去,脚下交替踏在烈焰之上,仿佛踩着一朵火云一般,神情动作洒脱之极。他这腾云术本就别出心裁,而且历经风如斗、杜若等人的指点,自是精纯无比。 “嘿嘿,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手!”火缠龙大为讶异,随即赞道:“高庸涵有太多令人惊奇的地方,越接触越看不透,真不知道他前世是什么来头,你可看得出来?” “这里面兴许牵扯到什么不可预测的天机,我是一点都看不明白。至于来世,你可知道,此人的变数有多大么?”酒界老祖摇了摇头,不待火缠龙开口,自问自答地说道:“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,变数大得看都看不过来,根本就无从把握。” “哦?”火缠龙对高庸涵的身背异数,此时已是见怪不怪,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,“既然看不出来就别费那个神了,假以时日,自会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” “没错,咱们就别操这个闲心了,还是先办好眼前的事情要紧。”说完,跟了上去。 茫茫火海当中好似另一个世界,入眼全是烈焰,无穷无尽根本辨别不出方向。火凤阳和火龙旗一入火海,等若平添了几分修为,转瞬走得无影无踪。高庸涵依靠神念,将腾云术使到了极致,勉强还能跟得上,而火缠龙和酒界老祖始终缀在后面,不疾不徐。五个人一阵疾行,似乎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。 高庸涵暗自估算了一下,从踏入火海那一刻起,到此时至少已走了百八十里,可前路看上去仍旧遥遥无期。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,四周的烈焰又红转白,温度越来越高,天火囊带来的那丝清凉逐渐消失,灵胎凝成的躯体也感到了阵阵灼热。勉强压了压灵胎中跃跃欲试的魔性,高庸涵惊讶地发现,原本被神识锁定的火凤阳、火龙旗二人,竟然失去了踪影。难道说,这里已经快要到沸浪池了么? 正自揣测,一道淡淡的白焰迎面激射而来,其中蕴含的至阳之气令人不敢小觑,高庸涵正准备出手,旁边一道烈焰轻柔地拦在了面前。 “高老弟,且慢动手,还是由我来引路吧!”火缠龙抢在前面出手,高庸涵自然不会介意,当即退到酒界老祖一侧,老老实实跟在后面。火缠龙将那道白焰化解之后,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行,行进的方位忽上忽下,在某些地方甚至有些古怪。 酒界老祖看在眼中大为赞叹,不由得暗暗点头:“这座法阵构思精妙无双,竟然在失去三个阵眼的情形下,还能将本源天火控制在射阳山的范围之内,碧霄七仙果然厉害!” 颇费了些周折,三人进入到一个诺大的虚空当中。首先印入眼帘的,是宛如太阳般高悬在半空的一个火球,不住吞吐跳动的火焰,散发出极其霸道的炙热灵气,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一切熔化。火球下方,则是浩瀚的天火熔浆,而最醒目的是一柄通天巨剑,带着一股刺破苍穹的气势,狠狠地刺入熔浆之中。巨剑通体黝黑,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,竟然不惧天火,反而流露出丝丝寒气,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。 “原来沸浪池是这般模样,只是这柄巨剑好生奇怪,不知是何来历?”酒界老祖见多识广,对于眼前的景象不以为意,倒是对那柄巨剑生出了几分好奇。以他的眼力,自然看得出这柄巨剑虽然是件很不错的法器,但是还不足以抗拒天火之威,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内中的一座法阵。法阵博大精深,其间的精妙之处却不大像是出自仙界之手,不免令人讶异。 “这柄巨剑是当年重始道尊留下的!”火缠龙叹了口气,无奈地摇摇头说道:“不过却是用来禁制火连城,叫他永世不得离开沸浪池。”说完,也不等人发问,率直地将当年的恩怨说了一遍。 原来,寥廓熔城一战令火连城信心大增,并且生出了一种错觉,以为凭借本源天火之力,整个修真界再无对手。于是,冒出了一个狂妄之极的念头,也就是高庸涵先前预计到的那样,想要将厚土界变成第二个离火界。这个想法很危险,然而族内许多人都被火连城描绘的前景所鼓动,一时间群情激昂,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。 族人如此自大,仅凭一场胜利就目中无人,族中稍微有些远见的稳重之辈无不大感忧虑,纷纷出言劝阻,可惜全无效果。由于炎焱族很少有人愿意外出,兼且眼高于顶瞧不起异族之人,故而对其他种族、其他门派知之甚少。即便是火连城这样的一派宗主,对于外界的许多情况,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。是这样的一种情形,做出来的决断能好到哪里去? 火缠龙多年来游历在外,知道单凭炎焱族一族之力,根本无法与整个厚土界为敌。且不说其他几大门派,单以上善楼而言,其珍藏的一件法器洄漩神镜,便足以对付四溢的天火熔浆。一旦失去了天火的支持,焰阳宗的优势将荡然无存,还拿什么来称霸厚土界? 如果不计后果,催动沸浪池的天火熔浆向四下蔓延,恐怕岭南绿海的栖绵族第一个跳出来拼命,接下来回风谷的凤羽族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。要是让修真界知道了这个打算,再来一次联手讨伐,炎焱族就只有等着覆灭的下场了。 可是百般劝阻,火连城等人仍是一意孤行,万般无奈之下,火缠龙只得纠集亲信弟子,出其不意地将一众人等擒下。后来,经过族中长老和焰阳宗修真者的反复计议,将火连城以下数十人禁制在无生死地。 “大长老,你这般做法实在是熔海崖之大幸,厚土界之大幸。”高庸涵久居要职,自然知道上位者每一个决策,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都关系到切身福祸,是以火缠龙的这种做法,实在是保全了炎焱族的安危。不过这么一来,难免会出现不同的看法,甚至于指责,不由得问道:“你们这么做,难道就没有什么异议?” “怎么没有?”火缠龙苦笑道:“时隔仅仅四十多年,火连城就在亲信的帮助下,挣脱禁制大闹寥廓熔城。结果,被做客的重始道尊打落沸浪池,并用千年寒索压在了底下。”说着,抬手指了指那柄巨剑所在。 “其实,站在炎焱族的立场,火连城这么做不能说是错。”高庸涵沉思了片刻,说出了一番令人惊诧,却又满含深意的话来。 “我认识七虫族一位高手,他当年也有过类似的想法,想要靠虫人无比强盛的繁衍能力,将厚土界变成第二个蜃沙界。这一点,他与火连城可谓是不谋而合,但是所幸都没有成功。我想,有这种想法的,每个种族每个门派肯定不会少,区别不过是做与不做而已。”要不是被困焚天坑,狂尊只怕早就大杀四方了,那还能等到炼世山的倒塌? “所有的种族,恐怕都有独霸厚土界的念头。尤其我们人族,对异族更加反感和戒备,怎么说我们才是厚土界真正的主人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?” “之所以有这么多分歧和纷争,无非是九界坍塌之后,不同生灵骤然碰撞在一起的缘故。人人都视其他种族如洪水猛兽,没有半点信任,自然是冲突不断。但是幸好,幸好大家的实力相当,虽说先后有数次大战,终究还是能维持一个大体平衡的局面,真正说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。” “然则,如何才能解除纷争,还厚土界一个太平呢?”酒界老祖听到这里频频点头,忍不住打断高庸涵的话,出言询问。 “要想彻底化解各族间的矛盾,几乎不可能。以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之能,也只带来了四百年的安宁,此事何其难也!”高庸涵突然觉得有些灰心,又有些茫然,自己为之奋斗的,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,那么做下去还有什么意义?“就算再怎么努力,到头来还不是一样,无非是太平的时节长短不一而已。难道说,根本没有良法可循?” “你能看得这么深看得这么远,我很欣慰,他果然没有看错你!”酒界老祖仰天大笑,良久才收住笑声,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我有一个良法,你可愿意照做?” “哦?”高庸涵浑身一震,肃然问道:“不知是何良法?”此时,就连火缠龙都露出期待之色,希望能从酒界老祖口中,听到所谓“良法”的内容。 “这个良法乃是天机,你要听可以,但是先要做到一件事,否则我断不敢直言相告!” “何事?”高庸涵丝毫不怀疑“良法”的真伪,在他看来,酒界老祖身为上仙,一定有独到的见解和良方。 “这件事说起来,既简单又不简单。”对于高庸涵慨然应约,酒界老祖极为满意,微笑着朝翻滚的天火熔浆一指,悠悠说道:“你只要跳进沸浪池中,能够顺利地脱胎换骨,我就全盘托出!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五章 金莲 第三六五章金莲 仿佛是为了衬托酒界老祖的话,火缠龙大手一挥,天火熔浆中突然钻出数十人,依照不同方位摆出一个法阵,火凤阳赫然在列。随着法阵开始运转,天火熔浆渐渐冒起九座金色火柱,火柱堪堪升到九十九丈高度,忽而汇聚到一起,宛如一朵烈焰莲花临空绽放。莲花共分九片花瓣,每个花瓣均由金色烈焰组成,火光熠熠放出万道金光,而莲花正中是一团金色花蕊,汇集了天地间至阳灵气! “华池莲花,金旌阳气!”高庸涵见识不低,一看眼前的阵势就知道,这是炎焱族最厉害的阵法——池莲旌阳阵。当年,焰阳宗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,力抗几大门派围攻,正是依靠这座法阵。不但将敌人死死挡在射阳峰下,而且还在危急关头,炸毁了三座仙山,使得沸浪池本源天火得以倾泻而出,一举反败为胜。单以名气而论,池莲旌阳阵不在天机大阵之下,若论威力,恐怕还要更胜一筹。 “你想用本源天火炼制我?”高庸涵心中一懔,登时醒悟过来,冷冷道:“你嘴上一再说对魔界没有偏见,可到头来终究还是对我不放心,哼哼!” “仙魔双修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简单,我来问你,你能自如地转换魔息和仙灵之气么?”酒界老祖也不动气,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,“你自己心中先就有了仙魔之分,如何还能做到融会贯通?” 这句话一出口,高庸涵的脸色慢慢平复下来,想了一下点头道:“你说得不错,我的灵胎的确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,可是靠本源天火就能起作用么?” “当然有用,不然我千里迢迢带你来熔海崖做什么?”到了此刻,酒界老祖也不再隐瞒,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。他对高庸涵的性子已然十分了解,知道这件事情不足以带来什么麻烦,故而说得非常详细。 “照你这么说,我要是一直不解决这个问题,到最后会水火不容,灵胎爆裂?” “倒也不是说一定会出现这个结果,但是风险肯定是有的,而且还不小。”酒界老祖面容一整,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我这么做严格说起来,有逆天行事的味道在里面,但是你来历非凡,加上时不待我,只好用这个法子了。” “既然如此,我就试他一试。”高庸涵历经艰险,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何况此行若是顺利的话,于自己也有极大的好处,故而毫不迟疑地跃入莲花当中。 “这小子倒有几分胆色,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!”火缠龙对高庸涵的胆识大为赞赏,对结果自然愈发期待,当下在酒界老祖的指点下,指挥一众弟子施法。 故老相传,焰阳宗有一个利用天火炼制灵胎的法门,端的是神奇无比,可惜不知何故早已失传。此时失传千年之久的绝学,能够在沸浪池重现,而且自己还有幸参与其中,无论是火缠龙还是火凤阳,包括底下那些炎焱族修真者,都为之兴奋不已。 不过酒界老祖是第一次炼制灵胎,加之本源天火太过霸道,所以不敢有丝毫大意。为了防止出现意外,暗暗运转体内仙灵之力,一旦发生状况就准备出手救人。 有上仙从旁护卫,又有对天火特性极其熟悉的焰阳宗高手施法,整个过程十分顺利。高庸涵踏上金莲之后,在众人的催动下,中间那团形如花蕊的至阳灵气,摆动了几下分作两股,层层叠叠将他包裹起来。同时,九片花瓣逐一卷起,在接触到那两股至阳灵气后,迅即化作九道烈焰急速旋转。 虽说之前已将天火囊还给了火缠龙,但是高庸涵谨记酒界老祖的教诲,一力守住心神不乱,在天火中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。此时便可显现出,由灵胎凝结出的躯体妙用无穷了。在天火的煅炼之下,整个身体不但没有化为灰烬,反而还不易察觉地吸纳着天火中的灵气,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近乎透明。 “奇怪,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他的灵胎?”火缠龙察觉到烈焰金莲的灵气越来越弱,似乎有些难以为继,不禁大感诧异。照酒界老祖的说法,在池莲旌阳阵中,天火熔浆的功效将被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,此时施展炼制灵胎的法门万无一失,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况? 至于火凤阳等人,更是连连称奇。他们决计想不到,除了炎焱族的人以外,居然还有异族之人,能在天火熔浆的灼烧下从容自若。要知道,池莲旌阳阵当年曾大显神威,烧死了不知多少异族修真者,至今仍令修真界为之胆寒。就连悄然躲在暗处,不再露面的火龙旗,也对高庸涵的修为忌惮不已。 “想不到他已经悟出了这层境界,倒是我们低估他了!”酒界老祖微微一笑,也不揭破实情,只催促道:“沸浪池中的天火熔浆虽然厉害,但是威力尚有不足,还是用本源天火吧!”说着,指了指半空高悬的那团火球。 十多年前,高庸涵在倚刚山焚风谷中伏,险些命丧铁平川之手,后来多亏杜若出手搭救,才得以脱险。随后,在横渡狂澜海时,从血凝大法中悟出了汲取天地灵气的法子,经过这么多年,早已运用的娴熟无比。现在的躯体和灵胎本就是一体,对于天火熔浆中淡淡的灵气,感觉更加敏锐,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擢取。这么一来,火势自然减弱。 听了酒界老祖的指点,火缠龙发出一声龙吟,纵身一跃现出原形,朝火球飞了过去。就见一条浑身冒着火光的虬龙,围着火球上下翻滚,并不时吐出道道烈焰,击打着火球。底下火凤阳等人一见不敢怠慢,纷纷显露出本来模样,刹那间出现了数十个火龙和火凤。在众人合力之下,天火熔浆开始沸腾起来。 随着不断激荡的龙吟声,半空那团火球终于爆发,一道红光直接照在金莲之上。红光中,两个淡淡的影子呼啸着朝高庸涵扑了过去。这两道影子分别呈现出龙、凤的模样,正是“凤舞层宵”府邸中,隐藏在天火火柱当中的那两个。 “糟了,他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!” 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,火缠龙大急之下便待出手,结果被酒界老祖给拦了下来,“大长老少安毋躁,只有这样才能炼化他体内的魔性!” 火缠龙退回到酒界老祖身边,迟疑地问道:“你是说,要借助我们的火神,才能成功?”他口中的火神,就是那两个影子,实际上是前人留下的两个法身而已。 早在九界坍塌之前数千年,炎焱族有两位飞升仙界的修真者,分别来自火龙部落和火凤部落。当时正值离火界动荡之际,有鉴于两部落之间在诸多方面都存在分歧,两位仙人特地留了一个法身,以便看护好本源天火,免得遭受无妄之灾。经年下来,渐渐被族人视为仙师,故而尊称其为火神。 火神似乎对高庸涵暗含敌意,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过去,会有什么结果不问可知。然而酒界老祖的回答令他瞠目结舌,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:“我不知道!” “什么,你不知道?”火缠龙猛然回头,那两道影子已然撞进金莲当中,不过内中的情形完全看不清楚,当下怒道:“你既然没有把握,为何还要拦我,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高庸涵遇险,什么都不做么?” “听你的口气,好像比我还要关心他的安危?”火缠龙一愣,酒界老祖随即笑道:“金莲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,你说他会不会有危险呢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火缠龙对高庸涵的关心,纯粹是基于修真同道的一种好奇和惋惜。 自从魔界悄然出现,就与仙界势不两立,还从没见到哪个人可以仙魔双修。尤其是在九界坍塌以后,除了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能够飞升仙界,再无一人修仙成功,这就给修真界带来了极大的疑惑。此时,在获知高庸涵身具不可思议的奇妙之处,自然很想看看魔性和仙灵之气合二为一的效果。甚至从他的经历中,找出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修仙之路,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。另外,短短十几天的接触,高庸涵身上的那股令人折服的气质,同样令火缠龙激赏。 这么一提醒,火缠龙登时想到高庸涵的修为极高,断不会束手待毙,既然金莲无恙,可见并没有出现想像当中的剧斗。稍微放了点心,然而仍有几分忧虑:“你就能这么肯定不会出事,你做此判断可有何凭据?” “没有,”酒界老祖笑了笑,悠然说道:“不过照我的推断,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他的预料一点都没错,如果就这样下去,当然不会有问题,然而意外终究还是来了。 被炎焱族尊称为火神的那两个法身,日夜受到本源天火的灼烧,数千年下来早已与天火熔为一体,故而在初次攻击高庸涵时,才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惊惧。不过自那次不期而遇之后,两个法身不禁对高庸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于是尾随其后来到了沸浪池。他们的神智已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,更多的是依靠本能行事,在池莲旌阳阵的催动下,顺理成章地扑向了金莲当中的高庸涵。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未急于出手,因为一股淡淡的仙灵之气,带来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。 酒界老祖上仙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,这些铺垫可谓滴水不漏,为的就是要引导这两个所谓的火神,帮忙炼制高庸涵的灵胎。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金莲所吸引,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火熔浆当中,一个身影游向那柄举剑。 那人不知做了什么手脚,被几条寒索拉扯的巨剑猛地一晃,剑身顿时浮现出几个斗大的符篆,符篆泛出几道青光冲天而起,生生撞向半空的火球。这一下出其不意,火凤阳等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,就连火缠龙都是措手不及。只有酒界老祖的出手恰到好处,一股仙灵之力弥漫开来,将符篆统统定在半空。 此时正是紧要关头,如果这些符篆撞上本源天火,不要说高庸涵面临危险,就是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。众人见酒界老祖稳住了局面,不禁齐齐松了口气,跟着朝天火熔浆中望去,人人均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。 就在这时,熔浆深处传来一声闷响,巨剑又是一阵剧晃,几道符篆再次激射而出。这一次众人都有了防备,但是符篆来势更猛,仍旧只有酒界老祖才能拦下。火缠龙见势不妙,当机立断一头扎进天火熔浆之中,想要弄清楚底下是何人捣鬼。出乎意料的是,转瞬他就被震了出来,紧跟着一声巨响,一道熔浆窜起百丈之高,朝金莲卷了过去。 “开!”酒界老祖面色凝重,劈手打出一道白光,那股熔浆顿时爆裂。 然而,整个沸浪池真的沸腾了,大片大片的熔浆此起彼伏,宛如滔天巨浪一般。火凤阳等人再也无法稳住身形,池莲旌阳阵瞬间支离破碎,金莲底下那股熔浆轰然倒塌,高庸涵连同那两个火神,一起朝下坠去。 酒界老祖终于变色,暴喝声中以大神通之力,强行将天火熔浆压服,跟着俯身将金莲托住。地底又是一声闷响,重始道尊留下的那柄巨剑,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,就像是被人从熔浆中震了出来一样,急速上升。这一下实在来得太快,酒界老祖分身乏术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剑将火球劈作了两半。 火缠龙大叫一声,合身扑向火球,想要阻止本源天火的覆灭,然而一切都已晚了。火光一闪,火球竟然凭空消失,在场诸人无不大骇,可是受影响最大的,却是围着高庸涵的那两个火神。酒界老祖猛地一震,仙灵之力倾泻而出,将火神的强袭击退,不过这么一来,金莲也掉进了天火熔浆里面,随即淹没在烈焰当中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第三六六章 气泡 第三六六章气泡 突如其来的变故,令众人尽皆措手不及。酒界老祖大怒,将腰间的酒葫芦狠狠地砸进天火熔浆当中,葫芦顿时变作两丈大小,跟着从嘴部喷出一道白光,生生分开一条通道。酒界老祖也不答话,沉着脸闪身坐到葫芦上面,冲进天火熔浆之中,转瞬就没了踪影。 “先把巨剑放回去!”火缠龙年齿虽高应变却一点都不慢,对于酒界老祖的离去不加理会,只是急命火凤阳等人稳住那柄巨剑,而他本人则死死盯着怒涛一般的熔浆。 那柄巨剑实在太大,合火凤阳数十人之力,才勉强将其拖回原位。可是就在巨剑堪堪接触到熔浆时,熔浆深处又是一声闷响,几道熔浆宛如离弦之箭,狠狠地砸向剑身。火缠龙心中很清楚,一旦巨剑被毁,被压在沸浪池底下四百多年的火连城,就会脱困而出。以火连城的性情,加上四百年的积怨,一旦重见天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。先不说别的,熔海崖肯定会乱作一团,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。 此时已经顾不得倒底是哪里出了意外,当务之急是要将天火熔浆平息下来,继而防止火连城趁机逃脱。而其中的关键,便是重始道尊留下来的这件法器,且不说熔浆中是谁在兴风作浪,但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。火缠龙俯身喷出一股烈焰,烈焰蕴含极强的灵力,将那几道熔浆击的粉碎。随着这一下交手,原本翻腾的熔浆突然平静下来,只不过这种平静来得太快太不合情理,众人不由自主地聚到半空凝神以对。 火缠龙适才曾冲入熔浆当中,还没等探出个究竟,就被一股巨力给震了出来,此时不敢再冒险深入,而是命火凤阳等人再次布下池莲旌阳阵,以应不时之需。法阵很快布好,由于那团本源天火突然消失,火缠龙直接拿天火囊作为阵眼,然后齐齐催动法诀,总算将那柄巨剑有惊无险地放回原处。这个过程中,方圆数十里的熔浆竟然没有任何异样,与之前的暴戾有如天壤之别。这般诡异,众人心中均忐忑不安,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。 “大长老,咱们的本源天火不见了,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火凤阳双眉紧锁,一脸忧色。 “不要急!”火缠龙倒很沉着,盯着那柄巨剑缓声说道:“沸浪池有碧霄七仙的仙力守护,又有重始道尊的法器禁锢,本源天火不会丢的。” “如此看来,本源天火应该在这下面。”火凤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缓缓流动的熔浆,轻声问道:“大长老,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我师父有关?” 作为火凤部落的现任宗主,火凤阳曾是火连城最为看重的一名弟子,不过他对于那套激进偏执的做法很不赞同,以至于师徒二人最终分道扬镳。尽管没有参与针对火连城的行动,但是火凤阳事后非但没有站出来为师父鸣冤,反而极力帮着稳定大局,后来更是在火缠龙的大力扶持和推举之下,接掌了焰阳宗。这种做法,使得火凤部落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他心怀不满,暗地里说他卖师求荣。幸好他心胸开阔,对这个说法向来都是付之一笑,从不追究,才没有激起什么矛盾。不过事情涉及到火连城,在火凤阳而言就有些棘手了。 “依我看,**不离十!”火缠龙叹了口气,随即面容一整,沉声道:“等会你来主持池莲旌阳阵,用阵法将熔浆轰开,我要下去寻找本源天火。” “大长老,还是我去吧!” “你别跟我争,”火缠龙摇了摇头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,本源天火极有可能落在你师父手里,让你和他动手终归是勉为其难。你只要记住,无论发生何事,都绝不能放任熔海崖内乱!” “我记住了!”这近似遗言一样的忠告,令火凤阳十分不安,想要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,踌躇间念头一转突然想起一件事,奇道:“咦,火龙旗到哪里去了,自从进入沸浪池以后好像再没看到他?” 这话一出口,火缠龙立刻意识到,自己多年来器重的弟子,很有可能出了问题。四下里查看了一下,果然没有看到火龙旗的身影,再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开始到现在的情形,不由得长叹一声:“唉,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他搞出来的,也脱不了干系,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,真是想不明白。” “看来,他对五年前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。”火凤阳能坐上焰阳宗宗主之位,除了拥有极高的修为之外,胸襟见识自然也是极其出众,听火缠龙这么一说,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。 早在远古时代,炎焱族第一个成仙的修真者火寒烟,在飞升仙界之前,根据自己的偏好,将族长大位传于火凤一脉,而命火龙一脉从旁辅助。自此逐渐形成传统,一直延续至今。在火连城被禁锢在沸浪池以后,鉴于族内局势颇为不稳,火缠龙毅然兼起了族长和焰阳宗宗主重任,将大局维持了下来。近百年来,他会同族中长老极力培养火凤阳,并在五年前使其接掌族长大位,算是恢复了往日传统,然而却引发了新的问题。 以火龙旗等人为首,认为族长大位应由有德者居之,所谓的传统早已不合时宜,理应摒弃才是。只看火缠龙主事的这四百余年,熔海崖太平无事,族人安居乐业,说明族长由火龙部落中人担任并无不妥。既然如此,何必还要多此一举,非要还政于火凤一脉?其实这只是个说辞而已,火龙旗的目的根本就是族长大位。他以为,只要火缠龙一直做下去,百年之后多半会由自己接班,那时候岂不遂了心愿?以此之故,对火凤阳的怨恨可想而知。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,但是能真正看清火龙旗用心的却不多。火缠龙对此心知肚明,不过火龙旗毕竟是他最为喜爱的弟子,唯有苦笑道:“只有找到他以后,再问个清楚了,眼下还是先找本源天火吧!” “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,你看!”说着,火凤阳伸手一指,只见原本已经平静的天火熔浆又出现异常,一个方圆百余丈的气泡慢慢鼓了起来。气泡混浊不堪,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,随着熔浆不断被挤开,刚刚安插好的巨剑再度摇摇欲坠。 “是什么法器,竟然可以将重始道尊留下的巨剑破掉?”很显然,巨剑已经没了原先的法力,在气泡面前几乎不堪一击。众人面面相觑,火缠龙和火凤阳相顾骇然,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。没了巨剑的禁制,还能困得住火连城么? “赤焰燎天!”火缠龙虽不知气泡中藏了什么,但是心下十分清楚,绝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,当即合身化作一道烈焰,伴随着龙吟击了出去。这门法术用的乃是他自身的元火,相当于异族修真者视若性命的本命真元,威力固然奇大,但是一着不慎便有可能遭受重创。这么做实在是情势危急,不得不作此决断。 两人都是极有主见之人,加之多年来早已熟悉对方的行事风格,就在适才那一瞥之中已取得了默契。火缠龙先行出手,如果不能击破气泡,便顺势潜入天火熔浆当中,尽快找出本源天火的下落。这一点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,关系到炎焱族的生死存亡,是以他的责任很重。而火凤阳看似不用冒险,其实身背的压力更大。自他以下数十人,不光要对付突然冒出来的气泡,同时还要保护好布在沸浪池上方的法阵,以免熔浆外溢,本源天火被人趁乱带走。 “浩迫长空,疾!”在火缠龙出手的同时,火凤阳不敢有须臾的懈怠,当即率众全力催动池莲旌阳阵。伴随着一声声法诀,处在阵眼中间的天火囊陡然暴涨,变作一个大口袋,从中喷出一股霸道之极的火柱,挟高山压顶之势击向不断膨胀的气泡。 气泡内似乎有股浑厚之极的灵力支撑,先前火缠龙的惊天一击,竟然被它一缩一张轻松地接了下来,那层若有如无的护壁竟是毫发无损。而火缠龙本人则被弹到了一边,迅即没入到茫茫熔岩海当中。不过火凤阳的这招火耀九天,汇集了数十位焰阳宗高手的法力,已将池莲旌阳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,即便是与当年寥廓熔城一战相比也毫不逊色。 两股巨力硬撼到一起,气泡被火柱生生逼了回去,熔浆表面顿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那柄巨剑随即轰然倒塌,重重地砸在气泡上。巨剑虽已残破,终究是重始道尊留下的法器,加之本身重达数万斤,这一下力道之大可想而知。气泡似乎感知到了危险,颜色一暗登时生出一股反弹力,将巨剑震到了半空,巨剑再也支撑不住,“啪”的一声裂成无数碎片。 火凤阳目光如炬,一眼看出气泡已呈强弩之末,当机立断再次出手,只听得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熔浆四溅,气泡终于碎裂!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诺大的气泡中竟然只有两个人。其中一人自然是火龙旗,正故作矜持地微笑着;另一人身形高大,手捧一座玲珑宝塔,须发皆张不怒自威。 “原来是二叔,久违了!”火凤阳心中一沉,表面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。 站在火龙旗身边,手执玲珑宝塔之人,正是火连城的亲兄弟,当年炎焱族内响当当的一号人物——火绒承。此人修为既高,厮杀时往往冲锋在前浑不畏死,乃是赫赫有名的勇士,深受族人推崇。由于他对火连城忠心耿耿,当初一并被火缠龙擒下,禁制在无生死地。后来变故丛生,火连城最终被重始道尊打落沸浪池,火绒承逃脱性命后不敢再回熔海崖,只得远走北洲大陆。算起来,火绒承已有四百多年没有露面,可是这次一出现就身处沸浪池,其中的缘由自是一目了然。 “哼,你如今贵为宗主、族长,我哪里还担得起你这声‘二叔’?”火绒承冷笑道:“你要是还记挂你师父的恩情,就赶紧把这些人都撤走。” “如果他老人家肯安享晚年,我们做弟子的绝不会拦着,要是仍存着那份雄心,弟子说不得只好得罪了。”火凤阳的回答十分干脆,竟是寸步不让。 “这么说,你是铁了心要欺师灭祖了?”火绒承森然道。 “二叔,师父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,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去做,整个炎焱族只有死路一条。非是我忘恩负义,实在是逼不得已。” “你既不肯,那就不必废话了。”火绒承一跺脚,熔浆陡然隆起形成一个高台,他和火龙旗稳稳站在上面,与火凤阳遥遥相对,“说来说去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 “且慢!”火凤阳摆了摆手,神情不卑不亢:“二叔,这么多年你一直身在外地,其他种族其他门派的实力如何,想必知之甚深。你觉得,我师父那一套真的能实现么?” “不能!”火绒承一愣,缓缓摇头。他虽对火凤阳大为不满,但也知道厚土界是什么情况,一时间气势上不免弱了几分。 “既然如此,何苦去冒这个险?”火凤阳对火绒承颇为敬重,实在不想和他动手,此时见他有松动之意,自然不愿错过良机,当即谦恭地说道:“还请二叔回‘凤舞层宵’坐一坐,咱们从长计议!” “师叔,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救人,至于老族长出来以后会怎么做,就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。”火龙旗冷眼旁观,此时冷冷地一句话,登时将火绒承惊醒过来。 “不愧是火缠龙亲自选中的人物,果然厉害,连我都险些被你说动心了。”火绒承说着,一道法诀印在玲珑宝塔上面,跟着大笑道:“师侄,让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!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七章 脱困 第三六七章脱困 火绒承身为炎焱族有名的高手,于池莲旌阳阵的威力十分清楚,知道单凭自己和火龙旗两个人,根本不是对手,故而一出手就借助玲珑宝塔的法力。这座宝塔因为顶端有一蟾蜍模样的铜铃,故名蟾皇塔,本是一名兽族仙人的法器,后来为了支撑万仙大阵而将其留在了厚土界。这次之所以敢潜入寥廓熔城腹地,就是凭借手中的这件仙器。 铜铃一响,蟾皇塔散发出一股沛然无匹的气势,迅即向四下逼了过去。火凤阳首当其冲,顿感压力陡增,当即大喝一声,双翅猛地一煽掀起一团烈焰,跟着倒飞出数十丈,方才稳住身形。与此同时,众人均察觉到危险将近,于是纷纷施法,天火囊中的火柱折而击向火绒承。火绒承冷哼一声,又是几道法诀印在蟾皇塔上,伴随着几声清脆的蛙鸣,火柱突然倒卷回天火囊中,池莲旌阳阵在蟾皇塔面前无功而返。 “你们只有两个人就敢私闯沸浪池,原来手中握有仙器,自是有恃无恐了!”火凤阳面色一变飞到天火囊上空,双手结出一个法印,双翅倒卷口中念念有词。见他这般,其余诸人无不效法,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,将蟾皇塔的气势堪堪抵住。 “难怪火缠龙一力捧你,想不到你竟然悟出了池莲旌阳阵的奥妙,不错,不错!”池莲旌阳阵作为焰阳宗的镇山之宝,不是所有人都能窥得其中精髓,火绒承得火连城指点,自然识得火凤阳此时的举动,已将阵法最精妙之处发挥出来,赞叹之余又有些惋惜,“不过你太也不自量力,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这玲珑宝塔么?”说着将宝塔往半空一抛,一道灵力灌注进去,宝塔暴涨至数十丈大小,牢牢定在空 “浩迫长空,火耀九天!”随着火凤阳这声暴喝,焰阳宗众人同时击出一股烈焰,数十道烈焰聚集到他周围,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。火凤阳双翅展到极致,将火球拍向天火囊,火球与天火囊合二为一,挟万钧之力击了出去。 天火囊是焰阳宗相传数代的法器,内中除了装有少量的本源天火以外,还有历代高人的心血在里面。此时合池莲旌阳阵的法力,再加上火凤阳本命元火,无论声势还是威力,都可算得上是当世最犀利的法器之一。而蟾皇塔毕竟不是火绒承自身炼制,而且受制于修为不够,以及对宝塔的诸般精妙都不了解,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只怕连三成都不到。这一来一去出入甚大,二者相搏,倒可谓是势均力敌! 宛如彗星相撞,一声巨响过后,宝塔横移三尺塔身暗淡无光,火球四下飞溅,天火囊晃晃悠悠落进熔岩海中。这一击,双方不相上下,谁也没有占到便宜。反而是沸浪池一阵剧晃,以至于寥廓熔城都感觉到了震动,炎焱族人大为讶异,纷纷相互打探,猜测缘由。 由于仙器的原因,像这种层面上的交手,已经超出了普通修真者的想像。天火囊和蟾皇塔的碰撞,实际上将火凤阳和火绒承两人的心神也牵扯进来,故而两败俱伤。火凤阳元火大损,张口呕出几团烈焰,再也站立不稳坐倒在阵中。火绒承则神情萎靡,面如金纸,软软倒在火龙旗怀里。 “哼哼,我原以为仙器有多厉害,原来不过如此。”火凤阳微微一笑,通过眼神示意同门不必理会自己的伤势,只需守住阵眼即可,而后盯着火绒承缓缓说道:“二叔,你还有什么招数,尽可使出来!” “你仗着人多,又有法阵支撑,不过和师叔打了个平手,有什么好得意的?”火龙旗眼见火凤阳修为如此精深,才明白火缠龙为何老是拿他来激励自己,不由得又是嫉妒又是愤恨。不过事已至此,再无退路可言,唯有硬着头皮撑下去。一旦火连城顺利脱困,自己的出头之日也就来了,一想到此,胆气一壮回了一句:“有本事,咱们两个打一场,你敢不敢应战?” “我知道,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不服气,一直自认比我强,所以在我接掌族长这件事上很是不忿,这一点我不怪你。”火凤阳颇有些惋惜,静静地看着火龙旗,目光中包含的东西十分复杂,摇头叹道:“可是不管怎么样,你都不该背叛大长老,他对你的期望很高!” “废话少说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火龙旗被他这么一看,忽然觉得心里少了几分底气,加之想到火缠龙平日里的教诲,不由得生出几许惭愧。随后脑海里连转了几个念头,终归还是把心一横,站起身来高声约战,借这个方式来提升战意。 “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因为自负,才对我心生不满,以至于愤而离开熔海崖。现在看来,大长老没有选你是对的。”火凤阳先是叹息,说到这里声音猛地拔了起来,冷笑道:“像你这种心胸狭隘,为了一己之私就能置大局于不顾,甚至不惜拿族人的前途做赌注的货色,实在不堪承担重任。” “哼,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没资格说,到时自有人会给我一个公道。” “就算我师父能够脱身,重整大业,也不会将炎焱族托付给你。”火凤阳眼中满是不屑,冷哼道:“我师父是何等样人,他虽然偏执却不失磊落,脾气尽管暴躁行事难免操切,却心怀阖族安危一心为公。你想,他能瞧得上你么?” 这一句诘问,火龙旗无从作答。火连城被禁制那年,他刚出生不久,有关其时的种种是非,完全是成年后从同门那里断断续续听来的,其中自然颇多失实之处。若论对火连城的了解程度,当然比不上比自己年长百多岁的火凤阳,一时间心中更加慌乱,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其实火龙旗作为火缠龙最为器重的弟子之一,还是有很多优点和长处,只是此事对于他而言太过重要,这才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决断。 “你既然记得这些,为何还要背叛你师父?”一声暴喝猛然响起,火绒承积攒了半天的灵力倾泻而出,蟾皇塔**出一道蓝光打在熔浆之上,沸浪池再度沸腾。火绒承不愧是族中有名的悍将,居然趁火凤阳和火龙旗两人斗嘴的间隙,借助天火熔浆恢复了部分灵力,做最后一搏。 火凤阳暗叫不妙,一挥手,众人再次祭出一团火球,朝蟾皇塔击去。火球刚刚击出,一道熔浆直窜起来,狠狠地将火球撞向一侧,来势之快之迅猛,令人措手不及。众人一惊,还要打算出手,猛听得熔浆内传来几声低吼,跟着是一声长啸。长啸由远及近,声音越来越响亮,其中蕴含的杀气逼得众人不得不用力抵挡。人人面露惊容,惟有火凤阳等少数几人双眉紧锁,他们都知道,这啸声乃是火连城所发! 啸声转眼已在几里之内,熔浆陡然向两边分开,仿佛闪出了一条道路,一个身影快逾闪电飞了出来。只见此人一身挂满了暗红色的熔浆,飞到半空双翅猛地一扇,身前顿时燃起熊熊大火。尽管看不清此人面目,但是人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敬畏,只觉得一股霸气摄人心魄。啸声噶然而止,透过烈焰,每个人都察觉到一束阴冷的寒光扫过自己,畏惧之下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,连带着池莲旌阳阵也后移了百余丈。 好一个火连城,不愧是四百年前最可怕的极道高手,一出场便先声夺人,单凭目光便令人胆气为之一寒! “大哥,真的是你么?”火绒承心情激荡,在火龙旗的搀扶下,缓步走了过去。 “二弟,辛苦你了!”烈焰一收,一个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火凤凰显现出来,抢前一步将火绒承扶住,沉声道:“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,待我打发了这些叛徒之后,咱们兄弟再好好叙一叙。”说完,径直将一团本源天火打入火绒承的紫府当中,而后转身傲然而立。 “徒儿拜见师尊!”火凤阳深吸了一口气,稳了稳心神缓缓拜了下去,他这一拜,其余众人尽皆躬身施礼。 “嗯,看来你已掌握了池莲旌阳阵的精髓,可见火缠龙对你很看重。”火连城斜眼一瞥,看到火凤阳头顶那点金光,微微一愣,而后又得意地笑道:“不愧是我的徒弟,能有这般成就,没有坠了我的名声。不过你这族长到今天也就到头了,快把金印交出来,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,否则休怪师父不念旧情了!” “师父,按照规矩,金印不得私相授受,我不能给你!”火凤阳知道,这句话一出口,师徒之间再无半点情分,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,脸色也愈发沉着。 “你们都听清楚!”火连城犀利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,一字一顿说道:“火凤阳伙同火缠龙等人阴谋叛国,如今我要扭转乾坤,所有人等只要肯听命的既往不咎,否则杀无赦!”话音刚落,一只三十余丈大小的火凤凰仰天长唳,陡然出现在身后。一见这只火凤凰,众人尽皆变色,就连火凤阳都是一惊,他再也想不到,被压在沸浪池底四百余年的火连城,竟然修出了火凤元神! 对于炎焱族人来说,一旦修出火龙或者火凤元神,就意味着即将面对天劫,而渡劫成功就能飞升仙界。修到这一步,等于是说火连城已经迈入散仙一流,足以称得上是炎焱族今时今日的第一人。九界坍塌几近千年,焰阳宗虽然出了不少修真高手,可是唯一做到这一点的,竟然是被重始道尊禁制的人,其间的玄机怎不令人惊讶? 在火连城的逼视之下,有几名火凤部落的修真者不由自主地退了开来,还有几人神情犹豫,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坚定地站在原先的位置上,维持着池莲旌阳阵的运转。这些人多是火缠龙的门下,又或者经过了四百多年的熏陶,对天下大势有了相当的了解,知道火连城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,故而不为所动。 火凤阳看到这个情景心头大定,如果没有池莲旌阳阵,想要将火连城困在沸浪池,几乎不大可能。但是他也知道,在面对千余年来族中唯一的一个散仙,大多数人恐怕都会有敬畏之心。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带着众人压住阵脚,用法阵牢牢锁定火连城,使其不能离开沸浪池。 “好徒儿,四百年不见你大有精进,居然想到用法阵来压我,嘿嘿!”火连城连连点头,似乎对火凤阳的应对颇为满意,手下却没有丝毫停留,一道法诀往上一拍,身后的火凤元神呼啸着朝众人扑了过去。 火凤阳身为池莲旌阳阵的总枢所在,自然最先感受到火凤元神的威力,但是他此时不能退,只有拼尽全力硬接。尽管没了天火囊,但是身边数十同门的合力支撑,使得这次攻击有惊无险。 池莲旌阳阵精妙非常,火连城虽说修为大增,不过始终无法破掉阵法,暴躁的脾气渐渐显露出来。怒喝声中正待赤膊上阵,就听得火绒承大喊道:“大哥,何必费那个力气,咱们有玲珑宝塔可用!” “哦?”火连城刚刚脱困,一出来就忙着和火凤阳等人争斗,此时一听火绒承的提醒,登时注意到蟾皇塔,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喜:“哈哈,原来还是件仙器,这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!”说着,摇身上前抡起数十丈高的宝塔,兜头砸向法阵。 这一下,竟是纯靠超凡灵力,打算用蛮劲将池莲旌阳阵破去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第三六八章 殒命 第三六八章殒命 堂堂仙器,被人拿来一通乱砸,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火连城才会这么做。不过他自身修为极高,虽不知蟾皇塔的咒语法诀,但在灵力的支撑下,蟾皇塔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,重重地砸了过去。一时间,风雷之声大作,便连底下的天火熔浆都被此气势所懾,纷纷向四周涌了过去,顿时凹陷进去一大片。 蟾皇塔的精妙之处全然没有发挥出来,但是这一下所蕴含的的威力,还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料。池莲旌阳阵全力运转之下,虽说将宝塔撑在半空,但是阵中腾起的那道烈焰,却已然摇摇欲坠,显见承受了巨大的压力。自火凤阳以降,在宝塔重压之下人人灵胎剧震,紫府内灵力极速奔走几欲失控。 火龙旗和火绒承身在局外,感受不到仙器带来的那种震撼,不过单看眼前情景,也是相顾骇然。二人直到此刻才明白,仙器的威力,果然不是修真界所能想像。尤其是火绒承,惊骇之下,只觉得自己刚才拿着蟾皇塔时,简直形同儿戏。看来,不管到什么时候,只有自身修为才是真真切切的东西,否则就算手中拿着仙器,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。 “嘿嘿,这件宝贝当真好使。”火连城似乎有了什么心得,跃上宝塔轻轻敲了两下,看着面容已经有些扭曲的火凤阳笑道:“好徒儿,再接为师一招!”说着,火凤元神猛地钻进蟾皇塔内,化作数道烈焰,从塔身的窗口喷了出来。只见数道青白色烈焰,如灵蛇一般顺流而下,缠绕在那道粗大的火柱上面。两股烈焰交相辉映,竟而生成一幅诡异的画面,惨烈中居然别有一种凄美的味道。 在火凤元神的催动下,蟾皇塔蕴含的仙力隐隐有释放的趋势。这么一来,火凤阳等人的压力陡增,可是此时已势成骑虎不容退让,惟有全力抵御。火连城凭借散仙的境界,同时借着与众人斗法的机会,于蟾皇塔的奥妙多少有了点认识,渐渐居于上风。又过了片刻,火连城哈哈一笑,双掌猛地击在塔身顶部,伴随着几声雄浑的蛙鸣,蟾皇塔陡然立了起来。 那几声蛙鸣蕴含着浑厚的仙灵之力,火凤阳等人的战意几乎被震散,池莲旌阳阵大有难以为继的势头。蟾皇塔直立以后,那股压力非但没有减轻,反而愈发难以抵挡,尤其是塔身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,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。火连城依照火绒承所说的法诀,一边念一边拍打塔身,不过片刻,塔身散发出道道霞光。随着一声闷哼,有人终于抵挡不住,被蟾皇塔给吸了进去。紧接着,又有几人布其后尘,众人惊惧之下纷纷后退,池莲旌阳阵就此被破。 火凤阳心知败局已定,内心反而平静下来,看了一眼仍不断拍打蟾皇塔的火连城,目光突然变得坚毅无比。炎焱族人性子刚烈,一旦动了真火往往不惜拼却性命不要,也不肯轻易服输,这便是当年寥廓熔城一战中,火连城掘开沸浪池的根本原因。火凤阳很清楚,以火连城刻下的修为,熔海崖再无一个敌手,那么炎焱族的未来也就不问可知。与其到时候痛心疾首,倒不如现在拼死相争,这一刻火凤阳已萌生了死志! 众人结成了一个圈子,正满怀戒备地注视着火连城的一举一动,忽然觉得身边燃起了一团烈焰,惊愕望去,却是火凤阳点燃了自己的本命元火。在一片惊呼声中,火凤阳双翅一振,仰天发出一声悠长的清鸣,而后合身卷起一团赤焰,如离弦之箭一般撞向蟾皇塔。这是在拿性命相搏,无论成败,结局都不堪设想,结果在还未出手时就已注定! 火连城猛地抬头,眼见火凤阳以本命元火相拼,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目光。这道目光一闪即逝,当下面露狰狞,大喝声中火凤元神冲天而起,迎着赤焰俯冲而去。 火凤阳能成为一派宗主,修为足可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,至少不输于其他八大修真门派宗主。可是这一次,他面对的是六百年前就已名满天下,如今已有散仙实力的火连城,其间的差距之大可想而知。 两团烈焰碰撞在一起,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,半空中仿佛一朵烟花绽放,无数细小的火焰四下飞溅。飞溅的火花中,可以看见一只巨大的火凤凰振翅高飞,场面绚丽到了极点。然而众人都没有心情细看,所有人都知道,火凤阳本命元火被击碎,已断无活命的可能。这一刻,就连火龙旗都生出了一分恻隐之心,经年累积下来的不忿和妒忌,也似乎随着逐渐熄灭的焰火悄然消散。 “火凤阳已死,你们降是不降?”亲手杀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,火连城只觉得心中烦闷到了极点,燥怒之下一催蟾皇塔,大声喝道:“逆我者,死!” 迫于火连城的积威,加上亲眼目睹他那无与伦比的修为,余人尽皆泛起一股无法匹敌的念头,胸中的战意一点一点地瓦解。其中几个人相互看了看,取得了默契,缓缓走上前来,准备行参拜族长的大礼。火连城知道,已没有人会继续出手反抗,志得意满地站在蟾皇塔塔尖上,将火凤元神收回体内,耐心地等着众人臣服。在这一刻,被关押了四百年的怨恨,才算发泄出了几分。然而,上天似乎偏偏要和他过不去,那几人还没来得及跪拜,就被突如其来的天火熔浆给阻止了。 “哼哼,火缠龙,四百年没见,你倒是越老越精神。”火连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,如同利刃一般划过匆匆赶到的火缠龙,冷哼道:“怎么,这么大把年纪,还有闲情跑到沸浪池,若不是特意来迎我的?” 火缠龙面露哀容,看着半空渐渐淡去的赤焰,良久才深吸了口气,转过头来盯着火连城,一字一顿森然道:“你一出来就杀了火凤阳,你可知道,他现在是什么身份?” 自潜入天火熔浆之后,火缠龙凭借对本源天火的熟识,循着淡淡的气息向深处游去。他对沸浪池并不熟悉,加之那股气息时断时续,找起来自然很慢。过了没多久,就感知到火凤阳传来的讯息,得知了火连城脱困的消息,于是只得放弃寻访本源天火,即刻返回。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凤阳力战而亡,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。 “能是什么身份?”火连城对火缠龙的怒火毫不在意,一脸的不耐,嘴角一撇说道:“他充其量不过是你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,在我眼中,不管他有多少理由,都是背叛师门的逆徒。我清理门户,有何不对?” “以前的是非对错姑且不论,单凭你诛杀族长一事,就难逃公论!”火缠龙说着瞧了火龙旗一眼,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杀机,冷冷说道:“很多事情,并不是纯靠修为就能做到的。” “这话虽然有些道理,但是没有修为的话,你又能做出多大的事来?”火连城冷笑一声,抬手一拍宝塔,一声蛙鸣化作一道音波攻了出去。且不说其他方面,单就修行而言,火连城不愧是炎焱族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一个。竟然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,就悟出了蟾皇塔的部分妙用,从一开始借助火凤元神到现在的信手拈来,其中所体现出来的悟性,当真是惊世骇俗。要知道,蟾皇塔乃是仙器,内中的种种精妙布置,远非修真者所能领会。 蛙鸣声响起,火缠龙顿时觉得紫府一紧,恍若划过一道霹雳,震得灵胎险些散架。惊骇之下想要抵挡,才悚然发觉周身灵力散乱,根本聚不到一处。 “仙器竟至厉害如斯!”火缠龙大为不甘,危急时刻本命元火猛地冲进天火熔浆之中,转瞬掀起一道熔岩巨浪,堪堪将音波挡在身外。好大一堵熔岩火墙,被蛙鸣声击得粉碎。 “你的修为和四百年前相比,几乎没什么变化,莫非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,以至于把修行给抛到了一边?”这一下交手,火连城于火缠龙的实力已然清楚,自感胜券在握,便打算好好羞辱一下对方,以报当年失手被擒的大仇,“我以前就说过,实力决定一切,你老是听不进去。现在如何,你的老命都捏在我手里,还有什么可辩解的?” “你修为再高又能怎么样,难道能把所有的异族生灵都杀了么?就算世上没人是你的对手,难道上天还治不了你?”适才那一下火缠龙受伤颇重,不过他丝毫没有气馁,反而越说底气越足,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眼下就有人能降伏你,你信不信?” “胡说八道!”火连城对天火熔浆的威力极有信心,自认不可能有外人敢进来,至于族内更是没有一个敌手,故而对火缠龙的说法大为不屑,仰天笑道:“我看你是糊涂了吧,现在就开始说梦话了么?” “做梦的是你,不是他!”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轻轻响起,火连城只觉得那说话之人就在自己身后,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道烈焰击出。以他此刻的修为,当世恐怕除了丹意、纳兰、海邀黎和杜若等少数几个人以外,没人能挡得住他盛怒下的一击。可是,这一击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,将来敌击杀或者逼退,烈焰竟而消失的无影无踪。火连城大惊之下振翅高飞,火凤元神倏地飘来护在身周,这才定下神来回头看去。 一个衣着邋遢,满脸皱纹的人族老者,拿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,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。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得,这个老者正是火缠龙的知交好友,自称酒界老祖的异族修真者。 “你是仙界之人,为何插手厚土界的事情?”火连城不认得酒界老祖,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仙人的身份,因为只有仙人,才能避开他的耳目潜入到近前。 “谁说仙人就不能管厚土界的事情?”酒界老祖喝了口酒,咂砸嘴巴笑道:“万仙大阵是怎么来的,悬空岛又是何人所建?况且还有你当年反抗过的狐晏,不都和仙界有关么?” 两人这么一对答,众人当中除了火缠龙以外,其余人无不大感诧异,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酒界老祖身上。在厚土界所有生灵心中,仙界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圣境,只存在于梦想当中。而仙人,只有福缘极其深厚之人,才有机会能得缘拜见,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。此时猛然间得知面前这位老者就是仙人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,甚至有有喜极而泣者。这当中只有火龙旗最为心惊,暗中打算见机而作,一旦事不可为便立即逃出熔海崖。 对于酒界老祖的话,火连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想了一下才正容问道:“敢问上仙,到寥廓熔城所为何来?” “我原本是想借本源天火一用,谁知碰到这件事。”酒界老祖颇有些惋惜地说道:“按理说,你被重始道尊关了四百多年,足以想明白其中的缘由。可是你不但没能醒悟,反而变本加厉,若是给你掌握了熔海崖,岂不是又会搞得生灵涂炭?说不得,我老头子只好伸手管上一管了。” “我敬你是仙人,并非怕了你。”火连城生性刚烈,不愿违背本意选择什么权宜之计,更不愿向人低头,下巴一扬朗声道:“这些年来,我一直都在想,仙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,今天正好讨教一番,也不枉修行一场!”这句话说得豪气干云,闻者莫不动容。 “你要是不那么固执,非要把厚土界变成第二个离火界,单凭你这份豪气就算得上一号人物。”酒界老祖点了点头,叹道:“可惜,可惜!” “说那么多做什么,最后还不是要靠实力来决定结果?”火连城身形猛然暴涨到数十丈高矮,竟而与火凤元神合为一体。面对仙人,只有将全部实力、全部潜能都发挥出来,才有可能一争长短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六九章 折服 第三六九章折服火连城心气向来很高,可以说普天下所有的修真者,除了极个别人以外,其余的都不放在眼里。 奇 书 网 网www.3zcn.COM不过这份狂妄自负,在酒界老祖面前也不得不完全收敛起来。当下神情凝重,倚在蟾皇塔边,毫无花哨地击出一拳,一道粗逾三丈的火柱勃然喷发。 “好一个怒焰奔雷!”两人动手之前,火缠龙就已带着众人远远避开,以免被波及误伤。此时一见火连城出手,不由心悦诚服,继而叹道:“单只这份堂堂正正的气势,就远非我等所能比拟,火连城,实在是可惜了!” 火柱中蕴含的灵力之纯正,倒令酒界老祖微微吃了一惊。在他看来,高庸涵已算得上当世顶尖的修真者,没想到火连城竟然还要略胜几分,不过即便是这样,也不可能有多大威胁。酒界老祖一拍酒葫芦,一道酒箭激射而出,远远看去,宛如一枚银针钻进了巨大的红色火柱,不过眨眼间的功夫,火柱就被震得四分五裂。甫一交手,高下立判。 火缠龙一方固然是好整以暇,火龙旗和火绒承的脸色就很难看了,心中各自转着自己的念头。反倒是火连城对此不以为意,他本来就没想过第一招就能得手,适才那一下不过是想试一试所谓仙人的实力。酒界老祖化解的如此轻松,可以说将他心中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击碎,心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,当即收束心神全神应对。 真正说起来,火连城之所以敢向酒界老祖出手,最大的凭仗还蟾皇塔。此时再不敢有分毫的托大,当即飞身钻入塔内,随着火光闪耀塔身不断增大,转眼已有三百丈高矮。又是一连串的暴喝,万道霞光之中隐隐显出一只体型巨大的蟾蜍,对着酒界老祖呱呱大叫。蟾蜍每叫一声,沸浪池的天火熔浆就暴烈一分,火缠龙等人迫于压力便忍不住倒退一步。叫到第五声时,沸浪池四周的禁制都似承受不住,整团整团的烈焰从天而降,人人面色大变。 “你能发挥出这座宝塔三成的威力,实属不易,可惜仙器不是这么用的。”酒界老祖何等眼光,早就看出蟾皇塔出自仙界,一直没有出手就是想看看火连城有多大的能耐。等到第五声蛙鸣响起,才在火缠龙等人的期盼之下,缓缓出手。 仙人出手,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华丽炫目,看上去和普通修真者并没什么两样,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,那就是别具一股朴实无华的厚重。酒界老祖抬手往虚空一指,蛙鸣声顿时止住,指尖处漾起一道道光圈,反将蟾皇塔罩了起来。 火连城只觉得周身一紧,随即察觉到宝塔竟然一点一点缩小,心中一寒禁不住大喝一声,数道烈焰激射而出。烈焰乃火凤元神所化,可谓是至刚至猛,这一下反击登时将光圈逼出十余丈,进而分出一道火舌,径直攻了过去。酒界老祖“咦”了一声,另一只手朝虚空按了按,那道火舌一窒,速度顿时慢了下来。火连城又是一声大喝,蟾皇塔再涨三丈,火舌忽然散开变成一片火海,将酒界老祖团团围住。 “好厉害的天火,若是你能在境界上再进一步,当可跻身仙林。”酒界老祖嘴里赞叹,手下却是不慌不忙,伸手往酒葫芦上一拍,一道酒箭破空而出,打在蟾皇塔上。 一声金石交错,火凤元神哀鸣着缩了回来,只一下便被酒箭所伤。火连城心神大震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当即撤了火海,谨守住身前三丈之地。随着烈焰的退缩,不过片刻的功夫,光圈又悄无声息地套在了蟾皇塔上。光圈内蕴含的阴柔之力,一寸一寸挤压着塔身,一股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之下,蟾皇塔越来越小。如此一来,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,不管火连城能支撑多久,终归还是逃不掉败亡的下场。 “大哥,兄弟我对不住你了!”火绒承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,行将大功告成之际,会突然冒出一个仙人,以至于功亏一篑,不由得大为失悔。若不是他以为有仙便可以无所顾忌,只想着凭实力强行救人,又怎么会阴差阳错地遇到这个局面?说来说去,还是自己太得意忘形,结果连累了火连城。这么想着愧悔之心愈盛,眼见火连城被困在塔内,蛮劲一发再也顾不得什么仙人,学着火凤阳的法子,燃烧本命元火拼命。 酒界老祖和火连城的修为之高,不是一般的修真者所能想像,两人倾尽全力斗法,自是难得一见的情景。众人正看得心旷神怡,却被突然窜出的一只火凤凰打断,尤其是那股惨烈之极、有去无回的声势,引得人人侧目。众人一看,这才知道火绒承是以死相争,惊讶之余无不恻然。一日之内,族中两名顶尖高手,先后使出本命元火,这在炎焱族的历史上并不多见,而拼命的原因完全源自内讧,则叫人心中着实难过。 酒界老祖游戏人间,虽说于许多事都莫不在意,但是对炎焱族的事情多少还是有所耳闻。说实话,他对火绒承的印象不错,并不想取其性命,就是对火连城,也仅仅只是要将其禁制住而已。可是此刻火绒承已然自行断了生机,以命搏命,便是酒界老祖也无法回避,不容留情了。当下暗叹一声,指尖一晃点在火凤凰的头上,火凤凰一愣,旋即爆裂化作漫天火雨。强大的灵力波动,直逼得旁观诸人纷纷后退,运起灵力抵挡。 “二弟!”火连城大恸,狂叫道:“你杀了我二弟,我与你拼了!”说着,合身带着蟾皇塔直朝酒界老祖撞了过来。仿佛感受到火连城的激愤,蟾皇塔发出一连串的蛙鸣,蛙鸣声竟也带着几分坚毅。 为了应对火绒承,酒界老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,结果被火连城趁虚而入摆脱了光圈束缚,来了个硬拼。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变化,而且火连城盛怒之下出手,气势之盛也容不得他避让,唯有以硬碰硬,抡起酒葫芦砸了过去。酒界老祖先前的打算较为平和,只是想通过斗法,逼得火连城自行认输束手就擒,这样便可以避免更多的仇恨。可是火绒承性情刚烈,眼见救人无望竟不惜死命相抗,这就使得先前的打算全部落空。 放作是常人拼命,尚且有几分一往无前的惨烈,更何况是散仙?火连城催动玲珑宝塔,挟万钧之势,被酒葫芦这么兜头一砸,一头栽进天火熔浆之中。就见白光一闪,蟾皇塔本身蕴含的仙力勃然而发,本已平静的天火熔浆猛然间掀起数十丈的巨浪,伴随着沉闷的轰鸣,整个沸浪池摇摇欲坠,有坍塌的趋势。 此时如果站在熔海崖上空,会看到一圈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,自射阳山向四周急速扩散,无数熔浆从裂缝中喷射而出,如同成千上万株火树银花绽放。离射阳山最近的赤纹古砚山和翠蟒如意山,在这一刻同时射出一道祥光,直指高悬于天空的火云。又过了片刻,金狮镇纸山和银龙笔洗山也先后射出两道祥光,将寥廓熔城牢牢定在半空。跟着,祥光合在一处,顺着凤舞层宵府邸的那道天火火柱,映照在汹涌的天火熔浆之上。说来也怪,祥光所到之处,熔浆纷纷平息,便连蟾皇塔也随之平静下来。 四座仙山合力,将趋于爆裂的沸浪池平息,再次避免了一场弥天大祸! 这下交手威力之大,险些将沸浪池的禁制毁掉,酒界老祖不禁有些后怕,旋即醒悟过来,忍不住骂道:“好你个不知好歹的火连城,居然想借我之手,妄图轰开沸浪池,将天火熔浆放出去。若不是碧霄七仙留下的仙山,岂不上了你的大当!” 此话一出口,众人方才明白,难怪这一下威力如此巨大,原来是火连城的诡计,庆幸之余又不免后怕。其实,火连城起初的确是想拼命,可是当酒界老祖全神应对,酒葫芦当头砸过来的时候,突然有了种难以匹敌的无力之感。他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无比,在千钧一发之际灵机一动,借酒葫芦的重击之势一头扎进天火熔浆当中,两件仙器合力一击,果然将碧霄七仙留下的禁制差点毁去。可惜,那四座仙山太过厉害,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,却也只能徒唤奈何了。 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!”火连城适才全力催动蟾皇塔,本就是激愤之下的拼命之举,实属勉力而为。虽说酒界老祖兜头一击被顺势化解,但是仙灵之力何等浑厚,仍将他本命元火击成重伤,此时已无再战之力。饶是如此,嘴上兀自不肯认输,恨恨道:“可惜这件宝塔刚刚到手,诸多妙用还没弄明白,若是给我三年时间摸清里面的门道,今时今日未必没有一战的可能。至不济,沸浪池四周的禁制定然会被震碎。唉,可惜,可恨!” 可惜的是运气太差,刚一脱困就遇到了传说中难得一见的仙人,注定只能是空欢喜一场。可恨的是,五六百年来数次努力,最终都惨淡收场,没有一次成功过,不能不叫人愤恨难平。 “何事可惜,又有那点可恨?”酒界老祖反问了一句,而后静静地盯着火连城,良久才爆出一声大喝,厉声道:“到此刻你还执迷不悟么?” “我输给你不怪别人,只怪我自己修行不到家,自然是必败无疑。”火连城说着淡然一笑,傲然道:“输便是输了,何必说什么‘执迷不悟’之类的话,好像大义在你,错全在我身上一样。莫非,仙人也如我们这些俗人一样,喜欢居高临下俯视众生,有意无意地摆出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?” “放肆!”火缠龙还未开口,旁边一人站出来,忍不住大声斥责:“上仙一片好意,怎容你这般无礼?”火连城笑笑不答,但是神色间那种不屑溢于言表。 “我来问你,什么叫天意?什么叫道法自然?”酒界老祖倒没有着恼,对火连城的讥讽充耳不闻,自顾自说道:“你难道就没想过,历时五百余年,前后数次努力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失败,你的想法就一点没错么?” 炎焱族**多性情豪迈,但量格局上,除了火缠龙、火连城等极少数人以外,其余人等还是略逊一筹。由于和火缠龙交情匪浅,炎焱族内见过酒界老祖的人很有一些,此时确定他是上仙以后,出于修真者对仙界那种与生俱来的敬畏,言语间大为恭敬。正是如此,才会有人出面指责火连城。 这一点上,火缠龙因为早已对酒界老祖的身份有所察觉,是以态度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。而火连城的表现更加无所谓,当中固然有悍不畏死的鲁莽,多少也有不拘世俗的不羁和洒脱。这么一来,酒界老祖便不肯取他性命了,反而生出了几分爱才的念头。 “如果逆天行事是错的,那还要修行做什么?”火连城这句话很厉害,一下子问到要害上面。同样都是逆天而行,为何修真就不算执迷不悟,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却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,当中到底是何原因? “道理很简单,只需悟出‘因果’的道理,这些疑问自会迎刃而解。”酒界老祖说完,不再理会沉默不语的火连城,而是转头对火缠龙说道:“长期将他禁制在沸浪池,迟早还会出事,我打算将他带在身边,慢慢化解那份暴戾之气,你意下如何?” “一切听凭安排!”火缠龙正为此事大伤脑筋,听酒界老祖这么一说当即松了口气,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,而后迟疑了一下问道:“那么,天火熔浆下面的高庸涵呢?” 第三七零章 煅炼 第三七零章煅炼一提到高庸涵,酒界老祖的神色极其古怪,似乎有些无奈茫然,仿佛又夹杂着几许期望,沉思了片刻,才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这个你就不用管了,总之这小子福大命大,咱们就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。”顿了一顿,缓缓说道:“能不能化险为夷,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。”这话说的是前言不搭后语,火缠龙不明所以,待要追问却见酒界老祖连连摆手,知道内中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别情,只好先放在一边。 酒界老祖打算把火连城带回酒公山,慢慢消磨他的性子,故而并不曾有意为难,只是将他暂时禁制在蟾皇塔内,一并收入怀中。至于火龙旗,本想趁乱逃走,可是早已被人盯上,只有束手就擒的份,等待他的自然是严厉的惩处。接下来,便是办理火凤阳的后事,在炎焱族历史上,他虽无多大的功绩,可是也没有什么失误,身为最短命的一任族长实在令人遗憾。 等到忙完这一切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,已是正月底了。这期间,火缠龙曾想仔细询问高庸涵的情况,总是不得其便。而酒界老祖似乎有意回避此事,竟然在某天清晨不辞而别,只留下一封书信,信中很隐讳地提到,不必追究高庸涵的下落,待日后时机成熟时自会知晓。上仙的告诫自有道理,火缠龙很识大体,唯有按下那份好奇,将全副身心转到族内事务上来。只是在闲暇时,不免浮想联翩,琢磨着天火熔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 非是酒界老祖有意卖关子,实在是天火熔浆下面的情形太过匪夷所思,一旦泄露出去,恐怕熔海崖自此后再也别想安宁。如此慎重其事,是因为天火熔浆百丈之下,藏着一个神秘的阵法,以酒界老祖目光之锐利,自可看出此阵法便是万仙大阵的阵眼之一。就正如没人能够想到,在风光秀美的星河屿会藏着万仙大阵的阵眼一样,在沸浪池的天火熔浆之下,同样有出人意料的布置。仙界用心之深,构思之巧妙,由此可见一斑。 世间传言,万仙大阵总共有六个阵眼,这六个阵眼究竟藏在何处无人得知,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那份法阵图。然而,包括陶氏、凤鸣氏以及诸多修真门派在内的各种势力,其全力抢夺的法阵图,却在高庸涵眼皮底下被人隔空抢走,有关阵眼的下落更加扑朔迷离。 十年前,丹意大举入侵巨灵岛。可是就目前所知,岛上那个阵眼似乎只是个疑阵,因为从事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,丹意等人当日应该是空手而回,至少所得极其有限。如此一来,修真界对于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说,渐渐生出了几分怀疑,甚至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,说传说本身不过是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而已,根本不能当真。这个说法有人信,有人不信,不信的人仍旧寻访法阵图的踪迹,希望能以此进入万仙大阵获取无上仙器,然而十年来和往常一样,始终是一无所获。 酒界老祖对传言中的仙器没什么兴趣,却在冲进天火熔浆之后,无意中发现了沸浪池深处的秘密,一时间陷入到两难的境地。一方面,出于对高庸涵的牵挂,以及受人所托的看护责任,似乎应该设法追踪进去。另一方面,强行破阵必将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,且不说沸浪池四周的禁制能否经受得起,单说阵眼之事一旦泄露,炎焱族顿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。这么一来,死伤必然惨重,随之而来的罪孽可也不轻。酒界老祖再三思量,还是决定先隐瞒消息等等再看,这么做固然是无可奈何之举,更多的则是源于对高庸涵的信心。 沸浪池下面藏着阵眼,高庸涵事前同样是一无所知。起初,他在金莲当中受到本源天火炼制时,已然进入到物我两忘、神与物游的境界,于外界的变化丝毫不知。直到巨剑劈开本源天火,连同两个火神一起掉入天火熔浆时,才悚然醒觉。 与所有人的感受都不同,高庸涵所到之处,天火熔浆纷纷避让闪出一条通道,使得他下坠之势越落越快,以至于原本已经软化动摇的魔性再度爆发。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火神,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,两人竟然同时出手,那团消失的本源天火突然出现,将高庸涵团团包裹起来,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法,开始煅烧他的灵胎。如果按照酒界老祖的法子,定然不容魔性爆发,可是阴差阳错之下,事情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变化。 与先前那次炼制不同,这次少了池莲旌阳阵的护持,少了酒界老祖的照看,少了法诀法门的支撑,完全是依靠本源天火之力单独煅烧。这么做的变数太大,稍有不对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,如果硬要说把握的话,恐怕也只有寄托在那两个所谓的火神身上了。不过看他们的样子,似乎没有帮忙护卫的打算,全然一副瞧热闹的态度,旁指指点点。 从高庸涵第一次踏进凤舞层宵府邸,体内的魔性便引发了天火的攻击,可是随着体内另一股仙灵之气的激发,使得两个火神就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东西。出于本能的驱使,他们尾随众人进入到沸浪池中,先是躲在本源天火中观看,接着趁乱将高庸涵挟裹到天火熔浆深处,进而亲自出手炼制。他们这么做的原因,究其根本,和仙界上仙以及魔界大明王的关注,是同一个道理。只不过这些内幕隐藏得太深,不要说高庸涵本人,就是酒界老祖也不敢说完全清楚。 两个火神近乎本能的举动,却给高庸涵带来了极大的痛苦。本源天火,乃是天地间最纯正的宇宙本源之力,本就不是一般修真者所能承受,况且还有两个火性娴熟的火神从旁催动,温度之高足以熔化世间一切。不过片刻的功夫,高庸涵的灵胎便已承受不住,尤其是魔性几近消融,乾机落月壶登时自行发动,魔雾一出遂将本源天火逼退三尺。两个火神不觉一惊,跟着将四周的天火熔浆调动起来,齐齐朝乾机落月壶攻去。 这两个火神,本就是炎焱族仙人留下的法身,而本源天火的威力毋庸置疑,这一下攻击丝毫不逊于仙人直接出手。高庸涵身在魔雾当中,于压力感受极深,危险瞬间逼近以至于心神震荡,恍惚中生出一股戾气。仿佛是受到戾气的影响,魔雾顿时附着在他身上,结成一层厚厚的鳞甲,跟着一声大喝,摇身一变化作三头六臂的模样。 以高庸涵现在这个样子,如果被酒界老祖看到,一定会惊得合不拢嘴,这分明就是那位魔界大明王的模样。原来,乾机落月壶除了装有魔雾以外,还隐藏了一点大明王的神识。冥冥中自有天意,那位大明王凭神识附身于高庸涵,恰好帮他挡住了此劫,可见魔界并非常人想像的那样一无是处。否则,后世岂不是少了一位纵横三界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? 魔神附体,高庸涵战意大盛,脚踏乾机落月壶,六只手臂结成一朵法印。法印击出时,居然在滚滚天火熔浆当中,凭空升起了一轮血月。这法印乃是大明王所创,取得是残月如血、魔影随行的惨烈战意,故名血劫天魔,端的是一等一的厉害法术。真正说起来,灵诀府的血劫红月法术,便是由此而来,不过此中牵连太过复杂,不是一般人能弄得清楚的。 血月悄无声息地印在本源天火之上,天火猛地喷发,将血月悉数熔化。血月尽管消失,内中的魔力仍在,天火旋即塌陷缩成了一团。那两个火神岂肯罢休,当即合为一体,化作龙头凤尾的模样,催动本源天火再次攻了过来。高庸涵冷哼一声,附身一道法印打在乾机落月壶上,壶内登时窜出一道魔雾,扭曲成符篆的样子迎了上去。这一下等于是仙、魔之间的交手,强大的法力波动直接在天火熔浆中撕开了一个虚空,自虚空内生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,将高庸涵和火神一起给吸了进去。 虚空恰好连到万仙大阵的阵眼处,而酒界老祖来迟了一步,只能感受到万仙大阵的气息,却已找不到高庸涵的踪影。至于火连城的脱困,除了火绒承和火龙旗将巨剑上的符篆去除以外,本源天火和魔雾符篆的碰撞,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。这实在是巧到了极点! 被扯进虚空之后,从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的挤压之力,饶是有魔神附体, 高庸涵也大感吃力,由灵胎衍生出来的躯体率先爆裂。在扭曲变幻莫测的光影之间,大明王那点神识终于耗尽,连同乾机落月壶和魔雾一起,被生生碾碎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灵胎内的魔性感受到危险,死命往灵胎深处藏去,然而仍旧无法逃脱,被完全揉进了灵胎当中,再无半点痕迹。 酒界老祖和火神都想做到的事情,却在无尽虚空当中,被万仙大阵所蕴含的仙力达成,除了感叹造化神奇之外,还能说些什么? 随着乾机落月壶和魔雾的消失,魔性的融合,四周仙力不再攻击,高庸涵周身上下顿时一阵轻松,脑袋一歪沉沉睡去。云霄瓶适时出现,护着他疲惫虚弱的灵胎,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茫茫虚空之中。兴许是感知到高庸涵身受重伤,久未露面的火螈钻了出来,将他盘在中间,不时地发出阵阵低鸣。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,高庸涵悠悠醒转过来,一睁眼便看到一条十余丈长,浑身上下洁白如玉,没有一丝一毫杂色的火螈。微微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欣然笑道:“多年不见,想不到你以不同于世间的修行方法,居然修到如此地步,可喜可贺!” 火螈见高庸涵醒来,发出一阵欢快的啼叫,而后用头蹭了蹭一旁的云霄瓶。 “嗯,一定是云霄瓶中蕴藏的灵气,才使得你突飞猛进,有此成就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:“如果你一直在云霄瓶内修行,假以时日,就算飞升仙界,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”火螈听了大为兴奋,不住地上下翻滚,高庸涵看在眼里却有了另一层领悟。 修仙之路何其艰难,只看千余年来成仙的只有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就可想而知。有关异兽的修行,紫袖曾经讲过一些,类似于火螈这种异兽,要将百余丈长的身躯,一步步修到只有十多丈,没有个三五百年是不可能的。可是才过了短短的十几年,火螈就有了这等成就,不能不个奇迹。若是任由它自行呆在焚天坑地火熔浆内,恐怕穷数百年之功,也不可能达到今时今日的程度。 这意味着什么? “如果,我也在云霄瓶里修行,会有什么结果?” “自从巨灵岛一战后,之所以修为大增,说到底还是借助魔雾之功。这也就是说,靠着魔雾当中的灵气,我不禁获得重生,而且还成了当世顶尖高手,这又说明了什么?” “难道说,灵气才是修行的关键,才是修真界真正依赖的核心?” 据说九界坍塌以前,灵气充斥整个九重天境,是以修仙之人多不胜数,可是天劫过后,灵气不知去了何处,结果造成了一代不如一代的尴尬局面。想到这里,以前许多迷糊的疑问,似懂非懂的概念,仿佛一下子清晰起来。原来,所有的争斗,都源自灵气的匮乏! “哈哈哈!”想不到苦思不得其解的难题,居然得来全不费工夫,高庸涵忍不住放声大笑。火螈虽不知他在笑什么,但是也被笑声所感染,径自用长啸附和。 笑声和啸声交织在一起,回荡在空旷的虚空。良久之后,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,高庸涵和火螈同时一愣,跟着精神大振,抬眼朝远处望去。 第三七一章 战火 第三七一章战火 云霄瓶在虚空中漂浮多日,情形与当日从悔过岛挣脱束缚,一行四人被吸入无尽虚空时大致相当,然而还是有所区别。星河屿的显密天罡阵是无穷无尽的黑暗,似乎除了死寂以外再无任何东西,而这处虚空至少还有点点星光,恍若置身于茫茫宇宙。不过云霄瓶飞行的速度很慢,那些高悬于夜空的星光,始终是遥不可及。 高庸涵曾有过类似的经历,清醒过来以后便意识到,自己极有可能再次进入到某个结界当中。如果不是结界,那就只能是法阵,可是能造就出如此规模的法阵,除了仙界之外恐怕就只有魔界才能够办到。这一类虚空全无头绪可寻,有种无从下手的困惑,令人十分头疼,此时能有异样出现,自然是极好的机会。 顺着轰鸣声看去,一点红光呼啸而来。红光的速度极快,不过短短片刻,与高庸涵之间的距离,就由原先的数十里变成了数里之遥。到此时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,红光是一团燃烧得极其浓烈的火球,背后拖着一条长长地火焰。 “原来是本源天火,就不知那火龙、火凤有没有被卷进来。”高庸涵自然记得之前的交手,虽不知那火龙、火凤到底是什么来历,但在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忌惮。此时算是异地重逢,就看能不能与之暂时摒弃前嫌,先联手破除虚空禁制再说。火球呼啸而至,高庸涵凝神待发,可还没等他出手,火螈竟然迎了上去,地火熔浆喷涌而出。 一个是无与伦比的本源天火,一个是源自九地之下的地火,宛如一阴一阳,甫一接触便爆出一声巨响。只见一团赤红的烈焰急剧膨胀,而后倏地爆裂开来,狂暴毒辣、令人窒息的烈焰,登时将四维上下数里的空间填满,这一刻满天星光都黯然失色。 高庸涵只觉一股热浪袭来,跟着便置身于烈焰当中。天火、地火掺杂在一起,居然给人一种相生相克的感觉,说不出的奇妙,然而威力却是不容小觑,以至于不得不运转灵力抵挡。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,烈焰才渐渐散去,再向场中望去,火球小了一圈静静地浮在半空,而火螈则与之遥遥相对。 “咦!”高庸涵看在眼里暗暗称奇,委实没有想到,火螈盘着身子昂首而立,竟生出一派宗师的气度,不禁大为赞叹,“以火螈此时此刻的表现,即便是虎风也不过如此!” 身为厚土界难得一见的异兽,火螈在被紫袖捕捉前就已经有数百年的修行,又在云霄瓶中修行了十几年,实已不在任何一个修真高手之下。但是云霄瓶的存在,使得它的修行方式发生了改变,不必再像诡门修真者那样,一定要修成人形才能结出灵胎。它现在的灵胎,实际上是由内丹直接转换而来,较之其他兽族修真者更加精纯。这等经历虽比不上高庸涵那么曲折、幸运,却也算得上是十分难得了。 以火螈眼下的实力,在厚土界可以说罕有对手,然而在本源天火面前,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全神应对。适才那一口地火熔浆之精纯,就连高庸涵都为之赞叹,却仅仅只是将本源天火表面那层烈焰震散,它自己反被天火震得倒撞出去。 其实,合体后的火神在进入虚空时,已然被万仙大阵给收了去,飘然返回仙界寻找自己的真身去了。是以这团厚土界唯一的本源天火,在失去了人为地操纵后,现下纯靠本能行事。在虚空中漂浮多日,感受到高庸涵和火螈的勃然战意,尤其是火螈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息,这才飞了过来。两者于对方的感觉都颇为奇特,又自相矛盾,有一份相惜,但更多的则是戒备和排斥。 按道理来说,火螈肯定不是本源天火的对手,不过本源天火没了火神的操控,发挥出的实力仅有三成而已。饶是如此,火螈应对起来也是极其吃力。僵持了片刻,本源天火忽然动了起来,朝火螈缓缓飞了过去。火螈仿佛感受到某种压力,周身一下子绷紧,一叠声发出一阵尖啸,方才抵挡住不断涌来的沛然气势。 高庸涵早已领教过本源天火的威力,心知以火螈一己之力,最多也就与之战成平手,若想获胜实在是艰难得很。本源天火不同于修真者,既没有固定的本体,也没有复杂多变的情感和思维,纯粹依靠源自宇宙之初的灵性本能,几乎没有破绽可寻。换作任何一个修真者,恐怕都会感到棘手,更何况火螈还只是一只异兽。高庸涵冷眼旁观,不停地思量着对策,眼见本源天火一步一步逼近,火螈已呈不支之势。 由于被本源天火锁定,火螈根本无法后退躲避,在对方气势压迫下再也支撑不住,当即一声长啸窜了出去,围着火团极速游走。火螈速度奇快无比,竟而形成一圈残影,宛如双龙抢珠一般,一道道地火熔浆打在火团之上。本源天火并不急于反击,只是不断地膨胀,仿佛是在积蓄力量,而后再发动致命一击。火螈愈发焦躁,却又无可奈何,除了不断喷出地火熔浆以压制对方,再无别的办法。 这就是异兽和修真者的区别! 异兽尽管灵性十足,而且大多具备强悍的实力,终归没有进行系统的修行,一旦遇到这种局面就束手无策,除了逃走和拼命以外再无别的选择。而修真者不一样,至少有可供选择的法术、法器支撑,一条路行不通大可以想另一个办法,不至于被一个问题完全卡死。至少眼下的情形,于高庸涵而言并非没有办法,只不过有些行险拿不定主意而已。 本源天火终于发动,先前积蓄的力量统统集中到一点爆发出来,一道火柱准确无误地击中火螈,漫天残影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这一下恰好击中火螈腰部,火螈剧痛之下缠在火柱上,腰身猛地发力将火柱绞得粉碎。火柱虽然碎裂,但是那股焦灼却迅即裹住了火螈灵胎,想要将其吞噬。火螈大骇,所有的灵气全部聚集到灵胎周围,全力与之抗衡。 此时已不容犹豫,高庸涵大喝一声飞到火团上空,俯身一掌拍了下去。这一掌不同于以前的聚象金元大法,没有丝毫刚烈、狂暴之气,击出后反而波澜不惊、纹丝不动,就如同这一掌全是虚妄一般。可是在本源天火而言,这一掌却令其说不出的难受和憋闷,一道火柱狠狠打了过来。高庸涵面色凝重,周身隐隐泛起一股黑气,双手结出一个奇特的法印,悄无声息挡在身前。火柱一进到身前三尺,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妥,忽然散做一团烈焰,抽身便要回转。却不料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逼了过来,将其牢牢扯住,竟是退不得半分。 本源天火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物,除非能拿出不惧其火性的法器,否则很难在硬碰硬的情形下将其收服。云霄瓶虽然就在脚下,但是如何使用,高庸涵对此几乎是一窍不通,唯有另想办法。想来想去,想到了一个法子,那就是“以柔克刚”!若说至阴至柔之物,恐怕除了传说中与本源天火齐名的九天神水之外,就只有魔胎灵息和幽冥界的忘情泪。九天神水和忘情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,而魔胎灵息虽然难寻,对于高庸涵却不是什么难题。 数天前,高庸涵体内的魔性、魔雾连通乾机落月壶,一并被虚空内的仙灵之力揉合进灵胎之中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灵胎多少会带有一点魔胎的味道,这似乎是眼前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,不过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还真说不准。此中还有一层顾虑,若是因此引来本源天火的全力攻击,即便他本人也难逃一劫。不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火螈送命,故而毅然出手,将天火尽可能引到自己这边。所幸乾机落月壶太过了不起,在融入高庸涵灵胎之后,原先的法力还保留了一部分,这才使得他在本源天火的灼烧下,能够安然无恙。 本源天火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一边,火螈压力大减,随着高庸涵对体内魔功的运用日渐娴熟,附着在它灵胎上的焦灼之感越淡。一声大吼,火螈摆脱本源天火的束缚,腾身飞到高庸涵身边,张嘴吐出内丹,拦腰打在火柱上面。本源天火一窒,火团再度暴涨,一时间烈焰大盛,反逼得高庸涵手忙脚乱。至于火螈,则由于内丹被震了回来,身形不由得大了两圈,显见受伤不轻。 原本是平分秋色,此刻却尽处下风,看上去情形不妙得很。但是一人一兽早已心意相通,当此局面不惊反喜,知道本源天火也已到了紧要关头,当下同时发力攻了上去。片刻之后,火势更盛。高庸涵大喝一声,将魔功悉数收回,转而以灵胎阳火之力击出一记聚象金元大法。与此同时,火螈改攻为守,盘身护住内丹,极力扯住本源天火,不使其有逃脱的机会。 这一下变化极快,本源天火措手不及,被这么一推一拉,内中顿时乱作一团。聚象金元大法趁虚而入,一下子击碎了外围的烈焰,茫茫虚空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。而火螈则冒着四散的天火,驱使内丹朝本源天火扑了过去。在这一刻,不知何故,火螈竟似疯了一般,反要将本源天火吞进肚内。 高庸涵见状大惊,不禁连连长啸,希望能将火螈召唤回来,哪知全无作用。这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只有拼尽全力击向火团。可是,本源天火就算一时不慎落败,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火螈吞噬?火光一闪,火团置高庸涵的狂攻与不顾,陡然间分出一条裂缝,转瞬将火螈吞没。 “啊!”高庸涵大急,猛冲上前,威猛无俦的金光纵横交错,全部击在火团之上。火螈这时才醒悟过来,在本源天火内部一阵乱冲乱打,想要破壳而出。 轰得一声巨响,本源天火在内外夹击下再也承受不住,猛然间爆裂开来。炽热无比的天火,向四周急剧扩散,内中更是挟着一道道无与伦比的暴戾之气,仿佛将亘古以来的狂躁都发泄出来一样,令人几乎无法抵挡。高庸涵根本无从躲避,仙魔双修合二为一的灵胎,都险些被爆裂的本源天火融化。若不是云霄瓶及时撒出一片灵光,后果实难预料。 爆炸整整持续了个把时辰,才渐渐淡去。高庸涵顾不上调息,急忙冲到本源天火爆裂的地方,可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发现,无论神识怎么搜寻,都找不到火螈一丁点的气息。在和本源天火的交手当中,形同手足的火螈业已烟消云散! 高庸涵忍不住悲从心来,仰天长啸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二章 仙境 第三七二章仙境 十三年前,东陵府之变叶帆战殁,而后魁豹与尸头蝠王同归于尽,凤五不惜化身为虫人。再往后,冰沐原失手被擒,与苦行者一战中风如斗生死不明,紫袖同样是不知所踪。接下来,星河屿巨灵岛一战,审香妍香消玉殒,尸螟蝠连同藏鸦指环一同丢失。再加上今天的火螈,前前后后数位生死与共的好友,两个红颜知己,以及两只出生入死的异兽,全部离去。到如今,真正是茕茕孑立孤苦伶仃了,是如此的遭遇,怎不令人心碎? 饶是高庸涵胸襟开阔,提得起放得下,也不禁心如刀绞。悲痛之余脑海中灵光一闪,回想起进入灵渚古墟前,天灵子假扮的相士叔梁乞曾经说过,自己命中注定要屡遭劫难一世孤苦,除此之外还会连累到朋友和心上人。回顾往事,种种生离死别历历在目,高庸涵暗暗叹了口气,迷惘中忽然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。纵使成为玄元道尊那样的人物,却要拿友情与爱情去交换,果真值得么?是非成败实在难说得很! 英雄本是常人做,此话不假,因为在成为英雄之前,所有人都是常人。可是,英雄又是上天注定的,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艰辛、痛苦,远非常人所能想像和承受。英雄,不光需要面临危局时的大义凛然、从容不迫,也要耐得住寂寞能忍辱负重,更要有一颗坚毅果敢、百折不挠的心。以此种种,可见英雄就是英雄,绝非那种逞一时之快的匹夫之勇。如果有人问起,谁是当今世上的大英雄,高庸涵即便不是最顶尖的那个,也一定可以排在前几位,否则怎么能赢得数派的尊重?然而,父母双亡、孤身求道的经历,又包含着太多的无奈和辛酸,莫非是个英雄便需要承担如此苦楚? 各种念头分沓而至,高庸涵沉浸其中,虽不至于悲喜交加情难自己,却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四大皆空。就这么陷入到回忆和沉思当中,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虚空中忽然流过一丝细微的灵力,就如同一枚细小的石子坠入平静的水面,掀起层层涟漪。不过高庸涵并不曾注意到这个变化,直到灵力汇聚的越来越多才悚然而觉,但是已经晚了。虚空突然闪过一道红光,紧跟着像是裂开了一条口子,红光周围的光线瞬间扭曲变形,整个空间立刻以快逾闪电的速度向红光处塌陷。红光急剧膨胀,却是一团奔腾的烈焰,望之和本源天火倒有几分相似,只是少了一分暴戾和焦躁。那些远在天边的星光,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就挟着庞大的身躯消失在烈焰背后。不到一个时辰,无尽的虚空彻底坍塌,高庸涵震惊之余却并未出手,反而别有领悟。只管站在云霄瓶上,借此来抵挡虚空坍缩的惊天气势,而后静观其变。说来奇怪,无论虚空坍塌的速度和威力有多大,对高庸涵以及云霄瓶而言,始终没有半点波及,直到最后都是如此。红光吞下最后一点星光,扭曲的光线跟着将虚空悉数卷入,旋即如焰火般剧烈绽放。一阵刺眼的强光过后,眼前的景象完全换了一幅模样。 映入眼帘的,是一派巍峨壮丽。高庸涵此刻处在一座雪山山巅,脚下是滚滚云海,一直延伸到天际,间中山峰突兀奇石林立,可以想见云海下定是群山逶迤。然而最引人注目的,还是远处那株高高耸立的巨树。粗粗估算了一下,树干至少有数百丈粗细,从地面直伸到天上,仿佛撑持着天地,只可惜树冠以上全部隐藏在万道霞光之中,看不分明。“这是哪里?莫非这就是万仙大阵的阵眼所在?”此处一切景象都是真真切切,绝非幻象,尤其是充斥于天地间的纯正灵气,更加表明了此地和仙界的关系。适才的忧愁一扫而空,高庸涵迈步朝巨树飞去。 那株巨树看起来并不太远,高庸涵使出腾云术全力飞行,转眼三个时辰过去后仍是遥不可及,心中不免大为震惊。此时看那树干不过稍稍粗大了一些,按照这个情形类推一下,那巨树岂不大得超乎想像?就阅历而言,如今的高庸涵绝对称得上见多识广,甚至于许多修真界的隐秘都知之甚深,却从未听说过有关巨树的只言片语。以此大可断定,巨树绝非凡间所生,定然与仙界又或者九重天境有关。 此地没有日月交替,唯有树冠发出的霞光充斥天地。高庸涵踏空而行,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数十天,终于飞到巨树跟前,眼看只剩百里之邀,却被一层禁制给拦了下来。这层禁制并不凶险,却毫无破绽可寻,任他想尽办法也休想进得半步。 “好不容易来到宝山,却只能望而止步无缘一见,实在可惜!”高庸涵此前曾经历过显密天罡阵,知道仙人手笔不是自己所能破解,故而根本没有破阵的念头。况且他又不是丹意,对于传说中的仙器没有贪念,有此遗憾更多是因为无法一睹巨树真容而已。 感念之余,一缕神识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,轻柔地没入空中,霞光猛地绽放,一层光晕缓缓漾了开来。紧接着,一道祥光从天而降照在高庸涵身上,将他吸到半空,而后朝树干处飘去。高庸涵初时一惊,随即感受到祥光并无恶意,加上云霄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,心中一宽,任由祥光带着自己前行。 约莫行出数十里,云海中隐隐传来黄钟大吕之声,霞光逐渐分开显现出一条通道,天花缤纷散落异香扑鼻。是如此隆重的场面,与之前的遭遇截然相反,不由得令人大感讶异。高庸涵定了定神,再看那如擎天巨柱一般的树干一阵摇晃,跟着渐渐淡去,露出一座金碧辉煌、气势恢宏的宫殿。刹那间,突然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! 白玉砌就的台阶向上延伸,台阶表面是无数闪着金光的符纹上下游走,符纹又不断组成各种新奇的符篆,令人流连忘返。踏足而上顿感周身一轻,生出无比舒畅的感觉,所有的烦恼统统抛诸脑后,甚至连种种妄念都消散一空。高庸涵微微一笑,恍惚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,可是又没抓住转瞬即逝,只下意识地回头一看,却见另一个自己焦急地站在台阶下面,却怎么也上不来。见此情景,高庸涵不但没有丝毫惊慌,反而笑着摆了摆手,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宫门处走去。那个身影拼命挣扎想要冲上台阶,可是始终无法冲开禁制,到最后只能不甘地扭动着身躯,在绝望中一点一点消散于漫天霞光之中。高庸涵虽不了解其中的道理,却也多少猜到,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,其实就是心中的妄想杂念。 人生在世,便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悲喜,凡此颠倒流离的妄念,均会使人迷失自我本性。修行的目的,最初其实并非是为了成仙,而是一些身具大智慧的智者,为了探寻生命的真谛以及天地之间的道理。可惜,数代之后的修真者见不及此,反而一心想要渡劫修仙,实已犯了本末倒置的错误。高庸涵能在这等情形下有此福报,实是他前世修来的的机缘所致。台阶很长,要走到宫门口恐怕还得好几个时辰,高庸涵正好借这个机会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致,同时仔细回忆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。就这么边想边走,忽然被一声大喝惊醒:“什么人,胆敢擅闯天庭?” 这一次虽不至于气血翻涌、灵力乱窜,仍旧令人双耳轰鸣,震动不已。高庸涵不惊反喜,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身形在数十丈开外的金甲武士,朗声笑道:“哈哈哈,我知之矣,我知之矣!”此处,便是数次入定之后,恍惚中到过的仙境! “看来你还记得这里,妙极,妙极!”那两个金甲武士哈哈一笑,跟着闪身让出一条路,嘴里说道:“上人已等候多时,你且快些进去吧!”言罢,渐渐消失在霞光之中。是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,高庸涵一点都没有惊讶,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,当下也不多问,朝两人拱手施了一礼,大步迈入殿内。 宫殿占地极广,殿内更是空旷无比,除了正前方高高在上的金莲法座,再无一根柱子,别具一股令人折服的庄严肃穆。大殿两侧为数不多的陈设,古朴而不失精美,点缀的无一不恰到好处,真正称得上是顺其自然,不着一丝一毫人间烟火。尤为难得的是,殿内灵气充沛之极,灵胎尽情舒展,沐浴其中简直舒服到了极点。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,都不能使高庸涵心动,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金莲法座上的那名老者所吸引。那人一袭蓝色长袍,满头银发高高束起,两道修长的白眉一直垂到嘴边,一捧长须纹丝不乱,略嫌消瘦的脸庞上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,目光中满是欢喜之色。 “后学末进高庸涵,拜见上人!”在那老者面前,高庸涵全副心神彻底放下,感觉到一种无比的亲近,这一个头磕的是心甘情愿。 “起来吧,到了我这里不用拘束,大可像从前一样。”那老者虚抬了一下,淡然笑道:“无庸,你可知道我是谁么?” “无庸”二字一出口,高庸涵内心深处猛地一震,多年来苦思不得其解的疑问,一下子豁然开朗,惊愕之余一脸的不可思议,指着自己颤声道:“无庸,我就是无庸,那么——”跟着又指了指那老者,费力地说道:“你,你是默提上人?” “不错,看来你已经全部记起来了。”默提上人点了点头,伸手往天上一指,一道灵光醍醐灌顶一般没入高庸涵体内,一时间无数往事涌来。 当年墨玄庄与梦魇魔一战,高庸涵不幸身死,魂魄归于地府。其时,他的灵胎无庸正在仙界修行,所拜的师傅便是默提上人。无庸在默提上人的指点下,闯入幽冥界救回了自己,只是由于机缘未到,这一段经历暂时隐藏了起来,以至于事后总是无法弄清真相。此时才恍然大悟,当即叩拜:“承蒙师尊教诲,弟子方能得脱大难,然心中仍有诸多疑问,恳请师尊指点迷津!” 这句话说完以后,默提上人并未急于回答,而是闭目凝思,过了良久才缓声说道:“我知道你有许多不解的难题,可是碍于天机,我只能尽力给你一个答复。” “多谢师尊!”高庸涵再叩首,而后问出了一个长久以来困惑不已的问题:“弟子第一个问题就是,我的前世究竟是什么人,做了什么事情,引得师尊和酒界老祖,以及魔界魔使杜若的关注?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三章 解惑 第三七三章解惑 “此中说来可就话长了!”默提上人长叹一声,反问道:“你曾回过九界坍塌以前的厚土界,是不是?” “是!”高庸涵重重点头,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的焚天坑。那一次还是在他刚刚逼退狂尊之后,为了探查炼世山的秘密,和紫袖、凤五一道穿越秘洞时,发现秘洞一侧另有一个洞口。凤五碍于身躯太大,只能由高庸涵和紫袖进去察看,却不想两人因此经历了一趟玄妙无比的神奇之旅。 那个洞口实际上是一个破碎虚空,没有人知道其缘何而来,事后高庸涵和紫袖分析,极有可能是在九界坍塌时形成的。这个虚空十分奇特,两人被吸入之后,居然回到了九界坍塌之前的厚土界,而且还是天机门实力正在急剧膨胀的年代。那个年代,距今已有数千年,能骤然回到上古时期,并且见到那时的高人,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。 在九界坍塌之前的数万年,厚土界的主宰一直是人族。当时虽不像现在这样,九大种族各擅胜场,却也是能人辈出精彩纷呈。其时天机门创立已有数百年,道一真人也已飞升仙界,但其门下却是盛气凌人,力压灵诀府、地势门和天术宗。两人去的时候,正是三派被天机门欺凌最狠的当口。 那时高庸涵并不清楚三派的历史,只是基于一向嫉恶如仇的脾气,对师门前辈的做法有些看不过眼。可他毕竟是天机门的弟子,不好冒然出手,经过一番明察暗访,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之后,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。说实话,他不觉得三派有什么过错,双方的冲突多是源于天机门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,故而想要化解纷争。 这当然是很难做到的事情! 事情涉及到天机门,紫袖自然不方便插手,只是暗中佑护襄助,以防高庸涵出什么意外。而高庸涵呢,念及九界坍塌后人族的窘迫,以及对三派那么多失传的修行法门深感惋惜,当然不肯袖手旁观,眼睁睁看着三派就此灭绝。所以明知事不可为,却仍想凭借自己的努力,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,这番苦心唯有紫袖能懂。然而,事与愿违! 高庸涵亲身赶赴天机峰拜会天机门掌教,奈何位卑言轻,对方根本不见,只派出一位归来观的知事接见。等到他把来意说明,那位知事用极其可笑的目光盯着他,对他劝和的设想当场拒绝,并且颇有些讥讽之词。两人越说越僵,声音越来越大,说到最后几乎声色俱厉,引来大批天机门弟子的关注。到最后,甚至归来观的主持长老都被惊动,细听之下反而对高庸涵的来历起了疑心,若不是紫袖从旁暗助,恐怕都很难从天机峰脱身。 及到下山摆脱追兵之后,高庸涵静下心来思量许久,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——将三派整合起来与天机门对抗。这么做似乎大违常理,其中的道理何在呢? 在后世,尤其是九界坍塌前后,普通百姓想要入天机门修习道法,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,除非你有超凡的资质深厚的福缘。此时的天机峰,早已对平民百姓关上了大门,成为权贵子弟的晋身之所。就拿高庸涵本人来说,若非出身世家,恐怕也不可能拜在权思真人门下。 这完全是大衍国建国以后,天机门成为国教,地位日益提高的缘故。千百年下来,叶氏皇朝正是凭借与天机门的密切关系,皇位才能稳如泰山。可是这等限制百姓修行的国策,在九界坍塌后,却使得人族很难与异族抗衡,以至于死伤惨重。既然如此,惟有尽力保存灵诀府、天术宗和地势门三派,就算不能撼动天机门的地位,总可以为人族多保留一点修真的种子。 只是此事说起来简单,真正做起来却极为不易。要想整合三派,没有超凡绝伦的修为,没有高瞻远瞩的见识,没有令人信服的手段是不可能办到的。漫说以高庸涵当时的修为,即便是现在迹近散仙的实力,也不易办到。不过他是不畏艰险的性子,如是往来奔走,无奈效果却有限得很。 不知是不是穿越时空的影响,自打到了数千年前的厚土界,高庸涵和紫袖对于前事仿佛忘记了一般,一晃眼就过去了三年。兴许是机缘已到,一日高庸涵悚然醒觉,忆及秘洞外等候的凤五,当即和紫袖匆匆返回现在的世界。不过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,虚空相隔的两边时间相差竟然如此悬殊,凤五等候的时间仅有一个时辰而已。顾虑到此事太过匪夷所思,而且当中牵连太广,所以两人并没有对凤五提及半个字。 “师尊,不知此事与我的前世有何关系?”此中经历颇多无奈苦涩,高庸涵对默提上人忽然提及这一段大惑不解。 “你有没有想过,你为什么会穿越虚空,为什么能回到过去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默提上人淡淡的一问,倒叫高庸涵无言以对,想想也是,这类穿越时空的事情哪是这么容易遇到的?想了半天,始终不得要领,只好老老实实答道:“弟子实在不知,还望师尊点化!” “你能有此奇遇,和你的前世有莫大干系。”默提上人看着急于张嘴的高庸涵微微一笑,摆了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,而后续道:“这当中的情形究竟如何,关键在于你能不能遇到那人,事涉天机我不便直言,总之你还得再去一次才能弄明白。” “师尊,你是说我还得回去一次,另外还要遇到什么人,才可以弄清自己的来历?” “正是!”默提上人点了点头,又轻轻叹了口气,说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:“反正你也要再走一趟,倒也不算麻烦。” 此话一出,高庸涵登时一愣,何以叫“反正还要再走一趟”?难道说,就算不为了寻访自己的前世,也必然会再回到数千年前?可是自己并没有这等打算,为何默提上人又是如此肯定的神情?除非有一个不容回避不容拒绝的理由。几个念头转下来,高庸涵微微一惊,想到了一个可能,那就是凤五的安危。 知道那处秘洞所在的,除了高庸涵和紫袖以外,就只有凤五。再回想起凤五当时的神情,加上焚天坑暂时没有了自相残杀之忧,以他胆大妄为的性格,倒是极有可能去一探究竟。凤五一旦跑回数千年前的厚土界,会有什么结果不问可知,只看他一副虫人的模样,就难逃“妖怪”之论。凤五于他亦师亦友,情如手足恩重如山,一想到此不由得心急如焚,脸上登时浮现出几分忧虑。 “世事皆有定数,着急也没有用。”默提上人似乎颇为欣赏高庸涵的急公好义,嘉许地看了他一眼,将话题扯到一边:“自出道以来,你所经历的变故和磨难不可谓不多,这一点很是难得。倒说说看,这些年来除了修行方面,你可还有其他领悟?” 高庸涵知道,默提上人身为古仙人之一,乃是身具大神通之人,既然他说不用着急,那么事情必然还有挽回的余地,于是定了定心神朗声答道:“领悟不敢说,不过有一个很大的疑问,始终横亘于心间不得其解。” 默提上人不急于发问,只微笑着点头,高庸涵将往事梳理了一下,沉声道:“从凤羽族究意堂偷袭东陵府开始,我走遍了大半个厚土界,发现无论哪个种族哪个门派,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惶惶不安的迷茫。而绝大多数争斗厮杀,细细想来,每个种族每个门派似乎都有各自的道理。这就让我困惑了,莫非世间种种纷争,竟然无法从根本上去化解么?” “比如说,源石族为了石魂,不惜大打出手,甚至奴役七虫族挖掘息壤。再比如,栖绵族为了元木神树,不惜屠杀狂蟒族提取其血液,致使兽族与他们不共戴天。又比如,玄明盛世期间,玄元宗和重始宗轮流看守须弥山,并且为各族各派提供灵气,直到目桑失踪为止。这点点滴滴,都说明了一个问题,也正是我来此之前想明白的一个问题——”高庸涵直起身子,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:“世间纷争的真正根源,便是‘灵气’二字!” “我有幸两次见识到到万仙大阵的神奇,除了对仙家的敬畏之外,就是意外地发现此中灵气极盛。是以,我想请教师尊,万仙大阵可是和天地灵气有关?”高庸涵最后这句话,几乎是费尽力气喊出来的,说完后热切地看着默提上人,希望能解开心中疑惑。 默提上人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,嘴角慢慢溢出笑意,到最后忍不住仰天大笑,良久才拊掌赞道:“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!” “你既然能看清这一点,我就索性再告诉你一些内情。”默提上人心情很好,笑着自指道:“你可知我成仙多少年了?” “弟子不知,想来至少应在万年以上。”说实话,不知是不是年月太久的缘故,类似默提上人这样的古仙人,如今的修真界还真没几个人知道。高庸涵若不是因为灵胎无庸,曾经跟随上人修行了半日,他也不可能一口叫出默提上人的名号,更别说这个看似简单,实则很难说清的问题。 “嘿嘿,万年?”默提上人苦笑着摇了摇头,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落寞,悠悠说道:“不算之前的时间,我第一次踏上仙界,距今已有十万八千年。那个时候——” 那时,九界道祖已经在九界和九重天境之间,觅得一处善地,而后以无上神通开天辟地,生生造就了一座仙境。仙境初具规模,道祖便开始周游九界,并力邀各界修为最高之人,共赴仙境印证对道体的体悟。默提上人也曾受到邀请,只以生性淡泊,对此不怎么上心,直到九界道祖带来一些新奇的见解,才促成他第一次仙界之行。等他抵达仙境后,见到了来自其他世界的九位仙人,连同九界道祖一起,十一个人被后世尊为古仙人。 “既然是九界,又只有九大种族,按道理来说应该只有九个古仙人才对,怎么多了两个出来?”高庸涵一下子就看出了内中不合理的地方,不禁大感诧异。 “你说得不错,不过有个例外。”默提上人很耐心地为他解说道:“虚风界的凤羽族有两位古仙人,一位叫羽幽,一位叫凤幽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继续问道:“多出来的那位古仙人,又是哪一族的?炎焱族,又或是源石族、七虫族?” “那位古仙人出自兽族,说起来与你尚有些渊源。” “这倒奇了!”高庸涵愈发诧异,仔细想了想觉得肯定和诡鹏无关,再一转念有了计较,迟疑着问道:“莫非是九重天境的鸾龙部族?”作为兽族中人,能跻身古仙人之列,似乎除了鸾龙和虬齐这等九天神兽,再无其他可能。而与自己有渊源,并且关系匪浅,答案已是呼之欲出,除了紫袖所在的鸾龙部族还能有谁? “不错,正是鸾龙部族的族长武帝!”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四章 真相 第三七四章真相 “想不到鸾龙部族还出了一位古仙人,想来虬齐部族也绝非等闲之辈。”世人多瞧不起兽族,这从诡门屡遭排斥就可见一斑,可是一想到十一位古仙人当中便有兽族的身影,高庸涵惊讶之余不由得感慨万千。 “真正说起来,武帝是九界道祖之外,对天地本源之气最为敏锐和精通的一个,我们几个远远不及。”默提上人微微一笑,似乎对高庸涵的惊奇早有预料,顿了一顿,正容道:“天生万物,原本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只是各自的禀赋不同而已。世人无知,动不动自居为万物之灵,实在是可笑得很。” “众生平等,说起来容易,真正做起来可难得很。”高庸涵摇头叹了口气。 “其实不难,只要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,再有一双慧眼,自然可以做到。”默提上人不知想到了什么,默然良久才转而说道:“仙界初成,九界道祖将大家聚到一起,实际上是为了解开一个疑问。” “哦,九界道祖也会有疑问么?”在众生眼里,九界道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,能让他感到疑惑,并聚集了这么多古仙人一起印证,高庸涵不禁大为好奇。 “所谓的仙人,不过是修行有所得而已,离真正的天地大道还差得远呢,怎么可能没有疑问?”默提上人忽然露出向往之色,悠悠道:“道祖的疑问,也是我们大家的疑问,既然修仙有成,那么该如何修神?” “修神?”高庸涵失声惊呼,脑子里顿时乱做一团,“修仙尚且这么难,修神又该如何?” “修行之路永无止境,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,惟朝乾夕惕,敬心诚意而已!”默提上人等高庸涵心情平复以后,方才续道:“一晃眼已过去了十万余年,九界道祖已然坐化多时,而我们当年那些个古仙人,走的走隐的隐,许多人早已没了往来断了消息。至于修神,更是茫茫然不知该从何着手,皓首穷经却苦无所得,实在令人困惑,唉!” “虽然修神无果,但是对于对于九界乃至九重天境,却多了几分体悟。”默提上人何等境界,能让他体悟出来的奥妙,岂是常人得以耳闻?高庸涵不觉坐直了身子,正容聆听。 “这天地宇宙最初的由来,本是自茫茫虚无的混沌中而来,而这混沌即终日挂在嘴边的‘道’!”这一开口,高庸涵才知道,默提上人所说的竟然是天地的来历,不禁肃然起敬。 道为何物,从何而生,想来是不可言说的玄妙,默提上人并未多说,只是从“道生一”说起。“道生一,一而二,二而三,三而万物。经历了无数成坏之劫,原本虚无浩瀚的‘道’演化为实体,是所谓道体。道体居于宇宙正中,乃阴阳至为和谐之地,得阴阳调和之力,历久化生为灵山。灵山之‘灵’,在于其幻化莫测,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无边无际,小则隐介藏形,升则扶摇直上,隐则踪迹难寻。” “灵山?”高庸涵对此说大为震惊,皱眉道:“这灵山道体,莫非就是天地宇宙的本源?如果找到灵山所在,是不是就能明白宇宙的所有奥妙?” “你莫着急,听我慢慢说!”默提上人微微一笑,高庸涵歉然点头。 “灵山怀造化之神通,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处,由此引来了冥冥中的天劫,此乃定数,非外力所能化解。灵山先后历经好几次天劫,一次比一次来得厉害。在渡劫过程中,为了使道体本源不受损毁,灵山乃发宏愿,以无上神通在四维上下布九重天境,环环相扣相辅相成。正是靠着九重天境,有惊无险地渡过上一次天劫,灵山道体得以安然无恙。” “天劫过后,茫茫然不知过了多少岁月,对应天九之数,九重天境内形成了九界。所谓九界,便是世人所熟知的:朔金界、震雷界、厚土界、蜃沙界、离火界、元木界、柔水界、虚风界和空明界。九界各不相干,自成一统。此后各界又依据各自独特的风貌,孕育出各种生灵,其中又以源石族、御风族、人族、七虫族、炎焱族、栖绵族、蕴水族、凤羽族和千灵族等最为强盛。” 高庸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,一时间生出了渺小之感,只觉得自己平日所为,在灵山道体,乃至茫茫宇宙面前实在不值得一提。良久才叹道:“原来,九界是这么来的!” “九界至今已有数亿年的历史,而九界生灵加起来不过数千万年,至于九大种族则时日更短,充其量也就数百万年而已。与灵山天劫所经历的时间相比,简直可以忽略不计,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。” 听到这里,高庸涵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胆寒,猛然想起了千余年前的那场天变。九界既然与灵山道体有关,却险些毁在坍塌的天灾当中,可以想见,定然是什么地方出了变故。联想到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,登时冒出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念头,当下急急问道:“九重天境和九界,既然都是灵山道体为了抵御天劫而生,为何又会坍塌?这么一来,灵山道体又会生出什么变化?” “九界坍塌的根源,还是在于修神的见解不同。”默提上人长叹一声,盯着高庸涵沉声说道:“说起来,九界坍塌与你们天机门关系极大。” 高庸涵浑身剧震,只觉得口舌发干,战战兢兢地问道:“难道说,和我们天机门的祖师道一真人有关?” “你的心思倒很快,”默提上人没想到高庸涵一语中的,微微一愣,而后苦笑道:“何止有关,九界坍塌根本就是道一闯出的祸端!” “什么?”高庸涵大惊失色,心底无数的念头涌了上来,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的天机峰。 当年天机峰一战,丹鼎门置数百年的渊源于不顾,动用传说中的仙使令,召集各家各派修真高手数百人,一路打到万化神殿跟前。若不是高庸涵及时出现,最终凭借云霄瓶的仙力,兴许天机门会就此灭门也说不定。待敌人退却之后,高庸涵曾与权机、权思二人密议,对于丹鼎门的突然发难,有过诸多猜测。现在看来,当日那些猜测虽未全中,在大方向上却没有太多偏差,唯一不能预知的便是整件事的起因。到此刻才知道,天机门屡屡遭到仙界的打压,竟然完全是道一真人造成。 多年来的疑问此时恍然大悟,可是他却没有丝毫解开疑团的欢愉,反而感到无比沉重,无比苦涩。不管道一真人是基于什么原因,搞垮了整个九重天境,其间的是非难逃公论,连带着天机门的处境也变得异常艰难。原先还想着恢复元气,重振天机门,现在看来等于无望,高庸涵一时默然无语。 “这场劫难牵连极广,事情远比你想像的复杂。”默提上人似乎猜到了高庸涵所想,无奈地摇了摇头,续道:“道一酿成大错,且不说生灵涂炭,对于修真界而言,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修仙越来越难,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。” 平复了一下心情,高庸涵深深吸了口气,沉声问道:“此中缘由,可是和灵气有关?” “不错!”默提上人点了点头,“九界坍塌以前灵气充沛,修行起来事半功倍,那个时候成仙要容易得多。九界坍塌时,原本充斥于天地间的灵气,一夜之间消失殆尽,以至于修真界一代不如一代。这是劫后必然的结果,非人力所能改变。” “果然是这样!”看来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,而一直为玄元、重始二宗把持的须弥山,就显得有些突兀了。高庸涵继续发问:“那么,须弥山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厚土界之所以能保存下来,是因为仙界布了一座万仙大阵,可是天劫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,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六个阵眼呢?” 默提上人这句反问,引发了高庸涵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,尤其是星河屿巨灵岛那件事过后,怎么都觉得这几个阵眼纯属多余。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说,尤其是阵眼内埋藏仙器的说法,不知惹来多少贪念多少是非,然而仙界始终无人出面解决此事,那么足可证明阵眼另有用处。此时一听,不免大有领悟:“莫非,这六个阵眼是为了护持须弥山?” “正是!” “能令仙界如此慎重,并且特意留下六个阵眼,想来须弥山一定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。”高庸涵低头自语,说到这里猛地抬头,迎着默提上人的目光大声问道:“师尊,这须弥山可是和灵山道体有关?” “哈哈哈,妙极,妙极!”默提上人讶然动容,对高庸涵心思之敏捷不禁刮目相看,“你猜得很对,须弥山的确是由灵山碎片而来。” 自从踏入阵眼以来,所见所闻全是超乎想像的内容,高庸涵已是见怪不怪,对于须弥山的来历只错愕了一下,便立刻平静下来,皱眉道:“既然如此,为何不把须弥山的灵气取出来?如果能有充足的灵气,先不说修真界,单说世间各种生灵,便可由此获益无穷。至少,类似于狂蟒族的惨痛遭遇,就完全可以避免。” “灵山道体玄妙莫测,即便是一块小小的碎片,内中蕴含的法力也远非常人所能想像。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,不敢也不能冒然行事,否则一旦有失,岂不是又会来一次九界坍塌之变?”默提上人顿了一顿,续道:“以叶无忧和伯阳之能,合玄元、重始二宗之力,每次不过采集那么一点灵气。要想打开须弥山,就眼下而言,根本无法做到。” “是了!”高庸涵缓缓点头,沉声道:“想来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,必是看出了这一点,所以才定下了十年之约,给厚土界带来四百多年的安宁。” 说了这么久,总算将这些秘辛讲完,默提上人似笑非笑地问道:“你可都弄明白了么?” “胸中的疑惑解开了不少,可是不明白的东西却越发多了。”知道了九界的来历,知道了须弥山和灵气的关系,收获不可谓不丰,但是却因此产生了更多的疑问。尤其是道一真人的作为,以及“修神”这两个字眼带来的憧憬和迷茫,令人心乱如麻。 “只要你能保住修行之心不乱,顺乎天性而为,总能找出问题的答案。”默提上人微微一笑,悠然自若的声音渐行渐远,“我与你前缘已了,今日一别,你当好自为之!” “师尊,你这就要走了么?”看着默提上人渐渐淡去的身影,高庸涵才恍然醒觉,眼前所见到的不过是上人留下的幻象而已。 “今日所说,乃是你前世种下的因,以后能不能再相见,全看你如何自处。”说完,默提上人的身影化作一道霞光,直没入天际。随着这道霞光,云海仙山,甚至于那株巨树,均化作一片光芒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五章 葬梦 第三七五章葬梦 高庸涵回过神来的时候,发觉自己正站在一片竹林之外,适才的一切都如同梦中一般,亦幻亦真恍若一梦。仔细想了想方才的经过,总算梳理出了一个头绪。在熔海崖沸浪池下,应该藏有一条通往万仙大阵阵眼的通道,在借助本源天火炼制灵胎时,因为火连城的意外脱困,无意中开启通道进入阵眼。而默提上人似乎早已算到有此一出,故而在阵眼内留下了一段幻象,特地为自己答疑解惑。 可是,这当中仍有太多不通之处,最起码默提上人煞费苦心之举,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看来,若想真正明了前因后果,只有彻底弄清今生前世不可。高庸涵不由得想起了凤五,一想到他此刻有可能身处险境,心中未免有些焦急。当下跃到半空极目四望,漫山遍野入目全是随风摆动的紫竹,一眼竟望不到头。心中一动,似乎有些明白此地是何处了。 整个厚土界,竹子聚集而生,密密麻麻仿若竹海的地方,总共十几处,主要分布在南洲大陆和中洲大陆。而整个竹海全由紫竹构成,兼且怨气重重,透出一股肃杀之气,则只有大名鼎鼎的紫竹潭了。 “真正想不到,转眼间就从赤炎洲的熔海崖,一下子到了南洲大陆的紫竹潭,万仙大阵果然神鬼难测。”高庸涵忽然感到心中一懔,一股战意勃然而发,将四周逼过来的怨气一扫而空,皱着眉头自语道:“横水血战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,怎么这里还是怨气冲天,阴云密布?看来日后还得请些法师,做一场大法事才行,不然非变成第二个曲堰谷不成。” 紫竹潭占地极广,却被冲天怨气笼罩了数百年之久,日积月累下来,已成了阴灵亡魂的聚集之所。据史书记载,横水血战过后,叶长亭怜惜战死的冤魂,于是将死去的士卒悉数葬在横水岸边,并修建了一座坟茔。后来,月颜亲自出面,请来丹鼎门的修真者超度亡灵,结果却因为怨气太重,不得不半途而废。直到玄明盛世期间,玄元道尊在此主持了一场法会,方才将无尽的怨气平复下来。 可惜,随着盛世衰亡,紫竹潭再次成了凶地。有传言说,受到横水的长期浸淫,竹海深处那座坟茔,以及方圆数十里内的紫竹,全部变成血红一片。这分明是行将异变的前兆,无奈玄元宗已然没落,重始宗又无暇顾及此等蛮荒之地,只能听之任之。所幸紫竹潭地处南洲大陆最南端,早在大战之后就没了人烟,五百年来几乎无人涉足,一时间危害还不算太大。高庸涵对此也是无能为力,只得暂且放到一边,待日后处置。 由于急于赶赴焚天坑,高庸涵并没有太多耽搁,于途中偶尔见到的阴灵亡魂之流,均视而不见。如此全力奔行了十几日,眼看就要进入到东陵道境内,却不想十分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行程不得不稍稍做出调整。 紫竹潭可以算作是典型的盆地地形,尤其是东边靠近东陵道的方向,有一座绵延千里高达千仞的山脉,名叫断绝山脉。之所以得名,是因为横水血战太过惨烈,以至于无数活着的人都断了念想。不过断绝山脉倒真的成了一座屏风,将紫竹潭的怨气彻底挡在外面,使得东陵道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。正是在断绝山脉的山路上,高庸涵发现了苏妙淼的行迹! 自道祖崖一战后,高庸涵便一直和酒界老祖在一起,再也没有见过十二叠鼓楼的一众属下。尽管知道烈九烽等人不大会出什么事情,但终究还是有些挂念,此时忽然看到苏妙淼留下的行迹,欢喜之余不免有些许困惑。 按照先前的计划,一旦从道祖崖撤出以后,十二叠鼓楼所有人都必须隐匿起来,以免遭到丹鼎门,甚至其他修真门派的反击。毕竟,之前就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,因为狙杀了几名御风族的修真者,便引来天翔阁的严厉报复。而此次大张旗鼓地攻打道祖崖,并且杀伤了不少丹鼎门弟子,难免会引起公愤,小心谨慎就愈发的重要。 “她不在七杀回廊呆着,跑到紫竹潭来做什么?”高庸涵颇为不解,暗自想到:“莫非,十二叠鼓楼发生了什么事不成?”这么想着,循着苏妙淼的踪迹,返身追了下来。 包括苏妙淼、凤天一叶和烈九烽在内,恐怕都想不到杜若会在他们身上做手脚。杜若出自魔界,见惯了尔虞我诈、阴谋诡计,故而对于下属的忠诚有种本能地戒备。他所谋本就摆不上台面,加之十二叠鼓楼不同于一般的修真门派,留个后手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凭借魔使的手段,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三人灵胎上留下了一个印记。这个印记必须得身具魔性通晓魔息之人,才能察觉得到,而高庸涵仙魔双修,恰好可以很轻松地感知到。 苏妙淼能成为十二叠鼓楼长空阁管事,修为当然不弱,为了不至于被她发现,高庸涵并未跟的太紧,而是在三十里外远远吊着。两人一前一后,走了十几天,一直深入到紫竹潭深处一个名叫匕竹林的地方,才停了下来。苏妙淼一路谨慎得很,甚至几次三番布下机关,来探查身后有没有人跟踪,若不是高庸涵修为远胜于她,恐怕早已被发觉。只是这么一来,心中的讶异更盛! 到了匕竹林以后,苏妙淼居然凭空消失,连杜若留下的那点印记也已不见。高庸涵这一惊非同小可,放出神识细细搜索了一遍,却一点感应都没有,心头不禁疑云大起。神识将匕竹林方圆十里之内牢牢锁定,虽说没能找到苏妙淼的下落,但是在一根紫竹跟前,还是发觉了几分异样。 匕竹林,顾名思义,是说此处的竹子如同匕首一般,斜指天空。不过所有的竹子,不知何故全都只剩下半截,仿佛被人临空斩断一般。唯独那一根紫竹完好无损,在竹林中高高竖起,显得十分突兀,更为难得是,这根紫竹竟然能发出淡淡的法力波动。 凡是反常之处,必有古怪!高庸涵缓缓走到紫竹跟前,伸手便欲抚摸竹身,熟料紫竹陡然弹出一道血光,朝他面门激射而来。“咦”了一声,高庸涵手掌一翻,径直将那道血光抓在手里。血光中竟有股凄厉之极的怨气,刚被捉住便发出一声尖啸,四周地面登时一阵晃动,所有的竹子都隐隐泛出血色。 “好孽障!”高庸涵修为已达散仙境界,对冲天而起的怨气视若无睹,只低头看着手中不住翻滚的血光,一道灵力打在其上。血光甫一入手,他就知道这根紫竹是由冤魂化生而来,只不过这个冤魂修炼已有数百年之久,法力颇为高强而已。 血光哪里禁得住高庸涵的一击,登时四分五裂,闪了一闪消散于风中。那根紫竹一阵乱抖,显得十分害怕,又是几道血光打出,跟着如同活物一般抽身便走。血光并没有攻向高庸涵,而是直接没入地下,地面一阵轻微晃动,四周的竹子不断渗出血水,无数阴灵亡魂从血水中冒了出来。 “哼,雕虫小技而已!”说着,高庸涵双手结成一个法印,俯身一道符篆打在地上。符篆顿时放出万道金光,伴随着浑厚中正的灵力,极速向外扩张,所到之处血水化作屡屡青烟。至于那些阴魂,哪里受得了纯阳之力的煎熬,尖啸声中灰飞烟灭。 金光去势极快,那根紫竹眼见逃不掉,竹身一抖祭出一片血光,堪堪将金光挡了一挡,趁这时间倏地钻入地下。高庸涵大喝一声,又是一道符篆拍了下来,方圆三里之内的竹子全被震到半空。无数竹叶乱颤,听上去如同惨呼一般,而最可怖的是,每根竹子的根部都仿佛凝着血肉,裹着冤魂。 “你一个亡魂不去地府,偏偏留在人间祸害生灵,还造出如此大的声势,今日定然容不得你!”竹根上的冤魂均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情形,高庸涵大怒之下,信手撒出一张好大的电网,将满天竹子击的粉碎。 鬼哭狼嚎,高庸涵根本不去理会那些冤魂,脚下虚踢抢到那根紫竹跟前伸手便抓。那紫竹情急拼命,不但不躲,反而将枝叶全部展开,毒蛇般缠了过去。高庸涵冷哼一声,手指在瞬间连点了数十下,将袭过来的枝叶悉数震碎,而后一把抓住竹身,将灵力打了进去。他灵力中既有仙家灵气,又有浓浓的魔息,那紫竹哪里承受得住,当即开口求饶。 “真人开恩,放过我吧!”声音凄婉,说话的竟是一名女子。 “你聚集了这么多亡灵以供驱使,可谓是作恶多端,今日便超度了你!”灵力一吐,紫竹哔哔啵啵一阵脆响,表面顿时浮出一层薄薄的血光。高庸涵微微一怔,旋即笑道:“想不到你有此修为,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?” “真人饶命啊,小女子是为了守护莫念将军的遗骨,才滞留人间,望真人明察!”那紫竹表面的血光渐渐淡去,显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,只是此刻显然已到了生死关头,是以不住哭诉。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一愣,手上一松,问道:“你是莫念什么人?” 莫念是大衍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将军,曾追随叶长亭左右,可惜战殁于横水河畔,后来被追封为武定王。在大衍国历史上,除了开国时有三位武将封王之外,后世只有莫念一人获此殊荣,其功绩可想而知。高庸涵少年时读《武定王传》,对莫念的武功十分向往,曾深叹不能与之同生一个年代,常引为憾事。以此之故,自然不会急于除掉这个女子了。 “小女子名叫葬梦,是莫念将军未过门的妻子——”原来,莫念死后,葬梦赶到横水河畔,在莫念坟前哭了三天三夜,精气大损不治而亡。由于她生前怨念深重,死后又舍不得莫念,机缘巧合之下附身于紫竹之内,成了精魂鬼怪。“这根紫竹,我称之为一夕竹!” 高庸涵听完后,对葬梦的遭遇颇为同情,可是再看看四周血色弥漫的竹海,不由得皱眉道:“这里是匕竹林,你又取了个一夕竹的名字,合在一起是个‘死’字。你既然是守护莫念将军的遗骨,为何要将这些阴魂羁留于此,害得他们不能往生?” 葬梦一边说,一边偷眼看高庸涵的脸色,眼见他神情缓和,暗暗松了口气。哪知还没高兴多久,就被问及亡魂阴灵一事,心中一紧连忙答道:“真人,非是我心思歹毒,而是为情势所迫,不得不如此。” “哦,你有何苦衷?” “十三年前,一帮凤羽族究意堂的修真者,霸占了紫竹潭北面方圆数百里的地方。他们行踪诡秘,用法阵将那片竹林禁制起来,整日里不知在做些什么。这些阴魂之所以躲在我这里,是因为他们一旦被究意堂的人抓住,就会被炼成鬼侍。而我将他们聚集在一起,只是为了对抗那些凤羽族人。” “这么说来,你非但没错,反而有功了?”语气虽然还有点不善,但是话中的敌意却少了许多。 “不敢,小女子虽不明白那些大道理,于是非还是懂的,断不敢有为非作歹的念头。” “罢了,日后不可再强行束缚这些阴魂,只要他们愿意,就送他们去地府。”高庸涵知道,葬梦所言并不全都属实,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私心,不过此时的注意力全被究意堂给吸引过去,故而只是出言告诫,“你若是口是心非,我一样可以叫你魂飞魄散!” “是,小女子谨记于心!”葬梦倒是很见机,连忙点头答应,这份恭敬,其实是源于对高庸涵实力的惧怕。 “我问你,先前可曾有一个女子来过这里?”究意堂的事,葬梦的确不太清楚,高庸涵暂且放过不提,现在真正要问的是苏妙淼的下落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六章 海阵 第三七六章海阵 “是!”突然问起苏妙淼,葬梦一愣,嘴上答应着,神情却有些迟疑。 “那我问你,她现在人在何处?”高庸涵冷眼旁观,将葬梦的表现尽收眼底,语气仍是不紧不慢。 “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,”葬梦小心翼翼地看了高庸涵一眼,试探着说道:“那个女子修为很高,进到匕竹林后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” “这方圆数百里,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,你说不晓得她的下落,嘿嘿!”高庸涵冷笑一声,眼中精光大盛,似要直刺葬梦心底,“我不信!” “真人休怒!”高庸涵的气势何其之盛,单论战意而言,放眼天下都很难有人能与之匹敌。葬梦不过是一个修行了五百年的亡魂,哪里承受得住他的逼视,心中大寒,双膝一软跪了下去:“非是我不愿说,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 高庸涵哼了一声,伸手取出云霄瓶一拍瓶底,一丝仙灵之气从瓶口流出,轻柔地落到一根断竹上面。那根断竹瞬间爆发出勃勃生机,连同附着其上的阴魂都发出了一声欢啸,紧跟着,一层淡淡的光晕向四周急剧扩散开来,整个匕竹林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。竹林上空那股阴鸷狠厉之气,全都缩回到地下,而那些阴魂则纷纷现身,欢呼声齐齐朝高庸涵躬身施礼。就这一点仙灵之气,便足以令眼前成千上万的阴魂摆脱束缚,得以魂归地府往生他处。 “你还有什么疑虑?”高庸涵收起云霄瓶,转头看着跪在那里目瞪口呆的葬梦。 “小女子有眼无珠,不知道真人原是上仙,还望恕罪!”葬梦说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,而后再无半点迟疑,朗声说道:“紫竹潭下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去处,据我所知,多半和万仙大阵有关。” “果然如此!”高庸涵能从熔海崖一下子来到紫竹潭,便是拜万仙大阵所赐,此时一听便知,紫竹潭下肯定有一个阵眼。只是这么一来,对苏妙淼的举动更加困惑,难道说她想独占不成?且不说能不能顺利地穿过阵眼外围仙阵,单只一个究意堂就不是她一个人所能抗衡,然而不借助十二叠鼓楼的力量,所依仗的又是什么人呢?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! “实不相瞒,同样是十三、四年前,有个修真者来此探寻,结果——”结果惊动了沉寂数百年的葬梦,双方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场激战,最终凭借手下无数阴魂将来人擒下。哪知那人机变百出,居然趁着葬梦一时大意,使了个障眼法遁去。当时葬梦并未多心,不料时隔数月之后,那人再次出现,这一次带来的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建议。 “那人叫什么,你可知道?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插嘴问了一句。以葬梦的修为,大致和月驮琅相当,勉强可以跻身一流好手的境界,不过她手下有无数阴魂,实力无形中要高出许多。那人能从葬梦的眼皮底下脱身,可见绝非弱者。 “那人是人族修真者,叫什么名字他不肯说,我也就懒得多问,这么多年来都是直接用‘你’来称呼。”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“嗯,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:“那人既然不是你的对手还敢来,一定是拿紫竹潭下的万仙大阵做条件,来换取和你的合作,是不是?” “真人说得一点都没错,那人正是拿万仙大阵做说辞。”葬梦望向高庸涵的眼神,在畏惧当中多了几分敬服。若说先前还只是惧怕他那仙家手段,此刻则对他敏锐的洞察力大为心惊,当下不敢再有半分隐瞒,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。 “那人说——” 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,竟然将葬梦的来历摸得清清楚楚,一开口就问她,想不想和莫念一道复活,双宿双飞。这句话登时击中了葬梦的要害,除了点头之外再无任何想法,剩下的就简单了,只需完全按照那人的安排行事。十多年来,那人能避开究意堂的耳目,在匕竹林另外做出一番布置,葬梦可谓是功不可没。 “那人工于心计,能够顺势而为,算得上是个角色。”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高庸涵交往的人里面,大多都是性情豪迈秉性爽直之人,除了杜若智计百出工于算计之外,像这样心思绵密之人就只有历山了。一想起历山,高庸涵没来由地一阵厌烦,转而问道:“苏妙淼最早是什么时候来的,除了她和那人以外,还有多少人到过这里? “苏妙淼?”葬梦一愣,随即醒悟过来,点头自语道:“是了,一定就是真人先前问的那名女子,原来她叫苏妙淼,倒好听得很。” “除了他们两人以外,先后还有五六个人来过这里,不过他们行踪诡秘得很,每次来都带着大量的法器,似乎在布什么法阵。”顿了一顿,葬梦眼中流露出憧憬,满是喜悦地说道:“经过十多年的布置,照那人所说,至多再有一年的时间,就可以打开万仙大阵的阵眼了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对于万仙大阵的神奇和凶险,已经领略过两次,此时一听不免大感诧异。以丹意之能,加上手下能人无数,尚且一无所获,就凭不到十个人想要打开万仙大阵的阵眼,岂不是笑话?但是看葬梦一脸的向往,若非那人有意欺瞒,便是真的有把握。当下好奇之心更盛,追问道:“此刻,总共有几个人在底下?” “眼下,加上那人和苏妙淼,总共是五个人。” “嘿嘿,当真有趣,这几个人说什么也要见上一见。”高庸涵哑然失笑,跟着说道:“他们在哪里,你带我过去。” 葬梦一方面不敢违背高庸涵的意愿,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美梦落空,心中忐忑不安大感为难。再想到自己和那人合作,妄图夺取阵眼内的仙器,实已铸成了大错,眼前这位仙人能容得了么?越想越怕,再次叩首哀求:“小女子深知这等作法触犯了天条,但是为了能与夫君团聚,只有恳请真人高抬贵手,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苦命的人。” “你放心,如果真有办法使你夫妻二人团圆,我定不会阻拦。”高庸涵想起遥不可及的紫袖,和只余一缕香魂的审香妍,轻轻叹了口气,悠悠说道:“如果需要的话,我可以亲自出手,为你二人出点力。” “多谢真人,小女子,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!”葬梦再没想到会有这等结果,几欲喜极而泣,哽咽着连连叩首。 “无须多礼,起来吧。”高庸涵伸手临空一拖,将葬梦扶了起来,“咱们这就去吧!” “是!”葬梦肃然点头,带着高庸涵走到一处低洼的山谷,而后俯身一道血光打入地下。 这次和上次一样,血光迅疾蔓延开来,一阵轻微的摇晃过后,山谷中间慢慢耸起一个土堆,土堆越长越大,直到冒出二十余丈才停了下来。葬梦嘴里念念有词,匕竹林上空风云变色,一时间狂风大作。风从竹林中穿过,发出呜呜的声音,如同鬼哭一般凄厉。此时,从葬梦口中却发出一缕悠扬的歌声,仿佛受到歌声感染,厉啸渐渐低了下来变得轻柔,到最后竟恍若洞箫丝竹般悦耳。歌声响起,土堆内闪过一道红光,上面的浮土抖落一空,露出一个光影波动的镜面。 “好巧妙的心思,开启法阵的方法居然靠的是乐曲,难得,难得!” 唱完这一曲,能得高庸涵一赞,葬梦颇为得意,嘴里却谦逊道:“我自幼喜欢歌舞,这么多年闲来无事,悟出了这套寒露梦灭曲,再配上那人所传的阵法,连那帮究意堂的人也硬是没有发觉。” “阵法将‘巧’、‘用’二字发挥到了极致,称得上是精妙无双,然气魄不足,格局太小,可惜,可惜!”高庸涵如今对于阵法的领悟可谓是大有精进,连带着目光也犀利许多,只一眼便看出阵法的优劣。不过阵法中透出的那股子气息,和精铸鬼工流的心法十分相似,倒令人有些颇感意外。 跨过镜面,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。两人落脚竟是在一座礁石之上,眼前是一片汪洋,海天一线无边无际,寒云惨雾阴风怒号。高庸涵嗅了嗅略带腥味的海风,知道这大海不是幻象,心中不觉一怔,随即放出神识探察了一番,忍不住奇道:“好精妙的手法,原来还可以这样破阵,倒真叫人大开眼界。” “真人也觉得这阵法厉害么?”葬梦神情颇为复杂地应道:“我曾偷偷进来过两次,奈何对这汪洋一点办法都没有,他们几人具体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。” “无妨,总有办法找得到他们!”高庸涵毫不介意,微微笑道:“你且耐心等上一会,我去去就来。”说完,使出腾云术朝远方飘然而去,葬梦自是心悦诚服地俯身拜了下去。 其实在刚才那一番探察当中,高庸涵就从海底极深极远处,感应到一丝淡淡的气息。这股气息既不像万仙大阵阵眼中的那股仙灵之气,也不同于常见的灵力波动,真正说起来,更像是多年老友的那种亲切和熟悉,这就令人愈发惊诧了。高庸涵循着那丝若隐若现的气息,在海面上奔出数百里之后,忽然发现那股气息完全消失,不得已只有先停下来。可是任凭他如何施法,那股气息再也不曾出现,顿时陷入到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中。 如此在海面上漂浮了两天,依靠神识探察了不下数千里的海域,仍旧一无所获,高庸涵索性沉到海底搜寻。说来也怪,海中竟无一个生灵,哪怕一条小鱼都没有看见,整个大海仿佛死海一般寂静。高庸涵很快就放弃了乱闯的做法,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海底礁石上,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。一连想了好几个法子,总觉得不大妥当,两天之后灵机一动,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。 怎么叫不是办法的办法呢?因为高庸涵接下来要做的,是一个极冒险的举动。他想利用体内的魔息,引发海阵的攻击,从而找出苏妙淼几人的下落。从一开始,他就可以很确切地判定,眼前这片没有穷尽的大海,便是护持阵眼的仙阵幻化而来。 先前之所以说那人异想天开、手法精妙,便在于他用了一种极巧妙的手段,顺着仙阵的脉络附和其间,由此抓住阵法内仙灵之气的走势,自然而然地融了进来。这等顺势而为的做法,比之丹意当初以阵破阵,强行进入而言,无论效果还是所冒的风险,都不可同日而语。这么做的好处不言而喻,但是同样有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,一旦仙阵出现异常,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会深陷其中,所以维持仙阵的稳定就成了关键所在。 高庸涵正是看清了这一点,才不惜与仙阵斗法。不过他先后经过酒界老祖和默提上人的指点和教诲,加之仙魔双修,灵胎得天独厚,倒也有这个实力挑起争端。唯一要注意的,无非是把握住分寸而已。 一念及此,一股淡淡的黑色烟雾从鼻孔呼出,如同墨汁一般迅即将周围海水染成了黑色。高庸涵信手一点,黑色的海水朝上奔涌而去,原本平静的海底登时变色!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ps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七七章 故友 所谓的仙魔之分,说穿了不过是修行的看法不同,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,但是两者之间却似乎天生不能相容。高庸涵一使出魔功,顿时引来海水倒灌,黑色瞬间被冲刷稀释,一股仙灵之力也不知从何而来,转瞬攻到眼前。 “好厉害,难怪可以将乾机落月壶毁去!”对于这件魔器的被毁,高庸涵颇为可惜,一方面固然是有杜若的情谊在里面,另一方面乾机落月壶也曾救过他的性命。 只是当日在天火熔浆里面,受到炎焱族火神的攻击,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吸进仙阵当中,单凭一个乾机落月壶,又怎么挡得住整个仙阵的攻击?当时高庸涵同样遭受重创,神智几近昏迷,所以对仙阵的霸道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,此时方才体会到其中的厉害之处。幸亏他本意只是为了捣乱,对于仙阵的反击早有准备,当即将魔性一收转为仙灵之气。 陡然失去了目标,仙阵犹自不甘心,海水翻腾之下可以看到数道光晕往来穿梭。就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一枚石子,仙阵的异动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,迅即传向四方,整个海水都陷入到一种异动当中。葬梦等了几天,等得正有些心急,忽然见到海中不断有淡淡的白光溢出,声势之大,不禁使人生出渺小之感。她知道,这一定和高庸涵有关,敬畏之余又多了三分热切和期盼。 天边传出一阵沉闷的雷声,高庸涵即使身在海底,也能感觉得到一股十分霸道的战意直冲过来,心知目的已然达到,当即跃出海面。只见一道红光流星般划破天空,满天乌云顿时被映照得通红,谁曾想随着红光掠过,天空竟然真的燃起了大火。大火迅速弥漫,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,高庸涵眉头一皱,显见对于来人的实力大为出乎意料。 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,一头扎进海水当中,登时掀起数十丈的巨浪,呼啸着涌了过来。高庸涵忽然泛起一阵熟悉之感,心中一动不退反进,冲上去一掌将巨浪震碎,而后静静地看着海面。此刻呈现在眼前的,是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,在不住翻腾的海水当中,竟然盘踞着一团巨大的火球。火球和海水之间凭空多了一道缝隙,水气升腾之中,火焰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,即便是在两三里之外,仍能感受到焦灼的热浪。 烈焰的气息居然和天火熔浆十分相似,当中更是有种难以割舍的牵挂。高庸涵心中一动,身子一阵颤抖,当下想都不想直接祭出云霄瓶,将火球表面的烈焰悉数收了。火光淡去,就见一条通体透亮,浑身冒着红光,长不过十余丈的火螈盘成一团,安静地趴在那里。 “果然是你!”能再见到火螈,当真是意外之喜,高庸涵哈哈大笑中将火螈一把拉到跟前,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,笑容中露出几分感动:“你还活着,真好!”周遭的烈焰一去,火螈仿佛才苏醒过来。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待看清高庸涵后登时兴奋不已,欢啸声中翻滚了几下,而后盘在他身侧露出眷恋的神情。 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之后,一人一兽相视大笑,此刻高庸涵才惊喜地发觉,较之先前的心意相通更进了一步,两人之间已可用意识直接交流。一惊过后旋即大喜,因为火螈不再只是一只异兽,到了这一步完全可以正式算作修真者了。这一点区别极大,对于兽族而言简直可说是天壤之别。异兽再厉害,即使强如虬齐,都有可能会成为他人的宠物,而修真者则不一样,足以得到包括仙、魔在内所有人的尊重。 “哈哈哈,来来来,让我好好看看你!”高庸涵大笑着,仔细打量了一番,笑容渐渐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诧异的神情,“没想到啊没想到,你竟然和本源天火融为一体,难怪精进得如此之快!”接着,开始说起别后的情景。 原来当日与本源天火一战,火螈情急拼命反被天火裹了进去,后与高庸涵联手轰碎烈焰,不管不顾将本源天火吞进肚内,结果引发了一场剧烈的爆炸。本源天火内蕴含有宇宙本源之力,这股力量之强大远远超乎想像,爆炸的威力竟然将仙阵扯开一条大裂缝,使得高庸涵得以遇到默提上人的法身。而火螈则连同本源天火一道,被扯进了另一个阵眼当中,这个阵眼恰好在紫竹潭。 “其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我还真不大清楚,在爆炸那一刻我就已然晕死过去了。”火螈的思绪,一下子回到了数天前的那场激战,犹自心有余悸:“我没有被炸死,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。等到醒来的时候,就发现被裹在一团烈焰当中,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。”火螈很快就察觉到自身的变化,除了本身体质大幅增强以外,在修为方面更是突飞猛进。而这一切,毫无疑问,是拜本源天火所赐。 “可是不知何故,本源天火一直聚在我身边,任凭怎么催动都不肯散去,反而将我困在当中。现在看来,大概是我才与天火合体,身子太过脆弱,需要护持一段时间。”火螈先是摇了摇头,跟着笑道:“这般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少时日,阵法突然发动,我下意识地循着法力攻击的痕迹来此,没想到却遇到了你,实在是再好没有了。” “是啊,能再见到你,我心里当真说不出的欢喜!”看着兴奋的火螈,高庸涵也是大为感慨,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,正容道:“你如今已是修真者了,不能再将你禁锢,所以我打算还你自由之身。”说着,从云霄瓶中取出了一粒丹丸。 火螈一见,先是一惊随即大喜,这粒丹丸正是他日思夜盼的内丹。当日在焚天坑的地火熔浆内,与紫袖初次斗法之际,内丹被强行收进了云霄瓶,此后便一直受制于人。今日高庸涵将内丹取出还给自己,欢喜之余倒有些犹豫了,语无伦次地说道:“这,这就还给我了?” “不还给你,我拿着做什么?”高庸涵哈哈一笑,说道:“说起来,你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际,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,怎么还能再禁制着你不放?” 望着高庸涵真诚的笑脸,火螈百感交集。身为异兽,一旦为人降伏会是怎么一种情形,他多少有所耳闻。此时回想起十几年来的种种经历,一时情难自己,大声说道:“若不是你,我哪能经历如此多的精彩,哪里会有今日的成就,该道谢的应该是我才对。” “你我贵在义气相投,肝胆相照,还用得着客气么?”高庸涵笑着摆了摆手,将内丹抛还给火螈,“你且收好,如今你已脱胎换骨,正好和内丹一起修炼。” 内丹悬浮在眼前一尺的地方,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火螈并没有急着吞进肚内,而是默默地注视了片刻,方才开口说话: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,可以么?” “当然,有什么话你尽管说。” “我一旦收回内丹,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随时可以住在云霄瓶内了。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内丹实际上是联结火螈和云霄瓶的一个纽带,而他已对高庸涵产生了极深的感情,并不愿就此分道扬镳,是以才会有此变相的一问,“说实话,我实在舍不得云霄瓶,舍不得里面的灵气,不知今天一过,还能否长居瓶内?” “只要你愿意,大可以一直住下去。”高庸涵明白火螈的意思,心中十分感动,朗声笑道:“咱们是朋友,现在是,以后也是,生生世世都不会变的。” “是,永世不变!”火螈哈哈大笑,一口将内丹吞入嘴里,长啸声中恣意翻腾,高庸涵负手而立,含笑看着他尽情撒欢。折腾够了才停歇下来,火螈转而问道:“你怎么到了这里,可是有什么事发生?” “正是!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当下将事情缘由细细说了一遍,说完后看了看四周的海水,双眉渐渐凝到了一起:“按道理,仙阵被我引发,虽说幅度不大,那帮人也应该露出行踪才对,却始终没有露面,难道我先前的预计错了不成?”这个做法当然没有错,只是苏妙淼那帮人极其机敏,在仙阵刚刚出现异常之时就已躲了起来,是以才能坚持到现在。 火螈修为大进,正想找人比试一下,登时豪情大发嚷道:“无妨,既然不能把他们逼出来,那就找到他们,一个一个给揪出来。” “这么大的海域,想要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,谈何容易!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目光流露出一丝坚毅:“不行的话我就再试一次,看他们能藏多久。” “你且先歇上一歇,我来试试!”火螈不知高庸涵现在已是仙魔合一,担心他受到仙阵的反击,当即喷出一股烈焰打向海面。地火熔浆和本源天火结合在一起,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威力,两人都颇为期待,当下静观其变。 烈焰还没接触到海面,海水就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,纷纷朝两侧退让,瞬间涌起两道巨浪。等到烈焰冲入水中,利剑一样轻易地撕开水面,朝深海中疾冲而去,无数海水瞬间汽化,海面上白雾升腾直冲天际。烈焰所过之处,留下了一道丈余宽的空洞,空洞不断朝四周扩散,海水竟不能阻得半分。直到烈焰已深入海底看不见踪影,空洞才停止了扩张,而此时的大小已有数十丈粗细。 烈焰过后,在海水中形成了如此巨大的空洞,高庸涵和火螈相视骇然。四周海水翻腾,似乎想要将空洞淹没,可是无论海水如何努力,每次一越过空洞边缘,便化作雾气袅袅升腾。如此威力,即便是九大门派的宗主亲临,恐怕也不易抵挡,本源天火不愧是天下间最犀利的力量之一! “这是我弄出来的?”看着没有丝毫松动迹象的空洞,火螈似乎也有些被吓到了,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。 “恭喜,恭喜,你现在的修为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了!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而后语重心长道:“不过你这次精进有夺天地造化之嫌,恐提前引发天劫,所以得尽快将境界提升起来,否则必将招来祸端。” “还有这等事?”火螈还没来得及高兴,就被“天劫”一说吓了一跳。这就是兽族修真者吃亏的地方了,他们没有九大种族那么幸运,可以得到师长的指点,故而修行的艰辛和危险要远大于常人。等到他们明白这些道理时,往往都是在渡劫的过程中,只可惜已是时不待我,徒唤奈何了。 “修行的道理有很多,其中最重要的一条,就是要注重心性的修炼,这当”话没说完,忽然从海底传出一声闷绝的巨响,紧接着,那股烈焰顺着空洞被震了回来,只是已没有了起初那股横扫一切的霸道。 两人顾不得交谈,火螈张嘴一吸,将几近熄灭的烈焰吸回体内,望着空洞蓄势待发。高庸涵神色一懔,面沉如水,双手捏了个法印凝神以待。 第三七八章 印记 洞内黑黝黝地,没有任何异样之处,不过高庸涵和火螈都感觉得到,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洞中传出。随着一圈法力波动从海底荡漾开来,洞内猛地涌出一股霸道之极的海水,海水似乎不再惧怕烈焰过后的高温,绵绵不绝,前端竟而化作猛虎模样疾扑而来。海水中蕴含的居然是绵密的仙灵之气,两人相顾愕然,均暗暗吃了一惊:“这是什么?” 猛虎转瞬扑到身前,火螈首当其冲,此时已不容多想,张嘴喷出一股烈焰。猛虎狠狠地撞在烈焰之上,方才化作一团水气消散,不过被汽化的只是海水,而海水中那股仙灵之气依旧逼了过来。火螈似乎感受到极大的压力,身体随即扭成奇特的模样,全身陡然冒出一片火光,远远望去如同一枚巨大的符篆。随着一声龙吟响彻天地,火螈周身红光大盛,炽热的火焰令高庸涵都不得不暂避一旁。 “借助本源天火之力,以符篆的方式将其彻底发挥,单只这一点已胜过炎焱族多矣!”高庸涵对寥廓熔城之行记忆犹新,试着拿火缠龙等人做了一个比较,若单说对火的操控和运用,火螈已不在焰阳宗修真者之下,甚至还犹有过之。但是说到对火的领悟,以及与火有关的种种见解和引申,火螈就惟有瞠目其后了。 正出神间,海水已于无声无息间将先前那个大洞淹没,而且随着仙灵之气不断加强,火螈渐呈不支之势。火螈再强,本源天火再烈,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,与这茫茫无际的大海相比,连沧海一粟恐怕都算不上。更何况,这大海根本就是仙阵幻化而来,以一己之力想要抗衡整个仙阵,即使是仙界也没几个人能办得到。 高庸涵虽说修为大进,几乎和散仙差不多,但是与万仙大阵相比仍是不值一提。尽管他拼尽全力,将诸般法术使到了极致,也不过阻了一阻汹涌的来势,最后只能再一次看着火螈被海水吞没。幸运的是,这一次和上次大为不同。上次火螈引发了本源天火的爆炸,直接炸出了一片虚空,这次海浪虽大,却远没有当日那股凶险的味道。果不其然,就在他即将失去信心之时,火螈猛地从海水中钻出,如游龙一般自由自下翻腾。 二人心意相通,高庸涵很轻松地感觉到火螈的欢畅,等他纵情发泄了一番,才微笑着问道:“怎么,又有什么收获不成?” “你看!”火螈说着一甩头,一道白光从眉间射出。白光映照在海面上,中间漂浮着一个绿色光球,光球表面布满了符篆,缓缓流转之际散发出一股纯净之极的气息“这,这莫非是仙界的手段?”高庸涵又惊又喜。他与仙界有极大的渊源,而且灵胎还曾拜在默提上人门下,加之如今修为日增,一眼便看出绿色光球的非凡之处。 “不错!”火螈收起白光,露出些许茫然之色,点头答道:“这是万仙大阵留在我体内的印记,从现在开始,我便是万仙大阵阵眼的守护者。” “哦,这倒奇了!”高庸涵万万没想到,居然会出现这个结果,狐疑道:“为何会这样,为何又会是你?”一句话一出,两人都陷入到沉思当中。 他们不知道,仙界之主在离开厚土界之前,除了在阵眼处设置重重禁制之外,尚留了一个后手。世人的贪念无穷无尽,无论用何种举措,都不可能永世保护阵眼的周全,所以临行前特地留下了一个布置。在仙界之主看来,能破开护持法阵闯进来的,至少都应该是散仙一级的修为,再不济也应该是接近散仙实力的修真者,这就带来了一个隐忧。 以散仙的修为,想要完全靠法阵阻拦极不现实,一旦被其破掉一个阵眼,其他五个肯定支撑不了多长时间。再进一步,如果阵眼里面的仙器被人取走,万仙大阵便会因为失去支撑而崩塌,那时必然会影响到须弥山的灵山碎片。如此一来,无论哪个环节出现差池,厚土界立刻就是分崩离析、崩塌毁灭的下场。 这自然是不能允许的事情,可是该如何消除这个隐患呢?办法很简单,就是将闯进来的散仙,变成法阵的守护者,一旦阵眼被毁,守护者便会跟着一起毁灭,所以不由得这些人不拼命。凭仙界之主的神通,这件事做起来自是没费什么周折,而火螈便是依仗本源天火之力被法阵认可,并进而打上了印记。 至于高庸涵为何没有得到认可,很大原因在于他仙魔双修的修行方式,在仙阵而言十分陌生。至于丹意等人闯入巨灵岛阵眼那次,一来因为该处乃是故布疑阵的假阵眼,二来则是因为丹意携有仙器,才没有成为法阵守护者。 此中来历以及内在的缘由,火螈是不可能弄清楚的,但是印记上身以后,自身会遇到怎样的情形,却是深深地印在灵胎深处。等他回过神来以后,错愕了许久才撇嘴道:“这下麻烦了,我以后再也不能离开万仙大阵的阵眼,只要踏出一步就会遭到天谴。” 高庸涵阅历何其丰富,听闻后微微一愣,沉声问道:“你先别急,倒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等火螈将所知道的说完以后,才沉吟着说道:“这件事真正说起来,利害参半,有得有失。” “哦,怎么讲?”火螈精神一振,眼睛顿时射出两道精光。 “修仙有很多途径,无论哪种修行方式,到最后最难过的一关肯定是渡劫,而渡劫的艰险无需多言,你应该很清楚。”火螈听到这里眼睛愈发亮了,似乎已经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,高庸涵笑了笑续道:“不管怎么说,万仙大阵里的灵气远比外面充沛,于你修行十分有益。而最关键的一点,以万仙大阵为依托,在天劫来临之际,定然有诸般可借用的外力,渡劫时自是事半功倍。此为利之所在!” “那么不利的一面,就是我以后都会被困在这里,不能再和你一起游历闯荡。”火螈摇了摇头,叹道:“这么一来,何时才是个头?”有此忧虑不无道理。一方面得呆在法阵内守护阵眼的安全,另一方面,阵眼越安全就越不可能脱困,如此岂不成了一个无法突破的怪圈? “此中困局并非不能化解,关键还得靠你自己。” “我自己?”火螈闻言一愣,旋即醒悟过来,迟疑道:“难道说只有成功渡劫飞升仙界,才能恢复自由之身?” “不错!”高庸涵极有把握地答道:“照我看,仙界苦心布置,其用意未必只是为了一个万仙大阵!”自从与默提上人的法身交谈之后,他对厚土界、修真界乃至仙界,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,故而能隐约猜到仙界之主的真正用心。 九界的坍塌,完全是受到灵山道体损毁的影响,而原本充斥于天地宇宙之间的灵气,也因此消散一空。灵气的匮乏,直接引发了某些种族的生存危机,比如说源石族的石魂不再生长,栖绵族的元木神树难以存活等等,更不用说修仙的艰难。由此可见,须弥山暗藏的那点灵山碎片,对于厚土界和仙界而言有多重要。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魔界的渗透,比如毒蛟道人和杜若的先后潜入,也极有可能是为了这点灵山碎片。 若说仙魔之争纯粹是因为见解、观念的不同,而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,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,至少高庸涵就不信。真实的情形,应该是在诸多分歧之外,尚有利益冲突才对。那么,天地间究竟是什么东西,才能令仙界和魔界同时为之疯狂,进而大打出手呢?除了灵山道体这种宇宙本源的奥妙之外,再无其他东西能有此吸引力。这个猜测,是基于魔界的出现时间而来,因为魔界是在九界坍塌之后,才见诸文字和口耳之间的。 仙界和魔界,此时实已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,双方的损失都十分巨大,如果想要立于不败之地,并且逐步占据上风,就非得补充新鲜血液不可。而人员理所当然地首选修真界,其次便是凡间芸芸众生,这便是仙界和魔界均看重厚土界的缘故。 能成为仙界之主,可想而知,无论眼光、见识、胸襟、修为,定然都是世人难望项背顶尖一流。以这般料敌先机的算计和神通,既然能将闯进阵眼的修真者变成守护者,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些人的重要性,那就必然要想办法将其引入仙界。等到其人真正成仙以后,境界自会大幅提升,当然也就看不上阵眼内的仙器。这样,一来可以保住阵眼的周全,二来又吸纳了新的人手,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? “果然是好算计!”听了高庸涵的分析,火螈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,默然良久才坏笑道:“这么说来,我已经被仙界给看上了,那么阵眼内的仙器岂不是任我索取?” “道理上来说是这样的,”高庸涵顿了一顿,等火螈情绪平静下来以后,才正容道:“不过我劝你别去碰那些仙器,一方面是为了阵眼的安稳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你自身的修行。依靠外力提升修为,终归还是比不上自悟的境界!” “是,谨受教!”火螈知道高庸涵是一片好意,当即神情一整肃然点头。两人又说了几句,他仿佛想起来了什么,好奇道:“对了,你不是先前也曾出手,为何不见你被刻上印记?” “这个我也不知道,兴许是我体内暗含魔性,所以得不到法阵的认可吧。” “嗯,有道理!”火螈点了点头不再追问,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断翻滚的海浪,忽然间福如心至一般,大喝一声:“定!”话音刚落,大海竟然奇迹般地静止不动了。 “哈哈哈,这便是阵眼守护者的妙处了么?”火螈哈哈大笑,甩了甩尾巴轻轻在海面上一点,大海登时变得狂躁起来,山一般的巨浪层层叠叠,似乎永无休止。 “玩够了么?”看着火螈不断变幻着大海的模样,甚至在海面上直接堆起一座水做的高山,看上去居然和焚天坑下的紫莹山有几分相像,高庸涵颇有些哭笑不得。 “有趣,有趣!”火螈盘在一团海水堆砌而成的岩石上,伸了伸懒腰,凝神想了片刻,忍不住笑道:“你要找的总共是五个人,对不对?” “没错,看来你已经知道如何运用那个印记了?”对于火螈成为万仙大阵守护者一事,高庸涵内心中还是很高兴的,在他心中早已将火螈当作了朋友而非打手。 “嘿嘿!”火螈不置可否地笑道:“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? 第三七九章 仇人 第三七九章仇人“这几个人着实有些本事,竟然可以从一开始就撑到现在,倒也难得。”火螈体内多了一道仙界印记,随即又与阵眼融合,整个人无形中便多了几分气势,言谈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大气,当下笑道:“咱们且去瞧瞧!”说着手一摆,海水陡然向两边卷去。 两人踏着浪花,朝海底深处行去,由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,尽可以从容一些。两人边走边聊,火螈将修行中的诸般疑道来,高庸涵也是毫无保留,将自己了解和体悟出来的道理倾囊相授。高庸涵所学驳杂,见闻又广,于仙、魔、幽冥三界的修行理念均有涉及,故而在许多问题上有迥然不同的见解。加之他现今乃是仙魔双修,眼光和心境更是远胜修真界同道,一番交谈下来,火螈自是获益匪浅。 讲到最后,火螈心悦诚服,在高庸涵面前执意要行弟子礼,这情形仿佛当日凤五传道,高庸涵心中不免感慨万千。不过他和凤五一个脾气,不愿拿火螈当弟子看待,只以兄弟相称。虽说年纪上高庸涵小了很多,不过按照闻道先后的顺序,反而成了大哥,火螈仿照审香妍的叫法称呼他做“高大哥”。尽管有些别扭,无奈火螈其意甚坚,只得接受。 倒是火螈的名字定的极快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做人不可忘本,此身出**天坑地火熔浆,受益于紫袖将其**焚天坑,故而各取一字双名“天袖”。只以“袖”字太过娇柔,继而改为星宿的“宿”,得名火天宿。 高庸涵见火螈至今仍感念紫袖的恩德,感动之余心中又是一痛,对紫袖的思念愈发强烈。可惜,霜月海所在的外域神秘莫测,茫茫宇宙当中又哪里去找? 火螈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,对于高庸涵和紫袖、审香妍三人的事情不大在意,所以无法体会到高庸涵此刻的心情。但是他能感觉到高庸涵的情绪颇为低沉,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苦楚,当下也不去打搅,只默默地头前带路。暗地里催动阵法,脚底下的海浪速度渐渐加快,没多久便到了地方,“高大哥,那几个人就在这下面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将思绪收了回来,定了定神,顺着火螈手指的方向看去,除了无穷无尽的海水什么也没有。他知道这是火螈的疏忽,微微一笑将神识洒了出去,果然在海底深处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,当即精神一振,“我倒想好好,底下究竟是哪路同道!” “无咎无誉,开!”话音刚落,火螈体内一道绿芒划过,底下的海水瞬间退却,露出一个方圆十数里的空洞。火螈有意想听听这几人会说什么,故而使了个法子,将自己和高庸涵的气息尽皆隐去,两人就这么站在众人上方俯视当场。 空洞内或坐或站共有四男一女,每人手中均拿了一件法器,法器发出不同的光芒,竟将他们的身影都遮住了。五人所站方位隐隐契合五行之意,配以法器,似乎是一个颇为精妙的阵法,高庸涵暗暗点头。随着海水散去,阵法发动时产生的压力旋即消散,法器散发出的光芒一阵剧晃,五个身影渐渐显露出来。 “这次怎地如此古怪,阵法接连发动,要不是咱们早有准备,只怕已然送命。”其中一个老者露出精疲力竭的深情,深吸了口气,皱眉道:“莫不是究意堂那帮人有所突破,闯到阵眼里去了?”说话时,目光瞧向中间那个身影。 “你们看,四周海水凭空退却,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。”那人并不答话,反而对突然出现的空洞大起戒惧之心,暗暗心想:“这般古怪,内中是何道理?” 此人一开口,高庸涵周身一震,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,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杀意。火螈一愣,扭头看去不觉大吃一惊,只见他面目狰狞,目光竟似要喷出火来。高庸涵这个样子,火螈还是第一次看到,听他笑声中暗藏的那股怨毒,不禁生出一丝惧意。 那五人骤闻笑声不觉一愣,虽说均是累经凶险、胆色过人之辈,却也不禁被杀意所慑,人**凛之下情不自禁地聚到一起。那人倒还沉得住气,朗声说道:“后辈末学并无冒犯之心,还望守护上人赐见!” “嘿嘿,想不到这些人还知道守护者这一说,倒令人刮目相看了。”火螈有些出乎意料,扭头问道:“高大哥,这些人是什么来头?” “你们擅闯万仙大阵阵眼,觊觎仙家宝物,可知罪么?”高庸涵盯着那人厉声大喝。 高庸涵此话一出口,那人和苏妙淼同时发出一声惊呼。先前的笑声,就使他二人感觉有些熟悉,只是不敢确定而已。此时听了这句问话,无不大惊,那人只说了一句“你,你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。 “这件事是我的私事,你不要插手,回头我再给你细说。”高庸涵对火螈轻声交代了一句,跟着闪身跃入空洞,居高临下看着五人,森然道:“历山,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,可真是巧得很呐!”说着,一股杀意直逼过去。 “高大哥!”历山周身一晃,一缕黄色光芒猛然窜出护在身前,这才定了定神,面色恢复到平常,淡然道:“十几年来无不挂念,此时能见到你,我当真是既惭且喜。” “哼哼,这‘大哥’二字我可担当不起,以你的险恶用心,还会有惭愧之说么?”高庸涵踏着虚空缓步走了过去,凌厉的杀意将五人的护身法器全部激发,口中冷冷道:“今日既然遇上,倒省了我不少功夫,咱们就把前事统统做一个了断!” “尊主,东陵府那件事非是历山的错,”历山尚未开口,旁边的苏妙淼抢前两步跪倒在地,恳求道:“这件事我略知一二,请尊主容我细禀!” “苏主事,想不到你是精铸鬼工的人,实在是让人意外得很。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续道:“从九重门金沙城第一次见面起,你就有意无意地怂恿凤天一叶和我作对,那时我就怀疑你有问题。后来要不是烈九烽从旁说话,加上你办事还算得力,我早就将你废了。今日之事与你无关,你若要强自插手,我并不介意多杀一个人。” 最后这句话冷酷无情,苏妙淼一窒登时语塞,迟疑了一下还想再说,历山走上前来将她扶起,轻声道:“不用如此,他对我早就恨之入骨,你求他也没用。” “高帅,你这些年声名大振,早已成了修真界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,修真同道无论哪个种族哪个门派,无不为之侧目。有此成就,实在是可喜可贺。”历山的态度十分诚恳,然而却丝毫打动不了高庸涵。不过他本就没指望这件事能善了,神情不变,依旧侃侃而谈:“仅凭传闻便可断定,就算我们五个人加起来,恐怕都很难和你抗衡。反正都难逃一死,你何妨给我点时间,让我说几句话?” 历山最后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,就连躲在海水中旁观的火螈,都不觉暗暗点头,可是高庸涵却不为所动,冷笑道:“我等了十三年,你从没有想过要和我说些什么,到了临死关头反倒有话要说,换成是你,你信么?” 历山稍稍一想,摇头叹道:“不信!”话说出口,不禁生出了几分悔意。这些年来,他并非有意避开高庸涵,而是受累万仙大阵阵眼之事,委实脱不开身,以至于今天悔之晚矣。 “现在害怕了么?可惜已经迟了!当**暗算王爷,出卖东陵府时,可曾想过天理循环,报应不爽的道理?”高庸涵顿道:“你那些话,留着去给王爷赔罪吧!”说着,抬手洒出一片电光。 包括苏妙淼在内的其余四人,从两人的对话中就已听出,今日非分出个死活不可,故而早已将法器掣在手中。这四人皆是精铸鬼工大有来头之人,对于高庸涵的事迹多少有所耳闻,加之那股夺人心魄的杀意,自是不敢有半分松懈之意。待见到电光眨眼间逼近时,人人惊骇之下全力出手,就见五种颜色的光芒同时点亮,堪堪将电光挡住。 “好!”高庸涵点点头,扬手在虚空中画了几个符篆,空洞内竟然卷起了大片的云雾。云雾按照九宫之数排成一个阵法,每团云雾中隐隐有雷声传出,电光猛地钻进云雾之中,再现身时已化作了一条银龙。这个法术,便是天机门赫赫有名的镇山之宝——天觉云龙。 天觉云龙施展时,照道理来说,原本要借助云丝天龙方能发挥出威力,除非修为已达化境。可是藏墨真人给的那个云丝天龙法器,在与丹几道斗法时,不慎和紫盂鼎、临星冕影合而为一,变成了威力更大的惜缘钵。这么一来,高庸涵只有另辟蹊径,拿垂弦闪电来激发天觉云龙法术。 闭关重生的十年间,果真被他找到一个法子,将垂弦术和天觉云龙**融合到一起,施展起来愈发得心应手。在攻打道祖崖一战中,高庸涵为了不给师门带来麻烦,故而没有使用天机门的法术,以此来表示此次争斗纯属个人的复仇行为。此刻对付历山自然不会有这种顾忌,反而因为叶帆之故,有意用天机门的法术将其格杀。 银龙疾扑而下,一爪拍在五彩光芒上,五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。银龙一击即走,返身钻回云雾当中,道道电光划破虚空,转瞬蓄起雷霆万钧之势。历山暗暗叫苦,心知合五人之力也坚持不了几下,一旦被银龙轰碎所结阵法,愈发没有了活路。当下一咬牙,悄然祭出一件法器,这件法器很不起眼,不过是一个锥子一样的物事,一出手便隐于五彩光芒之中。 银龙再次猛扑过来,五彩光芒毫无异样,直到银龙伸爪之际,内中突然冒出一根铁钎。铁钎通体黝黑黯淡无光,却一下子刺穿了龙爪,一声龙吟过后,银龙忽然收缩成一团,化作无数霹雳狠狠劈在铁钎之上。铁钎发出耀眼的白光,跟着一声巨响,海底竟被闪电炸出了一个数十丈大小的深坑。原来,铁钎将银龙霹雳悉数引到一旁,历山等五人虽然躲过了这一击,可是海底却遭了殃。 海底被炸开之后,巨大的法力波动迅疾朝四周蔓延开来,火螈正惊讶于高庸涵的神奇法术,一时猝不及防,竟然使得空洞瞬时坍塌。海水狂涌而至,高庸涵应变极快,周身爆出一层电光,在巨大的水流中勉强稳住了身形。而历山等人则幸运得多,由于有五彩光芒护体,居然牢牢站在海底。 “抱歉,抱歉,是我疏忽了!”火螈连忙游到高庸涵身边,不住声地告罪,跟着周身闪出一圈烈焰,便欲向历山等人出手。 “我说过,不用你插手。”高庸涵伸手一拦,而后望着那根铁钎出神,良久才问道:“这根铁钎,可是传说中的戟天神针?” “北斗挂戟天,神针倚月前。”历山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,反而是面色一黯,点头道:“这根铁钎正是东陵府相传千年的至宝——戟天神针!” “原来,你处心积虑混进东陵王府,就是为了这件戟天神针?”高庸涵的声音说不出的苍凉,仰天长叹道:“王爷啊王爷,你死得好冤呐!” 第三八零章 成亲 戟天神针的来历颇为传奇,至今已演变成多个传说,为世人所津津乐道。 相传两千多年前,大衍国立国之初,东陵道境内突然出现了一只恶兽。这只恶兽不知从何而来,却生的异常凶恶,专以吃人为乐,搅得百姓不得安宁。为此,大衍国派出一队精锐士卒围捕,哪知恶兽十分厉害,自身毫发未损,反将士卒全给吃了。噩耗传来,浮云城大震,于是求到天机门头上。 天机门修真者一到,那恶兽仿佛察觉到了危险,居然躲了起来。说来也怪,任凭天机门修真者如何搜索,始终都找不出恶兽的踪影,耗费数月之功一无所获,惟有离去。可是天机门的人一走,那恶兽又跑将出来为祸一方,如此三番两次,天机门只得派人常驻东陵道。然而,这种做法不过是防范而已,终究不能除根,恶兽吃人的事实仍令大家人心惶惶,以至于商路断绝、人迹稀少,东陵道由此而成了大衍国治下,唯一一个呈现出破败之相的郡府。 如此又过了三年,闭关修行的叶氏子弟,也就是叶怀远的曾孙叶世玄出关,听闻此事愤而立誓要将恶兽除去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阻拦,留书一封,孤身一人悄然上路,这一去就是十六年。十六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无人知晓,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,**坐骑竟然就是那只恶兽。消息传出,举国欢腾,叶世玄自然成了大英雄,有关他如何收服恶兽的经历,被编成了无数惊险传奇的故事。 欢庆过后,便要讨论恶兽的处置。由于恶兽杀生太多民怨极大,为了平息民愤,自然要将它处死,熟料叶世玄极力反对。为此,他不惜赶赴京师浮云城,和已经当上皇帝的亲哥哥大吵了一架。然而,恶兽终究还是授首,叶世玄大哭了一场,收其尸骨,埋在一座风水颇佳的山岗下。为了表彰叶世玄的功绩,大衍国皇帝分封他为东陵王,子孙后代永镇东陵道,而恶兽埋骨之处,便是后来的东陵王府所在。 这戟天神针,相传便是由这恶兽的精魂而来,其神奇之处堪比仙器。最为人称道的一次,是在九界坍塌时的那次神迹。当时一块方圆数百里的巨石呼啸而至,眼看就要将东陵道撞毁,忽闻得一声巨吼,一根筷子般粗细的铁钎飞到半空,顺势一引,将巨石引到了北面的断虹海中。在这等天灾面前,本以为断无生机,却被戟天神针所救,东陵道自东陵王以下数百万黎庶无不感激。经过一番商议,那恶兽的牌位被迎请进贤良祠,得以配飨人间香火。 戟天神针既有这般神通,不可避免地会引来他人的觊觎,此即所谓“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”了。为了不致给东陵道惹来祸端,当时的东陵王将神针藏入王府地下宫殿,对外则宣称神针被上仙收走,已不复存在。七八百年下来,就连叶帆恐怕都不知道神针的下落,不想却被历山在地宫废墟中截获,今天方始重见天日。 “难怪你们敢闯进万仙大阵的阵眼当中,原来倚为屏障的便是这戟天神针,只可惜了王爷,可惜了东陵道那么多死去的将士。”高庸涵说罢一顿,朝前又迈了一大步,身子前倾森然道:“历山,我给你个留全尸的机会,如果真要逼我动手,定然叫你形神俱灭!” “高帅,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。从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,我就对天盟誓,日后自会到王爷坟前以死谢罪。”历山的语气平缓而有力,对高庸涵犀利的目光毫不退让,毅然决然地迎了上去,缓缓摇头道:“死,我一点都不怕,但此刻我不能死!” “死不死,不是你说了算。”高庸涵哼了一声,冷笑道:“你以为到了这个地步,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么?”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,火螈扭动了一下身躯,四周的海水突然凝结在一处,化作了数十个火螈的模样,将历山等人围在当中。 五人尽皆变色,历山此时才顾得上看火螈一眼,涩声道:“原来,你还有法阵守护者这样的同伴,看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。” “有关法阵守护者一事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火螈对此十分好奇,忍不住插嘴问道。 “嘿嘿!”历山苦笑摇头:“若是高帅一通火发完之后,我有幸没死的话就告诉你。” “每个人都有秘密,每件事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,岂能尽数获悉内情?”高庸涵这句话是说给火螈听的,示意他不必太过追究,接着转头对历山道:“无论如何,今天你是死定了!” 火螈不再开口,但是心下对高庸涵一步紧似一步的处置,难免有不近人情的疑惑。其实,高庸涵之所以不愿听历山辩解,并非完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,而是对自己的性子知之甚深,反而缺乏把握的缘故。这话似乎有些说不通,实际上道理很简单。 高庸涵是重情重义之人,本性并不嗜血好杀,即便是修行魔功以后,仍能掌控得住本心。当年他们三人的交往很深,对于历山的能言善辩、巧舌如簧,无论是叶帆还是他本人,都大为倾倒。一旦叙起旧来,历山万一说出什么“逼不得已”之类的理由,还能不能下的了杀手就大有疑问了。高庸涵为叶帆报仇的心思已然埋藏了十三年,断不能容忍自己在最后关头出现动摇,故而才会有这种咄咄逼人的做法。 历山机敏无双,见高庸涵大反常态,稍一转念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,无奈地叹了一声,说道:“那就动手吧,我早就想领教一下闻名天下的高帅,倒底精进到何种程度!”说完,猛地爆出一声大喝,甩手一道乌光拍出,一个金属圆球迅疾展开,化作一个小型傀儡。 由于空洞已然坍塌,众人等于都浸泡在海水当中,那个傀儡如同章鱼一般游了过来。高庸涵屈指弹出一缕电光,电光登时炸开,方圆十丈内的海水猛然大亮。那傀儡躲闪不及,被满含电光的海水挤压,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,几条触手支撑不住断裂开来。历山神情不变,口中念念有词,那傀儡猛地缩成一团,变回作圆球模样。与先前不同的是,圆球两侧多了两个薄如蝉翼的翅膀,振翅一飞窜出了电光的包围,继续朝前飞去。 “想不到这个傀儡真被你给做出来了,倒也难得。”高庸涵不慌不忙,单掌在身前一竖,海水顿时结成一层水幔,将飞来的圆球包裹起来。这次任凭历山如何催动,圆球都无半点反应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圆球落入高庸涵之手。 当年高庸涵自创垂弦术时,曾与历山笑言,说日后定要将垂弦闪电修到厚重无匹的地步,以此挡住天下所有的机关傀儡。历山那时年轻气盛,争胜之心一起,便应答说要做一种不惧雷电的机关,专门对付垂弦闪电。不想当日的戏言竟然成真,只可惜两人已是反目成仇。高庸涵一念及此,不禁黯然摇头,轻轻抚摸着圆球,低声赞道:“嗯,这个傀儡制作精妙,你的功力可比十三年前强多了。不过尚有不足之处,还算不得顶尖一流,倒是里面暗藏的几种符篆有趣得很。” 高庸涵出自天机门,本来就对机关术数十分精通,加之在西岭戈壁九天聚雷大阵,曾亲眼目睹过桑独笑和冷秋水的手段,对于机关学的种种精妙,乃至别出心裁可谓是大开眼界。历山虽是精铸鬼工近几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,但是比起大名鼎鼎的独笑翁和水穷叟,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。 “看来,你已对《鬼工神算》的符篆一篇有所领悟,好得很。但不知你还有什么机关,尽可以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。”能得高庸涵一句称赞,在当今天下已实属难得,然而历山却没有半点喜色。 “不必试了,就算我把所有的机关法器全都使出来,也不是你的对手。”历山深深吸了口气,缓声说道:“这件事和他们几个无关,你要杀的人无非是我,请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,能放他们一马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尚未开口,苏妙淼急道:“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独活?” 苏妙淼的表白一出口,众人皆是一愣,尤其是另外三名精铸鬼工的修真者,无不愕然。看着苏妙淼一脸的情意,以及历山默不作声的神态,三人方始醒悟过来。其中一人咳嗽了一声,沉吟道:“师妹,你怎么和历山师侄有了——”后面“私情”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,只得含糊而过。 对于修真界而言,由于各族各派情形不同,所以不同门派之间的辈分不甚为人看重,但是各派内部均有严格的规矩。严格说来,这“辈分”二字也不是不能逾越,比如说当年千灵族大祭司月颜,不顾师门长辈的反对和阻挠,硬是背着大不敬的罪名嫁给叶长亭,直到儿子叶无忧成为玄元道尊以后,这个罪名才无人提起。但是大多数时候却不容触犯,就比如十二年前的天机峰一战,若不是权机真人一句话,高庸涵也不敢随意和权雍真人动手。 苏妙淼修行已过百年,只是修为既高且驻颜有术,故而望之如花信年华一般。历山年纪与她相差至少有七八十岁,又矮了一辈,两人之间居然有了感情,自然令人大感意外。此时的情形很明显,五人联手都不一定敌得过高庸涵,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火螈虎视眈眈。苏妙淼知道,历山实已没了活路,再听他这么一说,心情激荡之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。 “这件事是我的错,我从第一眼看到他,就爱上他了。”苏妙淼凄然一笑,幽幽说道:“只可惜他身负重任,而我又成了十二叠鼓楼的人,二十多年来聚少离多。能和他死在一起,我——” “说什么谁错谁对?”话还没说完,历山抢过话头,伸手握住苏妙淼的芊芊玉手,深情地望着她柔声道:“你我情投意合,这段情乃是上天注定,没有人能阻止得了。” “是,没人能阻止得了!”苏妙淼重重点头,“咱们既然在人间做不了夫妻,那就一起去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。” “好,既然如此,咱们就在这里,当着三位师叔和高帅、仙阵守护者的面,结为夫妻!”历山行事每每有出人意料的举动,当此生死关头,索性将所有的顾忌都抛到一边,跟着扭头朝另外三人躬身道:“三位师叔,今天我和苏妙淼结为夫妻,你们可愿当个见证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那三人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,面面相觑之下谁都不敢答应,历山和苏妙淼不禁露出失望之色。 “我给你们当见证!”这句话再也没有人能想得到,竟然是出自高庸涵之口,“你们一个是我欲杀之而后快的‘朋友’,一个是我的属下,这个见证人嘛,我自是当仁不让。” “多谢高帅!” “多谢尊主!”历山和苏妙淼齐齐施了一礼,而后对拜成礼,就此结成夫妻。 “恭喜二位!”高庸涵抚掌大笑,而后笑声一顿,指着历山说道:“若是放在以前,原该好好和你喝上一杯,奈何自作孽不可活,历山!” 一声大喝,海水都仿佛被震动,一下子变得躁动不安。高庸涵仰天吐出一口浊气,厉声道:“纳命来!”说完,一堵水幔卷了过去。 第三八一章 死别 苏妙淼一声娇咤,素手翻飞接连击出数道法诀,历山则扯出一面令旗,迎着水流掷了出来。水幔凝聚了方圆数里之内的水势,浩浩荡荡似永无止境,单靠苏妙淼一个人铁定抵挡不住。不过历山那面令旗恰到好处地竖在了生门方位,令旗上符篆流转,与法诀合在一起,居然将水幔挡在了身前三丈之处。两人配合无间,出手之际尽显默契。 高庸涵冷哼一声,俯身一掌击在水幔上,水幔陡然卷曲倒扣下来。历山和苏妙淼不曾料到还会有此变化,待要应变却已不及,被水幔兜头罩住,水幔旋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泡。水泡清澈透明,可以清晰地看到内中的情形,只见两人轮番击向水泡,然而除了一层层涟漪之外,水泡丝毫不损。 “这是蕴水族的水镜灵界,哪是那么容易破解的?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手捏法诀拍了过去,水泡缓缓缩小。历山再度祭出戟天神针,这次却没有适才那般效果,水泡不但没有被引向别处,反而加速收缩,情势顿时变得岌岌可危。 感到震撼的不止是历、苏二人,包括火螈在内的其余四人,都不曾想到交手不过才一招,二人就已被擒下。实力悬殊如此之大,那三名精铸鬼工的修真者尽皆变色。三人相顾骇然,心下均想,高庸涵这等修为实已达仙人境界,远非修真者所能抗衡,一时间竟生出了无望的念头。其实,高庸涵修为虽高,却还没到他们所认为的程度,内中实际上另有隐情。 自东陵府之变后,高庸涵先后得到凤五、藏默真人、遣云真人、风如斗、杜若、酒界老祖等十数人的指点,加上他本身福缘深厚,求道之心坚毅无比,故而才有了今天这番空前绝后的成就。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,已可超脱种族、门派、功法的界限,将胸中所学随意挥洒,便如杜若能施展各家绝学一样。十几年来,高庸涵曾与烈九烽、水涟漪多次切磋、印证,故而对于焰阳宗和上善楼的法术知之甚详,以此之故自然知道“水镜灵界”的法门。 初时,历山凭借东陵府世传至宝戟天神针,将威猛绝伦的天觉云龙卸掉,着实令高庸涵吃了一惊。不过,他的对敌经验早已丰富无比,一眼便看出戟天神针秉性刚烈,是遇强则强的路数。对付这种刚猛的法器,当然要以阴柔为主,尤其是现下所处的环境,还有什么比蕴水族的法术更合适?水涟漪身为蕴水族前族长水倾湫的孙女,所学的都是上善楼一等一的上乘法术,尤其是水镜灵界,正是对付戟天神针的绝妙法门,此时不拿来用岂不是暴殄天物? 戟天神针虽然法力广大,毕竟还算不得是仙器,属性又刚好被水幔克制,登时失去了效用。而历山太过相信神针的法力,又对高庸涵这些年来的经历不大清楚,只以为他仍旧走的是天机门一路,以至于判断失误,这才导致一招即败。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,便是如此。 眼见水泡越来越小,内中历山面容已近扭曲,显已拼尽全力。其余三人相视点头,同时发一声喊出手击向水幔。这三人修为都不算太高,充其量勉强能跨入一流好手之列,但是他们胜在经验丰富,是以出手之时并未硬打硬拼,而是采用颇为取巧的方式。精铸鬼工本就不以法术见长,是以三人站成品字形,排出一个小型阵法,各自祭出几枚机括。 那几枚机括附着在水幔上,如游鱼一般聚到一起旋即展开,竟而组成一个约莫五六丈大小的傀儡。这个傀儡周身荡漾着水纹一样的流光,倏忽间没入到水幔当中,跟着四足张开,将历山和苏妙淼护在身下。历山当即坐倒,苏妙淼急忙扶住,从怀中取出几粒丹丸塞进他口中,直到他面色由白转红才舒了口气,隔着水幔抬眼怒视。 “想不到你们连幽泉魂石都能找到,实在是不容易,难怪可以穿破我的水界。”高庸涵看得有趣,也不出手阻拦,待到傀儡硬生生撑起水泡,方才笑道:“不过我这水界和上善楼还是有些区别的,你们要不要看?”说着,水幔分出三束,斜斜击了过来。 幽泉魂石据说是幽冥界的一种宝玉,在厚土界极其罕见,仅有的几块相传都是由鬼魂带到人间的。此事非常机密,除了精铸鬼工门内少数几个人以外,世间再无人听过这四个字,可是高庸涵竟然一口道出,那三人均是一愣。待高庸涵最后一句话说出口,三人暗叫不妙,他们反应倒是极快,半分耽搁都没有,手一挥每人手上骤然多了面铜镜。铜镜表面闪过一道光华,堪堪将卷过来的三束水流挡住,与此同时水泡中的情形又是一变。 水泡内不知怎的又多出了一个小水泡,那小水泡不断膨胀,内外夹击之下,傀儡上下嘎嘎作响,渐渐支撑不住。高庸涵又是几道法诀临空击出,外面的水泡再度收缩,那傀儡几乎被压成了一团,只听得啪一声响,傀儡两足已然折断。精铸鬼工所制机关尽管巧妙,所用的幽泉魂石尽管珍贵,但在绝对修为面前还是难以抵挡,不过片刻功夫,另两足也双双断裂。一旦两个水泡重合,被夹在中间的历、苏二人必死无疑。 内中的水泡却不是蕴水族的法术,而是高庸涵自行领悟的“生机”。由于海水乃是万仙大阵幻化而来,内中灵气较之外界充盈得多,故而“生机”法术在水中也能施展。自从被本源天火锻炼,仙魔合体以来,高庸涵对修行之道体认愈发深刻。有浑厚的修为做基础,加上心境超然,于诸般法术已可信手拈来,毫无窒碍之感。 眼见那傀儡被越挤越扁,历山却因灵力耗费过甚,只能空自焦急。适才水泡收缩之时,大半压力都有历山承担,所以苏妙淼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。当此关头,苏妙淼闭目微思颌首轻点,再睁眼时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,俯身在历山额头上轻轻一吻,跟着站直了身体,将指间那枚玉扳指褪了下来。 “苏苏,不可!”历山大急,强行将散乱的灵力逼入紫府,便欲伸手阻拦。苏妙淼手上那枚玉扳指,别人不知道是何来历,他却清楚得很,因为那本就是他亲手所制。 自从两人有了情意以来,苏妙淼便时常提到一个隐忧。由于身处十二叠鼓楼长空阁主事一职,一旦为他人探知到自身的秘密,必然遭受不测之祸,且以女子之身,万一失手被擒更易受到伤害,故而极力要求历山为她做一件法器。这法器不求防身,因为精铸鬼工防身的机关很多,而是在紧要关头能激发灵胎自爆,以免受辱。历山初时自然不肯,奈何经不住她反复陈情,最后便有了这枚玉扳指,之所以做成扳指模样,内中用意不问可知。这段往事,两人都是铭刻在心。此时历山一见如此便知她的打算,焉能不急? 苏妙淼嫣然一笑,挥手将历山阻住,接着一口灵力猛地喷到那枚玉扳指上。玉扳指发出一缕夺目的光华,顺着微启的樱唇飞入她体内,瞬间爆发出七彩霞光。霞光透体而出,苏妙淼宛如神像一般,浑身上下涂满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。在场的七人均非弱者,见此情景都不觉心中一懔,大家都明白,苏妙淼这是要自爆灵胎,以破解水镜灵界法术。 对修真者而言,灵胎是至关重要、等同于性命一般的东西。一个人若是凝不出灵胎,便无法修习更深的法门,无法真正接触到修行之道;而一个修真者若是没了灵胎,即便不死也已是了无生趣。如此珍贵的灵胎,一旦被拿来做拼命时的法器,威力之大自是不言而喻。这当中除了多年苦心修炼的灵力之外,尚有修真者本人的生命元气,以及与天地大道间暗藏的一种联系。所以强如散仙一流,对于这等自爆灵胎的做法,也是深为忌惮。 但见一道强光闪过,苏妙淼瞬间化作万道霞光,如鲜花绽放一般向四周激射而出,方圆数里之内的海水登时被映照的大亮。此间异象,就连远在数百里之外,兀自苦苦等待的葬梦,也不禁为之震撼。伴随着霞光滚滚而来的,是一股饱含不甘、无奈和怨恨的灵力,灵力所到之处,水幔顷刻间化为乌有。高庸涵首当其冲,不得不催动灵力抵挡,同时不断后退,以避其锋芒。 霞光足足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,方才逐渐消散。霞光过后,众人所在的海域居然再次被炸出一个空洞,最正中的位置呆呆地跪着一个身影,正是失魂落魄的历山。人人心中暗叹,苏妙淼已然魂飞魄散,便连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! 此刻,时间仿佛停了下来,众人尽皆默不作声,静静地立在原地。良久之后,历山缓缓说道:“高庸涵,你逼死了我爱妻!”语气平淡之极,居然听不出丁点的怨气。然而熟悉历山的人都知道,在这种情形下,他越是平静,背后所蕴含的愤怒越大。 “是!”高庸涵沉吟了一下,针锋相对道:“你一样杀了王爷!” “嗯,王爷虽不是我亲手所杀,却是因我而死,这笔帐算在我头上不冤。”历山点点头站起身来,仰头看着高庸涵问道:“一命换一命,死的都是咱们最亲近的人,你心里可满意了么?” “你错了,”高庸涵摇头道:“你背叛王爷、背叛东陵府在前,我找你报仇天经地义!” “你我相交不浅,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人,我何时有过牵连他人的念头?至于苏妙淼的死,实在是因你而起,若不是你当日埋下的恶果,今天怎会连累她送命?”高庸涵目光如刀,直看到历山面色发白,才厉声道:“到了此刻,你仍执迷不悟么?” 这声大喝,一下子将历山的怨恨击碎,身子微颤垂下头去。刹那间,十几年来的种种行止诸般情由,统统在眼前一闪而过,念及其间的辛酸和悲苦,不由得负手长叹道:“罢了,罢了,你杀了我吧。你求的是为友报仇,我求个一了百了,从此即可安心上路。” 此话一出,颇出高庸涵的意料,不禁问道:“你不想为苏妙淼报仇了么?” “当然想,但是我打你不过,而且一样会死,报不报仇也没什么分别。”历山似乎彻底放弃了活命的想法,将身上所藏的机关、法器全部丢了开来,大声道:“我知你恨我入骨,我若是自尽你一定不甘,所以我这条命等着给你拿去。只望你念在咱们相交一场,苏苏又曾是你下属的情分上,放过我三位师叔。” 高庸涵尚未答话,那三人已取得默契,异口同声道:“高帅,当年东陵府一事,并非如你想像的那样,实在是另有别情,恳请你听完之后再做决定不迟!” “哦?”刚才苏妙淼的死,与当日审香妍香消玉殒的情景何其相似,实际上已经打动了高庸涵。随后,历山竟然出以这种态度,更令他意外之余多了几分疑惑,一心想要手刃历山的念头竟而有了些许动摇。此时听三人这么一说,不免更加犹豫,这在他身上实是极为罕见的一幕,随即颌首道:“有何内情,你们且一一道来!” 第三八二章 鬼工 “高帅,我们精铸鬼工开宗立派不过五百多年,其中的来历,以及与鸿铸天工和天机门之间的过节,想必你已十分清楚,我就不再赘言了。”其中一人缓缓开口,声音极为低沉:“我想说的是,我派开山祖师燕孤斋,曾经历过的一件隐秘之事。” “哦?”那人居然从燕孤斋的经历谈起,高庸涵心知事情一定很复杂,当下也不着急,淡淡地答道:“愿闻其详!” “天历三九四年,修真界发生了一件大事,原界帝君狐晏突然失踪——”狐晏失踪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以及他的下落至今仍是个谜,事后纵有千般猜测,都有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。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呢? 实际上,狐晏下凡乃是奉命行事,目的便是为了平息石魂之战所引发的大乱。照最初的计划,在平定厚土界之后,他就该返回天庭,然而受到尘世间繁华的诱惑,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。在这期间,他发现世间有许多事都不合理,比如七虫族的堕落,岭南绿海深处发生的屠杀,以及大衍国的无礼等等,使他心中不可遏止地生出了诸多疑惑。这些怀疑和忧虑,整日折磨着狐晏,以至于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,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。 不巧的是,就在这时,身为十二魔使的毒蛟道人趁虚而入,准确地把握住了他的想法,而后一力怂恿推波助澜。于是,狐晏便有了一统厚土界,将所有的一切推倒重来的念头。在接二连三的是非面前,他终究没能抵御心灵深处的妄念,世间由此多了一位原界帝君。狐晏成为原界帝君之后,一连窜的举动引得修真界一片哗然,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对立面上。不曾想,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傲慢和偏执,手段愈发残酷,心肠愈发冷血。 事情到了这一步,较之先前的石魂之战更加不堪,局势已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。可是有谁能够阻止狐晏、制止混乱呢?纵观整个厚土界,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,那就是丹鼎门的宗主丹娄! “丹娄?”高庸涵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,诧异道:“他凭的是什么?难道是仙使令么?” “高帅好快的心思,一下子就想到了仙界,佩服,佩服!”那人赞了一句,续道:“虽不是仙使令,却也相去不远矣。当日悬空岛道祖祠落成以后,仙界之主——” 其时,仙界之主已然察觉到魔界的存在,为了将修真界乃至厚土界完全掌握在手中,临行前另有一番布置。若说仙使令是当着修真同道的面,交到丹鼎门手中的明宣之举,那么道祖崖上可以与仙界互通消息的法阵,则是暗中埋下的一个棋子。这么做的目的,就是为了在厚土界发生大变之时,仙界可以提早得知并作出应对。而这一次,也是唯一的一次,则被丹娄用来禀明天庭,以制止狐晏的蛮横和霸道。 “仙界如何安排不得而知,反正在默提上人下凡之前,狐晏兴许感知到了危险,径自躲了起来,这才是原界帝君神秘失踪的真正原因!”那人费了好大的口舌,总算将狐晏失踪之谜讲了一遍,却只字未提燕孤斋。 “我明白了!”高庸涵想了想,点头道:“狐晏失踪后不久,丹鼎门宗主丹娄便暴毙而亡,看来多半是狐晏为了泄愤而痛下杀手。” 高庸涵和明八曾一起被困斜梁洞,明八又是胆大妄为的惫赖人物,一点都不在乎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,将所知的有关银汉宫和丹鼎门的秘辛,一股脑说了出来。更有甚者,把道听途说的猜测,以及他自己的分析都和盘托出,没有半点隐瞒。以此之故,高庸涵了解到丹娄的死因,实际上是被人杀死在道祖祠内。当时他还不信,以道祖崖防范之严密,丹娄又身为一派宗师,被人格杀时竟没有惊动任何人,道理上无论如何也说不通。这时听了有关狐晏的种种情由,前后一联系方才想通。 “不错,丹娄正是被狐晏所杀,这件事就连丹鼎门内部,知道的人也绝不会太多。” “嗯,此事隐秘之极,你们能知道的如此清楚,想来一定是燕孤斋先生发现的吧?” “我原以为我们精铸鬼工的人心思最敏捷,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”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两人,见高庸涵反应如此之快、见地如此之深,不禁赞叹不已。 “那当然,”始终都在讲述经过的那人,转头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,悠悠说道:“高帅在短短十几年间,便一跃成为修真界顶尖的人物,若没有超凡的见地和过人的心胸,即便福报再大,也不可能达到仙人境界。” “好了,好了。”高庸涵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必客套,继而问道:“燕孤斋先生能获悉内情,一定有极深的机缘,但不知所为何故?” “差不多在天历四五零年左右,祖师爷突然接到丹鼎门的邀请,请他上道祖崖游玩。听先师说,当时——” 当时精铸鬼工刚刚创派不久,燕孤斋以机关学大宗师的身份,被众人共尊为宗主,而他本人却对此三缄其口,实际上已经默认此事。果不其然,在其后不久的一次盛会当中,当他被精铸鬼工众弟子众星捧月一般请出,这件轰动一时的大事才算尘埃落定。由于燕孤斋在机关术数方面有极高的天赋,加之他本人精研《鬼工神算》一书,精铸鬼工流一时间声名大振,风头竟而盖过鸿铸天工。正是在这种背景下,丹鼎门发出邀请。 上了道祖崖后,燕孤斋受到极其盛情的款待,然而无论他如何试探,丹鼎门始终顾左右而言他。直到三个月过后,他坚决辞行之际,丹鼎门宗主才很忸怩地告诉他,希望他能帮忙造一具宝鼎。制作一具炉鼎对燕孤斋而言,算不得什么难事,何以会如此难于开口?于是反复追问,并且以制作法器需要了解详情为由,终于得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。这件大事,便是丹娄丧命于狐晏之手,而丹鼎门的镇山之宝贝叶宝鼎,也随之失窃。 原来,丹鼎门想要燕孤斋做的,便是仿制出一具贝叶宝鼎! 贝叶宝鼎原是九界道祖炼丹之物,对于丹鼎门乃至整个修真界来说,其意义不亚于万仙大阵,甚至犹有过之。贝叶宝鼎竟然失窃,其背后所蕴藏的凶险和风波,自是不言而喻。燕孤斋很见机,当即对天发誓绝不吐露半个字,丹鼎门宗主的脸色才舒缓了不少。燕孤斋从对方消退的杀意中体会到,一旦自己摇头拒绝,铁定会血溅三尺伏尸当场,惟有慨然允诺。丹鼎门宗主自是大感欣慰,随即按照吩咐,尽遣门下弟子四处收集天材地宝,而燕孤斋就此长留道祖崖九重天。 说实话,燕孤斋初时是因为被逼无奈,所以心中颇不痛快,到得所需材料一一到位,一颗心渐渐热切起来。他生平最恨的一件事,便是晚生了百余年,以至于没能和一代巨擘张道恒一较高下。张道恒造机关巨衡,轰动了整个修真界,引来一派赞誉之声;而燕孤斋名头虽然响亮,却并无什么传世之作,在时人眼中当然是高下立判。这在燕孤斋是无法,也不堪忍受的轻视,如果真能再做一具贝叶宝鼎,两厢一比,孰高孰低不问可知。念头一转,燕孤斋登时精神大振,决定穷毕生之力,无论如何也要做出贝叶宝鼎。 此后约莫四五十年,燕孤斋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,总算大功告成。鼎成之日,丹鼎门宗主亲自作法试验,除了威力远不及原鼎的十分之一,其余各项无不相似,不由得大喜过望。要知道,贝叶宝鼎在仙器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宝物,合修真界之力都不可能再造一具一模一样的出来。而燕孤斋所造宝鼎,实已接近仙器,放眼天下,恐怕没有那件法器能比得上。有此宝鼎,足以震慑宵小,护持道祖崖了。 “原来是这样!”高庸涵回想起天机峰上那一战,难怪贝叶宝鼎会被云霄瓶制服,不想却是燕孤斋的手笔,不由得大为惊诧。反过来再一想,以精铸鬼工流宗主的能力,竟能造出可与云霄瓶媲美的法器,实在是了不得的本事,情不自禁地赞道:“燕孤斋先生匠心独运才华横溢,不愧是一代宗师,高某敬仰万分!” “是,是!”高庸涵赞的是精铸鬼工的祖师爷,那三人都不便有何谦虚的表示,惟有弯腰还礼,那人继续说道:“事后,祖师爷本当功成身退,返回故土,无奈——” 无奈丹鼎门不愿意放人,而是想尽一切办法,要将燕孤斋继续留在道祖崖。其时,燕孤斋已是一百多岁的老人,由于醉心于机关术数而耽误了修行,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。他十分清楚,如果坚持要走,恐怕就会变成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时徒然受辱,当下只得留在道祖崖了此残生。如此又过了十余年,由于心结难平以至郁郁而终,一代大师就此离开人世。 “丹鼎门的顾虑,是担心燕孤斋先生将仿造贝叶宝鼎一事泄露出去,又或者留下什么文字记录,以供后人参详仿造,坠了修真界第一门派的名声。”堂堂一代宗师,天纵奇才的燕孤斋,居然落得这么一个凄凉的下场,高庸涵不免更加瞧不起丹鼎门了,沉吟道:“这么想不能说他们错,但是这种做法终究还是摆不上台面,忒过小气。千灵族人表面上俊雅飘逸,实则器量不足格局太小,不值一提。” “可不是么?”那人恨恨道:“若不是他们这般小气,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我们又如何能得知这些隐秘?” 原来,燕孤斋表面上安心呆在道祖祠,心中却大为不忿。本来以他这种身份的人,绝不会食言,若是丹鼎门以礼相待,事后将他安然送回故土,必不会违背誓言。倾力而为,却反而蒙受不公,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,况且又是丹鼎门背信弃义在先,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。以他的手段,暗地里做几件小物件,并设法将其传回精铸鬼工并非难事,只需小心谨慎即可。以此之故,这件事精铸鬼工反倒比丹鼎门的记录都要详细,而且还有更大的收获。 起因很简单。丹鼎门自知理亏,所以只要燕孤斋不踏出九重天,便奉他为上宾,除了几处紧要之所,其余地方任他随意游览。一日,燕孤斋闲来无事,转到一处废墟跟前,突然感觉此地非同一般,暗暗留意才惊喜地发现,这里竟是仙界之主留下的法阵。狐晏击杀丹娄,抢夺贝叶宝鼎之后,一并将此法阵毁去,不意燕孤斋却从中领悟到一些隐秘。 仙界之主在法阵内留下了一段符文,符文晦涩难懂,幸亏燕孤斋精于此道,才一点一点弄通。这段符文大致记载了万仙大阵,以及六个阵眼的情形,并且提到了仙阵守护者。然而仙界之主缘何会留下这段符文,就不是燕孤斋所能揣测得了,而历山能一口叫出火螈的来历,根源便在于此。 “这个么,我倒有个看法,不知道对不对?”说话的居然是火螈,众人先是一愣,随后想到他正是仙阵守护者,不禁满是期待。 “仙界之主这么做,一来是为了警告心存不轨的狂徒,二来则是鼓励那些一心修仙之人。”既然提到了阵眼内的凶险,警告之意不言而喻,另外又以守护者为媒,告诉大家修仙另有捷径可寻。至于为何将符文藏得如此隐秘,无非是天机不可泄露,又或传于有缘人之类的理由。 “有道理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,觉得火螈所言简单明了,即使有差错出入也不会太大。待众人都想明白后,继续问道:“说了这么多,莫非你们口中的不得已,便和这些隐秘有关?” “正是!”那人正容道:“自从盛世由盛而衰以来,绝大多数变故都和万仙大阵有关,东陵府之变也不例外!” 第三八三章 冰释 听他这么一说,高庸涵将盛世衰亡前后的几件大事通盘想了想,于当中的情由大致有了判断。盛世衰亡的起因是目桑携灵气失踪,如今看来,多半和须弥山中的灵山碎片有关,而拓山遇害,则是目桑失踪一事的延续。至于后来的曲江会盟,以及重始宗一系列举措,更像是有人有意在背后搅局。 “是了,如果一切变故的根源都在须弥山,都在万仙大阵,事情似乎就明朗得多了。”高庸涵心中默想,一面听那人讲述种种匪夷所思的秘闻,一面与自己所知的东西相互印证,以求能探寻出其中的真相。 “自从祖师爷留下了那些记载,我们精铸鬼工便开始秘密寻访万仙大阵的阵眼所在,三、四百年下来,多少有了点收获。说实话——” 说实话,精铸鬼工的人很有自知之明,他们从来没有独占阵眼仙器的念头,尤其是看了燕孤斋传回的讯息之后,更加不敢妄自尊大。他们的目的很简单,仅仅只是想要获取万仙大阵内的灵气,以助修行。因为从玄元宗或者重始宗那里得来的灵气,不过是杯水车薪,实在指望不上,唯有打万仙大阵的主意。 万仙大阵神秘莫测,方位飘忽不定,兼且机关重重凶险万分,精铸鬼工又没有法阵图,要找出阵眼所在谈何容易。总算黄天不负有心人,历经前后数代人的努力,终于在紫竹潭这里找到了突破。其时已是天历九一零年前后,距今不过四十余年,离燕孤斋仙去已有四百多年,其间所耗费的人力可想而知。此时,精铸鬼工宗主之位业已传到旷凭阑手中。 旷凭阑此人天生谨慎,自知以精铸鬼工的实力,根本无法与那些大派相比,为了不至惹出祸端,并未急于动手,反而耐着性子做了大量的准备。等到一切准备妥当,旷凭阑只带了两名最亲信的门人,凭借精巧之极的机关,避开葬梦以及阴魂的耳目,顺利潜入紫竹潭深处。根据燕孤斋留下的指引,利用先前所制的机关,布下了一座法阵,以期能开启一条通往阵眼的通道。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,可是到了最后一步,却出现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状况。 兴许是天意,又或是命中合该有此一劫,就在通道堪堪显露之时,从西方遥远的天际射来一道极强烈的灵光,登时引发了护持仙阵的反击。猝不及防下,随行的一名弟子被卷入通道内,旷凭阑也险些丧命。事后,尽管他极力掩饰,紫竹潭发生的异变还是传了出去,引来究意堂、拙木台以及天机门等大派的关注,甚至连诡门都派人前来探查究竟。迫于压力,旷凭阑不敢再有任何动作,只能等事态平息下去以后再做打算。但是那一道凌厉的灵光,却是要查的,谁曾想这一查之下,吓得他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。 “什么事,居然能令旷先生失色?”火螈对三十多年前那件事记忆犹新,听到这里心中一动,插嘴道:“莫非,那道灵光是焚天坑异变时发出来的?” “尊使说得极是,正所谓无巧不成书,刚好赶上了焚天坑异象!”那人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惊恐,又夹杂着几分厌恶和疑惑的神情,看上去说不出的古怪,沉默良久才缓声说道:“眼看就要成功,却功亏一篑,宗主自是大为不甘,于是专程赶到焚天坑一探究竟。然而——” 旷凭阑心思细腻眼光敏锐,往往能从一丁点的蛛丝马迹,便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,实是当世一等一的智者。为了查明实情,他不惜耗费数日,将焚天坑表面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,终于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。从收集到的线索中,他找到了和燕孤斋记录几乎完全相同的法力波动,尽管这股法力波动极其微弱,但是仍可断定,其源头正是出自贝叶宝鼎!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失声道:“焚天坑异象,竟是贝叶宝鼎引发出来的?” “千真万确!”那人没有半分犹豫,斩钉截铁道:“起先,宗主也不敢确认,反复印证了三次,才得出这个结论,那是绝不会错了!” “嗯!”高庸涵深深点头,心想以旷凭阑的眼光和学识,加上燕孤斋对贝叶宝鼎的了解,这件事十有*是真的,随即想起一事,不禁自语道:“这么说,狐晏已于三十多年前就再度出山了,莫非所有的变故,都是狐晏所为?” “这个么,我不敢乱说,但是,”那人一顿,跟着重重说道:“所有的变故,所有的纷争,都是在狐晏出山以后才发生的,其中倒底有什么联系,高帅有以教我?” 高庸涵并不作答,摇了摇头续道:“后来怎么样了,你继续说。” 旷凭阑发觉此中内情后,思虑再三,还是决定将此事烂在胸中。这么做的原因有二,一来会暴露燕孤斋和丹鼎门之间的恩怨,徒增纠纷;二来狐晏的威名太盛,不是精铸鬼工所能惹得起。虽然守口如瓶,他还是知道自己无意中惹上了极大的麻烦,故而深居简出,几乎不再露面。哪知即便如此,仍无法置身事外,目桑失踪后不久,就被找上门来的究意堂暗算,中了凤如醉的醉魂丹,从此受制于人。 起初,旷凭阑以为究意堂所为,图谋的是万仙大阵阵眼内的仙器,后来才知并非如此,在凤羽族背后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。为了精铸鬼工上下数百弟子的安危,他忍辱负重,对交代的事情不曾有半点敷衍,时间一久自然取得了一定的信任。而暗地里,他密令历山等人则想方设法,套取内中详情。直到究意堂开始对东陵府下手时,历山等人才略微接触到一些较为核心的机密。 终于说到历山,高庸涵心情颇为复杂,忍不住看了历山一眼,却见他目光呆滞,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知道他是因为苏妙淼的死而心灰意冷,不觉生出了一丝悔意,扪心自问:“莫非是我太过急躁,以至于冤枉了他?”跟着又摇了摇头,暗想:“王爷死于他手,总是千真万确的事情,即便错也错不到哪里去。” “历山师侄打听到,究意堂背后有一个大人物,被人称作‘天尊’是也。” “天尊?”高庸涵猛然回想起巨灵岛上的一幕,当时,隐约听见众人称呼丹意时,也是用的这个尊号,眉头一皱道:“难道是丹意么?” “正是!”那人声音一低,迟疑着说道:“听我们宗主说,丹意若不是狐晏上身,便是与狐晏有着极深的渊源,否则,不会在他身上也能感觉到贝叶宝鼎的气息。” “啊?”这话犹如晴天霹雳,高庸涵容颜大变,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诧异。他早已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气度,可是在听到这句话时,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。转念又想起月驮琅等人对丹意的评述,以及杜若对他的品介,一时间只觉得长久以来困扰不已的疑问,刹那间全都迎刃而解。“我有八成的把握,丹意就是狐晏,狐晏即是丹意!” “高帅既然这么说,一定有你的道理,总之这件事上面,历山师侄出了不少力。”那人极力为历山开脱,而历山仍是充耳不闻,无动于衷。 “嗯,”高庸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,转而问道:“那么东陵府的事情,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东陵府的事颇为复杂,简单说来主要有三点——” 第一,究意堂不知从何得知了紫竹潭的阵眼所在,为了能完全控制紫竹潭,就必须得将紧邻的东陵道纳入辖下。第二,戟天神针的名气太大,加之东陵王府地宫宝藏的传言,怎不令人动心?第三嘛,则是大衍国覆灭,东陵道孤掌难鸣,此时不取等于是坐失良机。有此三点,加上丹意的暗中授意,和蕴水族上善楼的争功,究意堂才敢明目张胆地对东陵道下手。 那么历山在这当中,起的是什么作用呢? 漫说是修真界,即便是普通百姓,想必都知道“东陵府双杰”的大名。叶帆老成持重,凡事皆能替百姓着想,是以威望极高;高庸涵勇武过人性情豪迈,在军中声望之高不做第二人想。如果贸然出兵,东陵道上下数百万军民定会齐心协力抵御外侮,到时就算和蕴水族联手攻克东陵府,自身的损失也绝不会小。而况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动,不要说会招来天机门等修真同道的反击,一旦紫竹潭的秘密泄露出去,都是个极大的麻烦。于是,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历山。 定计之时,历山与叶帆、高庸涵二人交往已有几年,三人性情相投,极为相得。以历山在东陵府的特殊地位,正好可以作为内应,里应外合将打了个一应人等一网打尽。只要除掉叶、高二人,再扶持一个傀儡过渡上几年,东陵道自会变成凤羽族囊中之物。至于历山肯不肯听命,全在旷凭阑一句话,只需凤如醉施法催动醉魂丹,不由得历山不听话。 这在历山而言,实在是极度痛苦、万难抉择的事情,踌躇着不愿意答应,却不想究意堂提出了一个更加无耻的威胁。凤羽族对东陵道势在必得,如果计谋行不通,就只有硬来,哪怕为此和人族全面开战也在所不惜。他们以东陵府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条件,逼迫历山就范,否则大兵压境,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。 历山性情中略带几分阴狠,说实话,即便是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放在他眼前,他也不愿为此出卖叶帆和高庸涵。倒是究意堂的另一个说法,使他心生迟疑,而后不得不答允下来。究意堂再次进逼,单独把叶帆和高庸涵的家人提了出来,说一旦擒下必然将他们炼制成血侍傀儡,让他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。几番思量再三考虑,历山终于下定决心,觉得只有应承下来,才有机会见机行事。 果不其然,在剧变当天,历山表面上拼得很凶,实际上却给叶帆、高庸涵留出了一条生路。只是后来事到临头别无选择,兼且叶帆萌发死志,才有此令人扼腕叹息的结果。 “好,就算你有苦衷,我问你,”高庸涵深吸了口气,看着历山缓缓问道:“当日为何不提前示警?” “你是在问我么?”历山终于恢复常态,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高庸涵,反问道:“我师父命悬一线,我若是出言警告,他老人家一定性命不保。换作是你,如何选择?” “好,这一点先撇开不提。”高庸涵想了想,这的确是两难的选择,点点头厉声问道:“我问你,事发后为何不放王爷一条生路,并且还要赶尽杀绝,灭他满门?”这一点是最不能容忍的,一提起来,高庸涵就是一肚子的怒火。 “嘿嘿!”历山一阵惨笑,将当初如何通过铁笛传讯,又如何与叶帆联手出其不意地击杀羽焚星,继而叶帆如何伤重不治,自己又是怎样眼看着地宫坍塌,不得已退回地面的经历详详细细讲了一遍。最后才说道:“我若不是将王爷家小处死,如何取信于究意堂,如何保住东陵府数十万百姓?如何能瞒过凤羽族的耳目,又如何能保住王爷的骨血?” “你说什么?”高庸涵猛地跳将起来,一个箭步冲到历山面前,一把将他提了起来,凑到他面前大声问道:“公子还活着?”他口中的公子,便是叶帆唯一的幼子,东陵府之变时不过才两岁多。 “我若保不下公子的性命,死后有何面目再见王爷于九泉之下?”说到这里,历山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悲苦终于爆发。违背良心出卖朋友,事后被人百般辱骂而不能辩解,时刻背负沉重的压力,以及苏妙淼受自己连累而香消玉殒,种种委屈统统发泄出来,忍不住放声大哭,“高大哥,我实在,实在是不想弄成这个样子!” 到此地步,高庸涵方知自己真的错怪了历山,以至于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。回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,再看到历山哭得如此伤心,鼻子一酸也掉下泪来:“这些年可苦了你了!” 两人抱头痛哭,这一哭直哭得天地动容,江海同悲。哭声渐歇,高庸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为误杀苏妙淼之事向历山告罪。历山心中难过之极,却以自己做错在先怨不得别人,两人又是一通大哭。只可惜误会虽得以解除,却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遗憾,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之外,惟有相互安慰相互勉励了。 “公子现在何处?”待心情平复之后,高庸涵急切问道。 “我怕他遭逢不测,将他悄悄送到帘川一个寻常百姓家里。那里有我特意布置的机关,十余年来一直都没有出现异动,应该算是远离是非,安然无恙。” “那我就放心了!”高庸涵长舒了一口气,续道:“我还有一个疑问,你们冒险闯到这里,是为了传说中的仙器么?” “是,说来不怕你笑话,我也想借助仙器,尽力使周遭的人能少受点欺凌。”历山自嘲般苦笑了一声,接着说道:“那醉魂丹好生厉害,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把我师父折磨的奄奄一息。所以我还有一个目的,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,以化解我师父体内的剧毒。” “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忙,”高庸涵沉吟着对火螈说道:“天宿,如果到时我办不到的话,就将旷凭阑先生带到这里,你再帮忙瞧瞧?” “你一句话的事情,何必客气?”跟着朝历山四人拱手道:“可恨我受制于此,不能和你们同行。不过,以后你们若是想进来汲取灵气,尽管来就是了,这里反正由我做主。” “多谢上使!”那三人喜出望外,连连向火螈道谢。 到了这一步似乎也该分手了。火螈与高庸涵依依不舍,相互约定日后相见;而葬梦却是空欢喜一场,惟有寄希望高庸涵的地府之行。至于历山等人则是喜忧参半,喜的是有高庸涵和火螈帮忙,旷凭阑所中的剧毒祛除有望,而且还多了一个进入万仙大阵修行的机会,伤心的则是苏妙淼的离世。 令高庸涵最感愧疚和放心不下的,还是历山。历山聪慧无双,性情却有些偏执,似乎对苏妙淼的死始终难以释怀。瞧他的模样多半会消沉一阵子,高庸涵惟有重重拜托那三人多加照顾,而后相约一年后在紫竹潭会面,届时同来的还有旷凭阑。 与火螈、葬梦以及历山等人道别之后,高庸涵抬眼看着天外浮云,回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一天,恍若一梦。然而和梦唯一不同的,就在于所有的事情,不可能再有机会重来一次。如果真有这个机会的话,结果还会像现在这样么? (第七卷终) 第三八四章 后记 第三八四章后记 第七卷写得很慢很吃力,尤其是结尾部分,反复修改了好几遍,始终觉得有些仓促。单就情节安排而言,终归还是收的太快了些,这是我的问题,向大家说声抱歉! 在写完第六卷以后,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,直到第七卷写了一半时才总算下定决心。这个问题很重要——篇幅倒底应该放到何种尺度,我所要展示的背景倒底应该是多大的规模?如果解决不好这个问题,会影响到整部小说的质量,所以不得不慎重。 说实话,连我自己都感觉到,按照目前这种写法一一展开,没有个三四百万字是交代不完的。但是篇幅过长就会带来新的问题,出场人物越来越多,情节越来越复杂。一旦某个环节处理不好,就会影响到整个故事的严密性和可阅读性,到最后别说读者云山雾罩,恐怕连我这个作者也会晕头转向。 所以,我决定将某些情节压缩,甚至是忍痛割舍! 之所以会有这层考虑,说来很巧。在创作第七卷时,当写到天灵子使出血劫红月那一段,我突然想到第一卷埋下的那个伏笔。在焚天坑内,高庸涵和紫袖曾进入一个山洞,并且穿越时空经历了不少事情。按照最初的构思,带领天术宗、灵诀府和地势门对抗天机门的,便是高庸涵,留下血劫红月法术的人自然也是他。这么想着,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,该如何描写穿越时空这一段? 一旦穿越时空回到几千年前的上古时代,可以想见,包括场景、人物、势力以及各种关系在内所有的一切,完全都是全新的内容。除了高庸涵没变以外,等于是要重新构架一套体系,而为了交代清楚,必然要花费不少笔墨,还得考虑与现有内容是否合拍。这样的话,且不说工作量和难度会增加多少,单说情节,必定会变得拖沓冗长,所谓叠床架屋便是如此。 由这个问题引申开来,我跳出九界现有的圈子,认认真真地总结了一番,发现了许多结构上的不足。首先,写小说不是兴之所至,写到哪里算哪里,它需要严密的架构和合理的情节。其次,一部小说委实不宜太长,该精炼的地方绝不可描写太细,免得有主客颠倒的嫌疑。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,必须得考虑到读者的感受,至少我作为一个读者而言,是不大喜欢看那种冗长沉闷的小说。 综合考虑下来,决定对之前所做的大纲进行一次大的调整,这个调整之大,就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! 根据最初的计划,九界预计在十卷到十二卷之间,总计约在200~~240万字左右,现在则删减到八卷,字数控制在160万字。调整的幅度很大,而先前的那些设定以及构思,丢掉实在可惜,故而在九界完成之后,我会继续写一部新书,仍旧在九界的框架之内。至于新书所要描述的,便是九界坍塌前的内容,当然少不了九界坍塌的真实原因,所以新书可以看作是九界的前传。我以为,这样安排更加合理,对于九界整体设定的介绍,必将更加全面和完善。 不可否认,这次大规模的调整,同样会影响到九界小说的结局。不过请大家放心,我会尽力给大家一个合情合理的结尾,绝不会出现那种三流狗血桥段。另外,我还有一个想法,如果九界和九界前传能得到大家的认可,我会很乐意再写一部续集,正如射雕之后有神雕。 说了那么多调整方面的考虑,回过头来再说说小说本身。 第七卷一开篇就已过了十年,似乎有些突兀,但是对于修真者而言,这点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。黄裳写九阴真经,不是也花了四五十年的功夫么?高庸涵在巨灵岛被丹鼎门的人群殴致死,耗费十年光阴不但活转过来,反而因祸得福得以仙魔双修,这就是主角的优势,咱们普通人是远远比不了的。 高庸涵再度出山,第一件紧要事就是找丹鼎门算账,为审香妍报仇,自我感觉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。一直以来,高庸涵显得太稳重、太冷静、太顾全大局,是以才会受到那么多无形中的束缚。此次快意恩仇,带着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的高手,一路杀上道祖崖,大大地出了口恶气,实在是过瘾之至。这一段,当饮一杯烈酒! 可是恰好在此时,我下定决心调整大纲,于是酒界老祖出现了。此人自始至终都是神出鬼没,总在关键时刻露面,事情一完即走,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,实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。 兴许会有读者发出疑问,凭酒界老祖的实力和对事态的了解,何以放任局势一步一步恶化?我若是拿虚无缥缈的“天意”来答复,估计会被大家嗤之以鼻,那么就认真地说一说我的考虑。 如果我们把仙人比作外星人,你说他们会拿什么眼光看我们?我们的战争,我们的灾难,他们会放在心上么?再对比一下西游记,那么多妖魔鬼怪横行人间,玉皇大帝、如来佛祖又做了些什么?难道说唐僧师徒四人一路闯关,到达西天之后,世上就再无吃人的妖怪?所以,我认为不是神仙没有慈悲心,而是他们看问题的高度和角度,远非我们凡人所能理解和想像。 接下来,既然酒界老祖出自仙界,当然要给主角一点好处,加上要炼制高庸涵的灵胎,于是引出了炎焱族和寥廓熔城。当中关于火连城一段,只是为了呼应前文的某些段落,同时大致介绍一下炎焱族的历史和风俗,没有多少要紧之处。真正要紧的,是寥廓熔城沸浪池下的万仙大阵,由此将高庸涵吸进了阵眼当中。 至于默提上人那一段,我承认有些牵强,仅仅只是为了解开前文埋下的伏笔。在这一段中,对第一卷焚天坑下的那个山洞,做了一个简单的呼应。限于篇幅只能如此处理,还望大家多多原谅,幸好接下来还会有一部前传,可以将此事细细道来,不至于虎头蛇尾。 关于此段情节的设定,我曾和几个朋友探讨过,总算在情理上说得过去,不至于太过生硬。目前所能做到的,也只有这样了。 最后,终于回到了起点,历山第二次出场,而且还是和苏妙淼在一起,不能不说是出乎意料。关于历山的结局,我最初有过好几种设定,但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,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——历山没死,死的竟然是苏妙淼! 历山的忍辱负重,在苏妙淼以审香妍般的方式死去以后,得以呈现出来,如此悲情不免令人唏嘘。我曾为高庸涵在面对历山时表现出来的固执,感到有些反常,事后设身处地想了想,终于有所体会。高庸涵重情重义,对故旧心肠很软,他极力不让历山和苏妙淼开口,就是怕听了对方的辩解之后丧失杀意。 叶帆和高庸涵之间的感情,我并没有花什么笔墨,但是在字里行间,在我心中,都已到了极致。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,已然不止是手足、知己那么简单,更有一种超越友情的亲情在里面。若要相比,我以为超过了钟子期和鲍伯牙,超过了荆轲和高渐离,超过了羊角哀和左伯桃。以此之故,高庸涵才坚决不让历山开口! 悲剧似乎无可避免,幸亏有苏妙淼,幸亏有她对历山的一往情深,幸亏高庸涵忆起了审香妍的最后一刻,悲剧才在此噶然而止。结尾处,高庸涵和历山尽释前嫌,重归于好,可惜却留下了无尽的遗憾,既为叶帆,也为苏妙淼! 无论亲情、友情还是爱情,只要是真心实意,便足以使人为之付出一切!若说凡间有比天庭更吸引人的地方,便在于此! 是为记!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八五章 肝胆 第三八五章肝胆 看到高庸涵托着凤五肥胖的身躯,缓缓走进洞内,枯镝、厉屏鸦以及虫龄、红蜓等人全都迎了上去,七嘴八舌地簇拥着两人坐下。 “枯镝长老,烦请你找一处安静的地方,五哥灵胎受损极大,我要细细查探一番。”高庸涵双目尽是血丝,虽说已是疲惫不堪,却不愿有半分耽搁,当即便要给凤五疗伤。 “是,我早就准备妥当了。”枯镝说着捧出几枚楚兰红泪递了过去,关切道:“**师,既然计族长已经安然回来,我看你还是先歇上一歇,等元气恢复过来以后再行出手不迟。”此刻大家都已看出,高庸涵灵气损耗极大,精神都有些不济了。 “不碍事!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沉声道:“事不宜迟,拖得越久伤势越难恢复,咱们这就走吧!”由于牵扯到红丝蛰虫部族族长的安危,枯镝不便再劝,只得将二人带到一间密室内,而后和其余人等悉数退了出去。 在虫龄和红蜓等人眼中,凤五假扮的计虫匀自从经历了阅昙洞一战后,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,在许多事情上都展现出过人的魄力和非凡能力,令众人惊喜不已。时日一久,除了狂尊等少数几人仍是不冷不热以外,就连厉屏鸦的银牙厉虫部族,都对这位计族长颇为信服。以至于每逢遇到什么为难时,三个部族都要征询一下凤五的意见,红丝蛰虫部族由此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番。以此之故,除了红蜓等人以外,厉屏鸦和枯镝也分别派人守在室外,以免疗伤之际受到打扰。 高庸涵先在密室四周布下一层禁制,防止有人窥测,而后将凤五平放在一座石台上,定了定神开始施法。默念法咒,放出神识细细查看了一下凤五紫府,但见其摇摇欲坠,灵胎虚弱几近散裂,不由得大为心惊。 “五哥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一个人硬闯几千年前的天机峰,实在是太鲁莽了。既然逃得性命就该赶紧回来,又偏要去招惹地势门,徒自被禁制多年。这些年来命悬一线,能支撑到现在,实在是福大命大!”想到这里,高庸涵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思索着该如何着手。 凤五伤势极重,若是放在一般的修真者身上必死无疑,而他却能一直坚持到高庸涵前来搭救,靠的就是充斥于心中的不屈斗志和旺盛生机。他历经凶险,先后三次使出还魂术,心志早已练得坚毅无比,故而才能在绝境中支撑下来。同样的经历,若是换作一个意志稍差点的人,都绝无幸存的可能。 感叹了几句,高庸涵收束起心神,取出一枚火缠龙所赠的绛天血果,放置在凤五胸口。跟着双目一闭默念咒语,瞬间化出三个分身,每个分身出指如风,将道道灵力注入到凤五紫府之内,在他灵胎四周布下一层护持法阵。等到法阵布置好以后,三个分身骤然回归本体,高庸涵这才睁开双眼,轻飘飘一掌拍到绛天血果上面。一股炽热的暖流直冲起三尺高,而后化作一缕缕红色灵光,在法咒指引下缓缓没入凤五体内。 十四年前初入焚天坑时,凤五曾帮高庸涵重塑躯体,使其修为得到了极大的提升。正所谓善有善报,今天趁着凤五重伤之际,高庸涵也打算借绛天血果的至阳之气,将他的灵胎重新炼制一番,以报答当年的再造之恩。两人的遭遇虽不尽相同,然而灵胎的情形却差相仿佛,倒也令人称奇。 这些年高庸涵连番奇遇,尤其是经过本源天火的煅炼之后,对于灵胎的诸般妙用已领悟得极深。加之他乃是独一无二的仙魔双修,眼界之广腹笥之宽,实非修真界所能及,是以在重塑凤五灵胎的过程中,揉进了不少奇思妙想。救人之初,高庸涵就存了报答之心,是以施法之时务求尽善尽美,故而心神灵力耗费极大。不过还好,总算是黄天不负有心人,前后耗时半年有余方始大功告成。 “五哥,且莫说话。”凤五悠悠醒转,刚想开口就被高庸涵制止,稍一愣神旋即醒悟,当下抛开杂念凝神细听:“你灵胎初成,为防止遭到反噬,当尽快与之融合。你按照我所说的法门慢慢运行,切忌不可心浮气躁,操之过急。” 凤五见高庸涵形销骨立一脸憔悴,知道他为了救自己耗力极大,心中大为愧疚,只是此刻不便有何举动,唯有点头示意。将高庸涵所说的话一字不漏默记于心,凤五细细品味了一番,只觉得该法门博大精深妙用无穷,竟是前所未闻的无上妙法。惊喜之余愈发感动,心神激荡之下,身子不由得一阵乱抖。 “五哥,等你运功完毕,咱们兄弟二人大醉一场,好好叙上一叙。”高庸涵明白,凤五此刻定是难以抑制心情,轻轻拍了拍他肩头,轻声道:“先收束心神,疗伤要紧!”凤五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,眨了眨眼闭上双目,心绪渐渐归于平静,而后缓缓入定,依照所传功法自行运功。 高庸涵说的这个法门,乃是酒界老祖亲传,功效如何自是无需多言。当日堪堪抵达熔海崖时,受天火熔浆影响以至魔性勃发,为了平息他灵胎中的魔性以及妄念,酒界老祖传了这个法门。此时拿出来的,倒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照本宣科,而是根据凤五的实际情况,略加修改后的功法。以此之故,高庸涵特意在一旁又守了几天,顺便恢复了一下消耗的灵力,见一切正常后方才走出密室。 密室外,众人早已等候多时,一见高庸涵露面纷纷围了上来。这半年多以来,众人都是忧心不已,尤其是虫龄、红蜓等人更是惴惴不安,加之密室内竟无丝毫动静,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入内看个究竟。此时一见高庸涵面带笑容,人人心中大定,知道凤五这条命是保下来了,欢喜之余无不长出了一口气。 七虫族虽远不像源石族那般身材高大,但是体型较之人族来说,也足以称得上是庞然大物。被这么多虫人围住,视线必然受阻,等到人群渐渐散去,高庸涵才在一处角落,看到了负手而立面带笑容的狂尊,不觉喜道:“尊主,你怎么也来了?” “嘿嘿,**师驾临阅昙洞,我能不来么?”狂尊语带戏谑,眼中却满是笑意。 “尊主说笑了!”高庸涵走上前去深深施了一礼,诚恳地谢道:“承蒙你相赠的石笋法器,我才能先后两次捡回性命,这番恩情高某可是铭记在心,不曾有半点忘怀!” “哈哈哈,高老弟,你我脾胃相投,就不要来那些虚礼了。”狂尊纵声大笑,震得洞内嗡嗡作响,一时间引得人人侧目。他本就是狠厉不羁的性子,当即怒目扫视了一圈,怒道:“你们这些王八蛋,我自和高老弟说笑叙旧,你们看什么看?” “尊主,走走走,咱们另外找个地方说话。”高庸涵知道狂尊和众人格格不入,又怕他一时性起凭空惹出事端,当即拉住他手说道:“这次我带了点美酒,正好给你解解馋。” “是么,那可太好了!”狂尊登时喜逐颜开,理也不理上来打圆场的枯镝等人,大呼道:“这里人多口杂,还是到我那里去吧。”说着也不理旁人的感受,拖着高庸涵朝洞外奔去。 自从成为七虫族千钟阁**师以来,高庸涵始终没有忘记焚天坑内的惨剧。在获悉西岭戈壁底下可能藏有息壤一事后,他一面嘱咐厉绝等人日夜不停地挖掘,一面寄希望于独笑翁和水穷叟,希望他们的九天聚雷大阵能起到作用。奈何息壤乃是九重天境的宝物,焉能如此轻易获得?这么一来,就只能另想办法,先行缓解焚天坑的困境。 幸好,之前与陶氏宗主陶慎言化干戈为玉帛,借助陶氏雄厚的实力,虽不可能将七虫族的隐患彻底消除,却能延缓食物不足引发的矛盾。陶慎言信守然诺,费了好大的功夫做准备,终于在三年前将一批粮草运到焚天坑,并且留书一封,表示以后每隔十年都会安排一次类似的行动。这在七虫族而言,等于是得到了一个保障,自枯镝以降大感宽慰,焚天坑也因此太平了不少。 “那个陶氏的实力很雄厚,居然能送来这么多粮草,当真是难为他们了。”两人离开阅昙洞,狂尊边走边说,将别后的情由简略地说了一遍,见左右无人方停下脚步,向高庸涵郑重道谢:“高老弟,这件事咱们七虫族上下感激涕零,你的大恩大德那是没的话说,以后但有差遣只管招呼!” “尊主,这便是你的不是了!”高庸涵把脸孔一板,大声说道:“你刚才不是说了么,咱们脾胃相投,何必还弄那些虚礼?” “哈哈哈,是,是我的不是!”狂尊大笑,揽着高庸涵继续朝前走去:“不过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下,我们对食物没什么要求,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。你回头告诉那位陶先生,请他不必再花那么多心思,下次只需弄一些草料木材即可。” 原来,陶慎言答应高庸涵的请求之后,一心想要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,故而在选择食物时颇费了一番心思。在送来的食物当中,除了粮草之外,还有各地的一些特产,无不是声名远扬的美味。狂尊这么说,并非是对那些新奇的食物不感兴趣,而是担心陶氏耗资太大,下次万一难以为继就麻烦了。堂堂九大种族之一的七虫族,居然落到靠人接济的地步,想想实在令人叹息不已。 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狂尊的提议,高庸涵深以为然。说实话,这件事上面,他固然对陶慎言很是感激,却也担心坚持不了多久,如果换成草料之类,想来负担必然会减轻不少。另外还有一点,陶氏野心勃勃,一直密谋推翻叶氏皇朝,若是事败肯定无力再供给焚天坑。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,七虫族又会重蹈自相残杀的覆辙,这就需要再另想一个办法出来。 两人商量着,不知不觉来到一座乱石堆砌的矮山跟前,高庸涵一看之下不觉一愣,问道:“怎么,你还住在这里?”这里便是倒塌的炼世山,从散乱狰狞的巨石,还可依稀看到当年的那般景象。 “嗯,我在这里跳崖自尽,又在这里拜魔瞳虬齐为师,险些丧失本性。”狂尊叹了口气,转头看着高庸涵说道:“当然,最重要的是,你三声大喝唤回了本来的我,所以我选择留了下来。” 炼世山给褐甲蠕虫部族,乃至整个七虫族都留下了极其惨痛的回忆,是以此山倒塌之后,没有哪个虫人还愿意在此居住。只有狂尊一人,忆及过往种种,心情复杂之极,在这里简简单单挖了个洞穴住下。他的心思,只有凤五等少数几人能懂,而大部分族人只以为他性子古怪,几乎不怎么和他来往。是以这几年下来,狂尊愈发寂寞。 “无妨!”高庸涵从狂尊落寞的眼神中,看出了他对前事的懊悔,以及深深的孤独,当下有意说道:“说不得再过些时日,我还要借助尊主高深的修为,帮我去做一件大事。” “哦,有这等事,是与人拼杀么?”狂尊眼睛一亮,顿时来了精神:“这些年早就手痒难耐,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动身?” 拜高庸涵所赐,狂尊法身在太河源会间集和西岭戈壁乱石坡,先后与地府妖童、慕寒食等人交手,每每想起均大感过瘾。一直以来都困在焚天坑,实在憋得慌,一直梦想着能出去会一会修真同道。此时听高庸涵一提,也不去管如何破解镇天罗的禁制,只一个劲地裂着大嘴傻笑。 “这场架迟早是要打的,尊主且耐心等上一等。”见到狂尊斗志昂扬,高庸涵心中一宽。 “对了,高老弟!”狂尊心情舒畅了不少,转而问道:“我看你神气内敛,修为已然极高,莫非还有你对付不了的敌手么?” 九界小说:://.21./9/ 九界官网:://9.21./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://9..21./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八六章 时空 第三八六章时空 焚天坑与世隔绝四百多年,七虫族于外界的情形已然十分模糊。单就实力而言,由于灵胎的退化,与其他八大种族相比,心里着实没有什么底气。反倒是狂尊极其自负,毕竟曾师从魔瞳虬齐,兼且性情孤傲,故而对所谓的修真同道不甚瞧得上眼。 狂尊先后三次与外人交手,第一次是石梁上与高庸涵的十招之约,虽然认输却并非是技不如人。第二次以法身出战,将来自地府的阴魂吞噬一空,并险些将地府妖童活捉,可谓是手到擒来。第三次再度以法身出战,以二敌六尚且不落下风,最终将慕寒食击毙,有此成就当然大为自得。三战中均居于上手的地位,狂尊对自身修为得意之极,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,心里却也自觉相去不远了。 这些年来,狂尊打发寂寞的唯一办法,就是努力修行,修为较之十年前更进一步。可是与高庸涵重逢后的短短几个时辰,无论见地还是气势,自己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,委实难以想象。他修为虽高,却对修行的道理不甚了了,尽管看出高庸涵已摆脱肉身束缚,却不知对方实已跨入散仙行列。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那就是高庸涵此刻的修为,绝不在自己之下,这才有此疑问。身怀绝世修为,还能有什么事情使人为难? “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,咱们边喝边聊。”高庸涵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酒壶,两只酒杯,斟满酒后与狂尊一饮而尽,笑道:“这是厚土界滋味最美,也最难得的佳酿,原是我从一个世外高人那里讨来的,怎么样?” “好酒!”狂尊连连赞道:“比起陶先生送来的那些酒,味道好了不知多少倍。”开玩笑,酒界老祖的珍藏,能差的了么? 两人对酌了几杯,高庸涵将有关须弥山灵气以及丹意的事情,大致说了一遍。狂尊听后沉默不语,想了想方才皱眉道:“这丹意如果真的是原界帝君狐晏,那么事情可就棘手了。”狐晏横行之际,七虫族尚未迁到焚天坑,曾在这位原界帝君手下吃足了苦头,至今仍心有余悸。狂尊所虑的是,狐晏身为上仙,手中又握有贝叶宝鼎,漫说是七虫族,就算是整个修真界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瞧的,要想将其除掉几乎不可能办到。 “我曾特意了解了一下狐晏下凡后的所作所为,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独霸须弥山灵气的念头,更多地只是想过一过原界帝君的瘾。”高庸涵沉吟道:“如果把他当年的做法和现在做一个比较,可以看出他的想法一脉相承,并无什么大的分别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说,他利用重始宗掌控修真界,并排除异己,最终的目的仍旧是为了当原界帝君?” “这个么,倒真不好说。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跟着又深深点头,仿佛自语般缓缓说道:“当然,这只是我的一个直觉,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。不过,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但有,而且还不小!” 既然说到“直觉”这类颇为玄妙的话题,狂尊不便有何表示,喝了一口酒沉声道:“不管能不能对付得了他,总之这灵气一定要想法子弄来,不然族人无限制地繁衍下去,终究还是会陷入以前的惨况。” 从高庸涵有关灵气的描述中,狂尊可以很清晰地获知灵气的重要性。除了修行方面的需要以外,七虫族之所以堕落到这般田地,正是因为灵气匮乏而造成的灵胎退化,渐渐变成了行尸走肉。无论是为了阖族安危,还是为了自身修行,须弥山的灵气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。狂尊本就是无法无天、偏执乖戾的性子,心下一横说道:“反正从来都没人顾及我们七虫族的死活,索性就大闹一场,将灵气给抢回来!” “不错,这须弥山的灵气绝不能只放在一家手里,不然长此以往肯定会生出变故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续道:“等五哥醒了以后,我再跟他好好商议一番,到时拿个章程出来,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坐以待毙。” “是极,是极!”整个七虫族上层,虽然至今都没搞懂,高庸涵为何管计虫匀一个女子唤作“五哥”,但是多年下来早已习惯,狂尊对此称呼也不在意,只问道:“对了,计族长失踪那些日子倒底去了哪里,可否见告?” 凤五失踪是这年三月间的事,前后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月,至今众人都是一头雾水,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说起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,按照上次大战后的商议,每年年初,三大部族都要在阅昙洞碰一次头,以协调各部族之间的分歧和矛盾。今年会面后,凤五突然忆起高庸涵和紫袖进过的那个秘洞,一时好奇便孤身前往,结果一去不回。 这一来阅昙洞乱作一团,遍撒人手四处搜寻,却一无所获,甚至连丁点痕迹都没发现。若非凤五留了一句话在石壁上,只怕虫龄等人又会怀疑到狂尊头上,饶是如此,红丝蛰虫和褐甲蠕虫两大部族的关系也逐渐紧张起来。幸亏高庸涵适时赶到,才将两族的怒气暂且压下,一番交代之后,急匆匆赶赴秘洞所在。果不其然,在入口处看到了凤五留下的一道符篆,他竟然独自闯进时空隧道,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厚土界。 高庸涵穿越时空回到上古,很容易就打听到凤五的消息,原来在之前的几年中,厚土界就已盛传出了妖怪。没人知道这妖怪从何而来,只知它法力精深、胆大妄为,在硬闯天机峰时被天机门所伤,后来便不知下落。高庸涵大急,凭借上次结交的几位朋友,几经周折总算得到确切消息,于是赶到地势门总坛所在,将凤五救了出来。 期间,天术宗、地势门和灵诀府三派,在天机门的逼迫之下已经快要支撑不住,基于多重考虑,高庸涵毅然出手相助。这次和上次不同,他的修为已经极其高明,凭借过人的胆识和能力,三派在他手中竟然强劲反弹,一扫颓势与天机门平分秋色。而高庸涵则成了三派盟主,并且留下了血劫红月的法门。 不想他的这一表现,引起了天机门开山祖师道一真人的好奇,于是下凡与他见了一面。两人见面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,说了些什么,除了两人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。但是很快地,高庸涵就辞别三派,带着凤五返回了阅昙洞。 这段经历太过离奇,而且牵扯到天机门的许多秘闻,不便向外人直言。高庸涵思忖了一会,这样答道:“尊主,五哥无意中闯入了一处虚空,是以被困。我和他是同一个师父,循着他留下的印记很容易找了过去,只是其间凶险万分,不提也罢。” “难怪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,原来用的是玄元宗秘法。”狂尊看出高庸涵不愿深谈,当下也不介意,一笑而过,问道:“计族长伤势极重,但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醒转过来?” “这个不大好说,少则十天半个月,多则一年半载,总之我要等到五哥醒来以后才会走。”高庸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,显见心意已决,而后续道:“趁这段时间,正好可以和尊主切磋一下。” “那可再好没有了!”狂尊放下酒杯,一伸手笑道:“高老弟,来来来,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精妙法术!”说完,两人相视大笑。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,高庸涵除了和枯镝、虫龄等人谈了几次,其余时间都呆在炼世山,同狂尊一道参详切磋。 狂尊曾修习了百余年的魔功,对于魔界修行法门的理解别具一格,与杜若所传又有所不同,在高庸涵听来可谓是获益良多。而狂尊由于魔性始终未能根除,总觉得有极大的隐患,却苦无良策,唯有把心一横不去理会。高庸涵恰好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历,虽然无法帮狂尊重塑灵胎,但是提供的种种思路以及独特法门,还是令狂尊欣喜不已。 半年过后,凤五终于出定,不但伤势复原,而且修为也恢复了不少,众人尽皆大喜。至于高庸涵和狂尊两人,不光解开了一些修行难题,并且在此过程中由于大家的坦诚相待,连带着交情也深了不少。尤其是审香妍魂断巨灵岛,使得高庸涵心性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,对于狂尊当年不顾一切为母报仇的想法极为理解,两人更是投缘,自此结为知交。 不过凤五夺魄重生,占据计虫匀的躯体一事太过耸人听闻,在与凤五商议筹划时,高庸涵思前想后,觉得还是应该避开狂尊。狂尊倒也干脆,自承不善于布局,直接跑到墨石洞最深处修行去了,以免高庸涵为难。 “怎么,看你神情,似乎和狂尊交情不浅?”凤五目光如炬,笑盈盈地看着高庸涵。 “是,此人恩怨分明,性子直爽,和你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。” “嗯,若不是我这身份,早就想与他结交了。”凤五神色间满是惺惺相惜的味道。 “等把这件大事办妥了,总会有机会的。”高庸涵接着将十几年来的经历,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。 这一讲就是半个多月,十几天来日夜不休,听得凤五瞠目结舌,到最后几乎无法承受如此多的不可思议。好不容易讲完,凤五出奇地一言不发,一个人踱上山顶,静坐了三日才回转过来,开口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:“不能再等了,咱们直接同重始宗决一死战!” “哦?”见凤五是如此决绝的神情,高庸涵不由一愣,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 静坐的三天里,凤五收敛心神,强迫自己把高庸涵那些匪夷所思的奇遇先放到一边,将所有与当前局势有关的讯息梳理了一遍,越想越是心惊。且不说别的门派,单只师门玄元宗,就在目桑失踪之后的几十年间屡遭重创,以至于现今连立锥之地都快没有了。照此下去,还能有什么希望?若是再不奋起,只怕过得百八十年,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玄元宗的名号了。 回过头来,联想到目桑失踪前与之同行的千灵族修真者,拓山殒命时发现的那半粒金丹,凤五基本上已能断定,丹意便是真正的罪魁祸首。然则,丹意此为究竟为了什么?按照高庸涵的分析,丹意十有*便是狐晏,如果真是这样,整件事便豁然开朗了——所有的是非,都是狐晏挑起来的! 其实,在焚天坑异象的头一年里,丹意之所以匆匆离开道祖崖,正是从卦象中依稀看到了贝叶宝鼎的影子。他在临行前专程赶赴星河屿,向月空盈告别,熟料这一去真的成了永别。到达焚天坑后,丹意依照事先估算的方位潜入墨石洞,眼看就要找到贝叶宝鼎,不意却惊动了魔瞳虬齐,结果遭到异变后的褐甲蠕虫围攻。双方激战当中,不慎触发了贝叶宝鼎,冲天而起的灵光,使得藏身鼎内五百多年的狐晏肉身被毁,而丹意和身边的褐甲蠕虫也悉数丧命。 这便是焚天坑剧变的真相! 兴许是合该有此一劫,狐晏元神不灭,居然借助贝叶宝鼎之力借尸还魂,抢了丹意的肉身。从此,世间不再有狐晏这个人,而是多了一个心机深沉、图谋极大的丹意。丹意携贝叶宝鼎逃离焚天坑,却被苦行者发现,由于修为大损只得暂且听命于纳兰。后来两人联手,决意将盛世彻底摧毁,首当其冲的便是玄元宗。目桑和拓山之事,自然都是丹意下的毒手,而凤五被人围攻则是苦行者所为。 除掉了拓山这个最大的障碍,丹意凭借超凡的见解,投其所好骗取了重始宗宗主海邀黎的信任,并进一步篡夺了重始宗大权。到此地步,他才开始逐步动手,一点一点侵占修真界和凡间。如此谨慎,固然是因为修为远未恢复,不敢轻易造次,另一个原因则是吸取了上次操之过急的教训。这般步步为营,到了今天,终于将大局基本上掌握在手中。 凤五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,尤其是狐晏的经历,以及苦行者和重始宗的事情,除了当事人以外,外人根本无从窥得真相,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。他原就极具胆色,自有一股狠辣,于顷刻间便做出了个近乎孤注一掷的决定。 九界小说: 九界官网: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八七章 成算 第三八七章成算 “如果从一开始,玄元宗就和天机门、拙木台、丹鼎门等门派联合起来,对于重始宗的进逼寸步不让,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?”凤五想到玄元宗的没落,不由大感痛心,“如果目桑师弟没有出事,师尊仍然健在,局势还会败坏如斯么?” “不会!”以目桑或者拓山的威望,就算丹意成为重始宗宗主,只怕也不敢轻易启衅。 “所以说,我们先前的软弱和息事宁人,纯粹是纵容对方任其坐大。”凤五越说声音越大,情绪也越发激昂,质问道:“你想过没有,丹意一旦将所有的反抗力量全部击溃,真正做到一统厚土界时,我们还有活路么?” “不会!”果真到了那一步,所谓大势所趋,单凭几个人是根本无法阻止的。一念及此,高庸涵再次摇头。 “重始宗之所以能一步步坐大,不就是仗着高出一筹的实力,威逼利诱逐个击破么?”凤五忽然露出狰狞之色,恨声道:“我们便反过来,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到一处攻其不备,直接杀上须弥山,和丹意、和重始宗彻底做个了断!” “这么做至多只有两成的把握,况且丹意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,这样子实在太冒险了!”这个决定一下,就意味着无数人的性命,将在厮杀拼斗中丢掉,高庸涵不禁大为犹豫。 “我来问你,丹意已经开始对万仙大阵下手,且不说他得到阵眼内的仙器后实力如何暴增,只说一点——”凤五竖起一根手指,神情凝重道:“万一被他真的掌控了万仙大阵,又将灵山碎片据为己有,那时又会怎样?” “到那时,就算仙界之主亲临,恐怕也很难制得住他了!”一具贝叶宝鼎已是难以抵挡,要是再加上灵山碎片,丹意岂不无敌了?高庸涵深深叹了口气,将头埋在双掌之间,沉重地说道:“可是这次如果输了,就等于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,那时无论我们生或死,都再也不可能逆转局势。” “不错,此战若败,修真界再无可与丹意相抗的势力!”凤五约莫猜到高庸涵的担心,当即争辩道:“丹鼎门超然了那么多年,不是照样臣服于重始宗了么?连千灵族都撑不下去,再过得几年,还能有多少人敢直面丹意的淫威?” “五哥,你说的这些我都懂,但是,但是——” “因为牵连太大,是不是?” “是!”高庸涵沉声答道:“此战无论谁胜谁败,不过是一时之乱。就算丹意获胜,总不至于将厚土界铲平,百姓也不至于无法活命。可是你想过没有,若不能一战而下,必然会纷争四起连绵不休,到那时哀鸿遍野生灵涂炭,你我岂不都成了千古罪人?” 凤五默然!他原以为高庸涵顾忌的是此战一开,局势再无转圜的余地,没想到他真正无法释怀的,是普天下亿兆生灵。感动之余,竟不知该如何措辞。凤五虽然性情果决,行事颇多操切,那也只是针对自身而言,一下子要拿天下苍生的生死福祸做赌注,一时间也有些退缩了。良久过后,才踌躇着说道: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那,那又该如何?” “其实,这当中真正的黑手是丹意。”高庸涵沉思许久,缓缓说道:“只要能将丹意除掉,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自会散去。”第一次,正是狐晏的突然失踪,使得其属下一帮人惊慌失措,变作一团散沙,进而令一触即发的大战消弭于无形。 “就算丹意被杀,那不是又和上次一样,天下大乱么?”狐晏失踪后,厚土界战乱纷飞持续了百年之久,其后幸得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济世,这才转危为安步入盛世。那么这一次呢,会不会再出现一位大英雄拯救世间,又或是一直乱下去,直到仙界出手干预?这个疑问,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楚,至少凤五是一点把握都没有。 “是,丹意若死肯定会乱,但是绝不会乱到以往那种程度!”高庸涵答的极快,显见对此已有了计较。 “哦,那又是什么道理?”凤五一脸的不解。 “今次与往日最大的不同,就在于还有一个大人物在世,只要此人不死,就足以震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,天下便不至于乱到哪里去。” “啊,我知道了,你说的可是重始宗宗主海邀黎?” “正是!”以重始宗二十多年来的举动,高庸涵居然将希望寄托在海邀黎身上,不觉令人大感意外。 海邀黎虽隐居已久,多年未曾露面,但是天下第一修真高手的名号,加上重始宗宗主的头衔,使他在修真界拥有无与伦比的声望。有这么一位举世公认的大宗师坐镇,的确可以将局面维持住,不致崩坏。只不过他行踪隐秘,兼且不问世事久矣,是否能在需要时出面挽回大局,不免大成疑问。 “海邀黎?哼哼!”凤五冷笑了一声,不屑道:“他想当神仙都快想疯了,靠得住么?” “在这等大是大非、生死存亡的关头,我想应该能靠得住。”高庸涵从未见过海邀黎,更加不可能了解他的性情,只能依照传闻和常理去推测,当下说道:“海邀黎被誉为重始宗创建以来第一才俊,不可能是个不通世事只顾修行之人,那样的话最多只能算作天资聪颖,谈不上‘才俊’二字。他能执掌重始宗,岂是无能之辈?” “可是,自牧野原会盟天下修真同道之后,他的所作所为有那样值得称道?” “在他接任宗主大位的前四十年,可曾有过什么不妥的言行?”海邀黎之前对门下约束极严,而他本人又醉心修行,为人十分低调,细细想来还真的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。凤五听高庸涵这么一说,不禁点了点头,继续倾听。 “海邀黎突然走上前台,是在师尊拓山被人暗算,盛世呈现败相以后,此时恰好是狐晏再度出山之时。莫要忘了,会盟牧野原时,丹意就已经出现在他身边。”高庸涵顿了一顿,双眉紧锁低声道:“海邀黎前后反差如此之大,五哥,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受到狐晏——不,应该说是丹意的挑唆呢?” “嗯,丹意处心积虑得以随侍海邀黎左右,照我看这个可能性极大。” “重始宗纠集各族各派攻上浮云巅,灭掉大衍国之后,海邀黎又回复到以前的隐居状态,并且将一应事务全部交付丹意打理。所以,重始宗这些年的种种恶行,其实都是丹意所为,不应该算到他的头上。”话已说到这个程度,孰是孰非已经无需再说,高庸涵抬头看了凤五一眼,缓缓说道:“我们只能相信他,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选择!” “是,海邀黎身为重始宗宗主,一旦有变,也由不得他躲着不出来。”凤五转而问道:“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面,你说他会不会——”言下之意,自是说海邀黎会不会和拓山一样,遭到丹意的毒手。 “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断定他还活着,即便已经遭人暗算,多半也只是被囚禁而已。”高庸涵曾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,虽性情爽直不喜勾心斗角,却不等于不懂得御人之道,当下直言道:“若我是丹意,只要没有真正一统天下,就绝不会冒险杀掉海邀黎。” “不错,重始宗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,冒然杀死海邀黎风险太大,得不偿失。”凤五点了点头,不再纠缠,接着前面的话题问道:“若是海邀黎可以信赖,我们就直接对付丹意?”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想过借助仙界的力量,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联络,另一方面则取决于酒界老祖的态度,至少从他目前的行为来看,似乎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。 “是,不过还是得准备人手,用来对付他手下那帮心腹。”高庸涵回想起羽先生的手段,不由得眉头紧锁,觉得自己认识的人当中,唯有杜若、狂尊以及紫袖能与之一战,其余人等都要逊色不少。想到这里,忍不住问道:“五哥,在丹意手下有一名凤羽族高手,修为已近散仙的程度,对付起来极为不易。你可知凤羽族当中,有什么顶尖高手么?” 高庸涵先前曾特意提到过羽先生,顺便还将杜若对他的评价说了一遍,是以凤五印象极其深刻,当即问道:“此人是凤幽部落的,还是羽幽部落的?” “可以肯定,此人出自回风谷羽幽部落!” 凤五本身就是凤羽族人,虽说出自凤幽部落,但是对于族内的掌故知之甚详,想了半天才略带些迟疑地说道:“羽幽部落姓羽的高手很多,但是能达到散仙这等高度,据我所知,五百年来最多只有一个半!” “哦,此话怎讲?”高庸涵大为好奇。 “这‘一个’么,就是当年一手挑起石魂之战的羽农。此人身为羽幽部落的族长,又是究意堂宗主,修为之高自可想见。”凤五侃侃而谈,将羽农当年**石魂,而后嫁祸大衍国上将军铁梁一事粗略说了一遍,续道:“后来狐晏下凡,查明真相后自然放不过他,只是念他修为不易,是以将其禁制在西北的蛮荒之地落幕峡。凤羽族人寿命可长可短,全在于对魂魄的把握,以羽农的学识和修为,活上个几百上千年的也不是什么难事。以他当年的实力,再修习个五百来年,修到散仙应该没什么问题。” “那所谓的‘半个’又是谁?” “当然是羽农的掌上明珠,回风谷的头号人物羽柔了。”凤五说到这里,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,仿佛陷入到回忆中,过了片刻才悠悠说道:“羽农被囚之时,羽柔不过才到及笄之年,以一个小姑娘,竟然能稳住大局,使羽幽部落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,实在是了不起!” “看五哥的神情,似乎对这位羽柔颇具好感,倒真是想不到。”高庸涵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,也不插话,只静静地听。 “时隔七十多年后,羽柔带领族中高手,在紫竹潭一带设伏击杀了蕴水族族长流千川,并且救下了一路亡命的叶长亭和月颜,可谓是一战成名。”凤五对羽柔极尽赞美之辞,又说了一些往事,才下了一个结论:“粗粗算来,她也已是五百多岁的年纪,修为至少不在其他几大修真门派宗主之下,故而算得半个。” “这么说来,那个羽先生多半就是羽农了?” “这世上只有狐晏知道羽农关在哪里,也只有他知道如何解除禁制,两厢一比照不是一目了然么?” “嗯,想来羽农一定是被丹意放出来的,代价则是成为他的属下。”这么想着,忽然忆起独笑翁和水穷叟的事来。二十年前,独笑翁、水穷叟两人隐居落幕峡月池谷,却被一个凤羽族高手偷袭,灵胎受制以至于不得不听命于对方。现在看起来,这件事多半也是羽农所为,要不然怎能可能躲过精巧之极的机关,三番两次闯入谷中而不被发觉? “一个丹意已极难对付,如果再加上羽农、重始宗以及其他几大门派的高手,咱们恐怕连两成的胜算都难说得很。”高庸涵此话一出,两人均陷入沉思之中。 己方的实力,主要由玄元宗、天机门、七虫族和十二叠鼓楼组成,而栖绵族是出了名的摇摆不定,不大靠得住。以这点实力,想要同重始宗、诡门、上善楼、究意堂和天翔阁等为敌,相差委实太过悬殊。除非——高庸涵眼前一亮,随即又黯淡下去。他想的是,如果能获得紫袖及鸾龙部族的援手,胜算无疑大了许多,可惜的是冰沐原一战过后,就再也没有紫袖的消息了。 “上次紫袖的出现,是因为自己遇到了危险,这一次即将面临决战,她还会来么?”高庸涵不觉暗暗摇头,觉得总是让佳人为自己担心,实在愧疚得很。可是在内心深处,他深深地思念着紫袖,渴望和她重逢的那一刻,只是这一切能实现么? 九界小说:://.21./9/ 九界官网:://9.21./ 千朝一醉书友交流:://9..21./ 千朝一醉书友群:39129903,欢迎大家加入与作者讨论九界小说。 :九界实体书现已全面上市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 第三八八章 出山 第三八八章出山 回过头,即便只对付丹意一人,至少也需要杜若、狂尊和高庸涵三人联手,还得要有合适的机会方有成算。而所谓的机会,自然是指丹意落单,身边没有高手护卫的时候,可是这一点实在是渺茫得很。两人虽将事情的原委分析了个大概出来,却发觉难度越来越大,竟似没有成功的可能,不觉都有些气馁。 “干脆,我们挑选出十来个顶尖高手,暗中潜入须弥山,然后伺机而动,务求一击必杀。咱们有心算无心,我就不信杀不了他。”凤五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,唯有出此下策,狠声道:“反正他用同样的法子,先后暗算了小师弟和师尊,以及丹泰常等人,咱们不妨给他也来这么一手。嘿嘿,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!” “重始宗独占须弥山已逾三十年,丹意如果真的贪图灵山碎片,一定防范得极其严密,行刺之事难得很。”高庸涵知道,凤五屡经磨难,且在焚天坑困了这么多年,耐心早已消磨殆尽,否则又怎会在穿越以后,不要命似的到处乱闯?当下劝慰道:“五哥,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,也不急在一时,咱们从长计议。”经过几天的细细琢磨,终于有了定计。 接下来的几天,高庸涵捡相关的事情和枯镝、虫龄等人说了一遍,重点当然是西岭戈壁地下的息壤,以及须弥山蕴含的灵气。一想到有可能摆脱困局,甚至恢复灵胎重现昔日辉煌,枯镝、虫龄等老一辈固然是老泪纵横,就连厉屏鸦、红蜓等人也激动得不得了。在场的大多数人,都只是听长辈提到过地面上的精彩,却从未踏出焚天坑一步,这时均大感兴奋,一时间群情激昂欢声雷动,仿佛明日就可脱离牢笼一般。 狂尊本就落落寡合,加上之前就曾听过一遍,此时自然成了最平静的一个,冷冷道:“无论息壤还是灵气,都是极难弄到手的东西,大家还是耐心听**师怎么说。” 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泼了过去,众人尽皆愕然,旋即发出一阵骚动,七嘴八舌乱作一团。嗡嗡声中,枯镝大喝道:“都住嘴!”待彻底安静后,拱手向高庸涵问道:“**师,这当中有什么难处,或者需要我们做什么事,你尽管直言,咱们大伙一定竭尽所能!” “嗯,这两件事都很不容易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沉吟道:“息壤一事,流落在外的红丝蛰虫已经挖掘了数十年,至今仍是遥遥无期。至于灵气,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重始宗手里,除非硬抢,否则是没办法弄来的。” “直接抢过来就是,怕他们做什么?”除了少数几个人嚷了几声,大多数人在听到“重始宗”三字后,皱眉的皱眉叹息的叹息,神情凝重不一而足。 玄明盛世初年,七虫族被玄元道尊以大神通禁制在焚天坑,这段往事至今刻骨铭心,对玄元宗可谓是心存敬畏。而与玄元道尊齐名的重始道尊,以及其一手创建的重始宗,七虫族虽未领教过其手段,但是知道他们比玄元宗要狠辣得多,同样是惹不起的豪门大派。想要靠高庸涵一个人的力量,从重始宗手里抢夺灵气,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,弄不好还会连累到他的性命。况且,抢夺灵气这件事真正说起来,难度和危险性,较之挖掘息壤更为严重。 “可恨我们被困于此,没办法跟着**师一道做事,惟有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从眼前飞走,实在是不甘心得很呐!”枯镝说到最后忍不住捶胸顿足,显见已痛心到了极致。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,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变成现实,尤其是像七虫族刻下的情形,如此巨大的反差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。 “枯镝长老,你先宽宽心,咱们一起想办法,总归能找出一条出路。”高庸涵于枯镝的心情颇能体会,急忙上前扶住他安慰了几句,而后环顾四周朗声道:“我这几日与五哥、狂尊商议了一下,决定先由他们二人和我一起离开焚天坑,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目前所遇到的难题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枯镝一把抓住高庸涵的手臂,颤声道:“莫非你已找到了破解镇天罗的办法,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了么?” “那倒不是,”高庸涵摇了摇头,见枯镝等人均露出失望的神情,知道自己话没说清楚,急忙朝众人拱手道:“都怪我,没有把话说明白,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。我的意思是说——” 高庸涵最初的打算,是先带凤五出去,凭借他当年的交游广阔,尽可能地多打探些消息,同时还需试探一下其他几大门派的口风,并尽力争取更多的支持。当然,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,请到几个极道高手相帮。两人已经大致确定,对付丹意不能硬拼,只能采用伏击的方法,就需要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,这些事大部分都落在凤五的肩上。那么高庸涵呢?他另有一件不得不办的大事。 自从听说凝愁仙子曾做地府之行以后,高庸涵始终有一个信念,那就是设法进入幽冥界,寻访叶帆、审香妍等人的下落。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,眼看就要和丹意展开决战,胜败未定生死未卜之前,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这个心愿。如果真的不幸身死,岂不是要抱憾终身?是以大战之前,说什么也要走这一遭。 至于能不能救回叶帆、审香妍等人,高庸涵并没有多想,以目前的情形来看,能否找到他们才是头等大事。虽说幽冥界深不可测,但是之前的那一次经历,给了他极大的信心,倒也不觉得此行有多大的难度。况且,在星河屿斜梁洞下面还有一位孽承王,相信可以从那里了解到地府的一些内情。 凤五也是性情中人,对于高庸涵要去地府的决定,非但没有出言阻止,反而很是赞叹,只是一再叮嘱他要多加小心,身在异界凡事不可强为。倒是对于独自一人去联络故旧一事,凤五显得颇为犹豫,觉得最好能叫上狂尊一起,以便联络所有流落在外的虫人部族。 在焚天坑以外,七虫族尚有厉银牙的银牙厉虫部族,以及蝎翁掌控下的蝎蚁部族,这两股力量都是极大的助力。凤五虽然假冒了十余年的计虫匀,却对七虫族的许多事情都还谈不上熟悉,担心一旦言语上出现什么疏漏,徒然耽误大事。而狂尊则不存在这个问题,加之修为极高,有他作伴也好有个照应。经过连番挫折,凤五的性子收敛了不少,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,行事较之以前谨慎得多了。 把此事给狂尊一说,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那种欣喜若狂的模样,而是很有些疑惑的神情。当下也不拐弯抹角,率直出言询问,质疑高庸涵是否能破掉镇天罗的禁制。这一点,高庸涵早有准备,他所依靠的便是云霄瓶,以及灵胎重塑后对于仙灵之力的体悟和把握。 焚天坑外的那层禁制,实际上是玄元道尊布下的一座法阵,将镇天罗内充盈的仙灵之力释放出来,从而禁止虫人逸出。高庸涵所持的云霄瓶,乃是凝愁仙子亲手炼制的仙器,内中大有乾坤,种种神通无须赘言。而他本人屡经奇缘,又先后受到默提上人和酒界老祖的点拨,于仙家道法已然略窥出一二分门道,自信可以将二人带出焚天坑。狂尊听后仍旧将信将疑,不过看到高庸涵自信满满的样子,知道他不是那种爱说大话的人,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。 考虑到实际情况,在和凤五、狂尊二人商议之后,高庸涵决定暂时隐瞒此事,所以对枯镝的询问是这样回答的:“五哥和我一同拜在玄元宗门下,算起来是我师兄,镇天罗对他影响不大。狂尊修为精深,加上我和五哥从旁相助,穿过禁制想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。当然,一切还得出得去才行,否则只能另想办法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枯镝扭头和虫龄相视点头,眼神碰撞之际已取得了默契,当下朝三人拱手道:“那就辛苦**师、计族长、狂尊三位了,我代表大家预祝你们此行顺利,旗开得胜!” “是,我们此行的目的除了联络其他族人以外,会尽力想法子解决灵气的事情。”高庸涵重重点头,面露坚毅之色,朗声道:“七虫族已经苦了这么多年,等了这么多年,大伙齐心协力,总能找到办法摆脱困境!” 有了高庸涵这句话,众人心里顿觉踏实了不少,跟着又商议了许多细节方才离去。第二天一大早,三人在枯镝、虫龄、厉屏鸦等人的簇拥下,离开阅昙洞朝地面进发。半个多月后到了夜痕洞的边缘,送到这里便已到头,众人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。 “怎么,你的手下没来么?”高庸涵极目四望,并没有看到想像中的褐甲蠕虫大队,不觉奇道:“这次从头至尾,都没看到虻尊和戎尊二位,他们去哪里了?” “嘿嘿,他们被我逼着闭关修行,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有十年了。”狂尊得意地笑道:“这两个王八蛋定力不够,时不时地会发一阵子疯,我嫌他们老是惹事,索性找了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。只要他们能平息掉灵胎内的魔性,便可恢复自由。” 原来,虻尊和戎尊二人也受到魔瞳的诱惑,不知不觉有了魔性。炼世山倒塌后,初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后来却渐渐出现了反常的行为,甚至发疯一般砍杀族人。这两人心思不纯,但是对狂尊却忠心耿耿,自然不能放任不管。狂尊心知肚明是何原因,担心他们引起公愤丢了性命,趁着枯镝过问之前把两人藏了起来,并交给他们一些驱除心魔的法门。 凤五对此事知之甚详,忍不住笑道:“凡是有和枯镝长老作对的机会,狂尊是绝不会错过的。” “哪里,哪里,还是计族长洒脱。不管什么事,只要不高兴便撒手不管,包括枯镝在内,还没人敢跟你较真。”狂尊微微一笑,回道:“我和你一样的脾气,却没有你那么好的人缘,只好把人都得罪光了。” 此话一出,三人同时大笑,均觉畅快之极。笑声中,三人边走边聊,不一日到了焚天坑边缘。到了此地,狂尊已能感受到镇天罗的禁制,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,忍不住纵声长啸,借此舒缓胸中的憋闷。凤五本就是玄元宗弟子,只不过披了一具红丝蛰虫的皮囊而而已,相较而言压力要轻得多。 “尊主少安毋躁,我这就带你们出去。”高庸涵说着祭出云霄瓶,略带歉意地说道:“大家委屈一下,请入瓶吧!”狂尊早已急不可耐,化作一团黑影钻入瓶中。凤五又叮嘱了一句“万事小心”,跟着也跳了进去。 高庸涵将云霄瓶收了,朝前迈了几步,只觉得一股柔和的灵力横在面前,心中明白,这必然是禁制之力。勉力朝前走了两步,那股灵力越来越强,整个禁制仿佛感受到冲击,立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的压力,几欲将人压碎。高庸涵神情凝重,灵胎内的仙灵之气透体而出,周身顿时大亮,身边泛起层层光晕。随着光晕一圈圈散开,身周压力大减,但是压力却化作了阻力将他包裹起来,当真是寸步难行。 “光明通透,无挂无碍!”高庸涵朗声念了一句偈语,伸指往空中轻点了数下,每一指都化作一道金芒,飞舞着聚结成一道符篆,轻飘飘往前飞去。符篆所到之处,禁制之力便朝后退去,如此行了约莫数十丈,符篆越飞越慢,金芒却是越来越盛。 高庸涵缓步跟在后面,知道符篆已然承受不住,张嘴一口灵力喷了过去。不曾想在他和符篆之间,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像,居然将灵力反震了回来。高庸涵一惊,抬手将灵力收入掌心,符篆却已耗尽灵力轰然碎裂。符篆一去,禁制之力卷土重来,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。 接连使了几个法门,至多不过又前行了数丈,便再也动弹不得,到此地步就只有硬来了。高庸涵估摸着禁制不会剩下太多,当即提气打算硬拼一把,忽然间灵光一闪,似乎感念到了什么,跟随心念的流转朝后退了一步。这一退,当真有海阔天空之感,原本几无穷尽的禁制骤然远去,再抬头看时,已然身在镇天罗外。 “原来,在有些时候,‘退’也是一种‘进’!”看着天边浮云,高庸涵憬然有悟。 第三八九章 聚散 第三**章聚散 由于接下来的事情异常重大,加之狂尊本身也是值得信赖之人,凤五和高庸涵商议过后,将自己的来历以及夺舍重生一事和盘托出。狂尊虽感惊诧,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反感之意,用他的话说,凤五远比计虫匀可爱得多。这个结一旦解开,言谈间就不必再有那么多顾忌,三人有说有笑,不一日来到界山跟前。界山那边就是东陵道的地界,到了这里,也就意味着该分别了。 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,山风拂来,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。凤五立在山头眺望远方,良久才惬意地闭上双眼,用力吸了几口略带泥土芬芳的空气,悠然道:“三十多年了,总算可以离开焚天坑,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厚土界这么美丽,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给霸了去。” 狂尊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,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,正举头四顾,听他语气中颇多感慨,不禁笑道:“这天下原本有我七虫族的一份,趁着这次机会我先跟你四下走走,将来也好选一个安身之处。” “那是自然!只要虫人生出灵胎,不再招致其他种族的排斥,就不用呆在焚天坑里受苦了。”高庸涵对于这个问题十分谨慎,在虫人的威胁没有彻底根除之前,是绝不会把他们放出来的,否则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。 “咱们三个背负着七虫族的希望,肩上的担子重得很,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,切莫为了一时之快而耽误大事。”凤五神情极为恳切,这话既是说给狂尊听,也是拿来嘱咐高庸涵的。 “你放心,这次都听你的。”狂尊很率直地答道:“我对厚土界一无所知,一切事情都由你来安排,不过要是跟人打架,你可不能和我抢!” “没问题,除非你顶不住,否则我绝不出手。”凤五哈哈一笑,转而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你是和我们一起去天堑山脉呢,还是直接去星河屿?”玄元宗在天堑山脉有一个道场,这么多年过去了,是否在战乱中保存下来不得而知。不过凤五记挂同门,同时想去魁叙子和谅顺真人遇难的地方凭吊一番,故而打算先去天堑山脉走一遭。 “事不宜迟,我还是先行一步。”高庸涵抓住凤五双手用力一握,沉声道:“五哥,天机门、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那边,你只需把信带到即可,他们知道该怎么做。至于杜若那里,我会亲自去跟他说,你不用管了。” “我知道,你就放心吧!”凤五望着高庸涵坚毅的面庞,不由自主地眼眶一红,嗓音沙哑地叮嘱道:“你这一趟凶险绝不会小,多余的话就不再多说了。总之,两年后我要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高庸涵,否则我绝不饶你,你可记住了?”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极大,震得山谷四壁嗡嗡作响。 “五哥的叮嘱,我岂能忘记?”高庸涵眼睛也湿润了,脸上却露出了诚挚的笑意,重重答道:“怎么说我也去过一趟地府,那时那么低微的修为都能安然无恙,现在你还担心什么?” “是,是我多虑了!”凤五本就不喜这种儿女之态,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纵声大笑。 高庸涵和凤五紧紧拥抱了一下,而后走到狂尊面前,歉然道:“尊主,这一次匆忙得很,没能和你把酒言欢,着实有些遗憾。等咱们事成以后,我一定请你和五哥去天子城最好的酒楼,咱们来他个不醉不归。” “高老弟,你这话可就不对了。”狂尊用力拍了拍高庸涵的肩头,哈哈笑道:“大醉一场哪里够,怎么说也要醉他个十天半月,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你?” “是,咱们不把酒楼里的酒喝干,谁都不准偷溜。”高庸涵笑着应了一句,正容道:“尊主,五哥,万事小心!”简简单单四个字,内中深情却是尽在不言中了。 “你也一样,多加小心!”三人依依话别,狂尊和凤五先行赶往天堑山脉,此后便打算一路北上,去倚刚山真玄观寻找遣云真人,尽快把玄元宗的力量集结起来。待玄元宗之事一了,两人便要开始联络厉银牙、蝎翁,以及其他的修真同道了。 三人相约,最迟在后年二、三月,也就是天历九五七年春天,齐聚浮云巅共商大事,所以大家的时间都比较紧张。与二人辞别后,高庸涵一路风尘仆仆不敢耽搁,终于在天历九五五年五月初,赶到星河屿悔过岛。 由于斜梁洞的禁制被毁去大半,此次已经见不到漫天光幕,就连月萤石也显得黯淡无光,只余无尽的黑暗。高庸涵放出神识查探了一番,并没发觉有什么异样,当即跃入海水当中,朝海底深处游去。此次故地重游,可谓是轻车熟路,不大会功夫就遇到了成群的暗幕蛸。上回若不是依靠尸螟蝠和惜缘钵,恐怕早已成了这些怪物嘴里的美味,这次情形已然大不相同,当然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危险。 当初,高庸涵在墨玄庄丧命于墨魇之手,灵胎无庸奉默提上人钧命,潜入地府营救自己的三魂七魄。在此过程中,他就发现,阴魂似乎对仙灵之气极为忌惮。而后,会间集与地府妖童一战中,又发现阴魂对狂尊身上的魔息同样惊恐。后来相互印证,得出了一个结论,似乎仙灵之气和魔息,都可以拿来对付地府阴灵。 以此之故,高庸涵对出自幽冥界的暗幕蛸,并不甚在意。眼见海水中泛起一片红光,无数海藻一样的肉团漂浮过来,微一动念魔息透体而出,在身前三尺处便即止住。不再往外扩散。果不其然,暗幕蛸对魔息异常戒惧,只敢远远围观,并不敢上前半步,高庸涵得以从容地朝斜梁洞而去。 其实,仙灵之力和魔息可以克制阴魂的结论,并不准确,甚至还有不小的谬误。 上一次深入地府,无庸之所以能成功,全靠默提上人的仙力护持。默提上人身为十一名古仙人之一,神通广**力无边,修为只怕还在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之上。他的一点仙力,漫说是一般的阴魂,就算是妙笔仙那样的幽界城主,也不易化解。所以单以这一点,就说仙灵之力可以克制阴魂,显然有失公允。 至于狂尊在会间集大肆吞噬阴魂一事,其情由与无庸地府之行大致相仿。狂尊本就是七虫族不出世的奇才,跟随魔瞳虬齐修习魔功百余年,加之吸取了成千上万族人的魂魄,修为之高直逼散仙一流。而地府妖童所挟裹的阴灵亡魂,不过是幽冥界最为普通的一群,较之狂尊有天壤之别,是以连反抗之力都没有。单凭此,同样不能说明问题。 如果真的能克制阴魂,那幽冥界岂不是最弱?又如何能够和仙、魔两界相提并论,又何来三界并行成鼎足而立之势?如果真是这样,当年凝愁仙子不就可以踏平幽冥界,又何以败在九幽、五冥二位神君手下,以至后来郁郁而终?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,只能说高庸涵的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。 这个结论似是而非,却因为高庸涵刻下修为已臻化境,暗幕蛸与之相差太远,才能大摇大摆地穿堂而过。其实,暗幕蛸是通过海底虚空,被孽承王带到厚土界来的,无形中受到万仙大阵的禁制,实力大打折扣。假使眼下的情形是在幽冥界,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。一路之上十分顺利,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,就见到了孽承王。 “哈哈,我早就知道你还会来的!”猛地见到高庸涵,孽承王欣喜若狂,大笑声中却说出了一句令人大为意外的话来。 “十年未见,大王神采奕奕,风采更胜往昔,着实令人叹服。”高庸涵笑着寒暄了几句,心下则对孽承王那句话暗暗思量,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言论。 “来来来,高老弟,给我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摆脱禁制,逃出斜梁洞的。”孽承王拉着高庸涵往海底一座山洞走去,还未到洞口就有阴灵在旁伺候。 洞内布满了珊瑚珍珠,以及各种珍宝,一眼望去五光十色炫目之极。高庸涵不由得笑道:“想不到,你竟然在海底修了座洞府,难怪气色这么好。” “闲来无事,总得找些消遣不是?” 两人坐定后,高庸涵将当日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,讲到惊心动魄处,孽承王不禁连连咂舌:“从受困那天起我就在想,这里的禁制如此厉害,偏偏又无迹可寻,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法,原来竟是源自万仙大阵,难怪,难怪!”言语间颇有恍然大悟的欣慰,然而更多的还是被困多年的无奈,当真是说不尽的感叹。 “大王,我此次来除了探望你之外,还有一件要事相求。”又闲谈了一阵,待孽承王情绪渐渐平息下来,高庸涵终于找到机会谈及正题。 “你可是想要问我,幽冥界的情形如何?”孽承王微微一笑,一语中的。 “大王不愧是九殿冥罗,果真厉害之极。”高庸涵一愣,赞了一句转而问道:“你是如何猜到的?” “我观你神气内敛,三魂七魄精纯无比,修为当不在我之下。这世上若是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情,即便有我帮忙,估计出入也不会太大。”幽冥界的修行法门别具一格,尤其是在魂魄方面更是独树一帜,较之凤羽族不知高明了多少。孽承王目光如炬心思敏捷,加之他另有一番心意,故而一猜即中:“除非是和幽冥界有关,否则你必不会求到我头上,我说得可对?” “不错,我正是要请教幽冥界的事情。”顿了一顿,高庸涵犹豫了半天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,当下恳切道:“另外,还要打听一下去幽冥界的路怎么走,因为我想去找几个人!” “什么,你要去幽冥界找人?”孽承王骤然想起凝愁仙子那件事,惊道:“你要找谁,找到以后又打算怎么做?” “我有几个至交好友不幸身故,我当时能力有限,没能留得住他们的性命,心中惭愧得紧。”高庸涵回想起叶帆和审香妍,还有裘杉、魁豹等人,心中不禁一痛,沉声道:“我早就下了决心,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们,如果可能的话,就带他们回来!” “放肆!”孽承王勃然大怒,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高庸涵怒道:“幽冥界自古以来就没这个规矩,你居然想要带人出来,莫非以为地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?” “没这个规矩?哼哼!”高庸涵对孽承王的指责寸步不让,针锋相对回道:“那我问你,厚土界那么多阴灵亡魂是哪里来的?外面的暗幕蛸又是从何而来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孽承王顿时语塞,愣了半天才恼羞成怒道:“总之,你休要再提救人的话,否则我立刻赶你出去!” “那好,我不再提救人之事,咱们说说另一件事。”孽承王的反应都在预料当中,高庸涵自觉有把握说服他,当下以退为进说道:“你被困斜梁洞已有数百年,我这次来还想问问你,想不想离开此地,重回幽冥界?” “哼,想又如何,不想又如何?” “想的话,我就设法带你出去。”高庸涵察言观色,知道孽承王是一时把话说得太满,面子上难以摸开,忍不住好笑道:“如果不想出去,我至多陪你聊上几天,以后有空的话再回来看你。” “那——”孽承王迟疑道:“你不去幽冥界了么?” “怎么可能不去?”高庸涵有意做作,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,不以为然道:“反正我都已去过一次,大不了再费些周折,一定可以见到九幽冥瀑。” “你对幽冥界一点都不了解,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去,不怕丢了性命,就此长留地府么?”孽承王只知道高庸涵去过幽冥界,而且全身而退,却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去的,又是怎么离开的,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。却不知若是没有默提上人的指点,以及酒界老祖的援手,高庸涵根本不可能出入地府。 “那也没什么,无非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高庸涵傲然道:“我对万仙大阵同样不知情,不是照样来来去去了好几次?” “唉,罢了,罢了!”孽承王默然良久,才不甘地说道:“我知你是大有来历之人,只要你答应我不惹事端,我便给你讲一讲幽冥界的规矩和禁忌。” “你放心,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,自然不会强来。”高庸涵答的极为巧妙,既未答应放弃救人的念头,却也表示出相当的诚意。 孽承王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,可是转念一想,唯有无奈地摇头叹息。 第三九零章 依仗 第三九零章依仗 两人僵持了片刻,最终还是孽承王低头服输。这倒不是说他贪生怕死,又或是被困数百年静极思动,实是因为在他心中,早已将高庸涵当成了冥界的贵客。 其实早在十年前,高庸涵和审香妍、明八、月驮琅一行破掉斜梁洞禁制,进入显密天罡阵之时,这片海域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后来随着丹意等人以阵破阵,强行打开万仙大阵阵眼,更使得禁制愈发古怪。而最为令人担忧,却又为孽承王所喜的是,斜梁洞与幽冥界之间的那条通道,较之以前要清晰了许多。这就意味着,逃离此地的机会来了。 在发现这一变化之后,孽承王并没有急于尝试,而是十分谨慎地观察了一番。毕竟,当初被扯进厚土界的经历,至今令他心有余悸,生怕再被扯进哪个不知名的虚空。直到确认通道背后就是幽冥界时,才逼迫几个阴灵走了一遭,来回试了好几次,终于可以确定不会有什么大碍,顿时如释重负心情大好。不过在离开斜梁洞之前,他很想再等一等。基于对魂魄的深刻体悟,孽承王总觉得高庸涵还会再来,不为别的,只为了他魂魄深处的那点印记。 反正已经答允了高庸涵的请求,孽承王也就不再隐瞒,将幽冥界的种种禁忌细细讲了一遍,最后说道:“高老弟,地府内魂魄无数,你想要找你那几位朋友,可能性微乎其微。更何况幽界掌管三魂,冥界掌管七魄,想要救人那可是难于上青天了。” “莫非,就没有什么捷径可循么?”高庸涵知道孽承王说的是实情,眉头一皱问道:“我以前主持东陵道军务,所有人员、甲仗、粮草之类都有名册记录在案,随时可以查到详情。幽界和冥界创立已有数万年之久,想来应该也有名册才对,是不是?” “名册自然是有的,不过都存放在两大神殿之内,一般人根本看不到。”孽承王摇了摇头,回忆道:“我随侍五冥神君多年,也只有八百年前凝愁仙子大闹地府那次,才被神君恩准进入殿内查看生死簿。你一个外人,漫说要翻阅生死簿,只怕连神殿都休想靠近。” “是,这件事原本就很难,所以我才要请大王不吝赐教!”高庸涵从来就没觉得下地府找人是件轻松的事,对此中的难处早有准备,是以闻言后并不灰心。此时得知有名册可供查阅,当真是意外之喜,表面上却不宜有所流露,转而问道:“人死后魂魄归于地府,在九幽冥瀑里被强行剥离,分别投往幽界和冥界,而后又是什么一种情形呢?” “这个说起来很麻烦,简单说来,我们冥界掌管的是‘魄’。在七魄随同九幽冥瀑进入冥界后,会依照其生前善恶,将七魄分遣不同的地方了却前债。待前债偿还到一定程度以后,便把七魄重新捏在一起,扔进轮回井里等着轮回。” “你们凭什么判定是非、善恶?”高庸涵心思敏锐,一下子看到了症结所在。回想起末都庐难城下的惨状,以及地府妖童肆虐会间集,甚至孽承王操控阴魂等事,率直发问:“幽冥界恐怕算不得一方净土,内中想来一样藏污纳垢,有何资格断他人错对?” “你说的没错,我们没有这个资格,便连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二人,也没有这个资格。”孽承王的神色很是复杂,显见对幽冥界的状况心存忧虑,默然良久才低声叹道:“幽冥界自创立之日起,一座法轮便隐于九幽冥瀑深处,所有的善恶都是由它来界定。这座法轮,据说是以因果而生,专以因果辨别是非,故而被尊称为善恶因果轮。” “这法轮从何而来?” “传说在天地生成的那一刻起,便有了因果,自然也就有了善恶因果轮。法轮具有不可思议的法力,内藏因果循环深不可测,乃是与天地同寿的神器。”孽承王说到这里,面容一整肃然道:“幽冥界之所以能自成一统,全是由这善恶因果轮而来。” “嗯,看来这善恶因果轮之于冥界,仿如灵山道体之于九重天境,果真是造化神奇!”高庸涵连声赞叹,续道:“那么幽界呢,想来也是如此了?” “大体上差不多。”孽承王撇了撇嘴,说道:“总之,除了修真者之外,所有的魂魄都要经历这么一遭,最后统统进入轮回井,时机一到才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。” “哦,修真者有何不同?” “若是修真者,一般都不愿遭受轮回之苦,故而大多都会放弃轮回的机会,转而成为幽界或者冥界的执事。”说到这里,孽承王忍不住摇了摇头,皱眉道:“可是从九界坍塌以来,死后进入地府的修真者魂魄越来越少,咱们费尽力气也查不出个究竟,那么多修真者,死了以后倒底去了哪里,着实令人费解得很。” 这件事,那只名叫灵童的修鼻恶鬼也曾提到过,只是高庸涵刚刚恢复地府记忆不久,一时间并没有想起来。此时听了孽承王这番话,登时忆起往事,又想到叶帆、审香妍以及魁豹等人都是修真者,不由得大急,暗想:“这下糟了,如果王爷和妍儿他们没有进入地府,可又去哪里寻他们呢?” “怎么,你要找的人都是修真者么?”孽承王察言观色,见高庸涵神色大变,微一转念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,当即劝慰道:“这个倒不必过于担心,兴许这些年情况有变也说不定。再说了,这趟地府之行不走上一回,你能甘心么?” “大王说的是,不管我那几个朋友有没有到幽冥界,我都要走这一趟。”高庸涵深吸口气定了定神,忽然察觉到孽承王适才的态度有些奇怪,当下问道:“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,反而一力劝我去地府呢?” “咳咳!”孽承王颇为尴尬地笑道:“你义气深重,我一时被你打动说漏了嘴而已。不过话说回来,我还是要劝你三思,一旦踏入幽冥界,可不能乱来!” 孽承王顾左右而言他,将话题扯到一边。其实,他的本意是想把高庸涵带回冥界,再暗地里向馨月公主求证,如果真如心中所想那样,就不打算放人回去了。以高庸涵的修为,当可成为冥界的一大助力,如此一来,与幽界之间的争执,等若是多了一分胜算。只是这个想法绝不能说出来,更不能让对方看出端倪,唯有哈哈一笑遮掩过去。 “我理会得,你只管放心!”高庸涵见孽承王神情闪烁,知道他的话不尽不实,却也懒得追究,拱手道:“多谢大王指点,咱们这就走吧?” “不急,不急!”孽承王嘿嘿一笑,狡黠道:“待我准备一下,最多三天,三天后咱们准定出发。”说完,也不等高庸涵有何反应,径自闪身窜出洞府,转瞬不见了踪影。 事已至此,高庸涵不便多言,只得耐心等待。三天后,孽承王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,一摇三晃走进洞来,得意地叫道:“高老弟,我带你去个地方,须臾便可直抵幽冥界!” “竟有这等事?”高庸涵大感诧异,转念之间恍然大悟,笑问道:“可是你当初来时的那条虚空通道,被你给打通了?” “我可不敢夺人之美,”孽承王哈哈大笑:“要不是你,恐怕还得费一番力气。” “原来如此!想不到十年前那次误打误撞,居然打开了厚土界和幽冥界的通道,真正是出乎意料。”高庸涵连连感叹,心中不禁暗想:“前事为因,今时受果,可见这因果轮回无处不在,自当时刻警醒,不敢有须臾懈怠。” 两人边走边聊,不大会功夫便来到斜梁洞所在的海域,故地重游,在高庸涵眼中又有了几分不同。巨大的山峰依旧倒插在海底,而原本连绵数里的峰峦却倒塌了不少,一些地方已然堆积成新的山峰,远远望去竟似有几分狰狞之意。 原先,海水中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,如今这些漩涡汇集到一处,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海漩,将斜梁洞所在的那座山峰包裹起来。至于海水中蕴含的深深怨气,似乎在上次异变当中被削弱了不少,只是偶尔袭来时更觉犀利,仿佛要钻入到人的魂魄深处一般。 “自从你当日走后,这片海域如同天崩地裂一般,其声威之大连我都不得不退避三舍。”孽承王谈及那日情景,神色间犹自流露出几分惶恐,可见其时异变何其惨烈,“足足过了大半年才算平静下来,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 “喏!”孽承王说着伸手一指,指着远处一座倒塌的山峰说道:“就是在那里,我察觉到几分地府的气息,几番试探,总算找到了一条出路。” “你既已找到出路,为何不走?”高庸涵这一问,倒并非是说起了疑心,仅仅只是不解。 “说实话,我只能确定这条通道通往幽冥界,但是具体通到哪里就不知道了。从那些阴灵带回来的消息,山那边极有可能是幽界,嘿嘿!”孽承王顿了一顿,沉声道:“幽、冥两界向来不和,我一直没有成行实际上是心存顾虑,怕落到幽界手里,就算不至送命也很难保证不受辱,所以始终下不了决心。” “此外,还有一个顾虑。”孽承王一面解释,一面又像是说给自己听,语速低沉而有力:“我身为九殿冥罗之一,冒然出现在幽界的地盘上,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发误会,万一因我再起争端,那可就百死莫赎了。” “有你作伴,合咱们二人之力,一旦身陷幽界,脱困的把握自然要大得多。更为重要的是,你身上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,我相信这种东西足以使我们转危为安。”终于说到高庸涵身上,然而孽承王的话却很奇怪,可供依赖的居然不是他散仙一流的修为,而是另一种独特的东西。这就令人好奇了! 高庸涵心中一动,接口问道:“但不知是什么东西,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?” “这个么,我也说不大清楚。说是印记吧,又比印记要来的真实贴切,仿佛天生的一般;说是灵念神识吧,又较之更加具有天地本源之气,实在是妙不可言!”孽承王挠了挠头,迟疑道:“以我对魂魄的认识,却看不出你的魂魄是何来历,只觉得其中有些东西玄妙得很。这在幽冥界数万年的历史上,不敢说是空前绝后独一无二,至少我还是头一次见。” 上次见面时,高庸涵的魂魄寄居的乃是肉身皮囊,看不真切。这次凡胎束缚已去,透过灵胎自然看得通通透透,是以才会令孽承王称奇不已。高庸涵那么多巧到毫巅的机缘,那么多与众不同的果报,究其根源,正是源于这一点。然而这一点倒底是怎么回事,即便是孽承王这等幽冥界顶尖高手,也一样一无所知。 类似的话,高庸涵至少已经听了好几遍,想起以前的种种,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今生前世。照默提上人的说法,在穿越时空回到上古之时,他会遇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,从此人身上方可知道自己的来历。这个人他确实见到了,就是天机门祖师道一真人,而道一真人对他的态度十分奇怪,有许多话似乎不愿多说,追问无果惟有作罢。不过上古之行并非一无所获,高庸涵已多少猜到了点真相,只是无法肯定而已。此时见孽承王如此说法,心中所想又多了一分把握,一时间颇有些心乱如麻。 “每个人身上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,想不明白就不用去想了。”孽承王拍了拍高庸涵肩膀,示意他不必被这些飘渺的东西所困,而后豪气干云地说道:“高老弟,咱们二人这就去吧! 第三九一章 幽界 第三九一章幽界 斜梁洞虽然已是今不如昔,但是内中蕴藏的古怪禁制,仍是不容忽视。高庸涵和孽承王都不愿节外生枝,绕过海漩朝那座山峰处行去。海漩极大,方圆足有数百里,两人绕了好大一个圈子,才转到海漩背后。不想此处海水中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法阵,一时不察被游荡的怨气发现,登时引发了剧烈的震荡。 海漩迅即扩大,两人猝不及防,瞬间被漩涡吞没。水流中另有一股巨大的力量,以高庸涵和孽承王的修为,一时之间居然都站立不稳,踉踉跄跄几乎被水流卷走。海水中不时闪过片片透明扭曲的光影,光影挟着戾气迎面扑来,恍惚间宛如修真者的法身一般。两人知道,这些光影,实是死在斜梁洞的修真者所遗留下来的灵胎与魂魄,只因无法脱离桎梏,以至于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。这些光影异于所有的生灵,加之常年受怨气煎熬,故而极具攻击性。 高庸涵察觉到危险逼近,大喝一声聚象金元**挟纯阳之力挥洒而出,但见金光漫天化作一轮圆月,将袭来的海水生生逼退三丈。跟着又是一声鬼啸,孽承王伸手在空中一阵乱抓,只听得一片尖叫,靠在近前的光影纷纷碎裂。两人均是极道高手,与人对敌的经验丰富无比,趁着水流停滞的时机同时发力,朝海漩外冲去。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,斜梁洞的禁制确实松动了许多。回想当初,任凭如何倾尽全力,孽承王也无法前进一步,而且还被禁制所伤。如今,海漩的范围尽管扩大了不少,却再难把人困住,两人合力就此冲出禁制。说来也怪,一旦跑出五里之邀,海漩随即恢复常态,四周的海水也跟着平复下来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。 “想不到这里竟然暗藏机关,还好咱们见机得快,不然又得费一番手脚不可。”孽承王回头望了望海漩,低头沉思:“怎的那些阴灵没有触发法阵,难道说这道禁制对魂魄无用,只对活人发作么?”这么想着,不由得抬头看了高庸涵一眼,又想起了他体内那道独一无二的气息。 高庸涵倒没想那么多,和孽承王并肩来到那座山峰跟前。山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,只是在山腰处隐隐逸出一股法力波动,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。 “这感觉好生奇怪,虽然谈不上难受,却也有几分别扭,以前还真没碰到过。”高庸涵皱了皱眉,转头问道:“大王,你说的那个通道,可就是这里么?” “没错,就是这里。”孽承王面容一整,正色道:“高老弟,这一进去多半会落到幽界,凡事多加小心。” “明白!”高庸涵重重点头,看着孽承王身影消失在一团雾气当中,深吸了口气迈步踏了进去。他曾先后数次进入虚空,却从没有像这次一样,恍惚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了魂魄,周身一麻旋即从半空摔落下来。等到清醒过来,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,已然踏入幽冥界。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,高庸涵几次想要凝聚灵力都不可得,源自魂魄深处的那种酸麻,竟似无法化解一般。勉力侧头朝下望去,除了黑压压的愁云惨雾什么都看不见,而后又试着用神识联络了一下孽承王,可是没有收到一点消息,心中不由得一紧。 “不知孽承王情形如何,倒叫人好生挂念。”此时此刻,高庸涵第一个想到的,并非是自己而是他人,单只这一点就足以令大多数人都自愧不如。再一转念想到:“是了,他乃冥界九殿冥罗之一,对幽冥界的情形那是再熟悉不过,加上之前就已有所准备,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。”这么想着心绪渐渐平静下来,对于正在高速下坠也不去理会,只默默催动法诀,将魂魄内那点阴柔的戾气一点一点给逼出去。 幽冥界不同于厚土界,种种情由均不可以常理度测。比如说,不用任何法术、法器护体,直接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,若放在厚土界,即便是修真者多半也会摔得粉身碎骨,而幽冥界则不然。按照上次的经验,幽冥界另有一番道理,至少类似情形是不用担心的,所以高庸涵能泰然自若,任凭这么摔将下去。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魂魄中的酸麻稍微缓解了一些,灵力运转逐渐通畅。高庸涵刚刚将身形稳了一稳,只觉得脚下一震仿佛陷进了泥沼之中,灵力顿生,跟着轻轻一跃回到地面。 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,在昏黄的雾气笼罩下,流露出几分凄凉的味道。高庸涵放出神识略微扫了一遍,方圆数里之内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,当下心绪稍定。之前和孽承王曾经商量过,对于眼前这种情形也曾谈及,所以并没有急于找人,而是先布了一座法阵恢复调息。 不知为何,无论用什么办法,始终都无法将那股阴柔的法力祛除干净,即便使出仙界和魔界法门,依然在魂魄深处留了那么一点点。以高庸涵刻下的修为和见识,都搞不明白其中的缘由,想来也只能归结为地府那股非同一般的禁制,心下不由得对幽冥界暗暗生出几分戒备。他原以为凭自己现在的实力,天下之大尽可以自由往来,哪知刚刚闯入地府就领教了此中的厉害,这一下不啻于当头棒喝,登时收起了轻视之心。 既然无法根除,高庸涵干脆将此事放到一边,转而寻找孽承王的下落。只是他对幽冥界近乎于一无所知,身在此地连个方向都辩不出来,只能在雾茫茫的荒地上乱闯。如此疾行了两天,仍旧没有任何发现,甚至连一个阴魂都没有碰到,不免有些不知所措。于是停了下来,将上一次的经历仔细回想了一遍。 在和默提上人以及酒界老祖会面之后,高庸涵对那次地府之行有了记忆,不过不知何故,某些细节总是无法记起。比如说,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先到达幽界,找到三魂七魄后跟着灵童又去了冥界,然而对于冥界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,其余的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,便是在他脑海当中,似乎有一个倩影若隐若现,每次都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转瞬即逝。那倩影究竟是谁,与自己有什么关系,当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,惟有寄希望于此次地府之行的结果了。 上次是如何发现九幽冥瀑所在,脑海中的印象并不清晰,高庸涵想了一会才依稀记起,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空,一跺脚朝上飞了去。飞了许久,穿过重重云雾依旧没有任何发现,这就令人诧异了! “怎地和上次不一样,难道说应该往地下走么?”高庸涵心中念头急转,却始终摸不着头绪,索性不再多想,只认准眼前这条路走下去,“不管那么多了,反正已走了这么长的时间,断没有回头的道理,除非向上这条路是死路,那时再回转不迟!” 如此这般,直飞了数十天都没有结果,如果放到厚土界,这会只怕已经从天子城到望云都了。抬眼望去,厚重的云雾根本无法看透,实不知上面倒底是怎么一副情景。饶是高庸涵性情坚毅,也不禁生出了几分迟疑:“幽冥界怎地如此古怪,和记忆中全然不同?”他却不知,在天边一处幽暗的地方,正有一双眼睛透过层层迷雾注视着他。 如是又飞了数天,云雾由昏黄变得越来越暗,直至变成墨色一般漆黑。这一日,终于被一层禁制给拦了下来,高庸涵精神一振,挥掌将身前的乌云驱散,眼前的情景令人大吃一惊。 两边如同隔了一层薄膜,那边的天空没有丁点阴森的味道,反而是流光异彩绚丽多姿,只见无数七彩光芒闪烁,间中是一道道彩虹一般的光芒划过。任谁也想不到,世人口中阴森可怖的地府,竟然也会有这等绚烂的景象。 “这里便是幽界的尽头么?”高庸涵大感意外,良久方才回过神来,缓缓飞到分界线跟前,伸手轻轻抚了过去。 手指堪堪触到禁制,立时便生出奇异的变化,由灵胎凝结而成的躯体,在这一刻竟似融化了一般。高庸涵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扭曲变形,而后被禁制吸了进去,随即化作一道七彩光芒,在禁制相隔的对面缓缓流动。很快地,那种扭曲变形顺着手指蔓延到整只手掌,以手掌为中心,四周的空间缓缓开始旋转,泛起层层涟漪般的异彩。 这种经历从来未曾遇到过,若是换作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形,只怕都会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惊恐。可是高庸涵不但没有抗拒,反而露出一副很舒适的神情,竟而慢慢地闭上了双眼,惬意地晃着身体。随着扭曲的范围越来越大,聚集在他身边的光芒也就越来越多,而他整个身体都已陷入到行将融化的状态当中。即便是墨玄庄那只墨魇,也没有令高庸涵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,这一刻真正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! “沉火入水,阴阳相推,开!”一声暴喝,一道凄厉之极的灵力直击向那层禁制,恍若漩涡般的虚空涟漪登时被震得七零八落。受到攻击,对面天空陡然换了一副颜色,漫天流光瞬间变作森森鬼气,数道鬼影厉啸着冲了过来,只有高庸涵身边的光芒兀自游移不定。 来人正是孽承王!他在穿越虚空时倒是轻松得很,没有遇到半点障碍,可是等落地之后才发现,先前忽略了一个细节,以至于很有可能会犯下大错。孽承王只知道,虚空通道后面多半是幽界,可是万万没想到,会要死不活地落到幽界的悬象都。登时忆及高庸涵魂魄内的冥界印记,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。 幽界共有九九八十一座城池,像高庸涵当日看到的那座末都庐难城,不过是最外围的门户而已,地位最高的正是这座悬象都。悬象都是幽界皇城所在,幽界神殿就位于悬象都的上方,乃是幽界最为尊贵之所,防范之严密自不必多说。就算是孽承王九殿冥罗的身份,也只有在陪侍五冥神君时,方有机会踏进悬象都的地界。 由此可见,两人的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,然而,这还不是最糟糕的!最让孽承王担忧的,还是高庸涵此刻的下落,以及接下来的后果。 以高庸涵体内那点冥界印记,一旦为悬象都的幽界十八巡察使发觉,定然会惹出极大的麻烦。首先,他并非幽冥界中人,冒然闯入定会引来幽界的戒备和敌视;其次,他魂魄中的印记根本不可能瞒过幽界的耳目,落到幽界之人的眼中又会怎么想?只怕多半会以为高庸涵是冥界请来的帮手,继续往下想,好端端地请帮手想要做什么?自然是打算与幽界再争上一争,除此之外还能怎样?这么一来,可就真的麻烦了! 可是不知何故,在穿越虚空通道时,两人竟然被扔到了不同的地方,而其间相隔何止万里。幽界地形古怪,一时片刻根本联络不上,这就意味着高庸涵会有所举动。他一个外人,对幽界一无所知,更加不可能知道悬象都的厉害,会出现什么后果自是不言而喻。 孽承王焦急之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只能抢先往上飞,希望在悬象都那层禁制前面,将高庸涵拦下。可惜,悬象都实在太大,他又不敢过于放肆,只能小心翼翼地潜行,等察觉到高庸涵所在,赶过来时已然晚了。他这下出手已经顾不得隐匿行踪,只希望能将高庸涵从禁制中解救出来,可是悬象都的禁制出自天成,又岂是人力所能抗衡? 孽承王虽全力出手施救,终归没能阻止高庸涵一点一点被融化,而且还惊动了悬象都的幽界高手。那些鬼影来得极快,不消片刻就赶了过来,将两人团团围住。一时间,竟似陷入绝境! 第三九二章 反目 第三九二章反目 “我当是谁这么大胆,居然敢擅闯悬象都,没想到居然是你!”当先一个鬼影缓缓显露身形,阴森森笑道:“孽承王,好久不见,这些年可想煞我了。”此人身形矮小,眉宇间一团鬼火游移不定,虽面目狰狞却是一脸的笑意,只是笑容中总有几分真假难辨的味道,显见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。 “原来是鬼厉星君,多年不见,别来无恙!”孽承王知道此人修为精深,很是难缠,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,吃惊之余不免暗暗叫苦。不过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,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,淡淡说道:“想不到,我刚回来就遇到了故人,实在是巧得很。” “你这一走就是好几百年,可是躲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?”鬼厉星君嘿嘿一笑,干瘪的脑袋僵硬地朝前一侧,寒声道:“你知不知道,前些年为了你失踪一事,可是闹得是满城风雨,搞得幽、冥两界都不得安生!” “哦,有这等事?”有关自己失踪这件事,孽承王早已料到两边会发生争执,此时听鬼厉星君亲口证实,心中难免有些愧疚。虽然事情的起因并不是他所能控制,但毕竟和他有关,当下禁不住摇头叹道:“我当年无意中失陷牢笼,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,实在惭愧得紧。如有得罪之处,还望见谅!”说着,拱了拱手。 “哈哈哈!”鬼厉星君突然放声大笑,笑声放肆而张狂,实则是无礼之极。孽承王哼了一声,脸色渐渐阴沉下来,只冷眼看着对方默不作声。 “惭愧?”笑声一收,鬼厉星君眼中精光一闪,缓缓道:“认识这么多年,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好说话,可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?”两人作为对手已达千年,在对方面前不要说低头,就是言语上也不肯有半分退让。孽承王突然变得如此客气,在鬼厉星君看来,定然是别有用心了。 “好,咱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!”孽承王原本不想把事闹大,哪知自己的委曲求全,在对方那里根本不管用,当下把心一横坦然相承:“那边那位是我们冥界的贵客,无意中冒犯了悬象都,想请星君看在冥界的面子上,能高抬贵手不再追究!” “你说的是他?”鬼厉星君扭头看去,只见高庸涵周身光华萦绕,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愕然,脱口问道:“咦,此人体内生气勃勃,难道还没死么?” 三界当中,唯有幽冥界最为独特,完全不同于仙界和魔界,在出入方面有极其严格的限制。世间无论何种生灵,只要没达到跳出三界超脱生死的程度,死后魂魄便须回归地府,之后在幽界和冥界当中了却前缘,方能重新转世投胎。此乃天道,谁也无法抗拒。是以幽冥界有着各种各样严厉的禁制,而其中一条就是针对活人——未死之人不得擅闯地府! 这个道理孽承王当然明白,可是事到临头,只能硬着头皮胡编道:“是,他是我家公主特意从凡间请来的大师,只因两位神君失踪多年,所以想找他帮忙算上一算。”他的脑子转得很快,而且有意将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搬出来,希望能在言语上使对方有所顾忌,不至于太过刁难。 “哦,还有这等事?”鬼厉星君眼中精光一闪,慢悠悠问道:“馨月公主怎么会知道凡间的事情,你又是怎么去的凡间,可否见告?” “这里面颇为复杂,一时半会难以说清楚,星君若是想听,等会我细细说来。”孽承王心急高庸涵的安危,敷衍了一句,低声下气道:“还是先把人放了吧,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可不好向我家公主交代。” “你既然说他是你们冥界的贵客,咱们悬象都自然不敢怠慢,不过么——” “不过什么?”孽承王看出对方似乎有意拖延,脸色愈发难看。 “这件事我可不敢做主,还得派人回去请命。”鬼厉星君看了看面色阴寒的孽承王,暗自集聚灵力全神戒备,缓缓摇头:“你知道的,如今是月魄天王掌管幽界,我哪敢擅专?” 月魄天王的名头极其响亮,在幽界仅次于九幽神君,为十八巡察使中第一号人物,修为早已到了白日飞升的境界。只因他杀性太重孽债太多,是以才一直留在地府。此人之可怕,不在于他的修为有多高,也不在于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,而是被他所杀的魂魄,全都坠入幽界阵眼当中,永世受怨气煎熬不得托生。在九幽神君神秘失踪之后,整个幽界当中竟再无人制得住他,是以凶名更盛。 “月魄天王?”孽承王失陷以前,月魄天王还不曾执掌幽界,此时听到他的凶名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再看高庸涵已经被禁制吞噬了大半,登时急道:“你倒底放是不放?” “孽承王,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?”鬼厉星君双手一摊,一众随从心领神会慢慢围了上来,一旦孽承王稍有异动,便会一起出手相攻。在悬象都的安全问题上,首要目的是擒杀来犯之敌,可以不必理会任何顾虑。 “哈哈哈!”孽承王见状仰天狂笑,讥讽道:“怎么,你们想仗着人多么?” “职责所在,就算是馨月公主到此,我们也一样处置!” 话说得很不客气,而且冒犯到馨月公主,孽承王一怒之下失却了分寸,口不择言地喝斥道:“好,你要是害得高老弟丢掉性命,我们冥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,到时候追究起来你担当得起么?”若是之前还有一分和平解决的希望,在这句威胁过后,就彻底破灭了。 “你是在吓唬我么?”鬼厉星君脑子转得极快,顷刻之间就已想到了好几种处置的办法,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痛下杀手,冷冷道:“孽承王纠集异界中人,擅闯悬象都禁地,意在窥测幽界神殿,按律杀无赦!” 恐怕孽承王做梦都没想到,激起鬼厉星君杀意的真正原因,除了他不计后果的威胁之外,最主要的还是在于高庸涵所表现出来的过人修为。 悬象都乃是幽界圣地,城外这道禁制已有数万年的历史,端的是厉害无比,幽界上下从没想过会有失守的一天。直到九界坍塌后百余年,凝愁仙子突然闯进悬象都,一直打到神殿外才被闻讯赶来的九幽神君拦住。经此一役,月魄天王等人痛定思痛,除了在禁制中增加了许多布置,又专门委派鬼厉星君负责城防一事,可谓是戒备森严。 鬼厉星君在幽界十八巡察使中排名第六,修为既高且心思缜密,从一开始就看出其中可能有诈。以他的眼光,自然看得出高庸涵修为极深,再看孽承王言辞闪烁,当时就起了疑心。悬象都的禁制何其可怖,如果是阴魂不小心触到,无一例外地都会被吸进去,最终融入到神殿上空的幽界阵眼当中。这个过程虽短,对于阴魂而言却是痛苦无比,可是高庸涵的表现大异于常,怎能不让人怀疑? 十几年前,末都庐难城城守妙笔仙背叛神殿,私自藏匿九幽神君的法器大音荡魂钟,并且击杀了幽鬼明王。幸亏银姬鬼母逃得性命,神殿才获悉内情,自然是要将其缉拿归案。不过神殿日渐式微,对于许多城守都失去了约束力,要想捉拿妙笔仙实在有些勉为其难。最后还是月魄天王亲自走了一遭,单枪匹马冲进末都庐难城,硬是凭着赫赫威名吓得众人不敢动弹,而后将妙笔仙生擒活捉。此番雷霆万钧之举,顿时使得神殿声威大震,一众城守自此后无不对月魄天王敬畏有加。 事后,为了彰显神殿权威,月魄天王当着众人的面,一把将妙笔仙扔到禁制当中。以妙笔仙的修为,只挣扎了几下就扭曲着丧失了反抗的能力,很快被禁制融化,继而化作流光没入悬象都上空的阵眼。当时的情景固然令人心悸,妙笔仙临死前凄厉的惨叫,也足足徘徊了数日之久,至今犹令人不寒而栗。 如此厉害的禁制,高庸涵不但没有感受到半点痛楚,相反还大有甘之如饴的味道,这当中的道理说来也不复杂,原因大致有二。一来在于他的来历非同寻常,天生便带有一种奇特的能力,尤其是随着修为越来越高,那种能力便愈发显现出来,每每逢凶化吉。二来么,则是因为月魄天王等人对魔界一无所知,在增补禁制的威力时,总是以仙界中人为假想敌,而高庸涵恰恰是仙魔双修,此消彼涨之下居然支撑了一炷香的时间,不能不说是奇迹。 可是鬼厉星君等人不知道这些情况,只以为高庸涵修为绝高,又听孽承王口口声声说此人是冥界贵客,于是本能地生出了几分敌意。鬼厉星君身为幽界巡察使,无论做什么事,总是以幽界的安危为己任。这些年来,幽、冥两界的关系本来就比较紧张,随着月魄天王登基后的强势,两界更是断绝了往来,不敢说一定会爆发冲突,但是小规模的纷争势难避免。如果放任这么一位高手进入冥界,对幽界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威胁,以此之故动了杀机。 话音未落,孽承王便抢先出手,孰料鬼厉星君并不接招,抽身便走,奔行的方向正是高庸涵所在的方位。两人斗了多年,于对方的性情了如指掌,孽承王只一眼就看出他要对高庸涵下手,情急之下不禁破口大骂:“你***,趁人之危,有种咱们两个打!” 两人修为本就差不多,鬼厉星君又是先行一步,孽承王待要追赶已是不及,而况中间还隔了数十个鬼侍。鬼厉星君的随从早就严阵以待,眼见动起手来,纷纷出手攻了过去,一时间鬼气森森鬼影重重。 “挡我者死!”孽承王怒骂声中,胸前触须闪电般击出,整个人就像是突然盛开的鲜花一般,洒出一片褐色黏液。 孽承王身为九殿冥罗之一,盛怒之下愤而暴起,饶是四周鬼侍早有防范,仍然被他的触须黏液冲的七零八落。首当其冲的十数人,合力之下居然都没能接住这一招,更有几人魂飞魄散当场消亡。余人无不大惧,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,相顾之下尽皆骇然,均暗暗心惊:“此人不愧是冥界顶尖高手,一击之力竟然如斯!” 若说单打独斗,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正面抵挡孽承王的盛怒一击,就算是鬼厉星君也唯有暂且避让,待他这股气势消磨几分后才可反击。可是,这次接招的足足有十几个人,就算被孽承王悉数杀伤,这一击到了鬼厉星君面前也已是强弩之末。 “此人死后能进入幽界阵眼,也是难得的造化,你何必如此动怒?”鬼厉星君阴森森一笑,掌心吐出一团鬼火,将扑面而来的黏液烧成了飞灰,而后挥掌击向高庸涵。 从两人见面一直到现在,差不多已有小半个时辰。按说动静不小,尤其最后这一击更是凌厉万分,可是高庸涵却因为身陷禁制当中,对身边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。那副舒畅的神情始终未变,似乎被某种奇异的感觉迷住了一般,全然没有意识到已是危险之极。虽然孽承王全力出手,算是勉强延缓了融化的速度,但是此时扭曲变形已经很难逆转。流光飞舞中,整个身躯都已模糊不清了。照此下去,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时间,高庸涵就会被禁制完全吞没。 可惜,鬼厉星君连片刻机会都没有留,一掌拍出,登时将高庸涵推进禁制当中。就见一团流光盘旋了几下,就直冲而起,朝着天边飞去。 “你个无耻之徒,今日我定取你性命!”孽承王当然知道悬象都的禁制是怎么回事,更知道高庸涵一旦被卷进去再无生还的可能,急火攻心之下身形一晃,顿时化出四五个法身,齐齐朝鬼厉星君攻去。 第三九三章 暗魂 第三九三章暗魂 急促的鬼啸声中,众鬼侍再次围了上来,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急于出手,而是守住四下的退路,不叫孽承王有逃遁的机会。 面对疾扑过来的几道鬼影,鬼厉星君面色凝重,迎风抖出一面白色大幡插在身后,随即默念咒语,不住在虚空画着鬼符。符篆瞬间化作一个个阴魂守在身边,只是这些阴魂十分脆弱,在孽承王法身面前不堪一击,不断被击碎甚至吞噬。鬼厉星君视若无睹,双手疾速游走,鬼符如同泉涌一般喷出。 那面大幡左右摆动,白光闪动掀起阵阵阴风,阴风当中无数鬼影呼啸而至,化作屡屡黑烟没入幡面。有了法器支撑,阴魂越聚越多,到最后杀不胜杀,无数阴魂密密麻麻叠在一起,凭空堆砌出一堵厚厚的鬼墙。由于阴魂均是虚无缥缈之物,可以相互穿插不惧挤压,整座鬼墙到最后全是扭曲狰狞的鬼脸。 “星君的鬼腾影壁越发精纯,我看那冥罗已呈不支之势,落败是迟早的事。”一众随从窃窃私语,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。鬼腾影壁是鬼厉星君的独门绝技,在幽界当中鼎鼎有名,可惜有幸见到的人却不多,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,众人尽皆赞叹不已。 “嘿嘿,想不到束魂幡落到了他手上,这一阵我是输了!”孽承王就算修为再高,也架不住无穷无尽的阴魂,几个法身渐渐变得有些凝滞,不得已收回体内现出原形。此时身陷重围,他倒并不惊慌,只是目光游移不定,显然心中在不住地盘算着对策。 束魂幡本是幽鬼明王的独门法器,后来幽鬼明王死在妙笔仙手下,这件法器就成了无主之物,辗转几次过后最终为鬼厉星君所得。鬼腾影壁确是绝学不假,可是施展起来很是费力,因为这门法术需要成千上万的阴魂支撑,否则便发挥不出内在的威力。而有了束魂幡,鬼厉星君等于是如虎添翼,登时将孽承王给比了下去。 “怎么,几百年不见,你的修为没半点长进?”等到鬼墙围成一圈,鬼厉星君自觉已是稳操胜券,这才暗暗松了口气,颇有些得意地笑道:“若是你肯束手就擒,念在咱们彼此相识多年的情分上,我兴许可以留你一命,如何?” “哈哈哈!”孽承王突然纵声大笑,笑声高亢激烈,远远传了出去如同炸雷一般,惹得四下鬼啸不断。鬼厉星君面露不耐,正欲出口责骂,就见孽承王双目圆睁,肚腹间那张鬼脸猛地凸将出来,一脸不屑道:“你真的以为我败了么?” 在此全无退路的情形下,孽承王犹自说出这种话,旁观众人无不暗暗嘲笑,对这位堂堂的冥罗不免更加瞧不上眼了。可是这话听在鬼厉星君耳中,却没来由地心头一跳,几乎没有丝毫停顿,径直催动鬼墙压了过去。 孽承王对蜂拥而至的阴魂看都不看一眼,只盯着鬼厉星君不住冷笑。眼见阴魂已经触及到自身,肚腹间那张鬼脸骤然变大,仰头反将自己的身体给吞了进去,连带着一些四周的阴魂也被吃了不少。这一幕诡异之极,哪有自己吞噬自己的道理?众人均是大感诧异,就连鬼厉星君也有些瞧不明白,不知道孽承王是何用意。他虽不解,却知道眼前这一幕绝不是孽承王的发疯之举,内中必然蕴藏着极危险的后招,反而愈发谨慎。 果不其然,孽承王那张鬼脸吞噬完自身,以及成百上千的阴魂,很快便膨胀得如同一座肉山一般。等到了极致时突然暴出一阵奸笑,笑声随着阴风蔓延开来,闻者尽皆不寒而栗。这等情景众人从未见过,人人惊惧之余全神戒备,静观其变。 “不好!”鬼厉星君脑海中灵光一闪,猛地想起了一件事,急忙大声呼唤:“速速退下!”可惜,他醒悟的太迟了。 但见那肉山一般的鬼脸,突然张嘴吐出一股黑烟,黑烟中无数阴魂呼啸而出。一众鬼侍听到鬼厉星君的招呼,反应快的自然急速后退,反应慢的却已无法避开,被阴魂一把抓住扯进了嘴中。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,待到众人惊魂稍定,打算联手反击时,那鬼脸又是一变。先是硕大的鼻子,而后是高高耸起的脑门,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不断塌陷,整张鬼脸在顷刻间缩成了一团,最后竟而化作了一缕黑烟没入虚空。 这一下变化委实太快,众人面面相觑,均不知所以。就在大家都以为孽承王已死,不会再有危险时,忽听得鬼厉星君又是一声厉喝:“都闪开!”话音响起的同时,他已祭出一件形如蒲扇的法器。这件法器唤作大阴阳扇,乃是鬼厉星君视若性命的宝贝,轻易不肯出手,然而此时却毫不迟疑,可见形势之危急已到了何种程度。 大阴阳扇堪堪出手,从鬼脸消失的地方传出一声轻响,紧接着空间仿佛被撕裂一般出现无数光圈。光圈中,突然划过一抹亮光,亮光陡然放出万道霞光,居然把悬象都大半个天空都照亮了。唯一不同的是,这万道霞光之中蕴含着凄厉的杀意,直欲把光芒所到之处的阴灵全部杀死。 “好歹毒的手段,好狠辣的心计!”鬼厉星君此时才算是真正领教到孽承王的厉害,却没时间多想,暴喝一声:“攒簇五行,阴杀七耀,破!”大阴阳扇忽地一扇,森森鬼气顿时将霞光挡住,一黑一白两层光晕碰在一起,鬼啸大作。 鬼厉星君凝神催动大阴阳扇,扇子每扇动一次,阴风鬼气便盛了一分。然而霞光中的灵力太过猛烈,几声爆响反将鬼气逼了回来。鬼厉星君闷哼一声,法诀符篆接连祭出,大阴阳扇随风而涨,扇面遮天蔽日重重拍了过去,悬象都上空再次大亮。这一击,乃是鬼厉星君倾尽全力的一击,霞光终究不过是无人主持的法术,伴随着七彩流光的闪烁,不甘地消散在虚空之中。 虽然鬼厉星君修为精深,无奈霞光太盛且四下飞散,终究还是遗漏了不少,悬象都外的阴魂阴灵因此死伤无算。幸亏这种绚丽只维持了片刻时间,不然的话,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魂飞魄散。待局势彻底平静下来,鬼厉星君默然看了看手下随从,死伤竟然过半,不由得心中一寒,对冥界更增愤恨和忌惮之情。 孽承王这一手表面上看来,似乎霸道之极,实际上是逼不得已两败俱伤的打法。在高庸涵被禁制融化吸收之时,孽承王就已打定主意,一定要想办法活着离开悬象都,留着性命赶回冥界报信。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地道,不过他本就不是那种计较虚名之人,此时如何保全自己才是重中之重,否则哪里还谈得上“报仇”二字? 孽承王城府极深,而且擅于揣摩他人心思,故而一出手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,非如此不能瞒过鬼厉星君及其属下。他性情狠厉,几乎是不假思索就使出了绝学暗魂灭世诀,而后趁着几个法身引开众人注意力的时候,悄然钻出包围圈逃向冥界。 这暗魂灭世诀虽然厉害非凡,施展起来却是险恶之极,因为这门法术需要用自身灵念为基,一经使出就断无回头的道理。该法门恶毒之处便在于通过吞噬自身,将灵念内的潜力全部激发出来,进而以自爆的形式予敌极大的杀伤。至于施法之人,等于是舍弃掉一身的修为,仅能留住一条性命而已。孽承王在转念之间就做出这等决断,甘愿将一身修为就此弃掉,其性情之阴狠可见一斑。 关于暗魂灭世诀这门法术,实是孽承王于千余年前,无意间得来的一个法门,甚至都不知道出处为何。当初在修习暗魂灭世诀时,五冥神君曾劝他遇事不要那么偏激,以免走上绝路。可是孽承王自有主张,并不认为这门法术有什么不妥,多年苦练终于修成,不想今日派上用场。可见,平日里多做些准备,遇事才不至于手足无措,空自悔恨! 由于暗魂灭世诀太过凶险毒辣,五冥神君对于孽承王日后的结局难免担忧,于是专门和其他几位冥罗提及此事,希望他们能加以劝解。后来,这门法术的大名渐渐流传开来,众*赞之下以讹传讹,将暗魂灭世诀的威力捧上了天。后来此事越传越邪,便连幽界都知道了,为此九幽神君还曾特意向五冥神君求证过一次。 鬼厉星君便是在那个时候才了解到,孽承王有一门很厉害的独门绝技,只是时间相隔太久,以至于看到对方有恃无恐的模样时才记起来。他不知道,孽承王并没有死,而是金蝉脱壳摆脱围困,正小心翼翼地朝冥界逃逸。若是知悉实情,只怕会更加惊心。饶是如此,暗魂灭世诀也给鬼厉星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,以至于若干年后仍感慨不已。同时,悬象都对于冥界的实力,也因为此事而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。 收拾完残局,鬼厉星君返回神殿复命,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尤其是高庸涵的古怪离奇,以及孽承王自爆灵胎般的最后一击,说得十分详细。唯一有些不安的是,自己擅作主张击杀二人,不知是否合乎月魄天王的心意。 “孽承王身为九殿冥罗,竟然带着一个异界高手,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悬象都,多半包藏祸心,杀了也就杀了,没什么大不了。”月魄天王周身都笼罩在一团亮光之中,根本看不清模样,只依稀看得出他身材甚是矮小。不过此人自有一股威严,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,当下点头道:“这件事你做的不错!” “这原是属下份内之事,天王谬奖,鬼厉愧不敢当!”能得一句淡淡的夸奖,鬼厉星君心中顿时一宽,不禁露出一丝喜色。 “孽承王怎么说都是冥界响当当的人物,此次被你击杀,按常理来说,他们迟早会有所察觉。你传令下去,凡是与冥界相近的城池,一律加强戒备。”月魄天王想了想,又加了一句:“若是冥界有何举动,准许他们便宜行事,不必束手束脚。” “遵命!”鬼厉星君十分清楚月魄天王的想法,知道他对冥界一向缺乏好感,这些年来总想着和冥界过过招,是以才敢先斩后奏。照眼前的情形,只怕两界的冲突爆发在即,不由得大为兴奋。月魄天王本就是好勇斗狠的性子,自主事以来始终对冥界采取敌对的态度,所谓上行下效,连带着底下一帮子人也是跃跃欲试。 “你说孽承王的死讯,冥界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知晓?” “这个属下也说不准,不过照咱们幽界的规矩,至多个把月就能获悉。”鬼厉星君回忆起往事,缓缓说道:“当年幽鬼明王死于末都庐难城,神殿没过多久就感应到了,只是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。有关妙笔仙的情况,都是银姬鬼母回来说的。” “嗯,那就干脆给他们透*消息,不必太真也不必太假,让他们好好猜上一猜。”月魄天王沉吟了片刻,轻笑道:“我倒要看看五冥神君那个宝贝女儿,会怎么应对!” “馨月公主一个女孩子家,能有什么见识。”鬼厉星君颇不以为然,反问道:“如果她吓得不敢动怎么办?” “果真是那样的话,冥界就不足为虑了。”说完,月魄天王忍不住哈哈大笑。 第三九五章 玉碎 片刻之间,数十道风暴便即合在一处,形成了一个数百丈粗细的***,伴随着凄厉的鬼啸旋转而来。这道***纯由怨气形成,其阴柔寒戾之处令人不寒而栗,实在是世所罕见的奇观,三界五行当中,也只有在幽冥界的阵眼中才能见到。不过话说回来,这种景象虽说难得一见,恐怕也没几个人想要遇到。 风势尚在数十里之外,漫天怨气已经渗入到高庸涵体内,一点一点影响着他的魂魄。若不是他心志坚毅不为所动,只怕早已陷入到恐惧慌乱之中,而一旦心神失守,下场就只能是肝胆俱碎魂飞魄散了。令人感到无奈和头疼的是,这些怨气很难防范,甚至于法阵、法诀、法术都不大管用,充其量只能延缓怨气的渗透。对于如何应对危局,高庸涵是一筹莫展,最要命的是,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。 ***看似缓慢,实则急速地掠了过来。怨气愈发犀利,无论使出何种手段,都无法阻止无孔不入的怨念。感受着灵魂深处不断加深的惧意,高庸涵心知已坚持不了多久,也就懒得去想后果,直接祭出了云霄瓶。 自从紫袖在画梁山留下云霄瓶那一刻起,粗粗算来,高庸涵怀揣仙器已有十余年。一方面从紫袖那里学到了一些法诀,另一方面则是修为和境界的不断提升,使得他对于云霄瓶的的运用日益纯熟,不再像最早那时候无法操控。可是今天的情形不大一样,云霄瓶甫一离手便陡然变大,自顾自地从瓶口处冒出几缕淡淡的白色烟雾。 “咦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高庸涵连连催动法诀,却发现云霄瓶根本不听使唤,不免有些诧异。转念一想就猜出了其中的缘故,只是先前的打算未免有落空之嫌,看来魂魄内的怨念只能另想办法祛除了。 云霄瓶之所以有此反常的举动,实是因为那一段记忆太过深刻,一时激起了与怨气争锋的缘故。当年,凝愁仙子大闹地府,最后一战正是与九幽神君交手,而交手的地点,就在悬象都的幽界神殿外。作为仙器,云霄瓶和大音荡魂钟之类的地府法器,发生过极其激烈的碰撞,是以双方积怨极深。这次地府之行,等于是故地重游,正所谓新仇旧恨,云霄瓶有此反应就不足为奇了。 从瓶口逸出的白色烟雾逐渐升腾,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晕缓缓扩张开来,怨气仿佛难以承受,一时间纷纷后退。高庸涵知道,这是云霄瓶正在将瓶中的仙灵之力释放出来,眼下的缓慢温和,不过是集聚力量做惊天一击的准备而已。 与此同时,那道***似乎也意识到云霄瓶的存在,不再进逼,而是停在了几里之外。此起彼伏的鬼啸声突然停止,天地间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,惟有风柱依然旋转,不断吞噬着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。每过得一刻,风柱就加粗一分,颜色也随之变得浓重了些。反倒是遍布天地的怨气,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压抑的气势,竟然令从未在气势上输过的高庸涵都生出了几分敬畏。 一边是修炼了成千上万年的仙器,一边是积累了无数载的怨气,双方均蓄势待发,接下来必然是惊天动地的一击! 以高庸涵的眼力,自然看得出云霄瓶力有未逮,实不是地府怨气聚集在一起的对手,可惜他此时已经帮不上忙,只能旁观。到了此时,他才真正体会到自身的差距,即便是像云霄瓶这类仙器在发挥到极致时,也不是他所能插手的。这个道理很简单,就像是老虎和狮子对峙时,又有哪个弱小的动物敢涉足其间? “原来,修真界的顶峰,离仙界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。”明白到这一点,高庸涵稍稍有些气馁。他原以为灵胎凝出实体,又在本源天火当中成就了仙魔双修的独特机缘,离仙界的距离应该拉近了不少。谁知,即便是修到散仙程度,比起真正的上仙仍差了不知多远。 这么看来,闯进地府还是有些冒失了!的确,散仙较之修真者高出不少,比起仙界也相差甚远,却远没有高庸涵以为的那种差距。之所以会生出如此感慨,实际上是不了解实情的缘故,心情激荡之下难免会有点妄自菲薄。 其实,眼前这些怨气本就是至阴至寒之物,加之又在幽界阵眼内呆了成千上万年,有此难以匹敌的威势自是合情合理。而云霄瓶受怨气逼迫,已然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拼命架势,将多年来炼制的仙灵之力悉数提出,才在气势上不至于输给对方。其情形,仿佛修真者自爆灵胎的做法,实力等于凭空增加了几分,是以在声势上丝毫不逊于上仙之间的比拼,高庸涵如何插得上手? 就在他沉思之际,云霄瓶已经发动! 瓶中洒出一片霞光,倏地射向那道风柱。与天机峰上的祥和不同,月白色凄冷的光芒,蕴含着一股极其霸道的灵力,尤其是内中那股凌厉的杀意,更是前所未见。霞光凝成一束直击过去,气势之盛,已经超出了修真界的想像。高庸涵大为惊叹,想来就算是面对宇宙苍穹,只怕也会被云霄瓶这一击给打个窟窿吧! 风柱对此早有准备,当即分出一道***,急速旋转着迎了上来。先前对峙之时,风柱便已感知到自身处于上手地位,随着怨气的不断卷入,气势更盛一筹,是以静待云霄瓶出手。虽说这些怨气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意识,对于争斗却有种本能地敏锐。面对仙器,居然一改先前的焦躁,不但没有抢攻,反而变得愈发沉稳。 霞光不管不顾,挟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进***当中,所过之处当真是挡者披靡。宛如烈焰宝剑刺入风雪一般,黑影一触即溃,在利刃般的光华面前化作缕缕青烟,消散一空。分出来的那道***远没有想像中厉害,弱不禁风几无还手之力,没几下就被击的粉碎。霞光似乎没怎么费力,就已冲到风柱跟前。 “嘭”的一声闷响,而后鬼啸大作,风柱已然被击中! “情形似乎不大对劲!”高庸涵自然知道,幽界怨气看似不堪一击,实际上暗藏杀机厉害得很,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被击中?这么想着,暗暗催动灵力,抬腿就往前走去。此时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,只想着不能让云霄瓶再毁在自己手里。 那道风柱虽处于上风,对云霄瓶还是存了几分忌惮,是以先分出少量怨气,借此消耗霞光中沛然无匹的战意。如此应对暗含以柔克刚的道理,等到霞光击到时,尽管光芒万丈声势浩大,杀意却已淡了不少,是以怨气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。霞光没入风柱当中,一团黑影旋即围了上来牢牢将其缠住,原本耀眼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。 与此同时,云霄瓶的第二击已然攻出,一道更加耀眼的光华从瓶口激射而来。那道风柱故技重施,只是这一次分出了两道***。光芒划破长空,又是一声巨响,风柱大震,顺着光华去势向后退却。远远望去,就像是被人在腰间重击了一拳,上半截倾覆下来,弯成了个弓形。然而,这一击仍未将风柱击断! “与道合真,秘在形山!”高庸涵把心一横,默念紫袖所传的法诀,体内灵力尽数输入云霄瓶内。他很清楚,瓶内的仙灵之力已经耗费了大半,这第三次攻击只怕不复先前之威。正所谓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,是以无论如何都要抢在这一击之前出手。 得高庸涵相助,云霄瓶恍如精神大振,摇身变得如同小山一般大小,跟着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华。这一刻,强光照亮了整个气旋,光芒之强高庸涵都不由得闭上了双眼,而内中磅礴的仙灵之力,更是令他不得不暂时封闭心眼。 云霄瓶深具灵性,已从前两次出手察觉到,纵使拼尽全力也难以敌得过无边怨气。无论凝愁仙子还是后来的紫袖,都曾给它留下了一个信念,那就是保护好高庸涵。上次墨玄庄一战,原本是高庸涵命中注定的一劫,所以云霄瓶并没有发动,而这一次不同,地府的怨气乃应劫而生,与天道背驰。此时如果有什么闪失,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惨境! 可是怨气太浓,云霄瓶自知不敌,唯有用自爆的方式来达成信念。这一下,等于是将数千年的道行,于顷刻间彻底释放干净,其惨烈之处,不亚于修真者自爆灵胎。只是这么一来,维系高庸涵和紫袖情感长达十几年的云霄瓶,也就此烟消云散! 自此,高庸涵身上再无一件法器防身,从最早身怀若干异宝,到现在身无分文,其间的得失又哪儿能说得清。敛眉剑失落在焚天坑阅昙洞外的深渊,临风剑、褐纹犀甲、藏鸦指环以及惜缘钵,一同在星河屿巨灵岛一战中失落,至今下落不明。尸螟蝠随藏鸦指环一同失踪,火螈受困紫竹潭万仙大阵阵眼,惟有骏马轻霜在事后被十二叠鼓楼的人带到七杀回廊。继而是杜若所赠的魔器乾机落月壶,被万仙大阵阵眼生生压成齑粉,如今又是云霄瓶,在同地府怨气的斗法中自爆。 所有的一切,似乎再次验证了天灵子的命批之言,兴许真的要一世孤苦!然而,此时此刻高庸涵根本无暇顾及到此,除了痛心云霄瓶的消逝,剩下的就只有震惊和茫然了。 云霄瓶最后一击果然非同凡响,仙器不愧是仙器,此等威力就算是九幽神君在此,恐怕也得暂行退却避其锋芒。巨大的风柱终究没能承受得住,拦腰被斩成了两段。上半截风柱轰然倒塌,从高处摔落下来散落了一地的黑影,下半截则无力的摇摆着,努力吸取四周怨气,似乎不甘心就此失败。最令人惊诧的是,方圆不下千里的偌大气旋,居然也被击出了一个大窟窿,缺口处闪耀着一层异样的波纹。 “这一战两败俱伤,倒底是为了什么,又有谁才是最后的赢家?”高庸涵苦笑摇头,跟着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疲倦,一时间什么都不愿想、不愿做,默默地蹲下身子紧紧将头埋在怀里。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坎坷和挫折,每次都能找到振作的理由,可是这一次目睹云霄瓶的逝去,他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劳累和疲惫。 “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,这样的事情还要再经历多少次?” “连这气旋都对付不了,还谈什么救人?” “就算如愿狙杀丹意,厚土界的局面就真的能得到改善么?” …… 无数念头纷沓而至,心底深处那点迟疑、彷徨,甚至是无助,在这一刻完全涌上心头。高庸涵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迷茫,喃喃自语道:“紫袖,妍儿,你们若是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。现在,我真的累了!”他却不知,云霄瓶的消逝固然令他难过,同时还连着另外一个人的心。 就在遥远的霜月海,紫袖再一次察觉到异样,一阵晕眩过后,惊觉云霄瓶已毁,不觉大为心痛。跟着想起高庸涵,担忧、思念等等情绪不可遏止地冒了出来,心潮澎湃之下,双眼泛起了一层晶莹的雾气。 “不行,我一定要去找他,哪怕这次过后永不相见也在所不惜!”这一刻,紫袖下定了决心…… 第三九六章 抉择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隐隐传来阵阵轻响,宛如沙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。高庸涵悚然而觉,抬头朝不远处望去,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。那半截风柱已然倒塌,但是在原地,却冒起了一座暗黑色的山峰,而且山峰还在不断地增大。仔细看去,竟是由无数黑影堆积而成,那些声响正是黑影穿梭重叠时发出来的。 云霄瓶的最后一击虽然厉害,但是对于无穷无尽的怨气而言,不过是受了些轻微的损伤而已,根本谈不上有多大的威胁。风柱倒塌,反而引起了怨气更强烈的怨恨。唯一不同的是,先要将云霄瓶释放出的仙灵之力化解掉,方能进行后续的手段,是以直到此时才重新聚集。 高庸涵缓缓站直身子,不再理会对面山峰,转而抬眼看了看天边,被云霄瓶击出的大窟窿业已弥合,再无半点缝隙。照此情形看来,应该是在自己犹豫彷徨的时候,唯一的一条出路被怨气堵住。接下来呢?想必是无论怎么拼命,都难逃一死,其中的区别无非是选择自爆灵胎,还是等着被怨气吞噬而已。 这一次,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逢凶化吉么? 到了此刻,高庸涵反倒彻底平静下来,将先前的烦闷统统抛到一边,负手而立,饶有兴致地看着山峰的变化。黑影不住从四下涌来,堆积的速度越来越快,很快便堆出了一座数百丈高矮的山峰。一阵阴风刮过,四周黑影全都附着在山峰上一动不动,整个气旋内登时寂静无声,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下来定在半空。刚才还是一幅繁杂躁动的画面,突然之间停顿下来,如此强烈的反差,反而生出别样的凝重。 高庸涵心生警觉,当即收束心神,不叫自身气息有丝毫泄露。熟料,一抹慑人心魄的怨念透体而过,魂魄险些失守,心念一动随即进入大寂无识的境界。这层境界,是他修为大幅提升以后领悟到的一层心境。所谓大寂无识,其实是因为修行尚有欠缺,心中妄念始终难以根除,为了使心神平息而体悟到的一种境界。心境虽不能直接对敌,但是在这种情形下,却可以使内心做到八风不动、一心不乱,无疑是最为恰当的做法。 怨气组成的山峰微一错愕,顿时失去了高庸涵的踪迹,于是一人一山开始了对峙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山峰散发出的气势愈发凝重,一浪接着一浪,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。高庸涵六识全部封闭,连魂魄灵胎都没了任何感觉,只谨守住心神,不做丝毫反击,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稳稳立在原地。任凭重压排山倒海般袭来,自有一股坦然相承,岿然不动的气势。 “凭这层心境,自可一直这么撑下去,不过你准备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么?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高庸涵心神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,不觉一愣。纵使他心志坚毅无比,眼见有人居然可以闯进自己的心神,也忍不住心头大跳。尚未来得及分辨话中的含义,山峰便已骤然发动。就在他心思流转之际,大寂无识境界瞬间出现了几丝裂纹,仅仅是一点细微的破绽,立时便被怨气找出身形所在。 几道黑影闪电般扑来,高庸涵正要出手抵挡,心头再次浮现出一句话:“切勿动手!” 面对危局,竟然是这个要求,高庸涵大感愕然,心下急切间接连闪过好几个念头。此人若是心存不良,自己放弃抵挡等于是束手待毙,一旦所信非人立刻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。继而转念又想,就算出手除掉身前那几道黑影,面对山一样厚重的怨气,又能支撑多久?无论如何选择,最坏的结果无非都是一个死字,那倒不如赌上一赌,看看那人的话究竟可不可信。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,高庸涵拿定主意,果真保持着先前的姿势,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任凭黑影钻入体内。黑影那点怨气孱弱得很,根本不可能闯进紫府,惟有四处乱窜寻找破绽。高庸涵谨守着“不动手”的信条,眼睁睁看着黑影在体内越积越多,到最后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,说不出的难受痛苦。 “你既被怨气锁定,落得个不死不休的结果,可知是何原因么?”那人对高庸涵的痛苦视而不见,不但没有出言指点下一步该如何应对,反而好整以暇地询问起缘由来。 “我本来就不是地府中人,与阴魂截然不同,被发现很正常,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”高庸涵处境危险正全力护持紫府,却听到那人在一旁故弄玄虚,心中未免哭笑不得。不过从这句问话中可以确定,此人确实没什么恶意,当下试着用意念回了一句。 “你这么说当然不能算错,可惜没有说到点子上。”那人对高庸涵的回答似乎不甚满意,追问道:“道理其实不难,你再好好想想?” “此人当真可笑,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卖关子,这不是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么?”高庸涵暗暗皱眉,只好沉着脸闷声不语。幸好那人不含恶意,当下抱着一股信念咬牙坚持,始终不曾施展法术驱除体内怨气。只是压力愈发沉重,宛如万箭穿心一般,紫府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失守,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打哑谜。 “怎么,还没有想到么?”那人见高庸涵不答,言语间似乎颇有些失望。 “你先说,不然我紫府失守可就没命了,到时候就算有天大的秘密,你也只能一个人闷在肚子里。”即便最终的结果仍是难逃一死,高庸涵也不愿坐以待毙,情势已到了至关紧要的当口,勉力答了一句,便开始运转灵力准备施法。 “紫府失守有什么了不起?”那人哼了一声,对此极为不屑。 “象法天地,河鼓临星,破!”高庸涵终于忍无可忍,在紫府行将被突破的瞬间毅然出手。以灵胎为媒使出聚象金元**,周身金光大盛,浑厚的灵力透体而出,将体内所有的怨气一扫而空。 这一下迅猛无比,不光是那人没有反应过来,对面的山峰也是一滞。不过片刻之后,山峰分出数道怨气激射而来,跟着一阵剧烈地抖动,晃晃悠悠站立起来,竟然变作人形模样走了过来。高庸涵挥手撒出一片金光,跟着向后疾退,双手在身前不住画着符篆,符篆没入空中瞬即连在一起,组成了一座法阵。 由于灵胎阳火之力对怨气没什么作用,而仙灵之力又耗费的太快,故而此次出手,高庸涵运用的是魔界心法。兴许是同属于阴柔狠厉一流,魔界法门倒和地府多少有些类似,由符篆组成的法阵,居然勉强挡住了怨气的这**击。 “谁让你动手的,难道不要命了么?”那人似乎没想到高庸涵会反击,待到察觉出异样时已经不及阻止,眼见一番好意付诸流水,既惊且悔,急急喊道:“快快抛出魂魄!” 高庸涵对最后这句话充耳不闻,眼见魔界法门颇为有效,当即释放出魔息,甩手又在法阵内侧加持了几道灵胎阴火之力。那人本已焦急万分,不曾想这些奇异的符篆,竟然真的挡住了怨气,不由得大为诧异:“这是什么法术,莫非,就是传言中的魔界法门么?” 那个怨气聚集而成的巨人见一击落空,仰天大吼了一声,没有五官的头颅中间猛地塌出一个黑洞,从中喷出一道漆黑的怨气。跟着双臂虚拍了,无数黑影纠缠盘结在一起,和那道漆黑怨气合而为一,化作一柄巨剑直刺而来。剑锋未至,一股浓烈的杀意已然逼到! 高庸涵大喝一声,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出,两厢碰到一起,金光寸断,巨剑色泽由黑变青,来势稍减继续刺了过来。尚不及使出第二招聚象金元**,巨剑已经刺中符篆组成的法阵,只顿了一顿法阵便即爆裂,而巨剑的颜色也已由青转白。恰在此时,又是一道金光击来,巨剑蕴藏的杀意终于耗尽成了强弩之末,在高庸涵身前十丈处轰然碎裂。 这一下交手实已使尽全力,高庸涵只觉得紫府内灵力翻涌,心神剧震之下踉跄跪倒。倒地后斜眼看去,只见那巨人轻盈地飞了过来,在数丈外一掌虚拍,又是两道浓重的怨气缓缓逼来。这一击虽然没有巨剑那股锋芒毕露的杀气,却多了几分难以抗拒的重压,高庸涵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,心知已无力拼杀了。 “单只这点怨气就这么厉害,看来当年凝愁仙子能全身而退,多半是幽冥界手下留情的缘故。”云霄瓶的破碎,加上亲身感受,高庸涵才知道幽冥界能与仙、魔两界并立,当真是实至名归,绝没有半点含糊之处。回想起紫袖所说,凝愁仙子是被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联手击败,看来多半是另有内情。 这个猜测一点都没有错! 当年凝愁仙子初入地府时,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由于不愿与仙界结怨,是以并没有痛下杀手。到最后,幽冥界被搅得大乱,两位神君逼不得已方才出手制止。他们的打算是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,将凝愁仙子拿下送回仙界,而后再和仙界之主谈善后事宜。可是凝愁仙子法力高强,一直闯到幽界神殿,才被九幽神君给拦了下来。当时,真正出手的只是九幽神君一人,五冥神君不过是从旁观战而已。 但是在谈及此事时,紫袖由于心向仙子,而且不知道两位神君的想法,理所当然地以为幽冥界卑鄙无耻、以多胜少,故而给了高庸涵幽冥界不过如此的印象。加上在默提上人的点化下,高庸涵又从地府捡回一条性命,兼且与幽界十八巡察使的幽鬼明王,以及末都庐难城城守妙笔仙先后交手,都不曾落败,信心更是大增。哪知自踏入幽界以来,连番受挫,以至于陷入绝境,方知自己实在是过于自负了。 “你听好了,这些怨气只会攻击魂魄,除非你能逃出禁制,否则根本无法摆脱。”那人眼见形势危急,不敢再有所怠慢,肃然道:“所以脱困的唯一办法,就是把魂魄扔掉!” “什么?”高庸涵闻言大惊,动容道:“不要魂魄,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?” “地府管的就是魂魄,要想真正摆脱生死,不再受幽冥界束缚,在天地间自由驰骋,这一关非过不可!”那人的话语有种不容质疑的威严,令人生不出半分怀疑,“自己了断魂魄与心神的关联,和被人擢取、击杀魂魄分别极大,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。” “难道真的要这样么?”看着越来越近的怨气,高庸涵清晰地感受到魂魄深处传来的寒意,不觉心乱如麻。 世间竟然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说法,换作是谁恐怕都很难做出决断,但是情势如此紧迫,又哪里容得下思量考究的时间?看着几乎触到鼻尖的黑影,正扭曲狰狞地嘶喊,高庸涵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,大喝一声倒飞出去。 几乎就在同时,黑影倏地发力猛扑上来,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。眼看就要扑到高庸涵身上,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静止,黑影猛地停顿下来而后消散一空。紧接着,那巨人也是一呆,庞大的身躯四分五裂散入空中。漫天的怨气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,就连外面那层大到没有边际的气旋,也仅仅只是晃了几晃便隐入虚空当中。 事关生死的大祸就此消除,高庸涵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,说不出的烦乱。适才在最后关头,他还是听从了那人的建议,将魂魄逼出体内,而魂魄一离开身体便即被吞噬,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。最早是肉身被毁,今天又丢了三魂七魄,从今往后,可就只剩下灵胎了。如果按照常人的理解,自己这样还能算作是人么? 第三九七章 知己 “怎么,心里还放不下么?”一个身影慢慢从虚空中踱了出来,语气尽管平缓,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,略微有些颤抖地笑道:“摆脱魂魄的束缚,等于是不用再受生死更迭轮回之苦,对于修行而言可谓事半功倍,是难得的奇缘。” “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,倒没有——”骤失魂魄,高庸涵心情说不出的憋闷,下意识地答了一句,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。听着熟悉的声音,猛然抬头朝那人看去,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惊呼道:“王爷,是你?” “高帅,我们又见面了!”那人一张略显消瘦的方正脸庞,两道浓眉直飞鬓角,一双虎目炯炯有神,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一丝化不尽的沧桑。来人正是东陵王叶帆! “王爷,我可找到你了!”高庸涵曾经想像了无数次重逢的画面,却怎么也没想到,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,除了呆立在原地,沙哑着嗓子叫了声“王爷”之外,就再也说不出话来。 “我都是已死之人,你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来找我?”叶帆走上前去,重重在高庸涵肩头拍了两下,而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,目光中泛起了泪花:“不管怎么说,来了就好!” “当日一别,我便想着如何救你,可是一直都没能进入地府,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,我心中实在欢喜得紧。”高庸涵心神激荡,双手反托着叶帆的胳膊,喜极而泣道:“还好,虽然来得有些迟,不过我们又在一起了!” 遥想当年,智锺大师周游天下,离开东陵道时留下了“双杰”的评语,一时间叶帆和高庸涵可谓是声名远扬,就连异族之人都耳熟能详。那时,两人意气风发,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,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。时至今日,两人各自经历了一番苦难劫后重逢,虽没有了以往的踌躇满志,却多了一分厚重的感触。回想起十几年来的遭遇,饶是两人胸襟开阔、提得起放得下,也不禁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 “王爷,你怎的会在这里?”良久之后,两人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,高庸涵环顾四周雾茫茫的虚空,不觉大为惊讶。 “这个么,说来话长了。”叶帆叹了口气,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缓缓说道:“一切还得从王府下面的地宫说起——” 最早修建地宫的是叶帆的一位远祖,其最初的用意,不过是修建一个避难的密室而已。身为皇族子弟,又有着世袭罔替的王爵,治下更有方圆数千里的沃土和百万人口,要说不招朝廷的忌是不可能的。当时,叶帆那位远祖恰好遇到了一位猜忌心很强的皇帝,为了保命不得已求助天机门,由修真者出面帮忙修建了这座密室。幸好,担心并未变成事实,但是地宫的雏形却已初具规模。后来,历经数代修葺不断完善,甚至求到了张道恒大师的元门仙石,东陵王府的地宫终于大功告成,成为当世数一数二的建筑奇迹。 世**都听过一个传言,说东陵王府下面的地宫内,藏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,什么黄金翡翠、珊瑚明珠自不用说,至于修真者使用的法器,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。这些传言多有夸大,种种荒谬之处不值一提,但是地宫内的确放置了一些宝物,均是历代东陵王收集来的珍品。其实,除了在建筑以及防卫方面,称得上是匠心独运以外,地宫内真正称得上至宝的东西,是谁也想不到的。 叶帆祖上出过一个怪人,说他怪,是因为此人天生痴呆,从小到大整日间呆坐房中哪儿都不去,甚至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奉。如此过了三十年,此人突然开口说话,一张嘴就把王府上下,包括父母兄弟在内所有人,统统骂了个遍。最令人称奇的是,他骂的内容直指每个人心灵深处,容不得半点推脱,一时间阖府上下尽皆骇然。骂过之后,复又陷入痴呆模样,如是又过了三十年再次开口,留下一段晦涩难懂的遗言后安然死去。 此人既简单又密不可解的一生,成为后世子孙钻研的对象。可惜遗言用字古怪,近乎前言不答后语,没有人能弄懂话中含义,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 当日危急之时,叶帆和高庸涵二人躲入地宫,可是入目空空如也,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遍地宝贝。当时两人都很纳闷,直到高庸涵被困晴空殿一通乱打乱闯,捏碎了机关总枢的玉牌,才无意间破去了地宫的禁制。当时,曾有一个身着紫袍的人影显现,旋即穿墙而过不知踪影,这道身影便是那痴呆之人留下的法身。 那人实际上是幽界一位颇有来历之人,只因为俗缘未了,必须要投胎一次方能得成正果,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投胎到东陵王府。不过他担心自己投胎后妄动无明,以至于坏了修为,是以在投胎前做了番手脚,变成了一言不发的痴呆。及至三十岁那年,俗缘没有丝毫松动,这才睁眼大骂一通,算是将秉性中的嗔念作一了断。等到六十岁时俗缘已了,念在受叶家供养了六十年的情分上,留下一个法身和一段遗言,以供叶氏后人危难之际求救。 奈何那段遗言太过深奥,叶氏后人又没有怎么当真,如此好意居然深埋于地宫之中,若非高庸涵情急之下的鲁莽之举,叶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番际遇。正是靠着那人的法身,叶帆死后才能躲过九幽冥瀑的剥离,魂魄得以完整地进入幽界阵眼,并且完全保留了记忆。此中种种情由,机缘之巧情节之离奇,令人瞠目结舌。 “如此说来,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待在这片虚空当中,那可真是寂寞得很。”高庸涵拿叶帆的经历与自身比较了一下,觉得一个人孤孤单单,待在这种杀机四伏的地方,才是真正的痛苦。感叹了几句,忽然想起一个问题,关切道:“王爷,这里的怨气既然会攻击魂魄,你初来这里不是很危险么?你此后又经历了什么,才能不惧漫天怨气?” “兴许是命中注定,我刚进入幽界阵眼,就遇到了一个人。”叶帆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,轻声叹道:“是那人救了我,并收我为徒,还帮我重塑魂魄。” “哦,那人是谁?”高庸涵大为好奇,委实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隐居着一位高手。 “其实,从你进入幽界那一刻起,我师尊就已经注意到你了。就连何时救你,怎么救你,他老人家都安排的妥妥当当。”叶帆伸手按了按,示意高庸涵少安毋躁,跟着笑道:“我原本想看看你这么些年都有什么长进,没想到你在最后关头还是没能忍住,硬是向怨气出手,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。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,那我唯有以死谢罪了。” “那倒不必,你就当欠我个人情好了。”高庸涵言罢,两人仿佛又回到往昔,只觉无比畅快,不由得相视大笑。 说实话,叶帆尽管修为大进,可是也不敢踏进气旋一步。适才出言指点,完全是按照他师尊所授法门,纯以意念传话,是以高庸涵根本无从听到他的声音,自然也就谈不上知道他是谁了。及到高庸涵贸然出手,叶帆才惊觉自己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,整件事办的过于儿戏,不禁大为后悔。幸亏高庸涵仙魔双修,才有时间听到最关键的一句话,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。 “你的修为突飞猛进,就连我师尊都赞许不已,说起来以前你还不如我,现在么不提也罢。”叶帆说着拍了拍高庸涵的肩头,笑道:“我的事情大致说完了,说说你吧。” “咱们两个在这里光顾着叙旧,会不会对你师尊不敬?”高庸涵的经历何其丰富,而他对叶帆又不可能有任何隐瞒,一旦说起来恐怕没有个十几二十天是说不完的,只是这么一来恐怕会有些失礼,是以才有此一问。 “不妨事!”叶帆答道:“师尊知道我和你的交情,等说完了我再带你去谒见师尊。” “嗯!”高庸涵点点头,回忆道:“那日咱们逃进地宫以后,你把我关在晴空殿里——” 于是,高庸涵从那日被关进晴空殿说起,事无巨细统统说了一遍。他与叶帆交情极厚,真比亲兄弟还要亲,是以讲述时没有任何顾忌。包括与紫袖和审香妍两人的感情,杜若、酒界老祖和默提上人等人的来历,天机峰、巨灵岛两次大战中入魔的惊险,以及对厚土界诸多大事的分析判断,毫无保留地一一道来。这些事情本来就纷繁复杂,叶帆又是不住插话询问,讲起来可就费工夫了,这一说竟然花了二十多天才告一段落。 高庸涵的经历中很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方,比如说墨玄庄死后的地府之行,星河屿巨灵岛一战后的浴火重生,以及熔海崖寥廓熔城下的天火淬炼,无一不听得人目瞪口呆。至于焚天坑内的历险,九重门灵渚古墟里的激战,悬空岛道祖崖上的快意恩仇等等,尽管同样精彩绝伦,但是相对而言要容易接受得多。 这二十多天,叶帆可以说是无一刻不心潮澎湃,无一刻不惊心动魄,每次听到惊险处,总是难以自制地出言打断,非要问个清楚不可。对于向来有气度沉稳之称的叶帆而言,如此失却常态,恐怕也是生平第一次。直到此时,他才了解到高庸涵背负了何其沉重的担子,每一步都走的有多艰难,感念之余不觉连连叹息。 “高帅,我死以后,东陵道怎么样了?” 为了不使叶帆难过,高庸涵在谈及自己的经历时,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东陵府和历山,不意叶帆自己问到于此。他们三人交情很好,叶帆又在临死前了解到历山的苦心,实已原谅了他,所以高庸涵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:“你走之后,历山在凤羽族究意堂的扶持下继任东陵王,这些年做的还算不错,东陵道的百姓并没有受什么苦。” “嗯,历山器宇格局虽说小了点,却不失为赤子之心,有他经略东陵道,我这心也就放下了。”叶帆沉默了一会,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,声音略带着一丝颤抖,问道:“我家人都死了么?”其实,关于府中老小的结局,他早已心中有数,可是仍不免存了几分期盼。 “是,究意堂的人一心要赶尽杀绝,历山仰人鼻息也没有办法。”自从与历山得以尽释前嫌,高庸涵方才体会到他的忍辱负重是多么的不易,是以在叶帆面前措辞十分谨慎。到此刻,顺理成章地把那个好消息说了出来:“不过他还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,晓衫没有死!”晓衫,便是叶帆的幼子叶晓衫。 “是么?”父子连心,叶帆再度动容,沙哑着嗓子问道:“他现在何处?” “历山当日将晓衫藏了起来,而后避开究意堂耳目,把他送到帘川。”高庸涵说着用力捏了捏叶帆肩头,沉声道:“这些年,晓衫一直很健康,很平安!” “那就好,那就好!”叶帆喃喃自语,两行热泪扑簌簌滚落下来。 东陵王一系自打一开始,血胤就不大繁茂,九界坍塌以后更是日渐衰微,到叶帆祖父一辈变成了一脉单传。叶帆同样如此,直到不惑之年方才得子,取名叶晓衫。当日究意堂突袭,变故骤起,临死之际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岁大的儿子。按理说他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,什么事都该看开看淡,唯独对儿子念念不忘,每每想起总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。此时得知儿子尚在人世,终于按捺不住激荡的情绪,忍不住喜极而泣。英雄也是人,而非冷酷无情的机器!叶帆有此表现,不正是展露了温情的一面么? “这次出去,等我把须弥山的事情了结以后,打算将晓衫接到身边教他修行,一定要让他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!”这个念头自得知叶晓衫没死那刻就已升起,高庸涵还特意交代枯镝等人,多找些楚兰红泪回来备用,如果可能的话,他甚至不惜跑一趟寥廓熔城,设法求几枚绛天血果。他一直没顾得上成家,自然不可能有子嗣,心里早已拿叶晓衫当作亲生骨肉看待。 “还是算了吧,既然晓衫已远离是非,就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岂不更好?”叶帆缓缓摇头,泪光中充满了慈爱。 第三九八章 九幽 很显然,如此惨痛的经历,使得叶帆对于修真、乃至修真界的是是非非生出了一种厌烦,故而不愿意儿子再走这条充满艰辛和变数的道路。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,大多数人在小时候总向往着五彩斑斓的生活,梦想着成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大人物,结果到垂垂老矣的时候,才发现真正能让自己心境平和的,还是那些平淡琐碎的生活。唯有经历过坎坷、波折甚至痛苦过后,才能真正体会到,幸福莫过于平平安安! 对于叶帆的想法,高庸涵十分理解,因为他近年来也时常在想,若是没有当日的变故,仍旧平平静静,未尝不是一种惬意的生活。虽说现在修为极高,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修真者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,但是个中滋味实在是不堪回首。如果真的可以选择的话,在某些时候,他兴许更愿意过从前那样的生活。 既然叶帆不愿意儿子修真,高庸涵也就不再提此事,而是估量着如何从另一方面去照顾叶晓衫,尽量给孩子一个安康富足的生活。当然,这件事绝不能假手他人,得自己亲自去办,否则一旦给人知道东陵王的公子仍然在世,必然会招来许多麻烦和危险。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往事,叶帆从儿子在世的喜悦当中渐渐平静下来,想起高庸涵此行的目的,不禁问道:“这么说来,你此次冒险进入幽冥界,除了找我之外,还要找审大小姐和裘杉、魁豹等人么?” “是,不论找得到还是找不到,我都要试一下,否则于心难安!” “嗯,我知道你的性子,只是——”叶帆吸了口凉气,皱眉道:“地府中阴魂无数,茫茫之中又到哪里去找呢?”他自进入地府以来,就一直呆在这幽界阵眼当中,虽然有一个来头奇大的师傅,却并不了解幽冥界的具体情形。急人所急,觉得找人这件事委实难办得很。 “我曾听孽承王说过,幽界神殿和冥界神殿各有一本生死簿,里面记录了所有死后进入地府的魂魄。”高庸涵一想起孽承王,不由得有些担心,微微摇了摇头说道:“只要能潜进神殿找到生死簿,一切就都好办多了。” “神殿地位尊崇,禁制重重戒备森严,想要悄悄溜进去几乎不可能。”叶帆沉吟着,突然一拍脑门,是那种才反应过来的懊恼神情,有些自嘲地笑道:“你瞧我,怎么把师尊给忘记了?只要他肯帮忙,这件事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!” “哦?”高庸涵先是一惊,旋即大喜过望,急道:“王爷,敢问你师尊是?” “我师尊就是——”叶帆神情肃穆,缓缓吐出四个字:“九幽神君!” “九幽神君?”高庸涵心头大震,万万没想到叶帆竟然会拜堂堂的幽界之主,几乎和十一位古仙人平起平坐的九幽神君为师。任他心志再怎么坚毅,在这个消息面前也不禁失却了分寸,不由自主地颤声道:“你,你真的成了九幽神君的弟子?” 在厚土界,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平民百姓,对于幽冥界有种天生的恐惧。作为幽冥界主宰的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,更是有着巨大的威望,在传说中,他们二人成了掌管生死的神灵。这世上也许有很多人不怕死,但是对于死后会遭遇到什么,由于一无所知,反而更易激起内心深处的恐惧,是以在某种程度上,两位神君的大名甚至都超过了仙界之主。 高庸涵虽然不会有常人那样的想法,而且对幽冥界知之甚深,却也未能免俗,在魂魄深处仍旧保留着一分对地府的戒惧。这份戒惧与生俱来,每一个魂魄转世投胎时都会被埋下惧怕的种子,无论修为再高,除非能跳出三界,否则就不可能不怕。正是因为惧怕,世间万物才会珍惜生命努力修行,否则所有生灵都不怕死,岂不是天下大乱?要真是那样的话,到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——生命彻底完结! “是啊,我起初也没想到,救我的人居然会是九幽神君。”叶帆微微一笑,感慨道:“原先以为死后万事皆休,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,谁知还能有此奇遇,真不知是命中注定,还是运气太好。” “正所谓一饮一啄,皆是前缘,照我看来,此等机缘只能用天意来解释。”高庸涵听得出,叶帆对于自己的遭遇颇有几分无奈之感,当下不着痕迹地劝道:“既然到了这一步,自当正心诚意刻苦修行,努力修成正果,方才不辜负上天的期望。” “嘿嘿,你可是担心我心结难解,以至于蹉跎了岁月?”两人交情太深,高庸涵刚刚说了一句,叶帆便已知其意,淡然笑道:“你放心,自进入幽界拜在九幽神君门下,我便决心重新来过。往事已矣,日后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。” “那可再好没有了!”高庸涵与叶帆相互击掌,默契尽在一笑之间。 如果九幽神君点头,要想找出审香妍以及魁豹、裘杉等人的下落,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而况现在有了叶帆的引荐,高庸涵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,心情顿时大好,跟着叶帆往阵眼深处行去。 作为幽冥界阵眼,也就是悬象都上空那团阴火,实际上等同于另一个结界,所以虚空内的天地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。由怨气形成的气旋早已消散,是以周围又回复到虚无的景象,高庸涵跟着叶帆飞出很远,才在天边隐隐见到一点亮光。能在茫茫虚空中见到亮光,无疑令人精神一振,等飞到近处才发现,亮光居然是由一盏油灯发出来的。 “观山河大地,如同明镜照应虚像,所以说坚凝正心,魔不得便。”叶帆指着那盏油灯,忽然说了一句很是深奥的话,随后叹道:“这盏灯叫山河虚像灯,听师尊说本是五冥神君的法器,可以照见心性破除妄念,如今却不得不安置在这里以抵御怨气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一愣,随即问道:“莫非幽冥界遇到了什么问题,是和怨气有关么?” “嗯,不但有事,而且问题还不小。”叶帆点了点头,神情颇有些凝重,“这件事牵扯很广,我也有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,回头还得好好问一下师尊。”说着径直飞到铜灯上方,手捏法印嘴唇轻启,吐出几句咒语。 叶帆手中红光一闪,几个法诀翩然飞出,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,悄无声息地没入铜灯之中。火苗一晃,那盏山河虚像灯忽然分出数十盏铜灯一字排开,从高出望去,点点亮光整整齐齐排成一个“卐”字。又是几个法诀印去,卐字形的亮光缓缓转动起来,一股清凉的气息荡漾开来,将四周堆积的怨气驱散一空。灯火越转越快,渐渐形成了一个**,叶帆朝高庸涵招了招手,闪身钻进**。 “山河虚像灯果真非同凡响,内中居然别有天地!”高庸涵尾随而入,只觉得眼睛一花,眼前景象顿时大变,不知怎的竟处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当中。大殿雕梁画栋美轮美奂,殿外则是祥光普照云雾缭绕,一派仙山巍峨之象。再看了几眼,觉得眼前这座大殿似曾相识,似乎在哪里见到过,细细一想不由得一惊,暗道:“怎么周遭的一切,和当日谒见默提上人法身时,所见如此相像,莫非五冥神君和默提上人有什么关联?” “哦?看来你果真到过仙界,难怪可以一路走过来。”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虚空中远远传来,宛如利剑一般,刺的高庸涵心神一痛,再抬头看时,四周的景象又是一变,登时醒悟过来:“原来,眼前这些景象,不过是妄念营造出来的!” 适才见到卐字**,高庸涵心中便多了几分期待,由此情不自禁地想象着**里面的景象。由于山河虚像灯是五冥神君的法器,不免拿默提上人来比较,结果造出了仙山宫殿的幻象出来。此刻一旦醒悟,幻象当然就此消失。低头看去,原来所站的地方不过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平台,平台质地仿如金石,色泽暗青,不知是什么东西。再举目朝四下看去,只见天边一道淡淡的阴影冲天而起,在阴影的顶端是一朵斗大的火焰。 “师尊!”叶帆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躬身施了一礼,朗声道:“弟子谨遵法谕,高庸涵已经带到。” 随着一声轻哼,高庸涵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法力涌来,身前虚空瞬间被扯出一道裂缝,一个身影旋即显现出来。那人反手一抹,虚空裂缝登时合拢,流光闪动中一股慑人心魄的肃杀之意当头压来。高庸涵心中没有半点抗拒之意,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拜服在地,耳中同时响起叶帆恭敬的的呼声:“参见师尊!” “这就是九幽神君?”高庸涵在那人的目光注视下,竟然连头都抬不起来,唯有低头看着三丈之外缓缓摆动的衣襟。当初面谒默提上人时,感受到的是一种庄严肃穆,与酒界老祖的见面,则是一种亲切和随意,唯有九幽神君带来的是难以匹敌的压力。 “师尊!”叶帆感受到九幽神君的气势越来越盛,生怕高庸涵支撑不住,不禁急道:“你不是说过,高帅和你颇有渊源么?” “嗯!”九幽神君哼了一声,低头看着高庸涵缓缓说道:“和我想的一样,你果然是故人转世,难怪一进地府就打搅了我的清修。” 叶帆师承九幽神君,所以在气势逼迫下不觉得有什么难受,倒是最后这句话使他大为惊讶,忍不住扭头看向高庸涵。能令堂堂的幽界之主心神不宁,可见这位“故人”是何等身份何等修为,尽管心中疑问重重却不敢多问,唯有暗自揣测。 九幽神君一开口,厚重的气势瞬间收回,高庸涵顿觉心神一轻,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叩首道:“后学末进高庸涵,参见神君!” “嘿嘿,按理说我不该受你这个礼,不过你现在已不是他,就算给我磕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九幽神君的话有点乱,很难让人明白,不过他却毫不在意,继续问道:“我问你,你是不是见过默提上人,而且还去过他的仙山?” “是,晚辈承蒙默提上人厚爱,得列上人门墙,只可惜福缘浅薄,未能有机会学到什么本事。”高庸涵心思转得极快,从短短几句问答当中便已明白,九幽神君对自己确无恶意,而且和默提上人还有一定的交往,否则不可能看出自己曾到过仙家洞府。 “哦?”九幽神君微微一愣,随即自语道:“默提上人这么做,就不怕提前将你暴露在那人面前么?如果闹将开来,恐怕又是一场大麻烦,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?” 叶帆和高庸涵相顾愕然,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极大的震惊。尽管对九幽神君的自言自语摸不着半点头脑,但是从他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猜出,高庸涵的前世一定是大有来历,否则不会牵扯出默提上人,而且还令九幽神君感到棘手。 “算了算了,先不说这些。”九幽神君一挥手说道:“你们两人先起来,我有话要说。” 高庸涵定了定神才站起身来,顺着面前的衣襟缓缓朝上望了过去,一看之下不觉一惊。原来鼎鼎大名的九幽神君,居然长着三头六臂,尤其诡异的是,三张面孔始终在不停地变化,呈现出各种生灵的面孔。单说面对他的这张面孔,就不断变化着模样,时而是人族女子,时而是栖绵族老者,间中还夹杂着兽族头脸,委实古怪到了极点。 “是不是我这样子吓到你了?”看着高庸涵一脸的惊愕之色,九幽神君不觉笑道:“我体内包含有世间所有生灵的魂灵,为了不致引起反噬,只有用这个办法来舒缓一下压力。你还没见过五冥神君那个老家伙,要是见到他,你就知道我的样子有多好看了,哈哈哈!”这一笑,无形中拉近了不少距离。 “晚辈不敢,只是初见神君难免有些惊讶!” 高庸涵表现的不卑不亢,九幽神君大为欣赏,朝叶帆笑道:“你说你们两个以前并称‘双杰’,是不是?” “是,那是千灵族智锺大师给的评语。”叶帆在师尊面前不敢托大,自谦道:“其实我们两个都有许多不足之处,离‘人杰’二字尚有不小的差距。” “你不必妄自菲薄,你们两个根器极佳,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,我很满意!”九幽神君摆了摆手,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:“高庸涵,以后你就留在这里,听候我的安排吧! 第三九九章 前世 “神君厚爱,晚辈感激不尽!”高庸涵明白,九幽神君提出这个要求,多半没有什么恶意,不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此地,当即婉言回绝道:“只为另有重任在身,恐无法随侍身侧聆听神君教诲,当真是无可奈何的憾事。” “这么说,你是不答应了?”九幽神君语气平淡,脸上面容变幻莫测,根本看不出喜怒。 “师尊,高帅说的都是实话,如果他真的留下来,将会耽误阳间无数生灵,恐怕会有不少人因此丧命。”叶帆对九幽神君的脾气知晓一二,知道这位师尊性子虽有些阴狠,却不是不通情理之人,于是竭力从旁化解,“高帅心中装的都是百姓,就算把他强留在这里,只怕也无法安心替师尊做事。” “你倒是仗义,为了朋友连师父都敢顶撞?”九幽神君何等人物,一听便知叶帆的用意。 “弟子不敢!”叶帆连忙躬身道:“弟子所言皆是事实,望师尊明察!” “神君在上,叶大哥生平以忠义为本,皎皎本心可鉴天日,对神君绝不会有半点不敬之意。”高庸涵见叶帆为自己受到责难,忙道:“晚辈在阳间确有诸多未了之事,而且每件事都牵连甚广,实不敢多有耽搁。等俗缘一了,晚辈定会前来拜谒神君,听候差遣!” “这世间沽名钓誉的人我见的多了,你们两个义气深重、情真意切,凡事都能为对方着想,很难得。”九幽神君见他二人相互关切,心中不由一暖,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颇为欣赏,微微一笑指着高庸涵问道:“你一定很奇怪,为什么我要留你,是不是?” “还请神君指点!”高庸涵隐隐觉得接下来的话对自己至关重要,加上九幽神君并没有对自己的回绝发怒,言谈间神色愈发恭敬。 “你和叶帆都是天机门的弟子,一定知道道一真人的大名吧?” “道一真人的大名,弟子也是刚刚才听高帅说起。”由于九界坍塌后,仙界对天机门极力打压,将所有和道一真人有关的记载全部抹去,是以叶帆也不知道,道一真人就是天机门的祖师万化真人。直到此次与高庸涵重逢,听他说起天机峰一战的是是非非,才知道此中奥妙,此时听九幽神君提及,正好将胸中疑问统统倒出:“师尊,有关道一祖师的一切都扑朔迷离,当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这已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了,当中牵连到仙界的是非,很多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,大多都是后来才听说的。”九幽神君抬头望天,面容不再变幻,而是成了一团雾一样的混沌,显见已陷入到沉思当中,“道一真人是仙界创立以来罕见的奇才,在他成仙之时,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,可惜——” 道一真人是截至目前为止,修仙最快的一个,其精进的速度至今无人能及。但是当他跻身天庭之后才发现,纵然是仙界,也无法解决他心中的疑问。长久以来,修行的理念都是九界道祖留下的那一套东西,《阴阳道鉴》总纲中有这么一段话: 一阴一阳之谓道,道包阴阳,阴阳生道。若无阴阳,道气不见,惟阴阳迭运其中,道气长存,历万劫而不坏。道者,阴阳之根本;阴阳者,道之发挥。所谓太极分而为阴阳,阴阳合而成太极,一而二,二而一也。 世人修行,无论仙界还是凡间,甚至包括幽冥界,均以此段话为指导。千万年来,从来没有人敢质疑《阴阳道鉴》的正确性,可是自道一飞升仙界以后,提出了不同的看法。他从自身修仙的过程得出,修行未必要顺乎阴阳,逆运而行一样可以得道成仙,而且修行起来事半功倍,更具效率。包括几位古仙人在内的众仙,正为如何修神苦恼不已,忽然听到如此新奇的说法,自然是大为好奇。只是这么一来,不可避免地和传统理念发生了深刻的碰撞。 道一的言论登时掀起轩然大波,仙界之主木临风听闻后便直斥其荒谬,将此说定性为歪门邪道。道一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纵使对方是仙界至尊,也一定要争个错对出来,于是拿自己的亲身经历做例子,不断陈述逆运阴阳的可行性。这场争论逐渐波及开来,越来越多的仙人参与其中,其后发生的一件事,更是将道一推到了风口浪尖。 九界道祖生前有一个随侍左右的仙童名叫季贤,对道祖十分尊崇,在听到道一的言论之后大为恼怒,径自找上门去打算辨个分明。不曾想一见到道一,就有了不可思议的发现,原来道一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,与九界道祖极其相像。经过反复的观察验证,季贤得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:道一真人是九界道祖的转世! “啊?还有这等说法?”居然牵扯到九界道祖身上,叶帆和高庸涵听得目瞪口呆,张大了嘴不住吸着凉气。 “这个说法激起的争议更大,恐怕连那些个古仙人也难辨真伪。”九幽神君面容一变,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,皱眉道:“季贤身为九界道祖的仙童,跟在道祖身边有数万年之久,他的话自是不容轻易反驳。” 季贤的说辞令道一名声大噪,那一套逆运阴阳的说法逐渐被其他仙人认可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仙界渐渐分成了两大流派。其中,以木临风为首的大多数人,仍旧奉《阴阳道鉴》为正朔,自称正派坚守传统。而道一这边,则聚集了七虫大帝、季贤等人,人数虽然不多,声势却是不弱。只因他们在修行上多采用极端的方式,故而被正派斥之为邪道,仙界从此有了正邪之争。 “难道说,现在的魔界,便是这些所谓的邪道仙人弄出来的么?”高庸涵心中一动,想起有关仙魔之争的种种传言,忍不住开口相询。 “那倒不是,不过与此多少还是有些关联。”九幽神君摇了摇头,面容又自一变,化作一个略显扭曲的虫人面孔,沉声道:“这场争论持续了差不多一万余年,越往后,两派的关系越紧张,从最初的口舌之争渐渐演化为兵戎相见,局势有失控之虞。” 尽管木临风一再压制,可是零星的争执还是络绎不绝,正邪之间似乎为了孰对孰错,大有不惜一战的趋势。为了避免出现战乱,木临风决定邀约道一,心平气和地坐而论道,以解决仙界所面临的危机。熟料道一早已厌倦了争执,一个人不知躲到哪里潜修去了。木临风初时不以为意,时隔不久才从季贤那里听说,道一和七虫大帝两个人,为了修神私自闯入灵山圣地。 “灵山圣地?”叶帆从没听说过有关灵山道体的传说,自不免有些困惑。 “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由‘道体’而来,‘道体’历久化生为灵山,藏在九重天境深处,是为宇宙圣地。”九幽神君长话短说,几句话就点明了灵山的重要性,跟着叹道:“他们两个胆大妄为,却不知几乎毁了整个宇宙。” 木临风一听大惊失色,当即带人赶往九重天境,可惜晚了一步,趁着灵山法阵转动之机,道一和七虫大帝两人已经进入灵山。木临风心知大难将至,一面尽可能地通知所有仙人,以抵御随之而来的天劫,一面通知幽冥界做好准备。果不其然,没过多久天劫便应运而生,灵山爆裂引发九界坍塌,此后种种惊险惨痛不胜枚举。 “道一真人和七虫大帝在灵山内倒底做了些什么,没人知道,但可以肯定的是,这次史无前例的天劫,一定和他们有关。”说到这里,九幽神君的脸色说不出的凝重。 “原来九界之所以遭此天劫,轰然坍塌,竟是道一祖师和七虫大帝所为!”叶帆和高庸涵听得是惊诧莫名,到此刻方知其中缘由,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。 “难怪仙界会如此严厉地处置天机门,丹鼎门更是不惜动用仙使令,逼迫师门交出神果真人的遗物,到现在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。”回想起往事,高庸涵幡然醒悟。 “不错,多半是丹鼎门奉仙界之命,不允许和道一祖师有关的任何消息外泄,是以才会不顾多年交情,纠集各派高手攻打天机峰。”叶帆心思转得极快,仅仅把高庸涵前后所说联系在一起,便弄清楚丹鼎门当日所为的用意。 “如此说来,这件事上面,我倒是错怪他们了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又道:“七虫族在九界坍塌以后灵胎尽失,想来根源也在于此,多半是受到七虫大帝的连累。” “因果,因果,有什么样的因便会遭什么样的果报,谁都逃不掉的。”九幽神君转而问道:“高庸涵,这下你总该明白,我为何要将你留在地府了吧?”说了这么多隐秘的往事,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,就是为了说明留下高庸涵的理由,这当中究竟是何道理? 高庸涵浑身一震,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,此刻他才真正明白,自己的前世倒底是谁!早在谒见默提上人法身之时,他就猜出自己的来历多半和天机门的某位前人有关,等到返回从前搭救凤五,又有幸和道一真人见了一面。那一次,从道一奇怪的神情,以及对道一生出的奇妙感觉中,他就隐隐猜到自己的前世和道一有关。此刻九幽神君这么一问,登时令他恍然大悟,原来自己的前世便是道一真人! 叶帆与高庸涵相知极深,眼见他神情恍惚默然不语,便已猜出了几分,只是一时难以相信,良久之后才费力地说道:“莫不是说,高帅是道一真人转世?” “也不能这么说!”九幽神君悠悠道:“人皆有魂魄,虽说数量多寡不一,但是以我看来,高庸涵顶多是道一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投胎,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转世。” “就算只有一魂,那也是了不得的一件事,何况,这一魂还极有可能和九界道祖有些牵连。”叶帆既高兴又担心,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心情复杂地看着高庸涵。 而此时的高庸涵,则完全沉浸在往事当中,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种种不解的记忆,到最后忍不住喃喃自语:“难怪那么多人都看不穿我的来历,难怪默提上人对我那么看重,难怪杜若一心想要我归附魔界,究其根源,恐怕都源于此!” 想通了这一点,于九幽神君的用意也就了然了,高庸涵感念之下走到九幽神君面前,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,口中谢道:“多谢神君关爱,不过晚辈日后自当小心,绝不会辜负神君的一片苦心!” “你既然明白,我就不多说了。”九幽神君之所以想要把高庸涵留在幽界阵眼,是怕他被仙界发现,从而招来大祸,既然他铁了心要走,那也没必要强人所难,只叮嘱道:“你有默提上人庇护,只要不和仙界中人碰面,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,总之凡事不可太过张扬。” “是,晚辈记下了!”高庸涵心想,酒界老祖和自己屡有往来,想必多半也看出了些端倪,但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是一番好意,可见仙界也不全是憎恨道一真人。 “高帅不受仙界待见,那岂不是无法继续修行了?”叶帆完全替高庸涵考虑,不由得对他的处境大为忧虑。 “那倒也不至于,大不了悟道以后不去仙界就是了。”九幽神君身为异界之主,对仙界远不像修真者那么敬畏,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到时你只管来地府,在这里就算是木临风也不敢造次。” “那是,神君身为幽界主宰,自不惧任何人。”高庸涵极其擅于把握时机,趁着这个当口顺理成章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,躬身道:“晚辈想要在地府中找几个人,还望神君成全! 第四百章 应允 “找人?”九幽神君哑然失笑,“当年有一位凝愁仙子,也是说要找人,结果把地府搅得乱七八糟,最后不得不由我出手把她打发走。我先前都忘了问你,你是怎么学来了这一套,而且还拿着她的玉瓶?” “晚辈只是为了找人,并无什么恶意,更不敢对幽冥界有丝毫不敬,还望神君见谅!”在见识了怨气的厉害之后,高庸涵对幽冥界有了全新的认识,不敢再奢望能把人救出去,惟有一步一步的来。他很清楚,能不能找到人,九幽神君的态度至关重要,故而恭恭敬敬地把如何同凝愁仙子结缘的经过,大致说了一遍。 “原来如此!”九幽神君点了点头,淡然问道:“你既然想找人,那么我问你,你对地府了解多少?又知不知道,世间为何会有幽冥界?”在这件事上,九幽神君的反应和孽承王迥然不同,虽只有淡淡的一句话,在胸襟气度上无疑胜出了太多。 “这个问题么,我只是从典籍中看到过一点相关记载。”高庸涵想了想,谨慎措辞道:“据说,从天地间有了生灵那一刻起,幽冥界就应运而生,由于专管魂魄,与阳世截然相反,故而又有了阴曹地府的别称。” “至于幽冥界倒底是什么样子,世间流传的说法多是妄自揣摩的不切之言,甚至还有不少荒诞不经的传说,那自是当不得真的。”高庸涵结合前后两次进入幽冥界的经历,以及之前从灵童和孽承王那里听来的一些掌故,对地府的大致情状已有了初步了解,当下按照自己的理解细细说了一遍。“幽冥界自有一套规矩,较之阳间可谓是禁制重重!” “想不到你知道的这么多,孽承王胆子当真不小,竟然对地府戒律置若罔闻。”九幽神君似笑非笑,话中的意味颇有些不妙。想想也是,这么多隐秘的事情,其中还包括九界坍塌后的一些重大变故,竟然被一个异界来客获悉,换作是谁恐怕都会生出几分嫌隙。 “这当中有很多事情都是我自行打听到的,孽承王又不是没有头脑,岂能一点分寸都没有?”高庸涵这句话说得很实在,并没有一味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,反而使得九幽神君不再着恼。 “这且不去说它,我问你——”九幽神君转而问道:“如果真的找到人,你有什么打算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高庸涵有些迟疑,不知是否该说实话,毕竟孽承王在听到他要救人时,反应十分强烈。可是转念又一想,这件事根本无法隐瞒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:“如果情况允许的话,我想把人带走!” “人死如灯灭,魂魄便须归于地府。幽冥界准进不准出,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,乃是上天所定,谁也不能违背。”九幽神君丝毫没有动怒,语气平淡的几乎听不出任何味道,惟其如此,反而说明救人之事更加难办。 “既然是准进不准出,为何那么多阴灵亡魂通过缺口跑到阳间作乱?” 九界坍塌时,幽冥界同样受到了极大的震荡,所幸处在异界,才得以保全下来。面对浩浩天劫,幽冥界与外界相隔的禁制出现了一些破损,以至于阴灵亡魂开始到处乱窜。后来,意识到这样下去可能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,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一番商议之后,由两界联手开始修补缺口。不过在此过程中,渐渐发现缺口外面变化莫测,很多东西都超乎想像,甚至称得上是凶险万分。若非胆大妄为,又或者是走投无路的魂魄,是不敢轻易闯进缺口的。 “你也是修行之人,莫非不懂得天道循环么?”九幽神君冷笑道:“那些阴魂逆天而行,此后将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,过不了多久便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。” “还有这么一说?”高庸涵大为诧异,心中一沉问道:“那么,要如何才能离开地府?” “很简单,只要修到超脱生死的地步,就可以随意出入。如果我没算错的,你们两个的名字已经不在生死薄上。”九幽神君指了指叶帆,说道:“就说叶帆吧,他如今被我重塑魂魄,可以算做是跳出轮回,但即便是这样也走不掉,境界不到,强行离去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“看来,我之前考虑确有不周之处。”高庸涵大为失望,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。 “高帅,你一心想救人,无非是为了能和大家相聚在一起,是不是?”叶帆不忍见高庸涵为难,念头一转想到了个办法。 “那是当然!”听到叶帆的话,高庸涵的目光一下子热切起来。 “既然救人如此艰难,不妨换个角度。”叶帆顿了一顿,缓缓说道:“只要师尊许可,你大可以自由出入地府,不是一样可以和大家见面么?” 这倒也是个办法,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九幽神君的态度。高庸涵一念及此,当即朝九幽神君施礼道:“若是真能找到那些朋友,望神君念我一片至诚,准我日后探望他们!” “自从九界坍塌以后,修真者死后的魂魄便不知去了哪里,你那些朋友多半都是有些修行的人,能不能找到还要另说。”九幽神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,忽然露出一丝笑容,大有深意地说道:“你要是真想来幽冥界,可以去问一个人,如果她同意的话,我自然不会阻拦。” “哦,此人是谁?”高庸涵心中一动,几乎脱口而出:“莫非是五冥神君么?” “虽不中,也差得不多。”九幽神君对高庸涵的心思敏捷颇为赞叹,与此同时却不禁莞而一笑,点头道:“我说的那人,便是五冥神君的掌上明珠馨月公主。” 之前在摆脱怨气纠缠时,高庸涵曾听从叶帆的建议将魂魄舍弃,但是他魂魄深处那点冥界印记却保留了下来。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,九幽神君就已看出,高庸涵似乎和冥界有着极深的关系,否则是不可能被加持冥界至尊至贵的印记。好奇之余,九幽神君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谶言,以及馨月公主独到的“见解”,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,想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。 “多谢神君开恩!”高庸涵听得出,九幽神君已然答应所求,不觉暗暗松了口气,转而问道:“但不知如何离开此地,该如何找人,又怎么去冥界?” “这件事简单得很,我直接送你去冥界,你自己找到馨月公主一问不就知道了么?”按照九幽神君的说法,几件事完全可以合在一起来办,只要找到馨月公主并取得她的谅解,所有的疑问便可迎刃而解。 “事不宜迟,那就烦请神君指点一条明路。等我把俗事处理完毕,定然会回到这里,到时再好好拜谢神君。”高庸涵不愿多有耽搁,扭头对叶帆歉然道:“王爷,咱们相聚没几天,我这就要离去,实在是——” “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,惟有烦劳师尊多多费心。”叶帆先是朝九幽神君施了一礼,而后朝高庸涵笑道:“正事要紧,咱们以后相聚的日子多得是,不必挂怀!”两人的交情用不着多说,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,一切尽在不言中了。 “你这点倒和道一真人有点像,都是雷厉风行的急性子。也罢,你心愿未了之前,就算留在这里也是心神不定,那就去吧!”九幽神君微微一笑,转而问道:“你可知,脚下踩的是什么?” 高庸涵不解,抬眼看去,只见叶帆含笑不语,登时醒悟过来:“‘观山河大地,如同明镜照应虚像’,我们此刻在山河虚像灯里面,脚下踩的多半就是灯台了,对不对?” “不错,正是山河虚像灯!”九幽神君慨然叹道:“这盏灯是五冥神君遗留下来的法器,今日我便传与你,你见到馨月公主时只需出示神灯,她自会明白。” “遗物?”高庸涵和叶帆同是一惊,不由自主地对望了一眼,异口同声问道:“难道五冥神君已经仙逝了么?” “唉,一切都是劫数!”九幽神君沉声道:“九界坍塌,使得地府千余年间,没有一个修真者降临,为此我和五冥神君苦思不得其解。地府和仙、魔两界不同,若是人手不足就会管不过来,魂魄便会到处乱跑,一旦乱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,所以我们很是担心。” 幽冥界虽说自成一统,不曾参与到仙魔之争当中,但是也需要不断补充人力,尤其是有相当修为的修真者。随着数百年来战乱不断,凡间死伤众多,大量魂魄急剧涌入地府,随之而来的压力可想而知。加上幽、冥两界积怨重重,时不时闹出些纷争,人手就更加不足了。就像仙界和魔界,如果真的没了修真界的补充,长此下去,只会在不断的争斗中将自身元气耗费一空。而幽冥界要是到此地步,实在不敢想像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,兴许再没有轮回,生命也会就此终结吧。 “我明白!”高庸涵和叶帆相视点头,对于此间的厉害关系深有体会。 “你们两个能明白这层道理,那是再好不过!”九幽神君回忆道:“当时,我和五冥神君都忙于天劫过后的善后事宜,并没有太在意此事。直到凝愁仙子的出现,才使我们意识到,再不设法解决,可真就天下大乱了。” “当年和凝愁仙子交手时,我才注意到,幽界的怨气已然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,于是在凝愁仙子退却后,我开始着手查看。”九幽神君皱眉道:“我前后花费了五六年的功夫,想尽办法都不能化解怨气,无可奈何之下,只有通过神识和五冥神君商讨。” “两位神君果然神通广大,神识竟然可以相隔万里直接进行交流,实在令人钦佩!”高庸涵曾经历过九幽冥瀑,深知其对神识的损害有多大,而两人竟然可以通过神识交谈,这份神通实在是难以想象,心生好生佩服。 “我们二人自负修为不弱,可一样还是化解不了怨气,唉!”九幽神君摇摇头,叹道:“我一问才知道,五冥神君也已发觉冥界阵眼呈不稳之势,正为此忧心不已。” 幽、冥两界的主宰,自然知道历经数万年的怨气一旦弥漫开来,会对地府造成什么样的灾害。而尤为可虑的是,经过凝愁仙子这么一闹,幽冥两界阵眼外的那层禁制都已是脆弱不堪,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。两人神通广大,却在怨气面前束手无策,于是相互印证心得,决定深入阵眼查看一番,而后再作计较。 “我们相约同时进入阵眼,熟料这一进来,就再也出不去了。”九幽神君的语气大为不甘,颇为失悔地道:“若是提前布置妥当,恐怕五冥神君也不会出事了。” “师尊,这件事再没有人知道么?”叶帆怎么都想不通,这等大事,两位神君居然不谋而合地没有告诉任何人,实在是不可思议。 “嘿嘿!”九幽神君摇了摇头,苦笑道:“我们一来担心会引起恐慌,平白增添诸多麻烦,二来也怪我们太过自负,行事鲁莽,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。”正因为此,两人骤然失踪,引起了极大的混乱,可谓是始料不及。 “难怪有传言说,凝愁仙子离去后不久,两位神君突然之间杳无音信,原来是为了怨气进入到幽冥界阵眼当中。”至此,高庸涵才恍然大悟,不无惋惜地叹道:“只可惜你们走的实在太突然,以至于事后幽、冥两界谣言大盛,从此不得安宁,唉!” “唉!”回想起当日情景,九幽神君不禁大为感慨。 “神君不必担心,虽说两界时有纷争,总的说来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。”高庸涵听出他叹息中的落寞之意,安慰道:“两位神君苦心维持,这份功绩终究会被大家所了解的。” “哼,那些虚名不说也罢,只求能设法消除怨气带来的隐患,也就心满意足了。”九幽神君摆了摆手,续道:“还好,两界阵眼有相通之处,五冥神君硬是撕破虚空到了我这里,我们二人才得以相聚。而后一同发力,费尽周折,总算是勉强将局面控制了下来。只可惜,五冥神君不幸亡故,实在令人痛心之至!” 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何等修为,可是面对无穷无尽的怨气时,也颇有力不从心之感,其中的种种凶险自不必待言。经此一役,九幽神君固然是元气大伤,而五冥神君更是在紧要关头舍弃性命,以元神附着在山河虚像灯上,牢牢守住最为关键的一处虚空,这才将阵眼稳定下来。怨气之恶毒狠厉,由此可见一斑。 叶、高二人怎么都想不到,堂堂的冥界至尊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逝去,一时间唏嘘不已。 “我和他做了一辈子的朋友,也做了一辈子的对手,没想到他就这么先我而去,实在是——唉!”这一声长叹,说不尽的惋惜怀念。 “如今幽界的危机算是遏制住了,可是冥界数百年来情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。”良久之后,九幽神君心绪渐渐平静下来,缓缓说道:“我一直记挂着冥界,无奈身在此中无法出去,直到叶帆出现,才给了我一线希望! 第四零一章 铜灯 十多年前,叶帆突然出现在幽界阵眼当中,令九幽神君诧异不已。按道理来说,无论是谁,一旦进入地府,都会先经过九幽冥瀑那道关,过后才会依照灵胎、修为、善恶之类被安插到各处。可是叶帆既非那种修为精深之辈,也不是什么来历奇特的大福报之人,却能避开重重关卡直抵悬象都,而后又不受禁制的影响进入阵眼。尤为称奇的是,他魂魄尚存,却没有遭到怨气的任何攻击,这未免太也离谱了。 正因为此事太过反常,九幽神君对叶帆大为好奇,于是将他先收到身边再作打算。不久之后才发现,在叶帆的魂魄之中,有一道独特的灵力护持,而这股灵力居然深合幽冥界的天道。经过一番仔细推敲才弄明白,这股灵力原来是地府一名鬼仙的手笔,虽不清楚当中的缘由,但是这一发现正好解决眼下的难题。 “我被困于此,能不能出去还是一说。而叶帆不同,他有鬼仙灵力护持,只要勤加修行,待有所成就之后,出入幽、冥两界阵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”九幽神君欣慰道:“所以我收他为徒,为他重塑魂魄,并将胸中所学尽数传授,就是为了能早一日处理冥界的怨气。” “我原本也想过,叫叶帆先行赶往冥界,通知馨月公主和九殿冥罗,可是终究下不了决心。”眼见叶、高二人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,九幽神君不禁笑道:“幽冥界的安危等于是系于叶帆一身,在没有把握之前,我还是不敢冒险。一来是担心他出现什么意外,白白送了性命;二来是因为他对冥界没什么了解,贸然前去很难取信于人,若是冥界的人不相信他,后果不难预料。所以为了大局着想,只能耐心等待,等他的修为提升起来以后再做打算。” “师尊如此厚望,弟子却修行缓慢,不能为师尊分忧,实在是惭愧得很!”虽然九幽神君收叶帆为徒的目的,多半还是为了不断积累的怨气,但是此后的十余年间,对他倒是尽心尽力关怀备至。是以叶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,反而因为无法达到师尊的期望,内心颇感愧疚。 “你的资质绝对称得上是上上之选,你的努力我也看在眼里,无论从哪一方面讲,你都做得很不错。”九幽神君安慰道:“此事本就难办之极,将这千斤重担都压在你身上,对你而言实在是有失公允。不过没办法,为了幽冥界,只好勉为其难了。” “此次有高帅帮忙,只要能尽早通知冥界,合咱们两界之力,一定可以平息怨气!”不知不觉间,叶帆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幽界之人,对于高庸涵所说的救人返回阳间一事,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。 “你们放心,我一定要找到馨月公主!”高庸涵神情坚毅地说道:“不光是为了找到那几个朋友,还有整个幽冥界的安危,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放弃!” “你既有此心,我也不能令你空手而回。”九幽神君想了想,正容道:“你刚刚舍弃魂魄不久,恐怕在很长时间内都难免会受到影响,若是处置不当,还会带来一些隐患。罢了,我就传你一套慧光情忘心法,以助你收束心神。”说着,抬手一道祥光打入高庸涵脑海当中。 高庸涵只觉得心神一震,旋即清明无比。依循法门细细体味了一下,只觉得较之丹鼎门的清心法门更加玄妙,欢喜之余不住拜谢。自他心生魔障开始,就时常被心魔困扰,若非审香妍私自教他清心法门,恐怕早已走火入魔。及至熔海崖一行过后,体内仙灵之气和魔雾合而为一,成就仙魔双修的独特体质,总算将此隐患彻底消除。不过,要是早一步获得慧光情忘心法,也不至于经历那么多波折了。 “这套心法乃是我幽界不传之秘,其中颇多玄妙,你自己好生体会吧。”九幽神君转而说道:“我这就把山河虚像灯交给你,你看好了!”话音未落,四周的虚空突然一阵扭曲,带着五彩斑斓的流光全都挤压过来。 骤逢异变,叶帆和高庸涵均是一惊,本能地倒退了几步。只听得“嗡”的一声轻响,眼前火光一闪,四周顿时恢复平常,再抬头看时,九幽神君左手捧着一盏铜灯负手而立,“拿好了,这可是五冥神君的宝贝。” 高庸涵恭恭敬敬地接过铜灯,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,仿佛握着的不是冥界顶尖法器,只是一盏普通的铜灯。铜灯样式极其简单,一个圆形厚重的底座,往上是细长的灯身,最上面则是扁平的灯盘。灯盘正中豆大的火焰每晃动一下,就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凉意,顺着手臂直沁肺腑,说不出的舒服。 如此毫不起眼的铜灯,却是五冥神君苦心炼制的法器,若非亲眼所见恐怕很难使人相信。高庸涵抚摸着灯身,情不自禁地将一股灵力缓缓注入铜灯,火苗中顿时浮现出几个古朴玄奥的符篆。随着火苗的摆动,符篆逐渐膨胀扩大,向四周缓缓扩散,不大会功夫就变得如山一般大小。 “你要是再不收手的话,很快就会把怨气招惹过来。”九幽神君一直没有出声,直到高庸涵催动铜灯祭出符篆,才出言阻止。其实,他心中的惊讶,几乎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。 山河虚像灯玄妙无比,内中又有五冥神君的几缕元神,绝非修真者所能操控。在九幽神君看来,高庸涵的修为虽然还算不错,但是离驱动铜灯的境界尚有相当大的差距,何况他还不懂得相应的法诀,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?转念才醒悟过来,多半是是五冥神君残留的元神也认可了高庸涵,不然神灯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发动? “看来,有关馨月那个小丫头的谶言,竟是真的了?”九幽神君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念头,对凝愁仙子那句“碧落天门,问道横经;钟歌晚引,鸾旗始迎”的十六字谶言,多少信了几分,自然愈发想知道高庸涵和馨月公主见面时的情形了。 “这山河虚像灯好生奇特,使人有种说不出的畅快。”高庸涵闻言收回灵力,犹自品味着适才那种洁净空灵的感觉。那一刻,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已消散,白茫茫中唯有自己的元神自由自在。这种境界已然超出了灵胎的束缚,隐隐有大彻大悟的趋势。 “哈哈哈,看来山河虚像灯已自行认主,此去冥界更多了几分把握!”九幽神君踱了过来,欣然道:“我曾听五冥神君谈起,说山河虚像灯中藏了一个法阵,与冥界神殿相连。不过没有得到铜灯认可,便无法进入法阵,这也是我一直不让叶帆冒险的原因之一。” 此话一出,叶、高二人尽皆点头,于九幽神君的苦心了然于胸。冥界之行之所以选择高庸涵而不是叶帆,就在于高庸涵曾去过冥界,而且体内有冥界印记,相对而言更容易获取馨月公主的信任。此时又被山河虚像灯认可,当真是意外之喜,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。 “你贸然过去必然会引起神殿护卫的围攻,记住,切不可逞强,一定要立刻将山河虚像灯拿出来。否则,只怕你还没见到馨月公主就已经丧命。” “我记住了!”原以为很难的事情,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,高庸涵不免生出了一丝疑惑。他不知道,九幽神君由于丢失了大音荡魂钟,在和怨气抗衡的时候受了不小的损伤,这些年来一直都依靠山河虚像灯来支撑。他把铜灯带走以后,九幽神君和叶帆等于是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凭仗,在开启法阵时极有可能引来怨气的攻击。 不过九幽神君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机会,长笑声中挥手一抹,山河虚像灯的火苗笔直窜出,停留在高庸涵身前三丈处。跟着火光一闪,面前虚空就像是被熔化了一半,露出一个黝黑的镜面,镜面内雾茫茫一片,只隐隐看到几片花瓣一样的东西。镜面一出现,四周顿时阴风怒号,无数怨气仿佛闻到了血腥一般,倏忽之间便涌了过来。 “守护心神,走!”九幽神君身形暴涨,六条手臂捏出一个复杂的法诀,三张鬼脸同时喷出凄厉之极的煞气,全力迎向无边怨气。叶帆守在镜子旁边,捏着同样的法诀蓄势待发。 高庸涵这才知道,开启法阵果然是件极凶险的事,而此时断没有回头的道理,只说了一句“保重”,便毅然决然地踏入镜面。 眼见他身形消失在雾气当中,九幽神君旋即将镜面抹去,强忍着怨气侵蚀,大笑着一把抓过叶帆躲进虚空,瞬间走的踪影全无。怨气陡然失去目标,不甘地盘旋了一阵,只得散去。 恍惚中似乎穿过了无数时空,高庸涵只觉得心神一紧,跟着周身又是一松,已然落在一片花丛当中。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,他竟已经历了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欲等七情,加上**、形貌欲、威仪欲、言语音声欲、细滑欲、人相欲等六欲,可谓是把人生滋味尽皆尝了一遍。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在此过程中,居然看到了自己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世的景象,虽只是惊鸿一瞥,却也是难得的奇缘了。 高庸涵知道,自己眼下极有可能处在冥界神殿之中,当下不敢乱动,定了定神四下打量了一番。此处是一片极大的花园,较之东陵王府的后花园,似乎还要大上几分,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遍布其间,繁花似锦错落有致。不过,本应给人美感和享受的花园,却漂浮着一层森森鬼气,说不出的别扭难受。 在百花中间簇拥着一朵巨大的花朵,形如漏斗色泽艳丽,不时散发出一股股甜腻之极的香气。此花名叫尸婆花,秉性至阴至寒,乃是天地间的奇花,极其罕见,唯有地府极阴之地才能生长。高庸涵一眼便看出,花中似有无数阴魂挣扎,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,而那股鬼气正是由花朵散发出来。 以智行一的博闻广见,也从未听说过尸婆花,更何况是高庸涵?此时猛地见到尸婆花,高庸涵才刚刚看了两眼,顿觉灵胎一紧,灵念险些失守,当即稳住心神,不觉微微一惊。他不知道,尸婆花全靠魂魄念力为食,需经历三重阴劫,历时九千年方能长成。一旦开花,便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。 生灵皆有魂魄,死后魂魄归于地府,而后按前世因果偿还欠债。除非是圣人,每个人心中都有贪嗔痴三毒,也就难免会种下恶因,到最后承担恶果。因果是无法消除的,而尸婆花的神奇就在于,它可以提前或者推迟果报。单只这一点而言,便足以令人向往了! 这是什么意思呢?打个比方,一个人如果今天娶亲,结果却因为果报降临,迎亲时被一伙子强盗劫掠,喜事反变成了丧事,谁能接受得了?而有了尸婆花则不同,虽然不可能预知会遇上强盗,但是果报一旦提前或者推后,就不一定会死,等于是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。如果放到修真者身上,只要修为够高,便可以通过尸婆花洞察先机,规避劫难,岂不是难得一见的神通? 不过这种事可遇不可求。一是因为尸婆花极其难得,非要深入地府,才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缘一见。二来,尸婆花靠魂魄念力维生,一般的魂魄只怕还没感受到花的神奇,便已被吞噬。除非能摆脱魂魄束缚,纯以阴鬼灵体的形式近前观想,否则凶险无比。 高庸涵的魂魄在幽界阵眼中舍弃,整个身体完全由灵胎构成,虽然和阴鬼灵体不同,但是就其本性而言也可算得上是相去不远。以此之故,在他刚刚露面时,并未遭到尸婆花的攻击。不过,正如九幽神君所言,魂魄中的念力之类很难割舍,不可能一下子就丢的干干净净,所以才会受到影响。幸好他本心坚毅,又有九幽神君的慧光情忘心法垫底,是以能很轻松地走到尸婆花跟前。 可惜,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念尸婆花的神通,就已然被人发现。只听得一声女子的惊呼,而后是一声刺耳的尖叫:“来人呐,有人闯进御花园了!” 瞬息之间,变成了“有刺客”的传警之声,不消片刻的功夫,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,把偌大的一个御花园围得水泄不通! 第四零二章 谒见 “咦,你不是地府中人?”当先一个身材高大的鬼影惊讶地看着高庸涵,微微一怔,而后一挥手,大声喊道:“给我拿下!”话音一落,数十名鬼侍冲了上来,便要索拿高庸涵。 “且慢!”高庸涵不愿和这些人发生冲突,脚下轻点倏地跃上半空,对那鬼影朗声道:“我乃厚土界修真者,此来是有要事向馨月公主禀报,还望阁下通禀!” “哼哼,你所言是真是假姑且不论,单就私闯御花园一事,便可定你个重罪!”那鬼影不为所动,大喝一声:“上!” “我有五冥神君法器为凭,谁敢造次?”高庸涵俯身一掌,先把一众鬼侍牢牢压在地上,而后祭出山河虚像灯,按照九幽神君所授法门,将一道灵力注入灯身,火苗旋即大亮。铜灯一出,众人尽皆愕然,包括那鬼影在内的所有人,全都不敢再动。 “果然是神君的法器!”那鬼影一愣,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,张嘴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,怎么会有我冥界神君的神灯?” “此中牵扯到幽冥界的大计,只有在见到馨月公主以后,我才肯说!” “那好,我带你去见我家公主!”那鬼影想了想,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,跟着指尖弹出一缕幽蓝的磷火,沉声道:“不过在觐见之前,要先委屈你一下。” “那可对不住了,我这个人一生当中从来不肯被人绑缚,只好敬谢不敏了!”高庸涵眼光锐利,一眼便看出那缕磷火可禁制灵念,当即明白对方的用意。那鬼影定是见到山河虚像灯后,对自己的话信了大半,却又担心馨月公主的安全,故而才想出这么个办法。按理说,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,但是他向来都不愿受制于人,自然无法接受。 “你既然不肯,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!”话音未落,那鬼影忽然凭空消失,原地只余一缕淡淡的磷火闪烁。 高庸涵心生警觉,意念流转之下信手挥洒出一片电光,挡在身后左侧的方位。就听得“啪”的一声闷响,电光瞬即被磷火点燃,露出一丝破绽,与此同时一根手指自虚空伸了过来,点向腰间。电光原是由灵胎阳火之力击出,没想到那磷火阴柔之极,居然在瞬间便破开电光阻拦,高庸涵不觉一愣。不过他应变极快,朝前迈了一大步,化掌为拳,横在身后。 那根手指来势奇快,却没能追上高庸涵的身法,堪堪伸出三尺便已到了极致。那鬼影身形一闪,自虚空中踏将出来,口中又是一声大喝,一道粗如儿臂的磷火从指尖弹出,毒蛇一般击了出去。幽蓝的磷火与金色拳风相碰,骤然激起一圈光晕,两人同时一震倒退出去,这一下竟是平分秋色不分胜负。与此同时,山河虚像灯突然射出两道彩光,分别照在两人身上,漫天战意顿时消散一空。 “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厚土界来的修真者,想不到今日一见,居然碰上了一位散仙级别的高手,幸甚如何!”那鬼影不再出手,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,良久才伸手请道:“你有此修为,难怪可以被神君相中,请吧!” “怎么,不打了么?”那人态度忽然大变,高庸涵知是山河虚像灯起了作用,心中明白,这场误会算是消除了。 “你体内有冥界最为尊贵的印记,又有神君授予的山河虚像灯,我当然信得过你!”那鬼影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适才多有得罪,见谅,见谅!”其实,此人早已看出高庸涵体内的印记,不过总觉得事情太过突兀难以令人信服,及至山河虚像灯做出应对,方才真正相信。 “好说,好说,原是我来的冒昧!”高庸涵回礼道:“不知尊驾如何称呼?” “我叫卞纶,忝为冥界九殿冥罗之末。”那鬼影悠然道:“自神君失踪后,十明城和冥界神殿的安危,便由我来负责。”十明城之得名,取的是“十方广大,圆明空绝”之意,是冥界的圣城,也是冥界神殿所在。 “原来是卞纶王,失敬,失敬!”当日从斜梁洞进入地府之前,孽承王曾专门为高庸涵介绍过九殿冥罗的情况,是以高庸涵一听便知,“早就听说卞纶王智计百出,修为别出心裁,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!”对卞纶王适才破碎虚空的一指磷火,高庸涵倒是大为钦佩。 “哦?”卞纶王问道: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,又是从哪里听到过我的名字?” 在与凡间的关系上面,幽冥界不像仙界那样大力扩展影响,也不像魔界那样暗中渗透,除了这些年逃逸出去的阴灵亡魂之外,可以说不曾有半点联系。像幽界十八巡察使、九殿冥罗这等顶尖角色,尽管在地府是威名赫赫,但是在厚土界无人知晓,就算修真界也同样是一无所知。 “我叫高庸涵,在厚土界星河屿时,有幸与孽承王结识,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。”高庸涵答道:“这次能进入地府,便是拜孽承王所赐,若没有他带路,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卞纶王又惊又喜,失声道:“你和孽承王一起,他现在何处?” “怎么,他还没回到冥界么?”高庸涵心中一沉,忧心道:“在穿过地府禁制时,我与他失散,原以为他早已回来,哪知——” 高庸涵当时被悬象都上空的禁制吞没,压根就不知道孽承王和鬼厉星君之间,曾经爆发了一场激战,对于其后发生的事情更是毫不知情。此时回想起落脚的地方,正是幽界神殿所在的悬象都,不由得大感忧虑。在他看来,以孽承王的修为和对地府的了解,若是不出意外的话,早就应该回到冥界,此时还未出现,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。两人都不知道,孽承王已经修为尽失,只保住了一条性命,正悄悄地往回走。 “高先生,请随我来!”卞纶王骤闻孽承王的消息,可谓是惊喜交加,听高庸涵大略讲了一下经过,便知必然有事发生。当下不敢耽搁,亲自带路,引着高庸涵往后殿而去。 出了御花园,曲曲折折穿过几道长长的回廊,来到一座拱桥跟前。桥下是缓缓流动的河水,河水泛着蓝光,里面时不时冒出几缕纯净的阴魂,水中显然蕴含着某种法力。桥长六十丈,尽头被一片白雾笼罩,根本看不清内中景象。 到了桥头,卞纶王停下脚步,朗声道:“卞纶有要事求见公主!” “卞纶王身后是哪一位?”一个修鼻恶鬼从白雾中走了出来,犀利的眼神在高庸涵身上转了一圈,狐疑道:“他也要一起进去么?” “这位是厚土界来的高先生,乃神君亲自选定的信使,除了有冥界尊贵印记之外,还持有山河虚像灯!” “哦?”那修鼻恶鬼悚然动容,肚腹间那张鬼脸几乎凸了出来,看向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:“你真的见过我家神君,手中有山河虚像灯?” “你一个小小的鬼侍,还信不过我的眼光么?”卞纶王记挂孽承王的安危,对这名鬼侍的盘问大感不耐,口气就有些不愉了。 “不敢!”那修鼻恶鬼连忙躬身道:“属下这就去通禀!”说着钻进白雾之中。 过不多时,几个身影从白雾中闪现出来,当先的仍是一名修鼻恶鬼,那人远远就朝卞纶王拱手道:“卞纶王,高先生,公主有请!” 听到那人的声音,高庸涵只觉得有些耳熟,再定睛看去不觉心中一动,忍不住高声道:“前面的可是灵童老兄么?” 那人一愣,旋即醒悟,大呼着奔了过来:“哈哈,高老弟,果然是你!”此人正是灵童! 当初高庸涵初入幽冥界,在九幽冥瀑与幽界十八巡察使的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碰面,一言不和进而交手。阴差阳错之下,将幽鬼明王炼制的修鼻恶鬼救出,两人由是结识,并相伴潜入末都庐难城附近。这只修鼻恶鬼是馨月公主的亲信随从,名字便叫灵童。由于曾一同出生入死,是以交情很厚,此时骤然见面,无不欢喜之极。 “灵童老兄,多年不见,你可是越来越精神了!”经过十多年的调息修养,灵童早已不是当初见面时那副模样,幽鬼明王种在他体内的禁制业已完全消除,神情体态自是大超从前。 “嘿嘿,高老弟,你也不差,都已修到灵胎凝出实体的境界了。”灵童的眼力不低,却没看出高庸涵实已到了散仙的高度,只一味地赞道:“了不起,了不起!” 两人相互寒暄着,那股老友重逢的味道很浓,卞纶王不免大为诧异,插嘴问道:“怎么,你们两个认识?” “何止认识,我们还一起斗过幽鬼明王和妙笔仙那两个老家伙。” “哦?这倒奇了!”卞纶王一脸的不解,疑惑地问道:“难道说,高先生来过幽冥界?” “十多年前,我一时不察,在与幽界相交的地方被幽鬼明王所擒,而后炼成了鬼侍,若非高老弟来地府找魂魄,只怕很难再恢复神明自由。”灵童简单说了一下当日的情形,而后正容道:“那一次我带着高老弟回冥界时,大**好在外地,没有见过实属正常。” “我明白了,原来高先生就是十几年前,在神殿小住过几日的异界之人,难怪!”卞纶王点了点头恍然大悟,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高庸涵一番,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。那一次,他由于有事外出不在十明城,回来以后才听说了这件趣事。 当时,馨月公主不知为何沉睡不起,任凭几位冥罗想尽办法,始终不见清醒,冥界众人无不忧心一筹莫展。熟料,侍卫灵童从外面带来了一个人,不知怎地公主居然醒了,而且与那人一见投缘,留他在神殿作客。后来,没过几天,那人神秘离去踪影全无,馨月公主再度入睡,直到两年多以后才苏醒过来。 这件事一时被引为奇谈,包括卞纶王在内的所有人,都对此大惑不解,不知其中倒底是何缘故。这时一听才明白,原来当日那个神秘人,就是高庸涵! 高庸涵一来对往事记忆模糊,二来对馨月公主沉睡一事毫不知晓,自然不明白卞纶王在笑什么,总觉得这笑容里大有深意。可是到此地步不便多问,只得跟在灵童身后,和卞纶王一起过桥朝白雾中行去。 在雾气中行了约莫二三十丈,眼前豁然开朗,本应是苦雨凄风、愁云惨雾的阴森景象,陡然变成了艳阳高照、暖风如醉的春明气象。很难想像,在极阴之地的冥界十明城,居然可以看到太阳,莫非就不怕阴阳相冲激起剧变么?高庸涵细细体味了一下,不由得大感诧异,耀眼的阳光中竟然不带丝毫阳气,却又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,天下之奇莫过于此! “这些东西,都是公主醒来以后,特意请几位冥罗联手造出来的。”灵童看出高庸涵的疑惑,当下指着高悬天空的太阳笑道:“公主管那个东西叫太阳,说梦中见过好多次,非要不可。依我看,除了亮堂一点没什么用处。”他从未离开过地府,自然不知道阳间的太阳是天下至阳之物,对于万物生灵来说有多么重要。 “只要公主喜欢就行,你一个侍卫休要多说!”卞纶王喝斥了一句,灵童咧咧嘴不敢再多说。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,九殿冥罗对馨月公主有多宠爱,几乎是百依百顺。 高庸涵暗暗点头,左右打量着四周的景致,于游廊、斗拱之类的格局,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及至到了一处宅院跟前,只觉得这红墙碧瓦、飞阁流檐愈发眼熟,竟似和记忆中的一处院落十分相似。走进这座三路布局四进院落的大宅,远远看见一侧有座阁楼,阁楼正门上高悬一块“文穷斋”的匾额,两侧是一副“笔酣墨畅;心旷神怡”的楹联。 看到这里,高庸涵心头忍不住一阵狂跳,便在此时,房内传出一声轻柔的招呼:“灵童,可是卞纶王和高先生到了么?” 第四零三章 情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高庸涵再也按捺不住,身子一晃冲入房中。卞纶王见状大吃一惊,一时顾不得想那么多,低喝声中弹出两道磷火,闪电般追了进去。高庸涵反手洒出一片金光,与卞纶王再度交手,两人均是一震,身形一滞停了下来。 “高庸涵,这里是冥界神殿,由不得你放肆!”卞纶王一招把人拦住,又见一众侍卫闻讯赶了过来,当下不再出手,阴沉着脸瞪着高庸涵。可是令他奇怪的是,高庸涵根本不曾理会,脸上是那种悲喜交集的狂热,眼光越过众人直看向屋内。 这间阁楼很大,较之天子城皇宫内的勤政殿都毫不逊色,即使多出了数十名鬼侍也不见半点拥挤。卞纶王很清楚,自己身后的正堂上,便是端坐着的馨月公主。看高庸涵的神情,分明是和公主相识,也正因为此,他才仅仅只是拦住高庸涵,而并没有急于动手。 “高大哥!”那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,语气中满是惊喜,急道:“九叔,让他过来!” “是,公主!”卞纶王对馨月公主的态度略微有些惊讶,回头看了一眼,而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,带着一众鬼侍闪到两侧。 到了此时,高庸涵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冲动,脚步顿时变得缓慢而沉重,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。此刻,他眼中只有数十丈外那唯一的倩影,对卞纶王等人视而不见。一直走到近前,才吃力地吐出两个字:“妍儿!” 就算是世上最有想象力的人,恐怕也想不到,五冥神君的掌上明珠、堂堂的冥界公主,便是那个娇憨动人、活泼可爱的审香妍!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?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结果? 中间又是怎样的一重机缘? 高庸涵不想过问,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去想这些问题,只是静静地看着略显陌生的审香妍,嘴里呢喃地叫着她的名字。当初巨灵岛一战,审香妍如扑火的飞蛾一般,投身于漫天激荡的法力漩涡之中,那一刻的灿烂已在他心上留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痕迹。等到高庸涵从乾机落月壶中清醒过来以后,便被痛彻肺腑的心碎所缠绕,于是不顾一切地杀上道祖崖,疯狂地寻找丹意等人的下落。直到这一刻,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宫装,高贵典雅的女子,高庸涵才感到了一种彻底的轻松。刹那间,一腔的怨恨和愁苦,全都化作了柔情! “嗯!”审香妍呆立在原地,脸上尽是惊喜之色,泪水却不住滚落。此刻,纵有千言万语都哽咽着说不出来,唯有紧紧地看着高庸涵,生怕一个不小心,他的影子便从眼帘中消失。 两人就这么相视着,半天都没有再说一个字。包括卞纶王和灵童在内的所有人,都已看出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,一时受到感染,均不愿打扰他们,于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阁楼。 对于周围的变化,两人丝毫没有察觉。良久之后,审香妍才伸手抚上高庸涵的脸颊,顿时感受到一种饱经沧桑的风霜,不由得心疼道:“高大哥,你瘦了!” 高庸涵笑着摇了摇头,亲昵地拍了拍审香妍的脑袋,柔声道:“十多年没见,你的变化倒是很大,不过看到你没事,我心里真的很高兴!” 到了此时,情绪中的伤感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。两人自然而然地相拥在了一起,彼此感受着对方真挚的情意,心中全被幸福填满。如此过了不知多久,两人才从喜悦当中清醒过来。审香妍看着空空荡荡的阁楼,不免有些害羞,红着脸走出门去,不大会功夫,端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走了进来。 “我该怎么称呼你呢?”两人坐定后对酌了一杯,高庸涵笑盈盈地看着审香妍,悠悠问道:“是该叫你公主呢,还是继续叫妍儿?” “虽然我做了九百年的冥界公主,但是——”审香妍依然是那种敢爱敢恨的性子,脸上微微一红,毫不回避地答道:“咱们两个有隔世姻缘,只要你愿意,无论何时何地,在你面前我始终都是审香妍!” “我知道!”高庸涵心头一震,望向审香妍的目光不觉有些痴了,半晌之后才恢复平静,看了看阁楼内的布局,不禁叹道:“我跟着灵童踏进白雾,一路所见,像极了审府,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,等见到文穷斋以后更觉惊讶。看来,你对阳间的事情并不曾忘记。” “是啊,我从出生到现在,只转世了这么一次,对于阳世的一切自然记忆犹新。”审香妍目光迷离,轻声说道:“咱们第一次见面,就是在我爹的书房,可不就是这间文穷斋么?” 文穷斋是审良棋的书房,同时也是平日静修之所,外人很少能够登堂入室,而高庸涵的父亲则是例外。审家世代积攒下来的珍藏里,除了万卷善本藏书,最为珍贵的便是几幅前人字画。比如说天机门一代宗师天阅真人用符篆画的山水,绝世大家智行一手书的清心咒等,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。可惜,天历九三八年浮云巅被异族攻破,大衍国灭,浮云城毁于一旦,这些珍品也就消失于战火之中。后来辗转逃到太河源天子城,审良棋每每念及丢失的书卷画轴,便心痛不已。 高庸涵在十六岁那年,随父亲去浮云城述职,顺路在审家做客。当时,正是在文穷斋,和四五岁的审香妍初次见面。那时的审香妍非常顽皮,却和高庸涵很合得来,整天跟在他后面,甚至几天后躲进了礼物盒中,被带到了天机峰。说实话,高庸涵对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,已然有些模糊了,却不想审香妍记得如此清晰,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。 “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!”高庸涵不住点头,心知她定是凭借冥界公主的身份,才得以保全前世的记忆,不由好奇地问道:“妍儿,你本就是冥界的馨月公主,缘何投胎到了审家?” “我小时候和凝愁仙子见过一次,她给我留下了十六字的谶言。”那十六字正是“碧落天门,问道横经;钟歌晚引,鸾旗始迎”,审香妍缓缓念了一遍,略带着一分羞涩说道:“我始终认为,这首谶言说的就是咱们两个!” 所谓谶言,是指修道之人以谶术得来的一种隐语或预言,内中隐藏着未来的吉凶祸福,甚至可以窥测出天意的深邃,乃是玄之又玄的事情。从古至今,谶言无数,而最有名的便是九界坍塌之前,在九界广为流传的那一首,虽不知是何人所作,却对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: 上道全形,纯阳之破; 下德延命,配阴方承。 合九之数,同心良图; 希世善地,秘藏之机。 “哦?”高庸涵对谶言之类一向不大感兴趣,这时忽然听到审香妍居然拿凝愁仙子的谶言,来解释二人的姻缘,不由得一愣,奇道:“这是什么道理?” “我初时一样弄不明白,直到有一天在御花园无意间触动了尸婆花,结果看到了一缕魂魄。”审香妍的目光一下子复杂起来,幽幽道:“而这缕魂魄,才使我真正理解了谶言的含义。” 尸婆花乃天下奇花,与因果相契合,整个地府也仅有寥寥数朵,而冥界神殿御花园的这一朵,则是当中寿数最长的一朵。审香妍作为冥界公主,对尸婆花自然十分熟悉,深知其洞察因果的神通,是以经常查看他人的命运。按理说,像她这等幽冥界至尊至贵之人,早已跳出轮回超脱生死,却没想到一次无意间的举动,直接改变了自己的一生。 当日,凝愁仙子离开地府以后,馨月公主便对那首谶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当时五冥神君正为阵眼内的怨气犯难,基本上都在闭关苦思,而九殿冥罗各司其职,是以无人能为她解开谶言中的含义。无奈之下,只得求助于尸婆花,哪知花中并没有馨月公主的未来,倒是有一缕魂魄十分奇特,引起了她的注意。 尸婆花靠魂魄念力维生,可是花中那缕魂魄始终不散,竟然没有被吞噬,馨月公主自然大为好奇。一番探察过后更加诧异,这缕魂魄不但不惧尸婆花的法力,反而借助花中念力一点一点恢复心神,这实在是前所未闻的怪事。馨月公主当时还是小孩子心性,以为父亲和几位长辈都不理自己,所以在看到这种情形以后,非但没有告诉别人,反当作秘密隐瞒了起来。于是时常到御花园查看,长此以往,渐渐地与那缕魂魄熟悉起来。 如此又过了几年,五冥神君离奇失踪(实际上是和九幽神君一道,被困幽冥界阵眼当中),馨月公主在九殿冥罗的推举下,接掌冥界。此后几年,她每每有了烦恼都会独自一人站在尸婆花跟前,静静地看着那缕魂魄。直到有一天,那魂魄居然恢复心神,用念力和她说话。馨月公主先是一惊,继而欢喜,自此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 时间飞逝,晃眼一过就是八百年。几十年前,那缕魂魄提出一个请求,说是要转世投胎重入轮回,以便了却俗缘求证大道。两人相识已久,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,馨月公主自是不愿他离开,可是经不住再三恳求,惟有答允下来。在那缕魂魄往生之际,馨月公主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想让他投胎以后还能记住过去八百年的交往,仓促之间径直出手干预,结果碰到尸婆花,从而改变了因果。 “在那缕魂魄投胎以后,我心中便多出了一份牵挂,心中时常觉得有些失落。”审香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有一天,我默念十六字谶言,念着念着就昏睡过去,这一睡就是十几年。迷迷糊糊当中,我做了一个梦,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,最令我高兴的是,在梦里我又见到了他。”最后这句话,已悄然地将“那缕魂魄”换成了“他”。 高庸涵已经猜到那缕魂魄是谁,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那缕魂魄就是我,是不是?” “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,就对他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,后来我才明白,这种感觉实际上是天生就带来的。”审香妍微微一笑,自顾自地继续说着:“那时他的年龄并不大,话也不多,但是很真诚很温和,待我很好,而我那时不过才是个小女孩。” “然后又有一天,我突然从梦中醒来,发现他竟然到了冥界,我很开心,天天陪着他四处游览。可惜,没过几天他又走了,于是我继续沉睡。” “然而,再长的梦也总有醒的一天。在梦中,我跟着他经历了好多难以想象的惊险,可是最后那一次实在太难了,几乎等于是陷入绝境,我只有一条路可走。”审香妍的双眸再次浮出一层水雾,仿佛又回到了巨灵岛,默然良久方才抬头道:“不过,一切都已经过去了,我终于又在冥界见到了你,高大哥!” “妍儿,妍儿,你叫我怎生报答你的恩情!”高庸涵闭目轻叹,眼角的泪水滚落而下。此时,他对整件事已全然明了。 想必是灵山崩塌之际,道一真人的一缕魂魄到了地府,不知怎地钻进了尸婆花当中。此后与冥界馨月公主相识,并由此而结下善缘,而后不知是天意还是机缘巧合,在分别之际以尸婆花为媒,两人竟而生出了一丝情愫。此后,道一真人的残存魂魄转世成了高庸涵,而馨月公主为情所困,投胎审家成了审大小姐。正是有了高家和审家的世代交情,两人得以重逢,并在此后有了婚约。 只是这当中有件事却成了一笔糊涂账,那就是墨玄庄一战后,审香妍得酒界老祖相助,前往冥界唤醒了高庸涵,而高庸涵当时陪伴的正是馨月公主。一个人化作两处,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,还能相互见面,恐怕除了用“奇迹”来解释以外,很难再说得通了。 不过这一点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,两人历经劫难,甚至是生离死别,终于又走到了一起! 第四零四章 再别 讲完了自己的经历,审香妍转而问道:“高大哥,当日在巨灵岛上,你是怎么脱困的?我看你虽然没了魂魄,却不像是阳数已尽,怎么会来幽冥界?” 于是,高庸涵和上两次一样,又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兴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,审香妍不像凤五和叶帆想得那么周全,对很多事的看法都简单直接,纯以个人喜恶评判。比如说在杜若一事上,对于他故意现身迫使高庸涵施加援手,从而招致整个修真界的敌视,审香妍就和凤五、叶帆的看法截然不同。 凤五和叶帆均是当世英雄,可谓见多识广,对人世间的尔虞我诈知之甚深,只从高庸涵的描述中便已推断出,杜若所为不过是为了逼迫高庸涵堕入魔界。尽管他们两个对杜若个人颇为欣赏,但是在大是大非是却分得十分清楚,一再提醒高庸涵,不可中了他的诡计。 审香妍自幼生长在幽冥界,虽说投胎阳间前后约莫二十年,但是对厚土界的印象并不太好,自然不可能感受到魔界逼迫的那种切肤之痛。而况厚土界的混乱,修真界的堕落,都使她不自觉地认可了杜若的做法,觉得高庸涵就算归附魔界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以此之故,她对杜若救出高庸涵,并赠予他乾机落月壶以及魔界修行法门一事大加赞赏。 在高庸涵而言,都是至亲之人,在这件事上却有如此大的出入,颇有世事难料之感。其实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,立场和角度不同,结论自然不可能一样。出现这样的结果,本就无可厚非,完全没必要较真,只需按照自己的原则去做即可。 在得知孽承王下落不明时,审香妍才从儿女情长中走了出来,整个人顿时换了一副精神,竟然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冷静和精悍。转变的如此之快,高庸涵不觉有些诧异,继而又生出了几分陌生之感,一时间很难与印象中娇憨可爱的审香妍联系起来。不过转念一想便即释然,身为冥界至尊,如果不能具备与之匹配的能力和远见,如何服众又如何带领冥界? 在确定了诸多细节之后,审香妍召来灵童,一连窜发布了若干道命令,无一不是契合时宜的妥当举措。听得高庸涵暗暗点头,就算换成是叶帆在此,处置上恐怕也无非是这样。直到这一刻,高庸涵才心情复杂地发现,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深厚感情的女子,原来还有这么多他不了解的东西,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失落。 其实任何人都有不同的一面,只不过受环境束缚,很多念头都不得不刻意收敛。比如说像童心之类,深埋于每个人的心底,也许只有在极偶然的机会,才能够纵情宣泄! 审香妍作为冥界的馨月公主,在接掌冥界时年纪并不大,只因为大权在握责任重大,不得不认真对待,从而失去了本应拥有的快乐。直到和道一真人的魂魄相遇,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烦恼的对象,后来转世投胎,才得以尽情发泄压抑了数百年之久的性情,于是便有了古灵精怪、顽皮任性的审大小姐。这一切,再正常不过。 高庸涵正自感叹,审香妍已然安排妥帖,待一众属下退去,方扭头笑道:“高大哥,你看我的处置可有什么疏漏没有?” “你做的很好,不愧是冥界至尊!”高庸涵赞了几句,转而问道:“我听你的安排,似乎对幽界深怀戒备,难道两界不合么?”刚才,审香妍叫灵童通知九殿冥罗,尽快赶赴冥界神殿商议大事,同时要求与幽界相邻的几座城池严加戒备,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。 “是!”审香妍点了点头,皱眉道:“自从月魄天王执掌幽界以来,屡屡挑衅我的忍耐力,以前我不愿多生事端,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。这一次事关孽承王的生死,我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,若是他们真敢对孽承王不利,就算打上幽界神殿也在所不惜!”最后这句话极其严厉,显见已愤怒到了极点。 “如果孽承王有事,我自不能置身事外。”若非孽承王指引,哪能如此轻松地找到叶帆和审香妍?所以在此事上,高庸涵是义不容辞,可是这么一来,想要两界联手化解怨气可就难了,“不过两界真的交恶,后果可就严重了,弄不好还会危及到整个地府的存亡!” “哦?”审香妍一惊,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只为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当初的一念之差,却给幽冥界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,实在是令人叹息不已。 当下,高庸涵将如何进入到幽界阵眼,又是如何遇见叶帆、九幽神君,以及怨气对幽冥界的危害细细讲了一遍。直到最后才取出山河虚像灯,郑重地交还到审香妍手里,肃然道:“妍儿,五冥神君为了阻止怨气弥散,已然仙逝,这是他的遗物,你收好!” “我父王,真的去了么?”审香妍捧着铜灯,已是泣不成声。其实,整个地府幽冥两界,对于两位神君的失踪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,大多数人私底下都认为,两位神君一去这么多年渺无音讯,只怕是凶多吉少。就连审香妍自己,有时候也不禁在想,父亲是否已然不在,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,悲痛还是瞬间淹没了她。 对于阳间的生灵而言,死后还有魂魄,可是幽冥界的阴灵则不然,死便意味着神魂消散、灰飞烟灭。哪怕是五冥神君这样堪比古仙人的绝世高人,也不可能再有复活的机会,审香妍如何不痛、如何不悲? “妍儿,节哀顺变,别哭坏了身子!”高庸涵体会过丧失亲人的痛楚,深知其中的厉害,不把心中的郁结排出来,很容易伤及心神,故而等到审香妍哭过一阵以后才出言相劝:“所幸的是,铜灯中还保留了一丝神君的元神,多少可以慰籍你的哀思。” 这么劝了许久,审香妍才慢慢止住悲声,朝门外叫道:“灵童!” 灵童知道两人历久重逢,一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,故而从一开始就带着一众侍卫、婢女远远地避了开来,免得打扰他们。果然,两人一聊就是十多天,笑声、叹息声、哭声时不时传将出来,听得众人面面相觑,谁也想不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馨月公主,居然还有这等反应。 时隔不久,又从房内传出哭声,哭声越来越悲切,灵童心中暗自揣测,生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,不自觉地走到了楼外。这时听到传唤,赶紧走了进来,答应着静候吩咐。 “对外发丧,就说我父王殁了!”说到这里,审香妍再度抽泣起来。 “什么?”灵童大惊失色,失声问道:“神君仙逝了?”刚才他听说高庸涵身怀山河虚像灯,还以为是五冥神君所传,总以为神君仍然健在,不曾想竟是这么一个情况,自然是难以接受。 高庸涵使了个眼色,示意先按审香妍的意思去办,灵童心领神会,赶紧出去布置,不久后神殿上空便回荡起了深沉的钟声。幽界和冥界各有一口神钟,非是严峻到了极点,轻易不得乱敲。一千年来,钟声只响过三次,分别是九界坍塌,凝愁仙子来袭,以及两位神君同时失踪。此时钟声一响,冥界震动,人人均知出了大事。 九殿冥罗除了孽承王以外,其余八位以最快的速度悉数返回神殿,这一下整个冥界都知道五冥神君仙逝的消息。接下来是隆重的丧仪,前后耗时九十五天,取九五至尊之意。由于审香妍哀伤过度,暂时无法打理政事,八位冥罗鉴于孽承王生死不明,又以对月魄天王极度反感,所以没有通告幽界。甚至在幽界使者抵达边境之时,拒而不纳,两界的矛盾由此摆上了明面! 整个大丧,竟然没有一名幽界使者到场,不能不令人深感忧虑。这件事对后世影响深远,意味着幽、冥两界从此后形同陌路,甚至于相互敌视! 高庸涵作为冥界贵宾,除了参加几场悼念法会以外,其余时间都陪在审香妍身边,不住劝慰安抚。此时大家也都已认可,他就是未来的冥界驸马。 直到丧礼结束后,审香妍心中的悲痛才渐渐平息,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,对高庸涵更增依恋。期间,审香妍专门派人查了一下,魁豹根本未曾到过地府,而高庸涵在东陵府的旧部裘杉以及一班将士都在。 高庸涵自是惊喜交加,可惜追问之下才知道,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已了却前缘,已然转世投胎。即便是留在地府的,也已被九幽冥瀑洗去了前世的记忆,根本就不认得他。虽说留下了一些遗憾,此行终究可以算得上是圆满,算算日子,差不多业已到了分别的时刻。 审香妍冰雪聪明,焉能看不出高庸涵已生出离意?只不过她实在是舍不得,惟有故作不知。万般无奈,高庸涵只得趁她高兴的时候,才相机开口。 “妍儿,我没有想到这次地府之行如此顺利,不光找到了你,还找到了王爷和一帮兄弟,我很高兴!”高庸涵顿了一顿,很诚恳地说道:“此去须弥山,我也就安心了!” “难道说,你来幽冥界就是为了求个心安么?”审香妍一听便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失望之余心中气苦,词锋顿时尖锐起来。 “妍儿,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如何,你莫非还不清楚么?”高庸涵柔声道:“只待大事一了,我一定会来看你的!” 孽承王在几天前回到了冥界,尽管修为尽失,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,这令众人都大为高兴。得知了当日的一切,几位冥罗对鬼厉星君自是大为不满,不过那张剑拔弩张的气氛多少缓和了一部分。可是阵眼内怨气肆虐,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,压得审香妍和诸位冥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在这种情形下,审香妍身为冥界主宰,自然无法放下一切,跟随高庸涵共赴须弥山之约。两人对此都十分清楚,故而才有来年探望的说法。 “高大哥,我不是不讲道理。”审香妍默然不语,良久才叹道:“你想,既然丹意就是原界帝君狐晏,须弥山一行的艰险可想而知,你——” “妍儿,你听我说!”审香妍的话还没说完,高庸涵就已明白她的意思,摆摆手抢过话题:“须弥山之行关系到厚土界的安危,关系到人族、七虫族乃至天下百姓的命运,关系到玄元宗和天机门的存亡。义之所在,我没办法不去,也没办法置之不理!” “高大哥,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可是你替我和紫袖姐姐想过没有?”审香妍大感委屈,情急之下眼圈都红了,低声道:“你每经历一次凶险,我就担心一次,你可知当初那段日子,暗地里我心中有多苦么?”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不停地游走在生死的边缘,纵使再坚强的人恐怕也难以承受,更何况还是一名爱憎分明、天真率直的姑娘? “我知道,亏欠你们太多,可是——”最难消受美人恩,高庸涵自然也不例外,尤其是审香妍还搬出了紫袖。做为一个英雄,在被人敬仰传诵的背后,有多少无奈和辛酸,需要忍受多大的痛苦,又有多少人知道呢?然而,高庸涵并不在意这些苦难,他的胸怀天下,是天生就带来的,“可是不去的话,我一生都会愧疚!” 话已至此,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,审香妍知道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他,只好叹道:“你此去一定要保重,我等着你!” “妍儿,放心!”高庸涵重重点头:“我答应过要来看你,就一定会做到! 第四零五章 旧地 碧蓝的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,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冰面上,反射出耀眼的白光。一阵寒风吹过,冰面上突然闪现出奇异的光华,一道道霞光犹如波浪一般扩散开来,跟着一声轻响,高庸涵从光华中走了出来。刚一踏上冰面,光华猛地收缩,直至变成虚空一点再无踪迹,那条虚空通道随即消失。 此地是一片冰川峡谷,两侧是连绵的雪山,除了偶尔点缀的古松,再无半点生灵的气息。高庸涵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,大致判断出所处的方位,如果所料不差的话,这里多半是北洲大陆的冰沐原。看来,审香妍在操控山河虚像灯上面,还是有不小的欠缺。 几个月前,审香妍以父女血缘亲情,几乎没费什么力气,就唤醒了山河虚像灯内五冥神君残存的元神,由此获得了冥界的无上法门。她本欲和高庸涵一起修行,奈何时间过于仓促,只得用并不熟练的手法操控山河虚像灯,为他开辟出一条虚空通道。有了这座铜灯,自不必再去冒险闯冥界破损的裂隙,只是原本想通往浮云巅,不意却到了万里之外的冰沐原。真正是失之毫厘,缪之千里! 不过高庸涵对此并不介意,审香妍的深明大义令他感动,深情厚意更是令他大为愧疚。此刻,他脑海中回荡的,除了临别前的殷殷叮嘱,还有五冥神君所创的玄天寒狱法咒。审香妍不顾高庸涵的一再推辞,硬是逼着他将冥界这一无上法门印在心神之中,良苦用心当真是可鉴天日。这么做,不就是为了在上须弥山之前,让他多一点胜算么? 玄天寒狱法咒创立已有数万年,乃是五冥神君最得意的一门法术,历经数年不断完善,早已成了传说中可改天换地的大神通。此法门名为“法咒”,实际上融合了术、势、诀的精髓,其独到精妙之处早已超越众多仙界法门,若是全力施为,三界当中恐怕也只有寥寥一二十人才可与之抗衡。相比之下,玄元道尊的聚象金元**和重始道尊的万胜天关道法,可就差得太远了。 可惜,审香妍的一片好意却付诸流水,以高庸涵目前的心境,尚无法修炼玄天寒狱法咒。这是因为他毕竟不是幽冥界的人,几乎没有可能洞悉魂魄的真正含义,又岂能修习冥界无上法门?道理很简单,如果硬要叫一个炎焱族人修习蕴水族的法术,且不说两者水火不容的体质,单说水形、水势,恐怕就不是炎焱族人所能理解的。反之亦然。 话又说回来,虽难免有如入宝山空手而回的遗憾,但是法术本身所蕴含的大道,对体悟天地洞察阴阳,还是有极大的帮助。只是时不待我,唯有得便时才能细细体会了。 从冰沐原到浮云巅有两个办法。一个是沿着往日的老路,绕道九重门,从曲堰谷的日暮渡口出海,直达倚刚山绝迹崖,再行赶往浮云巅。这个办法极为稳妥,无论商队还是行旅,走的都是这条路,美中不足的是耗时太长。另外一个办法呢,则是设法找到天机门留在北洲大陆的法阵,直接通过法阵撕破虚空,抵达浮云巅。这个法子简便快捷,但是早在横水血战前后,随着帘川的失守,法阵业已遭到破坏,不知现在还能否使用。两条路,可谓是各有利弊,倒叫人有些为难。 高庸涵想了想,还是决定先用十多天的功夫寻找法阵,只要能找到,凭借眼下的修为和对阵法的理解,修复起来应该不会太难。如果不行,干脆就横穿曲堰谷,只要不去招惹那些亡灵,十多天的时间足以抢得回来。拿定主意后,使出腾云术飞上一侧的山峰,将神识扩展到最大,一边搜索一边朝西而去。 兴许是在幽冥界那种压抑的环境中呆了太久,看着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山峰,与无尽的冰川交相辉映,高庸涵忍不住纵声长啸。啸声中猛地将速度提升至极限,整个人宛如流星一般,在天空中恣意遨游。 上一次来冰沐原,高庸涵刚刚踏进乱风坳,就被纳兰设计擒获,关在玄冰裂隙当中。后来得神秘人相救,直接被抛到了北州国的皇宫,所以对此间的地形并不熟悉。他落脚的地方,实际上是冰川东边的冰脊岭,此刻一路疾驰,几天下来已然离洗剑湖不远了。 经过十余年前的那一场大战,几百名修真者全力出手,冰沐原西南一带可谓是面目全非。尤其是秋潮毒火攻心死于非命之后,体内天火足足烧了三个月才平息,沐芳谷固然是毁于一旦,就连洗剑湖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。 由于湖岸的几座山峰倒塌,加之天火灼烧,融化了大片冰川积雪,如今的洗剑湖较之往日,凭空朝东偏离了数十里。没了秋潮喷出的热息支撑,湖底愈发寒冷,湖面全都被冰冻起来,大名鼎鼎的洗剑湖彻底冰封。受此影响,御风族打捞天翔飞剑的计划,也**终止。尤为可怖的是,洗剑湖和沐芳谷之间,塌陷出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冰窟,壁立千仞深不见底。 高庸涵从未到过洗剑湖,但是从各种记载当中,对厚土界最大的冰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。正自为看不到湖面而诧异之际,忽然察觉到西南方向隐隐有法力波动,心中一动悄然飞了过去。尚未到达,就见几里之外蓝光一闪,跟着是轰隆隆的巨响,雪雾漫天倾泻而下,竟是一座冰山崩塌了! 从不断传来的怒吼以及惨叫声来看,冰山下显然埋的有人。当年在倚刚山焚风谷,高庸涵曾遭铁平川等人偷袭,险些被山石活活砸死。今日这冰山崩塌之势虽不及那日迅猛,但是在冰块疾速下坠的间隙,隐隐可以看见有透明的身影闪动。 “这是什么东西,居然能在冰雪中如此迅捷,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冰精?” 高庸涵从烈九烽那里得知,冰精曾听命于沐芳谷的苦行者,此刻又见它们残杀生灵,当即冲上前去,甩手撒出一片电光。垂弦术早已是得心应手,竟随着他的心意化作一张实实在在的大网,堪堪托住不断下坠的冰块。然而自上坠落的冰块何止数十万斤,电网只撑了须臾便即炸开,但是就这短短的一瞬,已经为冰下的人赢得了一线生机。 “跑!”高庸涵大喝一声冲入冰块当中,体内灵力极速运转,朝着当头砸下的一块巨冰轰了过去。冰块虽大,却也承受不住他这一拳,登时碎成一堆冰屑。就听得“噼噼啪啪”一阵密集的爆裂声,如同爆竹一般,无数冰块顷刻间被震成了粉末。漫天冰屑当中,仿佛忽然出现了一道断层,冰块在数息之间竟是再也落不下来。 冰下被埋的人当中,显然也有修为不错的修真者,趁着这点时间急忙带着伤者退到对面的冰崖上。眼见下面再无一人,高庸涵方才收手闪到一侧,他这一退,滚落的冰雪带着巨大的轰鸣,不过片刻就将山谷埋没。 “这些冰精果然厉害,还没见面就险些把咱们给活埋了!”那群人死里逃生,一个个鼻青脸肿大多都带了点伤,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。 “你们是什么人,来这里做什么?”这群人只有二十来个,杂七杂八分属四个种族,尤其令人感到奇怪的是,当中居然还有两个兽族修真者。高庸涵一眼看去,里面除了一个凤羽族人和独角兽人以外,其余的修为充其量也就比初级门徒能强一点,不觉对这帮人的来历产生了些微兴趣。 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和眼界的开阔,无形中,高庸涵在普通修真者面前已高居上位,言谈之际自有一股威严。此话一出,那群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,齐齐施了一礼,高声谢道:“多谢真人救命之恩!” 而后,才由那名凤羽族修真者代为答道:“我等分别来自神工会、真氏商行以及景天门,听闻沐芳谷在十几年前有过一次大战,据说这一战惊天动地,令日月黯淡无光。是以结伴同行来此凭吊,一为缅怀先人,二为增强历练。” “哦,景天门?”景天门是个二流修真门派,史上倒也出过几个颇有名气的修真者,不过进入玄明盛世以后逐渐衰落。高庸涵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景天门的传人,不由得上下打量了那两个独角兽人一眼,转而问道:“既然是出门历练,行事自当小心,为何惹上了冰精?” “我们原就知道冰沐原底下有冰精,故而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,并不敢有什么不敬之意。尤其是这两位景天门的道友,所到之处均要祭拜天地鬼神。”那凤羽族人说到这里,回想起适才冰山崩塌时的凶险,脸色不由得一变,愤然道:“即便如此,这些冰精还要偷袭,难怪只能是不入流的精怪,无法悟出大道。” “好了,你们此刻已领略了冰精的手段,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。”高庸涵知道,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,其实多半是贪图前人遗留的法器,想到此碰碰运气。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,就连丹意、羽先生那等人物,不一样对万仙大阵里面的仙器垂涎三尺么? “既然真人发话,我等自无不从的道理。”那凤羽族人很会说话,既捧了高庸涵,又把自己一群人的胆怯很自然地掩饰过去,倒有些口才,“还请真人赐教法号,我等好日日为真人祈福,以报答救命之恩!” “不必了,你们赶快走吧!”高庸涵自然不肯留下姓名,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尽快离开。 “我们兄弟二人不走,打算再进去看看。”那两个景天门的独角兽人自视甚高,不愿意就此退却,这么一来不免和同伴争执起来。 高庸涵还有正事要办,不愿多做耽搁,正准备离去,突然察觉到众人所在的冰崖下有异动,当即爆出一声大喝,俯身一掌击在冰面上。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震摇晃,跟着嗵的一声,两团寒冰带着淡淡的雾气从地底被震了出来,落地时已变成了一堆碎冰。 “原来,冰精是这个样子!”众人在一瞥之间已经看清,那怪物由几团玄冰组成,每团玄冰各自旋转,相互之间纯由寒气相连,浑身冒着深蓝色寒光,通体几乎透明。 “大家小心,且莫乱走!”就在一愣神之际,高庸涵心生警觉,瞬间抛洒出数十道银蛇,垂弦闪电牢牢锁定方圆数十丈内的冰面。 无数爆裂的声音从冰下传出,冰面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缝,随着一阵令人心寒的嘎吱声,裂缝越来越宽,冰崖摇摇欲坠。 “啊,不好!”众人无不大惊,顿时乱做一团,那两名独角兽人显然也没想到冰精来得如此之快,再不敢逞强,转身朝山崖下狂奔而去。 冰精这次势在必得,居然将整座冰崖团团围住,只等那群人一出了闪电范围便即展开攻击。猝不及防下,接连有七八个人被冰精直接拖入冰层下,只听得几声短促的惨叫,冰面下就已渗出红色、绿色的血液。 “垂弦连疆,破!”高庸涵一时大意,被冰精逼近身周三十丈才发觉,不免心生恼怒,再见到有几人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丧命,登时挥洒出数十条粗如儿臂的电光,直深入冰层之下。以他现下的修为,盛怒之下出手,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住,更何况是冰精? 巨响声中,冰崖轰然垮塌,不过高庸涵脚下三十多丈方圆的冰面却完整无缺,那群人莫不惊恐地呆在原地,一动也不敢动。高庸涵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,以自身修为挟裹着数千斤的冰块,疾速朝东退去。 便在此时,前方突然竖起一堵冰墙,竟有数十丈厚。高庸涵冷哼一声击出一道金光,冰墙轰然破碎,登时激起漫天冰雪。冰屑飞舞遮天蔽日,从中突然爆出一股凌厉的剑意,这一剑杀气之盛世所罕见,有两人竟被活活吓死! “你是什么人,竟然能使出‘绝灭’剑意?”高庸涵目光如炬,一眼便看出,这股剑意正是自己领悟出的“绝灭”! 第四零六章 冰冰 当年从灵渚古墟出来,在云曦山谷外,高庸涵曾因为云纵一事,被其父云介臺率众截杀。当时面对天翔阁七位修真者组成的剑阵,高庸涵进入到人剑合一的境界,无意中领悟出了冠绝天下的剑意——绝灭! “绝灭”以“生机”为基础,不含任何杂念,全身心地将自己的心神乃至一切,统统沉浸到剑意当中。当日施展出来,剑芒爆发出的光华,令天上的骄阳都黯淡无光。以风如斗这等浸淫剑术近百年的一代宗师,在见识了绝灭之后都为之色变,其惨烈凌厉可见一斑。 不过,此人施展的“绝灭”仅仅只是形似,离大成尚有不小的差距。毕竟,无论是“生机”剑意还是人剑合一,都是极难达到的境界,修为、悟性、心境诸多方面缺一不可。即便有许多不足,此人这一剑所蕴含的杀意,也足以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。 由于看出了剑意的来历,高庸涵不免有些好奇,出手之际自然留了几分余地。在他以为,出手之人多半是御风族天翔阁的弟子,可是出乎意料的是,等那人的身形从冰屑中显现出来时,居然是一个身高五丈有余,已然幻化出了一张冰雕面孔的冰精。一个冰精,握着一根细长的冰锥,竟然使出了“绝灭”剑意,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! “你这一剑使得不错,但是境界不够,所以发挥不出威力。”高庸涵修为远胜那冰精,加之此刻洞察先机,微微一笑,好整以暇地伸出了一根手指。指尖漾起一片柔和的电光,电光瞬间之间膨胀开来,在身前三尺处生生将气势如虹的冰锥定在半空。 “开!”那冰精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竟毫无用处,跟着体会到对方言语中的不屑,登时激发出体内的凶性,大喝一声使力朝前刺去。可惜,这一剑的厉害之处全在于剑意,剑意已被破掉,就算手中拿得是绝世神兵,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。 “冰精就是冰精,终归还是不懂得随机应变。”就在那冰精发力之际,高庸涵敏锐地察觉到,对方似乎可以从寒冰中汲取力量,双眉一抬,灵力奔涌而出。一道至阳的灵力闪烁着金芒,倏地划过冰锥,直击向那冰精面门。金芒所到之处,冰锥连一点声响都没能发出就已寸断,断裂的冰块尚未落地便化作一滩雪水。 旁人或许不知,那冰精却十分清楚,他手中这根冰锥看似毫不起眼,其实乃是取自冰川最深处的万年玄冰,经反复打磨而成。所谓万年玄冰,几乎可以算作是冰川中最纯净的寒冰,虽不及冰髓神奇,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。这根万年玄冰打造的冰锥,不惧刀枪水火不侵,而且在打磨时还有高人为其加持了符印,较之寻常修真者的法器犹胜一筹。可是,如此难得的利器,却被高庸涵一根手指毁去! 那冰精尽管凶悍,终究不是没有头脑的精怪,心知与对方修为相差太远,当即喷出一口寒气缩回到冰墙之中。金芒如同附骨之蛆一般,几乎在同时钻了进去,就听的一声大吼,冰墙啪的一声爆裂开来。顷刻之间,成千上万大小不一的碎冰四散激射而出,内中更是夹杂了凌厉的寒意。 漫天冰雪和刺骨的寒意,到了高庸涵身前一丈处,便再也进不得分毫。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,被激起的冰雪方才渐渐散去,峡谷中又恢复了宁静。若非两侧的冰山崩塌了大半,谷底一片狼藉,恐怕很难想像之前曾有过一次惨烈的厮杀。 “真人在上,请受我等一拜!”一群人惊魂初定,便在那名凤羽族人的带领下再次跪倒,行的是三拜九叩的大礼。人人都知道,如果不是高庸涵出手挡住了那个冰精,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对手,更休说冰山崩塌时的天地之威了。 “好了,趁着冰精暂时退却,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。”高庸涵摆了摆手,皱眉道:“那冰精很不简单,我得去瞧一瞧。” “谨遵真人法旨,我等这就告辞!”众人先前见到高庸涵如闲庭信步一般,毫不费力就化解了惊天一剑,原以为那冰精已被除掉,熟料竟给它跑掉,一时均大为不安。此时,就连先前不肯走的那两个独角兽人,也不敢再多说什么,向高庸涵施礼过后往东而去。 待那群人全都走的没了踪影,高庸涵才屈指弹出一道纸符,纸符旋即化作一只纸鹤,朝西南方向飞去。跟着寻信纸鹤一路而行,翻越了数座冰山,来到一处地形独特的山谷。高庸涵悄然从云端落了下来,站在一侧的冰崖上,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。 峡谷尽管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,将当初的痕迹统统掩埋,不过仍然可以看出,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强烈的爆炸。原本应该是被一道山脉拦腰分作两处的峡谷,结果却因为山脉被生生震塌,变成了一个起伏不定的巨大山谷。在地势较高的一侧,很明显曾经有一个不小的湖泊,只是不知何故全被冻结成冰。尤为令人称奇的是,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,还残留着一座竹楼,可惜竹楼坍塌了大半,早已被冰雪埋没的差不多了。 “想来,这里就是沐芳谷了?”说起来,高庸涵虽然曾被纳兰关在玄冰裂隙,却从未领略过沐芳谷的风貌,对此地的了解,完全是后来听烈九烽和水涟漪的描述。他不知道,眼前的沐芳谷较之当日,实已有了天壤之别。 想当年,纳兰隐居于此的时候,沐芳谷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。以她的修为和际遇,大可以在上仙秋潮的指点下,突破心境桎梏体认天道自然,从而像玄元道尊那样飞升仙界。可惜,爱恨交织,她始终无法忘记过往的伤痛,于是招募苦行者,暗地里图谋消灭玄元、重始二宗。后来,高庸涵异军突起,其言行令纳兰想起了负心的玄元道尊,于是设伏将其擒获。熟料,竟由此引来紫袖等鸾龙高手,以及十二叠鼓楼的围攻,不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,还连累师尊秋潮被杀。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余年,秋潮灵胎爆裂后产生的破坏,也早已被时间抚平,只有四周垮塌的山峰,断裂塌陷的冰川,才隐隐反应出当时的惨烈。而这一切,不过是源于纳兰心中的一缕哀怨和不平! 纳兰的身份,以及心中的真实想法,普天下恐怕只有紫袖和狐晏略知一二。而高庸涵则是一无所知,他至今都没弄明白,苦行者为何要对自己出手,甚至都不大清楚玉霄王是谁。看着面目全非的沐芳谷,他倒没有生出多少感慨,之所以一路追踪到此,除了想知道那个冰精从何处学来的“绝灭”,还想通过冰精了解一下苦行者的情况。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,苦行者无疑是一份举足轻重的力量,如能探听到他们的消息,将会避免掉很多麻烦。 “咦,这些冰精倒是藏的很深,看来只有设法引他们出来了。”高庸涵放出神识细细搜索了一遍,发现那些冰精全都深藏于冰层之下,当即跃到山谷中央的一根冰柱上,轻轻拍出一道符篆。符篆轻柔地飘落到地面上,跟着没入冰层,不过片刻就从冰下传出几声闷响,被激怒的冰精纷纷钻出地面,朝高庸涵围了过来。 部分冰精已认出高庸涵,知道此人很不好惹,故而并没有急于出手,只是尖利地呼啸着,不断招呼同伴赶来。渐渐地,山谷中出现了上千个冰精,体内玄冰旋转之际带起的寒气升腾到半空,几乎连空气都要冻结住了。 “你杀我族人,又闯进沐芳谷破坏冰川,究竟想要做什么?”领头的,正是那个体型硕大,会使绝灭剑意的冰精。适才,他自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剑被高庸涵一指逼退,还吃了个暗亏,此时又见敌人悄无声息地跟踪到此,不由得大为戒惧。是以在露面之前,他已悄悄吩咐族人吞吐寒气,暗中结成寒息冰环阵。 所谓寒息冰环阵,是纳兰专门为冰精所创,目的就是为了将冰精体内的寒气,以及冰川寒意凝聚在一起,进而形成一个冰封的结界困死敌人。这个法阵构思独特,只有冰精才能将阵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,因为他们本就是由玄冰凝结而来。当年那场大战,烈九烽便是一招不慎,险些被冰精合力困住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,刚才刺我的一剑是跟谁学的?”高庸涵不答反问,无形中气势已然凌驾于一众冰精之上。 “我叫冰冰!”这冰精正是和紫袖有过一面之缘,后来又曾和烈九烽大战的那个冰冰,相比于十多年前,他那副冰雕面容愈发清晰了。听到高庸涵问起绝灭剑意,冰冰面色一寒,冷冷回道:“我跟谁学的剑与你无关,我们不想和你为敌,请你速速离去。” 说来好笑,苦行者和十二叠鼓楼那场大战可谓是惊天动地,被称为横水血战后的又一场修真界混战。然而可笑甚至可悲的是,双方除了少数几名身份特殊、地位高贵的人以外,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真实的原因。比如说冰冰,他就不知道为什么打架,而且从始至终都没听过高庸涵的名字,此刻更不可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了。 “你放心,我没什么恶意,只是想问几个问题。”高庸涵和烈九烽一样,没有注意到空中的寒气越来越盛,自顾自地说道:“只要你如实相告,我自会离去。” “什么问题,你说!”经过了十多年的历练,冰冰行事愈发稳重,心机也越来越深,竟然学会了缓兵之计。他对高庸涵的修为十分忌惮,生怕寒气凝出的结界不够牢靠,故而有意拖延一点时间,以便等会动起手来更有把握。 “第一个问题,就是刚才说的,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。”高庸涵说着竖起两根手指,续道:“第二个问题,你可知那些苦行者现在都去了哪里?你们玉霄王又去了哪里?” “你既然能看出我的剑意,当知道教我剑法的,乃是一名御风族的修真者。”冰冰这次答的倒是很痛快,率直说道:“至于他的名讳,我没问,他也没说。” “嗯,他现在何处?” “御风族人向来行无定所,这里又是苦寒之地,他早就离开这里了。” “那么,第二个问题呢?” “当年那一战,沐芳谷来了好多敌人,而且不乏极道高手。”冰冰那次被水涟漪所伤,尽管好几年都不能动手,反倒因祸得福躲过了最惨烈的厮杀。等他勉强恢复回到沐芳谷,已是人去楼空,除了陆陆续续聚拢来的冰精,自玉霄王以下再无人回来,他们仿佛全被遗忘了一般。想到这里,冰冰不免有些黯然,摇头道:“沐芳谷彻底被毁,他们再也没有露过面,至今仍是生死未卜。” “你这番话等于是什么也没说。”高庸涵看得出来,冰冰的话不尽详实,当下说道: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,我想四下里查探一番。” “我早就知道,你是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,绕了一个圈子,还不是贪图我们沐芳谷的宝贝。”冰冰嘴一撇,露出厌烦的神情,冷笑道:“你莫以为修为高就可以仗势欺人,我告诉你,我们才是冰川真正的主人!”说完,扬手虚拍,空中的寒气登时凝成无数冰箭,如瀑布激流一般激射而去。 眼见他这一动手,数千名冰精齐齐喷出一口寒气,高庸涵身周顿时形成了一个冰封结界! 第四零七章 天龙 数千冰精一起催动寒气,寒息冰环阵被激发到了极致,可以说自创建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猛烈。单就冰精而言,本身除了具备灵性以外,并没有什么修为,但是在冰川上,他们绝对不输于普通的修真者。这一下等于是数千修真者同时出手,其威力可想而知,即便是散仙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。 高庸涵起先对漫天寒意并未在意,直到众冰精发动之际,才生出警觉。这倒不是说他自负,而是寒气相较而言过于微弱的缘故。要说霸道,寒气再猛烈十倍,也比不上寥廓熔城下沸浪池的天火熔浆,更别说本源天火。要说阴毒,万年玄冰再怎么汲取天地灵气、日月精华,也无法与地府纠结数万年的怨气相提并论。而且,寒息冰环阵于无声无息间发动,可谓是防不胜防,失手自然在所难免。 高庸涵全力一收,周身顿时散发出一圈金光,将漫天冰箭悉数震碎。待要反击,一股寒意自灵胎中陡然生起,直沁入心神灵念当中,竟似要将自己彻底冻结起来。不由得大喝一声,脑海中九幽神君所传的慧光情忘心法当即发动,只觉得一股暖意由心而生,几个呼吸间就将寒意逼出体外,身周顿时泛出一层幽兰的毫芒。寒意一去,高庸涵灵胎阳火之力全然发动,金光大盛,蓝芒旋即熔化。 “不好!”冰冰暗暗心惊,没想到高庸涵如此强悍,数千人凝聚的寒意都没能奈何得了他,当机立断没入冰面。 与此同时,高庸涵一拳砸向结界,闷响声中,空气像是被撕裂开一样,不断从虚空喷涌出浓烈的寒气。众冰精无不骇然,拼命地催动阵法,整个冰川的寒气都被汲取到沐芳谷,冰面升腾起幽暗的蓝光。高庸涵顿觉压力大增,原本被震得松动的结界重新弥合,而且有愈发坚固之势。 “人发杀机,天地反覆,碎!”适才一击,高庸涵已察觉到冰封结界的厉害,此时再无留手的余地,聚象金元**人发杀机第三重境界倾力而出。 威猛无俦的金光在这一刻竟凝出实体,宛如一根金色的大杵,挟惊天之势硬生生砸了过去。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沐芳谷上空宛如打了个霹雳,凭空散射出无数金光,同四周的蓝光交错在一起。本应该寒意弥漫的冰川,突然之间仿佛多了一个烈火炎炎的烘炉,寒热相激跟着爆裂开来,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极速向四周扩散。 离得最近的数十个冰精,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瞬间被震得粉碎。数十缕精魂正待逃逸,却被扩散的金光触及,只扭了几扭就完全熔化,再也不见半点踪影。其余的冰精情知无法匹敌,纷纷钻入冰层,想要避开这绝世一击。可是整个冰层受到法力冲击,如同卷起了数十道风浪,一圈一圈向四周塌陷。众多冰精躲闪不及,玄冰组成的身体随之碎裂,所幸精魂受损不大,悉数躲到玄冰深处。 “你已呈强弩之末,还能接住我这一招么?”话音未落,破碎的冰面上猛然隆起两座冰峰,耀出夺人心魄的寒光。而深埋于地下数里的玄冰深层,则突然多出了一个大洞,一大片万年玄冰被生生抽走。 高庸涵等于是和数千冰精硬拼了一招,虽然破了寒息冰环阵的冰封结界,但是灵胎也受了不小的损伤。刚刚摆脱桎梏,从结界中脱困,就被两座冰山一前一后夹击。高庸涵此时正是心神虚弱、灵力不继之时,待要躲闪已是力不从心,被万年玄冰冻在了半空。 “合数千冰精之力,牺牲了数十条性命,而且人人精魂受损,还不能将敌人格杀,这是何等修为?此人和玉霄王相比,恐怕也是毫不逊色!”冰冰惊惧之余,不免胆寒。他深知这一战过后,与高庸涵已成了死敌,断不能容对方活着离开,当即合身扑到玄冰上,精魂出窍攻了过去。这一来,等于是拼命了! 冰冰身为冰精之首,又得御风族高手指点,较之十多年前,于修行之道以及拼杀时的技巧领悟了不少。他能在高庸涵力竭之时出手,对战机的把握可谓是相当精准。此时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,以精魂催动寒气,就是要将高庸涵当场格毙。 无尽的寒意趁高庸涵虚弱之际,如奔涌的激流一般侵入四肢百骸,甚至连心神都有些凝滞了。高庸涵冷哼一声,再度运起慧光情忘心法,体内寒意登时逼出体外,只是一时腾不出手来震碎玄冰。这一来,冰冰大惊,精魂在冰层上下来回穿梭,不断地从玄冰中汲取寒意,死命朝高庸涵攻去。 “哼哼,你的修为和境界太差,岂能困得住我!”高庸涵一面抵挡寒意,一面深吸了口气,极力调息散乱的灵力,便欲破冰而出。 就在此时,又有几座冰崖从冰层下钻出,牢牢贴在先前的两座冰峰外面,寒意大盛。原来,在两人拼斗之际,其余冰精已然缓过劲来,再度联手将高庸涵困住。 “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,但是几千人合在一处,就算是散仙也照样给他冻住!”冰冰心头大定,得意地笑了出来。 “你能合数千冰精之力,接连两次困住我,也算的上是了不起。”慧光情忘心法果然高明之至,不光是祛除了体内的寒意,还在短短片刻就修复了受损的灵胎,高庸涵不觉又惊又喜。灵胎一旦恢复,身遭的玄冰就算再厚上一倍也不在话下,当下忍不住笑道:“玄冰或许能困住肉身,可能面对灵念还会有用么?” “入地!”冰冰一愣,旋即醒悟过来,精魂抽身缩回体内,大叫一声带着一众冰精脱离冰崖,便欲躲到冰层下面。 “都给我站住!”伴随着一声龙吟,一条长十六七丈的金龙呼啸着从冰崖内飞出,跟着俯身冲到冰面,喷洒出一层似有似无的金色火焰。 高庸涵受困玄冰,灵胎凝出的肉身无法动弹,只能运转灵念,这么一来难免受到束缚。而慧光情忘心法本是九幽神君的绝学,于心神灵念有不可思议的妙用,就在心念流转之际,竟然被他悟出了天觉云龙的精髓,以自身灵念化作云丝天龙。他这云丝天龙较之那种炼制的法器更加精纯,而且收发由心操控自如,实已达到了化境。 几个冰精猝不及防,被金色火焰扫中,精魂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便化作一团水汽飘散。精魂消失,组成身体的玄冰顿时失去依托,噗通一下散做一堆。冰冰何曾见过这等法术,心中既惊且怒,一咬牙俯身冲了下来,手中握着一支冰锥直刺向金龙眉心。又是一声龙吟,金龙冲天而起,身形过处搅动起寒气,形成了了一大团云雾,这正是天觉云龙法术的前兆。 天觉云龙乃道一真人所创,练到极深处,较之聚象金元**威力更大,若是以自身灵念召唤出九条九天神龙,足可撕破天地重组虚空。高庸涵以幽界慧光情忘心法为基础,拿自身灵念凝出云丝天龙,这种练法恐怕连道一真人都不曾想到。虽说眼下的金龙远不如九天神龙威猛,但是假以时日,随着心念的精纯强大,终究会达到一个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。眼下可以说他即是龙,龙即是他,一旦云雾按九宫之数排列,接下来的一击必定是惊天动地! 形势瞬间被扭转。高庸涵杀机浮现,以魔界摄魂之术,将冰精的精魂尽数定住,不给他们半点逃命的机会。 冰冰知道败局已定,想要叫族人一同逃离,才发现众人都已被金龙气机锁定,根本走不掉。“莫非我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不成?”尽管大为不甘,可是到此地步已毫无还手之力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雾在半空流转。 云雾中的法阵一旦布好,依次便会有生死、离合、喜怒、爱怨等俗世尘缘显现,而后所有的宿怨被一**吸纳粉碎,**便具有了毁灭尘世的愿力。以冰精的修为,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**那粉碎一切的力量! “高老弟,手下留情!”冰精不知道天觉云龙的厉害,但是有人知道,随着一声高呼,一个身影蹒跚着从一座冰山后绕了出来。 有很多人称呼高庸涵作“高老弟”,能这么叫的,一定都是至交好友。听到有人这么叫,金龙倏地从云雾中钻了出来,跟着眼睛一亮冲到那人身前,惊喜道:“风先生,是你?” 来人却是谁都想不到的风如斗! “我也没想到和冰冰他们打得天昏地暗的人,原来是你!”风如斗哈哈大笑,说道:“高老弟,是这些冰精救了我性命,可否放他们一马?” “这有何难?”高庸涵大笑,欢然道:“只要风先生一句话,高某自当遵从!”金龙言罢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冰崖,紧跟着是一阵密集的炸响,厚重的冰山碎裂成无数块,冰屑飞溅中一个身影轻快地落到风如斗面前。 “高老弟,多年不见,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,当真是可喜可贺!”风如斗自败在十四郎剑下,便再也没有离开沐芳谷半步,此时能见到故人,欣喜之情溢于言表。 “风先生,当年承蒙你施以援手,却累得自身遭受重创,我好生过意不去。”高庸涵一眼就看出风如斗全身筋骨尽断,紫府灵胎支离破碎,漫说是修为尽失,就是性命都随时不保。回想起当初那个不羁于物洒脱超然的绝代剑客,如今竟落到迈步都十分困难的地步,心中一酸哽咽道:“先生但有什么差遣,高某万死不辞!” “高老弟何出此言?”风如斗淡然笑道:“你自创‘生机’、‘绝灭’剑意,使我体悟到剑道的的另一面,而后在沐芳谷外,又有幸见识了鸾龙部族的剑术,即便死也值得。大战过后苟延残喘至今,而且还能再见到你,此生更无憾事!” “你这个样子,我岂能心安!”高庸涵摇头道:“咱们先找个地方,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?” “师父,我来扶你。”冰冰急忙走上前来,搀扶住风如斗,接着朝高庸涵歉然道:“高先生,适才多有得罪,勿怪!” 高庸涵将云丝天龙收回体内,天上的云雾便自行散去,跟着又撤掉了魔界摄魂法术,一众冰精方回过神来。冰冰看着高庸涵和风如斗相视而笑,才明白两人原是好朋友,不禁又是庆幸又是后怕。不过一场激战到最后能化干戈为玉帛,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结果,是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,在一旁侍奉。 “都怪我想岔了,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,而且还误伤了不少冰精,该道歉的是我!”高庸涵说着朝冰冰抱拳施礼,跟着又团团作揖,唬得一众冰精忙不迭退到一边。 “不知者不罪!”风如斗显然在冰精中有极高的威望,摆手道:“冰精这些年为了阻止人进入沐芳谷,一样杀伤了不少性命,这笔帐没法算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一个人是生是死全是他自己的报应,怨不得旁人。” “师父说的是!”冰冰点头应了一声,跟着大声道:“大伙都散了,该做什么自己知道,切莫怠慢!” “是!”一众冰精答应着,纷纷消失在冰面之下,转瞬走的不见了踪影。 三人相跟着走进一个冰洞,沿着冰道不断往下,足足走了两三里,才到了一座泛着蓝光的冰洞。 “这是他们为了稳住我的伤势,专门从地底起出的万年玄冰。”风如斗见高庸涵面露不解之色,笑着解释道:“要不是这些玄冰,恐怕我早就挺不住了。” “风先生,恕我无礼,我要先看看你的紫府! 第四零八章 出路 “我的伤势如何自己清楚,何必多此一举?”风如斗不让高庸涵查看的原因很简单,并不是信不过他,而是不愿意费那个神,当下笑道:“高老弟一样是不为俗世牵绊的爽快之人,莫非纠结于此无法释怀么?” “若是别的事情那也就罢了,风先生无论人品还是对剑道的执着,都令人深感钦佩。”高庸涵笑了笑,正容道:“我还是那句话,不看看你的伤势,此心难安!” “既然如此,那就由你吧!”风如斗笑着放开冰冰,敞开身心任由高庸涵神念拂体,隔了好一会才悠然道:“怎么样,是不是没得治了?” “你能将生死、得失看得如此之开,心境上早已超脱了生死玄关,那是再好也没有了。”高庸涵点了点头,看了一眼满脸热切的冰冰,慨然叹道:“你紫府已毁,灵胎寸断,生机早已断绝,本该在受伤之日不久就死去,却被人用灵力保住最后一口元气。这些年来,靠着万年玄冰中蕴含的微薄灵气,才使得元气不散。可惜,伤势实在太重,辗转活到现在已是奇迹,如今病入膏肓,性命难保!” “高先生,真的没有办法了么?”冰冰知道风如斗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,但是眼见高庸涵修为绝高,不禁生出了几分希望,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大急。 “冰冰,这些年多亏你精心照料,不然我早就死了,那还能活到今天。多活的这十几年,等于都是赚来的,说起来应该高兴才是。”风如斗露出一丝微笑,轻轻拍着冰冰肩头,抚慰道:“死有什么可怕,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!” “可是,你回不了蜃楼,以后再不能转世成为御风族人,你这一系血脉不就断绝了么?”风如斗当年为了高庸涵击杀云纵一事,和族中掌管血脉相传的乱云阁堂主云介臺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冲突,由此被逐出九重门。一旦在死前回不到蜃楼,就意味着无法挑选纤麟鱼作为血脉传承的对象,生命等于是彻底终结。这在风如斗而言,实是无可奈何的憾事。 “做不了御风族人有什么关系?”风如斗眼中划过一丝落寞,旋即射出两道精光,傲然道:“借这个机会,正好可以体会一下其他生灵是什么滋味,说不定也能和高老弟一样,修习一下天机门的法术以及机关术数之学。” “风先生,你的伤势太重,请恕我无能为力!”高庸涵已经确定风如斗必死无疑,念头一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,于是率直问道:“如果可以选择的话,你是愿意转世重修呢,还是保持心神灵念不灭,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世间?” “哦?”风如斗眼睛一亮,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深深看了高庸涵一眼,回味了片刻才开口问道:“转世重修又如何,神念不灭又如何?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,请你说得再仔细些。” “据我所知,有一定修为的修真者死后都是缈无踪影,究竟还能不能转世投胎尚未可知。”高庸涵顿了一顿,等风如斗和冰冰从这句话的震撼中平静下来以后,才缓缓说道:“如果神念得以保存下来,就算没了肉身皮囊,仍旧可以继续修行。” “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?”风如斗大奇,皱着眉头想了半天,才疑惑地问道:“我知道你是一言九鼎的好汉子,自不会拿假话安慰我,这么看来,你和地府的阴灵有往来?” “风先生果然不愧是当世极道高手,心思之快,见解之精准,高某佩服之至!”高庸涵掩不住的笑意满是赞叹,点头道:“我不光是和地府的阴灵有点交情,而且刚刚从那里回来!” “什么?”风如斗不禁想起高庸涵的过往,他可不就是死而复生过一回么?一想到这里,不觉大为好奇,扭头朝冰冰吩咐道:“我和高老弟说的这件事太过重大,你知道了徒然会惹来麻烦,还是不要听的好。你先出去守在外面,不准让任何人闯入洞中!” “弟子遵命!”冰冰答应的极其干脆,没有半点犹豫便转身走了出去。 “风先生,你这弟子灵性很高,看得出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心血!”高庸涵看着冰冰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 “不错!”风如斗很少赞人,此时也禁不住赞道:“别看他是个冰精,却比我们天翔阁一般子弟的悟性还要高。而且他天性纯真,又没什么野心,对于修行的信念更是坚定无比。” “当初苦行者战败撤离,把我一个人丢在玄冰裂隙,若非冰冰相救,此刻只怕已是尸骨无存了。”风如斗长话短说,将自己当初的经历略微说了一下,“事后我见他天性纯良,一时兴起便出言指点了几句,一来二往便收了他做徒弟。” “原来如此!”高庸涵转而问道:“世间都说冰精残忍嗜杀,时常屠杀过往的行旅客商,这当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冰精的领土观念很强,一旦觉得对方有敌意便会出手攻击,这是天性,谈不上对或者错。”这个道理很简单,就正如很多人被毒蛇咬伤或者咬死,绝大多数都是无意间侵犯了它们的领地,而并非是毒蛇喜欢咬人。 “嗯,我明白了!虽然不能说冰精喜好杀戮,但是富有攻击性总不会差。”风如斗只需略微提这么一句,高庸涵便了然于胸,继续问道:“我这次来的时候,正好碰上冰冰等人截杀一帮子修真者,才一路追踪到此,不知这件事又是什么道理?” “沐芳谷曾是苦行者的隐居之所,而后又发生过一场激战,想必世间关于这一战的传说不在少数。”风如斗轻轻叹了一声,续道:“修真者对于法器一向都是趋之若鹜,而大战过后总归会留下一些宝贝,于是就有人不断地前来寻宝,自然触及到冰精的底线。有些人仗着修为不错,在遭到阻拦时反而杀伤冰精,你说会出现什么状况?” “唉,都是为了一个‘贪’字!”只要看看万仙大阵的吸引力,就不难理解之前遇到的那帮修真者了,他们无非是想获得些好处罢了。不过话又说话来,面对宝物,就连丹意、羽先生那等高人,以及虎风、流疏痕等一派宗主都把持不定,更别说是普通人了。 “好了,这些烦心事且不去说他。”风如斗不愿在此费口舌,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,问道:“你先说说地府是怎么回事,为何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?” “地府又称幽冥界,分为幽界和冥界——”于是,高庸涵将自己所了解的幽冥界细细说了一遍,尤其是地府的现状,更是没有半分保留。他的想法很明确,就是想要风如斗进入冥界,惟有这样才能保住心神不灭,当然,还得审香妍这个冥界主宰帮忙才行,不过这一点根本不是问题。 听了高庸涵的描述,即便是以风如斗的心胸气度,都几乎给惊呆了。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,难以置信地问道:“你说你和九幽神君见过面,而且还获得了五冥神君的山河虚像灯,又和冥界馨月公主结下善缘,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地府?” “嘿嘿,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?”高庸涵难得见到风如斗露出如此神情,不禁放声大笑。 “哈哈哈,若是放在别人身上,我铁定不信,换作你高老弟嘛,就没什么疑问了。”风如斗终究是不拘于礼法的奇人,长笑声中恢复了常态,语气中不带半分烟尘,淡然问道:“你说了这么多,可是想要我去地府?” “照我看,你只有在活着的时候进入地府,才能保住心神。”高庸涵很诚恳地说道:“这么做究竟合适不合适,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,不过我是真心不想和你道别!”所谓道别,就是说风如斗如果选择第一种结局,那么死后魂魄就不知去向,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。反之则不然,就如分隔两地的友人,总能在合适的机会见上一面。 “高老弟,你的本心皎皎可见,我知道!”两人聚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,但是性情相投,却宛如多年的至交,风如斗焉能不明白高庸涵的心意?只不过他另有一层顾虑,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出来:“不过我这个人最受不得约束,而幽、冥两界似乎不大太平,这些事情我又不大想插手,只怕会令你为难。” “那没关系!”高庸涵知道风如斗是为自己着想,怕自己到时候在审香妍面前不好交代,当即笑道:“无论你去不去,那都是幽冥界自己的事情,到时候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,不必有太多顾忌。” “嗯,我也只是这么一说。”风如斗答道:“真到了那一步,就算动手也无所谓,正好还可以见识一下地府的法门。” “那就这么说定了!”高庸涵长出了一口气,大感愉悦地说道:“等会我就给你加持冥界印记,这个印记源自山河虚像灯,此去冥界当无什么大碍。到了那里,凭着这个印记便可直上冥界神殿,馨月公主自会妥善安排。” “好!”风如斗不是那种矫情的人,答应的极其干脆,能找到一条出路,在他而言无疑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。 了结了这一重难题,两人都非常高兴,于是话题又转到了高庸涵这些年的经历上面。如同前几次一样,风如斗对高庸涵所说的一切充满了惊奇和诧异,并结合自己知道的内情和推论,不断完善和补充所得的结论。经过凤五、叶帆以及风如斗的分析,高庸涵对于整个局势愈发清晰,把握无形中又多了两分。 “凭你们的实力想要对付丹意他们,难度着实不小。而况还有重始宗,背后更有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重始宗宗主海邀黎,棘手得很呐!” “这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每过得一天,他们的实力就增加一分,对修真界和厚土界的控制也就强了一分。此时再不奋起,越往后希望越小。”高庸涵皱眉道:“我同时还有个担心,不知道那些苦行者是什么意思,若是可能的话,我倒想和那个玉霄王好好谈谈,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。” “这个我还真不知道,就算问冰冰也是白搭。”风如斗有些懊恼地说道:“可惜我以前常年呆在熏风里只顾练剑,一没有和外界有太多交往,二来缺乏对其他种族、势力、门派的认识,此时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忙。”言罢不住摇头,显然对自己一心求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法很不满意,甚至有些追悔莫及的意思。 “风先生言重了,这又哪里能怪到你头上?”高庸涵知道他是因为出不上力而自责,心中一暖,转而问道:“我倒有一个想法,不知可不可行?” “你只管说,行不行咱们再商量。” “天翔阁实力雄厚,尤其是沙漫天宗主,据说一手‘浩破长空云飞扬’的剑术出神入化,以剑道而窥得天机,迈入散仙行列。”高庸涵露出仰慕的神情,肃然道:“不知能否请出沙宗主,一同对付丹意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风如斗的脸色颇有些尴尬,迟疑着答道:“恐怕很难,且不说宗主闭关已逾二十年,就算他此刻出关,也不大可能向丹意出手。” “哦,莫非有什么顾虑不成?”风如斗是如此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,高庸涵本能地意识到可能不妙,禁不住追问了一句。 “这件事本不应对外人提起,只是你肩负着前所未有的重任,我便索性对你说了实话吧!”风如斗迟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,讲出了一件尘封已久、牵连极广的隐秘。 第四零九章 赤诚 “当年狐晏纵横厚土界之时,我们御风族由于地处九重门的大漠深处,在最初那几年并没有被外界的混乱波及,一直都是置身事外。”风如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似乎把人带回到六百年前,“可惜,好景不长,他终究还是找上门来——” 狐晏既然想要成就原界帝君的美梦,御风族自然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。在弄清了九重门的虚实之后,他亲自上门找到当时的天翔阁宗主沙楚,直言不讳地提出,要御风族听命于他。九大种族,无一不是心高气傲之辈,均自认为是天之骄子万物之灵,岂肯成为他人的附庸?沙楚尽管知道他是上仙,还是毫不迟疑地一口回绝。 既然好言劝说没有效果,就只能靠武力来解决了。 狐晏身为上仙,在修真界可谓是高山仰止的大人物,天翔阁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。于是,由沙楚亲自出马,率族中四十九名顶尖高手,在蜃楼外布下了镇山绝学九息归元剑阵。交手之时正值夜半,剑气纵横交错,无边剑意直冲云霄,便连天空的星辰都暗淡无光。然而一场激战下来,九息归元剑阵被破,若不是狐晏手下留情,布阵的四十九人恐怕要折损大半。 原以为破了剑阵,御风族就会屈服,哪知沙楚率众退守惊沙檐,想要凭借荡魂熏风死守。荡魂熏风源自震雷界,乃天地间最为猛烈的暴风,如果再加上御风族人从旁伺机偷袭,即便是以上仙的修为,也不敢轻易涉足其间。眼看着亲自出马,却落得个一无所获,狐晏自然大为恼怒,一路打将上去将蜃楼险些毁去一半。不成想这么一打,事情出现了转机,被他发现了御风族血脉传承的至宝祖缘印。 祖缘印是御风族的根本,一旦被毁,就意味着御风族彻底灭绝。事情到了这一步,由不得沙楚反抗,只能带着族人老老实实地朝狐晏磕头认错。靠着祖缘印,狐晏牢牢将御风族抓在手中,从某种角度来说,沙楚甚至比诡鹏都要听话。很快地,沙楚接到了第一个任务,就是击杀天机门宗主神果真人! 由于受到狐晏的打压,当时无论是大衍国还是天机门,处境都非常困难。为了寻求帮助,神果真人特意前往岭南绿海,打算拜访栖绵族族长木蝶,希望能和拙木台结成联盟,以对抗咄咄逼人的原界帝君。就在行至天堑山脉天绝岭之际,沙楚带着一众门人弟子暴起突袭,神果真人措手不及,最终被沙楚击杀,沉尸于山涧雪河。 神果真人究竟为何人所杀,在天机门而言,至今仍是一大悬案。只是后来为了避免引发混乱,影响到大局,天机门继任宗主才悄悄修改了历史记载。这么一来,前往岭南绿海的人选,也被改成了莫须有的无机上人。 “想不到这重公案竟是天翔阁所为,难怪事后没有留下半点痕迹。”尽管过去了六百多年,高庸涵依然感受到了当时的诡谲惨烈,追问道:“后来呢?” “沙楚老宗主虽然杀了神果真人,可是他本人也断了一臂身受重伤,此后修为大减,天机门果然名不虚传。”风如斗从师门秘藏的典籍中得知,沙楚和另一人联手,一招便刺中神果真人,却还是没能挡住对方的拼死反击,结果一死一伤。能在这等绝境中还能展现出如此战力,天机门的法术之精深,可见一斑。 “狐晏其实一直把我们御风族当作隐藏的杀招,是以不到关键时刻,轻易不会差使我们。”风如斗回忆道:“天堑山脉之行过后,天翔阁又出动了几次,直到狐晏神秘失踪,我们才摆脱这种受人操控的日子。可是,祖缘印也因此不见了踪影,以至于族中的传承整整耽误了一百多年。” “嗯,御风族的祖缘印落到了狐晏手中,助纣为虐实属不得已而为之,倒也情有可原。”毕竟是陈年往事,就算有再大的过节,经过了六百多年漫长的岁月,到此刻也早已没了那种你死我活的切齿之恨。高庸涵感叹之余,对狐晏这个人生出了极大的兴趣,实在想不通,此人为何先后两次弄出这么多的事端,也许一切只能等下次见面时做个分晓。 “后来重始道尊横空出世,一出山就凭借惊人的修为震服了整个蜃楼,跟着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,居然使得关闭了许久的惊沙檐和乱云阁重新运转。由此,我们又归顺了重始宗。”风如斗叹了口气,不无忧虑地说道:“重始道尊神通广大,世所称颂。不过,我们虽然得以延续下来,可是在传承之际,心神灵念的损失却是极大,长此以往天翔阁势必泯灭。” “说到底,真正的解决之道还是在祖缘印!”风如斗说了这么一大段往事,最后才说到关键之处:“族中诸位长老都有一个相同的看法,祖缘印多半还在狐晏手中,如果狐晏就是现在的丹意,你说我们敢对他出手么?” “这么说来,天翔阁不但不会成为助力,反而极有可能成为对手,嘶!”高庸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,眉头几乎锁到了一起。御风族的实力毋庸置疑,尤其是沙漫天,传说已到了散仙修为,如果他再站在对立面,事情愈发艰难了。 “高老弟,你也不用过于担心,反正在我离开蜃楼以前,从没听到过任何风声。”风如斗上次出现在天机峰,是接到了丹鼎门传来的仙使令,而非狐晏或者丹意的意思,“照我看,丹意声名大噪是在拓山老宗主殒命以后,那时距今已有二十多年,如果他真的是狐晏,早就应该找上门来才是。十几年都没有动静,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!” “言之有理!”高庸涵眼前一亮,急道:“风先生,你说有没有可能说服沙漫天宗主,咱们双方联手对付丹意,趁机抢回祖缘印?” “这倒是个办法,”风如斗深深点头,想了想毅然道:“事不宜迟,我这就回蜃楼面见宗主,一定想法子说服他!” “你身体太虚弱了,还是我去!”风如斗古道热肠,高庸涵于他的好意十分清楚,但是决没有再劳烦他的道理,于是抢先说道:“风先生,你只需给我个信物即可。” “非也,非也!”风如斗连连摇头:“你难道忘了云介臺么?你与他有杀子之仇,一旦被他知道你到了蜃楼,非但联手之事无望,只怕你也会惹上不小的麻烦。” “既然如此,那就——”高庸涵不愿风如斗长途跋涉来回奔波,怕他万一承受不住出现意外,索性去了这个念头,手一摆说道:“那就干脆作罢,在没见到你之前,本来就没想过要借助天翔阁。大不了还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,如果真的不幸要与沙宗主为敌,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。” “话虽这么说,终究还是有些不妥。” 风如斗的话还没说完,高庸涵就抢着道:“风先生,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,否则我就亲自跑一趟,你总不希望我真的和天翔阁为敌吧?” “你都说到这个程度了,我还能怎么样?”风如斗知道高庸涵言出必行,惟有苦笑着答允下来,正自感到无奈之际,忽然冒出个想法,登时喜道:“咱们都去不了,倒不如我给宗主传个信,让他抽空来沐芳谷如何?” 十年前的沐芳谷一战,风如斗亲眼目睹了纳兰手中的天翔飞剑,出于责任将消息传回了九重门。后来身受重伤,躲在玄冰裂隙当中,与族人并未碰面,自不知此事进展到了何种地步。此时大可以沿用同一个借口,以天翔飞剑的名义请出沙漫天,岂不是两全其美? “这倒是个办法,不过——”高庸涵想了想,沉吟道:“还是直接让沙宗主去浮云巅吧,剩下的时日无多,我怕一来一往耽误了正事。” “如此甚好!”总算能尽上一份心力,风如斗长出了口气,欢然道:“咱们再商量一下细节,然后我就把消息传回蜃楼。” 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,揣摩着沙漫天的心意,几乎是逐字逐句过了一遍才敲定下来。等到风如斗掌中的细沙消失一空,就到了离别的时刻。幸好两人都是洒脱之人,而且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,故而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伤感,只是相互嘱咐了几句小心,也就拱手作别。 交代完后事之后,风如斗按照高庸涵先前所说,悄然前往冥界,自此后历经数年成了冥界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。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 高庸涵先是寻访出叶帆和审香妍的下落,继而又欣喜地发现风如斗仍然在世,心中的牵挂自然减轻了不少。至于修真界多年来的疑案,经过多年的明察暗访各方印证,所有的矛头都或明或暗地指向了丹意,只待最后一战,看看能不能解开疑团。至于七虫族的命运,以及其他几大种族的困苦,都可以用须弥山的灵气来解决。也就是说,困扰九大种族几近千年的难题,汇集到一点,基本上都可以归结于灵气的匮乏。 由于缺乏灵气,人族的心智愈发晦暗,种种私心杂念蜂涌而至,长此下去难保不会堕落。由于缺乏灵气,雾零花很难存活于厚土界,七虫族因此失去了灵胎灵念,变成了只知疯狂繁衍、四处掠食的野兽。由于缺乏灵气,倚刚山不再出产石魂,逼得源石族不得不四处采集灵石,希望能延续本族的生命。 由于缺乏灵气,千灵族头上的灵角不断退化,以至于影响到灵念,身为九界道祖后代的荣耀,正在一天天没落。由于缺乏灵气,凤羽族的魂魄变得异常脆弱,越来越多的族人无法再像前人那样近乎永生。由于缺乏灵气,蕴水族依靠洄漩神镜营造出的洄漩海,早已摇摇欲坠,每年不得不牺牲一些族人,取其灵胎作为补充。 由于缺乏灵气,元木神树日渐枯萎,栖绵族由此开始屠杀狂莽族,用狂蟒的鲜血灌溉神树,结果和诡门成为死敌。由于缺乏灵气,寥廓熔城沸浪池中的本源天火日渐衰微,一旦熄灭就意味着炎焱族从此绝种。由于缺乏灵气,即便是在祖缘印没有丢失的时候,御风族在人和纤麟鱼的轮回中也逐渐退化。 世间的纷争数不胜数,可是究其原因,由灵气匮乏而爆发的争端,至少占到十之七八。 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之所以开创出玄明盛世,便在于他们在须弥山发现了久违的灵气,只是顾虑到灵山碎片极不稳定,才不敢轻易提取。后来为了避免一家独大,以及随后可能带来的种种野心,玄元宗和重始宗才开始了轮流看管须弥山的常例。可惜这种担忧终归还是如期而至,拓山一死,重始宗在海邀黎的放纵之下,加上丹意的推波助澜,彻底凌驾于修真界之上,成了厚土界真正的主宰。 权力是很可怕的东西,尤其是失去了制衡的权力,到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,恐怕一个普通人都能想得到。无论是基于厚土界的安宁,还是为了保全九大种族以及世间生灵,似乎都不能任由这种权力无限制地扩大。到了这个时候,就一定需要有人站出来,而这个人可以肯定是顺应天命而生! 高庸涵是这样的人么? 道一真人当年的鲁莽举动,直接导致了灵山毁灭九界坍塌的后果,实已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,理应遭到天谴。然而在灵山垮塌的瞬间,他已被震得粉碎,三魂七魄更是不知所踪,只余一缕魂魄勉强躲进了地府,进而钻进冥界神殿御花园的尸婆花中,慢慢恢复元气。及至凝出了几丝灵念,才意识到曾经造下的罪孽,悔恨之余心生宏愿,愿以一己之身平息纷乱,纵百死而无悔。这个宏愿引得天地感叹,这才假借馨月公主之手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,与此同时,也引来了仙魔两界的关注。 高庸涵对此一无所知,以他的性情,无论知道与否都不会改变所作的决定。因为他所作的一切,都是秉承一片至诚,纵然失败也一样轰轰烈烈! 第四一零章 鱼肉 天历九五七年二月初,高庸涵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,终于抵达浮云巅山脚下。遥望逶迤曲折,在群山中若隐若现的擎苍古道,一时间不觉唏嘘连连。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二十年前,那时他刚刚成为东陵道护军的一名军校,随同叶帆一同觐见大衍国皇帝。时隔二十年旧地重游,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,早已物是人非,怎不令人感慨? 浮云巅位于中州大陆的东部,实际上是由几座紧挨在一起的高山共同组成,与西北方向的倚刚山遥相呼应。因为山势极高,云层时常从山腰处飘过,望之如同居于浮云之巅,故得名浮云巅。 浮云巅既高且险,许多地方被悬崖峭壁阻隔,原本并不适合居住。最初,天机门弟子叶怀远在统一厚土界建立大衍王朝以后,依照梦中所得巡游至此,一眼便看中了浮云巅的山川形胜,于是力排众议定都于此。在山峰绝顶处修建都城,难度之大可谓空前绝后,幸亏有天机门全力资助,工程才得以顺利开展。 适其时,先由天机门修真者施展法术,硬生生将山峰平整出一块方圆数百里的平地,而后再动用数十万劳力,前后耗时五十年方建成浮云城。随后,叶怀远特地赶往天机峰,从天机阁求得道一真人留下的两件法宝,安置于浮云巅东西两侧的天空。一件叫七彩琉璃盏,高悬天空使峰顶四季如春;另一件叫长河贯日瓶,内有无尽流水,涓涓而下形成如今的大衍河,横穿浮云巅灌溉着数万亩良田。从此,浮云巅成为厚土界的乐土,吸引了大量富户移居于此。 九界崩塌时,浮云城毁于一旦,后得陶氏效力资助钱财,浮云城得以重建。为了在异族面前彰显大衍国的威严,新建的浮云城更加雄伟瑰丽,尤其是城北的皇宫,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,精美绝伦。再后来,为了表示对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的尊崇,特意选了处风水极佳的地方,修建玄明大殿,借此表明玄元道尊乃是叶氏后裔,大衍国的地位不容质疑。 那时是何等的风光,可惜一场战乱过后,昔日的繁华彻底湮灭在战火当中。虽然在大衍国覆灭后,高庸涵再没来过浮云巅,但是从幸存者的口中,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残破的凄凉。及至真正踏上擎苍古道,他才发现,原来国破家亡的滋味是那么的苦涩和难耐! “青山缥缈锁烟雾,细雨独行入层云!”沿着古道一路而上,渐行渐高,许多地方都已残破不堪,高庸涵触景生情,忍不住轻声叹息。这首诗原是叶帆当年的旧作,描写的正是擎苍古道那种独有的风姿,不过他能记住的也只有这一句了。 由于大衍国覆灭之后,人族百姓或是被杀或是逃亡,浮云巅上早已没了生气,这些年来基本上是商旅断绝,整个古道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。高庸涵心情沉重地上到峰顶,穿过破败废弃的叠云关,踏上荒芜的土地。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,七彩琉璃盏的光芒逐渐退却,不大会功夫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。一阵寒风吹过,卷起一地枯叶,放眼望去竟见不到半点灯火。此时本应是炊烟四起,孩童的嬉闹声和鸡犬之声夹杂在一起,充满安详温馨的时刻,可是眼前却死寂的如同鬼域一般。山野间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凄厉的惨叫,高庸涵知道,这是那些无法托生的孤魂野鬼,虽有些恻隐之心,却只能狠下心肠继续前行。 由于浮云巅被重始宗为首的异族攻占,为了避免打草惊蛇,高庸涵将自身气息全部收敛,以防被人发觉。从叠云关沿着大路一直往北,接连掠过大小十余处村落,避开四批巡查的重始宗弟子,行了约莫七八十里,便到了一座规模极大的镇子外面。 此地名叫石塘镇,由于地处冲要四通八达,是浮云巅重要的集散地,乃是仅次于浮云城的繁华所在。石塘镇东北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浮云城,东南是安放历代贤臣牌位的贤良祠和大衍国皇陵,以及大片良田。西面是玄元宗的道场,如今为重始宗所有;至于南面则是浮云巅有名的胜地贯日湖,湖水全由长河贯日瓶中而来,以此得名。 高庸涵和凤五相约会面的地方,是七彩琉璃盏正下方的一处山谷,到了石塘镇就要折而向东,过贤良祠再向北行。 九界坍塌时,灵山碎片坠落在浮云巅东边的碧波之中,随即在海面上隆起了一座大山,是为须弥山。当时的大衍国皇帝叶行天眼光独到,虽然没有察觉出灵山碎片的存在,却直觉地认为须弥山必定藏有玄机,故而宣示天下,一再声明须弥山归大衍国所有。随后又召集鸿铸天工的能工巧匠,在七彩琉璃盏下方的山崖开工,搭建了一座通往须弥山的天梯,以备日后祭祀天地之用。 由于须弥山乃是灵山碎片化生而来,加之处于厚土界的正中央,与地脉相连,四周的海水极其猛烈。尤其是巨大的海漩,据说有不可思议的魔力,凡是敢于靠近的人员船只,无不葬身海底尸骨无存。就算是有极高道行的修真者,也无法幸免,因此被称为神山。整个厚土界,唯一能通往须弥山的道路,就是这条天梯。 为了保证天梯的安全,防止外人偷入须弥山,天机门在整座山崖布下重重禁制。到了玄明盛世期间,玄元宗和重始宗接管了须弥山,又在天梯外面布了一层法阵,可谓是戒备森严。幸好是由高庸涵居中联络,这才可以轻易地获取禁制、阵法的奥秘,若非如此,擒贼先擒王的计划恐怕很难实施。 按照最初的想法,高庸涵应该从侧面绕过石塘镇,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往山谷,和凤五等人汇合。可是就在镇外,他听到了一阵哭声,人族百姓的哭喊告饶之声! 哭声震天,仿佛生离死别! 哭声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,除了哭声只有无尽的哀求,不用问,一定是有惨剧发生!一想到百姓被异族欺压,高庸涵只觉得热血上涌,想都不想闪身朝镇内冲了过去。暗中潜到近前一看,只见数十名兽族的修真门徒,正抽打解压数百名人族百姓朝镇外走去,旁边则是三三两两的异族修真者冷眼旁观。而在另一侧的广场上,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族百姓,至少有上万人,不少人跪在地上痛哭,显见被带走的是他们的亲人。 虽不知这些百姓会被押到何处,但可以肯定的是,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。大战在即,高庸涵本不愿节外生枝,可是实在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,毅然决定探个究竟。兴许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敢深入此地,石塘镇并没有什么高手坐镇,而那些刚刚凝出灵胎的兽族中人,不过是才开始修行的新手,更加不值一提。是以整个石塘镇的数万人,连修真者带普通百姓,没一个发觉高庸涵的行踪。 等到数百人哭着走出石塘镇,高庸涵就悄然跟了上去,在镇外的岔路口转而向西。由于人群中有不少老弱,路上的速度自然不快,前后走了五天才不过二百多里。那些兽族看守尽管凶狠,却还不至于草菅人命,一路行来居然没有死人,也算是颇为难得。冲着这一点,高庸涵决定网开一面,饶了这些人的性命。到了第六日,众人来到一片竹林外停了下来,从竹林中又出来几名兽族修真者,将一众百姓接管后进入竹林深处。 “原来,他们是想把人带到玄元宗的道场,不知有何企图?”到了这里,高庸涵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,此行的终点正是一度曾无比兴盛的玄元宗道场,但是在见到那些兽族修真者时,不免又生出了新的疑问,“怎么出来的全是诡门中人,难道说这里交给诡门打理?” 带着疑问,高庸涵耐着性子继续跟在众人后面,在竹林中又行进了一日,到第二天上午才走出竹林,来到一座三面环山的山谷跟前。 山谷风景秀丽,地形独特,仔细看去竟是由三座各不相连的山峰环绕而成,三座山峰间均是深不见底的峡谷。就在三山拱卫之中,凭空多出来一座极大的石台,石台上遍布亭台楼阁,共分三进极具气势。沿着山路绕过一道石梁,眼前豁然开朗,原来已到了谷口。但见入口处一左一右是两道奔流的瀑布,从百丈高的悬崖上飞流直下,倾注到深不见底的峡谷当中,只隐隐传出淡淡的水花轰鸣声。 到了这里,守卫明显加强,进出之人全都是诡门一流好手。高庸涵不由得大奇,只能归结于丹意的纵容。他原本是想探明真相以后再做打算,可是看到诡门是如此一副如临大敌般的谨慎,心知此间必有重大隐情,心念一动闪身躲进人群当中。以他此刻迹近散仙的修为,要想避开诡门耳目,自是轻而易举的是事情,当下跟随众人一起进入道观。 当中是一座玉石雕砌的牌坊,上书“玄岳门”三个大字,距离牌坊五六十丈,是一座名为“紫虚殿”的大殿。一众人族百姓被驱赶到紫虚殿前面的空地上,惊恐地看着四周面目狰狞的兽族修真者,怀着恐惧的心情静候发落。这些百姓都是来不及逃走,又没有力气反抗的贫弱,此时除了瑟瑟发抖以外,不敢发出半点声音,偌大的空间居然呈现出诡异的死寂。 这时,紫虚殿的大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,殿内慢悠悠走出一个身影。众人闻声都看了过去,只见那人竟是一名人族老者,惊讶之余无不长出了一口气,以为这一下不至于送命了。高庸涵当然无须考虑死活,只好奇地大量着那名老者,此人身材瘦长、须发皆白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大气,只是眉宇之间不时闪过一丝阴狠。 “这老者是何来历,怎么看着有些眼熟?”高庸涵仔细想了一下,记忆中却从未见过此人,何以又会生出熟悉之感?正在他沉思之际,就听得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。 “荣大人,我是你府上家丁胡全的邻居,那年曾跟他去府上给大人磕过头,承蒙大人还赏了我几个银钱。”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挥动着手臂,拼命朝那老者跟前挤了过去,一边挤一边喊着:“还请大人开恩,帮我们跟这些仙师求求情,放大家一条活路吧!” “求荣大人开恩!”一听那汉子的话,众人方回过神来,纷纷高呼着朝前挤去。 “都滚开!”一名兽族修真者猛地拦在那老者身前,爆出一声炸雷似的大喝,将众人震得东倒西歪瘫软在地,方才狞笑道:“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,居然敢冒犯我们宗主!” “怎么,虎风出什么事了么?为何诡门的宗主换成了这个荣姓老者?”高庸涵心头冒出一连窜的疑问,盯着那老者越看越眼熟,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。 “荣大人,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!”那中年汉子眼见事情不妙,不由得哭出声来。 “嘿嘿,你们求到我头上的时候甜言蜜语,转过身却骂我是奸臣、叛徒,以为我不知道么?”那老者冷笑道:“起初我忍辱负重,自甘背负一生骂名,苦心周旋于重始宗和异族修真者之间,不就是为了护住你们这些人。” “可是结果呢?”那老者显见心中十分不平,怒吼道:“你们在背后百般诋毁辱骂于我,叶厚聪那个小儿出尔反尔,在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,就把我的‘英国公’给收回了。” “原来,此人便是荣谦!”高庸涵一听到英国公三字,立刻想起了面前这位老者是谁,只是听他话中满含怨恨,不禁暗暗摇头:“这么一点委屈就忍受不了,看来当年交口赞誉的荣尚书也不过如此!” 难怪高庸涵觉得眼熟,全是因为荣书隽的缘故。此人正是荣书隽的父亲,前大衍国重臣,后来投靠重始宗甘当鹰犬的荣谦! 第四一一章 凶顽 “既然你们不识好歹,就别怪我不讲情面!”荣谦似乎十分享受这种高高在上、手握他人生死的滋味,下巴几乎翘到了天上,用眼睛的余光得意地看了众人一眼,一摆手道:“都带到后面玉虚宫的院子里,听候发落。” 众百姓无奈,只得在诡门修真者的催逼下,相互搀扶着穿过两处宫殿,来到最里面的院落。在正对面的玉虚宫前安放着一座法坛,法坛前面有一具九锡青铜鼎,鼎内是一捧燃起袅袅青烟的竹立香;坛上则依次摆放着一面赤色令旗、一轮铜镜,以及一具真**小的人偶。法坛一侧则是一口铜钟,表面刻满了符篆。 “院子四周布下三道禁制,外围还有一座法阵护持,他想要做什么?”高庸涵目光如炬,一眼便看出暗藏的布置并非针对外界,而是防备院子里的什么东西,不觉大为奇怪,“看他这样子像是要做法,又摆着一具人偶,莫非是要收取百姓的魂魄?” “你们都退下!”待众百姓战战兢兢走进院子,荣谦摆了摆手,那些兽族修真者如释重负一般,急忙转身走出院外,急切间甚至有几人都忘了向他施礼。荣谦冷哼一声,不屑道:“野兽就是野兽,就算有了灵胎一样没规矩。” “启坛!”荣谦站在法坛跟前,面容一整开始施法。嘴里默念咒语,一面拿起法坛上的令旗左右轻摇,过得片刻突然一声暴喝,手中令旗脱手而出,哧的一声钉在坛前。令旗陡然暴涨,一下子填满了整个院子,跟着一合,如同盖子一样连同玉虚宫一起覆盖。众百姓又是一阵惊呼,惴惴不安地看着高约三十余丈,方圆里许的帷幔。由于令旗的颜色鲜艳无比,整个帷幔底下如同血一般赤红,一股不安的情绪登时弥漫开来。 高庸涵有心要看他所为目的何在,故而一直隐忍,并没有急于出手。荣谦的修为虽然不弱,但是比起虎风差得不是一点半点,就算有什么变故也大可以从容应对。 “金木交并,戊己相合,开!”荣谦当然不知道,台下的人群中隐藏了一位散仙级高手,仍旧自顾自地施法。话音刚落,抬手一道乌光打入地面,地底顿时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叫,地面猛地晃动起来。 众百姓无不慌乱,想要四下奔逃,却被令旗所困根本无从脱身,只有惊恐地看着地面上不断扩大的裂缝。随着震动愈发强烈,龟裂的地面不断隆起,从隆起的土堆石块下面,伸展着无数粗细不一的枝蔓。 “原来是鬼哭藤!”高庸涵先是一惊,继而大怒,顷刻间明白了荣谦的目的,竟是要拿活人的血肉来喂养世间第一等凶物。当下左手撒出一条银蛇,将数百人统统卷了起来拉到身后,跟着俯身一拳砸到隆起的土堆上。只听得一声巨响,原本已隆起十余丈高的土堆,反被砸的凹了下去,尘土飞溅中,夹杂着残枝和腥臭的红色黏液。 “什么人,胆敢坏我大事!”变故横生,法坛上的人偶险些被震到地上,荣谦顾不得去看是谁人动手,忙不迭地将人偶托起,这才望了过来。一看高庸涵的模样,荣谦大惊失色,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失声道:“高庸涵,原来是你,你不是在巨灵岛上被打死了么?” “你认得我?”高庸涵和荣谦从未见过,听他的语气竟似对自己十分熟悉,不禁心头疑云大起,正待追问却已不及,地底下的鬼哭藤怒吼着再度出手。树干还未出土,几条粗壮的枝蔓已经甩了过来,卷起一阵腥风血雨。 高庸涵曾和鬼哭藤交过手,那次是在灵渚古墟的神庙里。当时那株鬼哭藤由仙童景嵘祭炼,前后吞噬了数百名修真者的血肉和魂魄,加之九百多年的树龄,实力就比散仙也不逞多让。当时高庸涵和秦峥、天灵子三人联手都不是对手,如非紫袖及时出现,凭云霄瓶击败景嵘,三人只怕都难逃一死。那一次,鬼哭藤的厉害,给高庸涵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。 而这一次呢,当然不同以往!且不说高庸涵修为大进,仙魔双修,单说这株鬼哭藤,就远不如前。一来荣谦的修为不够,无力操控那些几乎成精的老树,只有选取相对较弱的新苗;二来是用常人血肉喂食,较之修真者不可同日而语,祭炼的效果自然更差。饶是如此,凭借多年积累下来的凶名,这株藏在玄元道场的鬼哭藤,还是令诡门修真者大为戒惧。 面对巨蟒一般卷来的枝蔓,高庸涵目光如炬,一眼便看出其中虚实,冷哼一声屈指弹出一道电光。电光呼啸而出,一接触到枝蔓瞬间化作漫天银蛇,反过来将粗大的藤蔓卷了起来。鬼哭藤毕竟不是精怪,虽然凶猛却殊少应变的能力,只一味地猛冲猛打。此时被垂弦闪电缚住手脚,怒吼着死命挣扎,无数枝蔓挥舞着从地下伸了出来,庞大身躯不断钻出地面。 “想要出来么,我成全你!”高庸涵伸指连点数下,空中顿时闪烁出点点星光,每个星光都化作符篆叠加在一起,但见一片血色迷雾当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银光,凭空出现了一条十六七丈的银龙。 “这是天机门的云丝天龙,咱们有救了!”只听得一声惊呼,而后是一片短暂的寂静,紧跟着响起了阵阵欢呼,众百姓都知道,这下多半可以保住性命了。他们何曾见过传说中的鬼哭藤,原本都已被漫天缠绕的枝蔓吓得几乎魂飞魄散,猛然间见到一条威猛霸气的银龙,震惊之余人人心中大定。在普通人的心中,龙乃是上天的神物,几乎无所不能。 “咦?”没想到在身后那些人当中,竟然有人识得云丝天龙,倒叫高庸涵颇感诧异。天觉云龙法术乃是天机门的镇山绝学,由于杀伤力太大,非到紧要关头不准使用,是以能识得的人很少,就连本门弟子都很少有人见过。当年天机峰一战,高庸涵也是在同权雍真人斗法时才见识到这门绝学。听人喊破当即回头看去,只见一个面容消瘦的老者朝自己点了点头,心下了然,转身催动银龙和鬼哭藤斗在一起。 高庸涵自修习了九幽神君的慧光情忘心法,对于灵念以及天地大道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,以前一些修行上的疑问也是迎刃而解。自从在沐芳谷与冰精的交手中,悟出天觉云龙的精髓以后,他便尝试着用垂弦闪电凝出云丝天龙。毕竟,由灵念而来的神龙威力虽大,究竟太过惊世骇俗,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示人。一路西行,细细揣摩了二三十天,总算有了结果,此时正好借机试上一试。 银龙长啸一声,那些附着在枝蔓上的银蛇瞬间爆裂,血雾弥漫中,鬼哭藤竟然给生生震了出来,只是这一下又毁掉了它十几根枝干。鬼哭藤又痛又怒,不要命地扑了上来,银龙飞身冲到半空,团身一处引发一道霹雳,登时在树干上留下两道极深的伤痕。伤痕处猩红的鲜血溅起了三丈高,鬼哭藤怒不可遏,吼叫着将枝蔓悉数伸展开来,转身朝银龙攻了过去。 银龙几个呼吸间就凝出一大片云雾,云雾中射出九道白光,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转轮,当头罩了下来。这转轮乃是银龙以自身电光引来天雷,顺应天道而成,其势虽有些缓慢,却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。 道一真人留下的天觉云龙法术,原本就是借用世间诸般极致力量,精进修为对抗天劫。只因后人无法达到他那种心境和体悟,故而才炼制法器以发挥其威力,这么一来自然落了下乘。如今,高庸涵由于心境的大幅提升,感悟出灵念化神龙的境界,一举超越了不少前辈高人,使出了天觉云龙法术中的雷电之威。 迅雷风烈,圣人都要为之肃然,何况凡间生灵? 转轮未至,鬼哭藤本能地感受到危险迫近,顾不得再行伤人,倒转头打算缩回到地底下。高庸涵胜券在握,心念一动银龙旋即俯冲下来,拦腰将树干提了起来。眼见头上转轮将至,鬼哭藤的凶性被彻底激发,所有枝干的表皮同时脱落,血雨纷飞,露出本不该属于草木的血肉身躯。这一下,不要说一众百姓人人变色,就是高庸涵都不觉一愣。 “高庸涵,我饶不了你!”荣谦原本还心存侥幸,认为云丝天龙奈何不了鬼哭藤,哪知两者之间实力相差如此悬殊,不禁又急又怒。他的应变能力绝对不弱,顷刻间就做出了判断,正打算暂避锋芒躲开高庸涵,无奈场中变化实在太快,尚来不及发动号令就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。 鬼哭藤一甩开树皮,荣谦就知道已经无法挽回,数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,怨愤可想而知。当下瞪着血红的双眼,一道灵力击在赤色旗面上,漫天帷幔倏地倒卷下来,将那个闪着强光的转轮裹在中间。转轮内蕴含了无尽的天雷,受到旗面一激顿时炸了开来,只听得一声巨响,白光闪耀红雾弥漫,整个空间都似乎被撕裂了一般。强光散去,转轮固然消失,那面赤色令旗也只剩下几缕残片。 与此同时,荣谦拿起铜镜一脚踢翻法坛,法坛上那具人偶甫一沾地双目圆睁,竟然活转过来。荣谦似乎对那人偶十分忌惮,急忙用铜镜挡在眼前,将那人偶的目光反****回去,口中不住叫道:“敌人在那边,你再不出手就要被毁去肉身了!” 那人偶一呆,顺着荣谦手指的方向看去,正好和高庸涵的眼神撞在一起。两人目光相交登时迸出强烈的战意,那人偶不由得冒出无数恶念,沙哑的嗓子叫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调,翻身扑向鬼哭藤。 “想不到你也有今日,还想再来一次借尸还魂么?”高庸涵先前和鬼哭藤交手时气定神闲,只凭一条云丝天龙便稳稳占到上风。可是就在这一瞥之后,便已认出了人偶的来历,不但露出憎恶之色,更是亲自出手对那人偶攻去。 这一击全无留手! 所有人,包括荣谦以及闻讯而至的上百位诡门修真者,全都被高庸涵这一击给惊呆了!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迅猛,如此刚烈,如此霸道的一击,庞大的气势几乎使每一个人都肝胆俱裂,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。他们脑海中均升起同样的念头,这一击恐怕只有仙人才能使得出来。上百位修真者,在此刻连丁点战意都提不起来! 出手之时,高庸涵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怒火,而满腔的怒火又汇集到一点,这正是“制心一处,无思无念”的心境。一旦到了这种境界,“绝灭”战意便彻底被激发出来,整个灵念整个心神除毁灭之外,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。而后,聚象金元**勃然而发,“人发杀机”第三重境界在“绝灭”战意的催动下,朝那人偶击了过去。 以散仙的修为,使出当世第一等至阳至刚的威猛法术,同时还蕴含了世间第一等惨烈的杀意,这一击试问谁敢争锋! 那人偶压根就没想到高庸涵的修为竟会精进如斯,待见到他这一击,一对檀木雕刻的眼珠子几乎鼓了出来。金光尚未袭到,无边杀意已然笼罩在四周,那人偶惊恐之下不敢有丝毫怠慢,猛地扯下脖子上的一串念珠,大喝一声:“绛河千岁,星罗满布!” 这一声暴喝,众人仿佛走进了无尽星空,上下左右全都被星辰照耀。每个念珠刚刚离手,就化作一团团深邃而凄美的星云,将夺目的金光悉数搅碎。那人偶使出的,居然是正宗的仙术,可惜他再怎么厉害,也只是一个人偶! 伴随着一声脆响,众人只觉眼前金光大亮,刺的双目生疼。再睁眼时,人偶浑身碎裂,只余半个脑袋滚落地上,一对眼珠兀自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。 而高庸涵尽管面色苍白发髻散乱,仍昂然立在当场,那股充斥于天地的正气,令在场诸人无不慑服! 第四一二章 疯狂 荣谦不愧是荣谦,只呆得片刻便即甩开了脑海中的愧疚、悔恨、自责等念头,恶狠狠瞪了高庸涵一眼,正欲下令诛杀,不料那人偶突然开口,倒把他吓了一跳。 散落一地的木屑当中,只剩下半个脑袋的人偶不甘道:“高庸涵,你毁了我法身,此仇不共戴天,就算来世我也一定要报!” “你灵念中来有仙力护持,就算历经五次生死、九世轮回,都能保持灵性不灭,原是修行渡劫的利器。可惜你心术不正,残害无辜生灵,并且大肆吞噬修真者血肉灵胎,当真是罪无可赦!”高庸涵仰天大笑,指着那人偶朗声道:“举头三尺有神明,如今你灵念内的仙力尽失,就算转世也只是凡人一个,所有的一切都得重头再来,凭什么口出狂言?” “嘿嘿,我有不死之魂,你能奈我何?”那人偶自恃魂灵不灭,故而根本不惧高庸涵赶尽杀绝,扭头看着荣谦咬牙切齿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趁我肉身损毁之时炼制我的灵念,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!” 所谓不死之魂,是仙界特有的一种神通。一般说来,仙界中人即便身死,其魂灵都能得到天地护持,非遇到极其凶险的劫难,轻易不会被完结。正是基于此,秋潮才得以潜入冰沐原,穷数百年之功慢慢恢复。至于他后来之所以死的那么干脆,完全是因为受到龙琴等人的围攻,导致体内热毒爆发走火入魔所致。类似于这种情况,不死之魂当然也就失去了效用。 “是么?”荣谦能做出这等事情,岂是优柔寡断之辈?当即做出了斩草除根的决定,脸上划过一丝阴狠,缓缓道:“你那个不死魂灵,可挡得住大音荡魂钟?” “大音荡魂钟?你竟然有地府的宝物?”那人偶闻言一愣,这才注意到荣谦身边那口铜钟,不由得大惊失色,指着铜钟失声道:“这就是大音荡魂钟?”大音荡魂钟出自地府,是九幽神君的法器,对魂灵而言可谓是天生的杀器,那人偶焉能不惊? “嘿嘿,我既然敢祭炼你,当然留得有后手,不然出了差错不就便宜你了?”荣谦说着一掌拍到铜钟上,在悠扬的钟声中阴笑道:“景嵘,我原想给你另一次生命,可惜你无福消受,只好送你归西了,哈哈哈!” 那人偶正是毁了灵渚城,一度横行无忌的仙童——景嵘! 九界坍塌时,景嵘和秦峥一起来到厚土界,双双落到灵渚城内。景嵘于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件仙器,继而从七杀回廊掠回一株鬼哭藤,并附身其上,经过数百年的祭炼与其合体。后来,紫袖为救高庸涵闯入灵渚古墟,借助云霄瓶将鬼哭藤毁去,景嵘重伤逃遁,蛰伏于七杀回廊。后来不知怎的被人发觉,浑浑噩噩成了荣谦手中的人偶,今天终于是在劫难逃。 “莫非,我真的错了么?”临死之际,景嵘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,生平的点点滴滴瞬间划过眼前,直到这一刻,他似乎才悟出了一些道理,然而已经晚了。钟声回荡,景嵘只发出了一声叹息,魂灵便化作一缕尘烟消散于空中,再没有半点痕迹。 兴许是感受到了景嵘的念头,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灵渚古墟,秦峥没来由地心中一震,旋即闭目长叹,再睁开眼时已是双目含泪。一对相伴了几千年的好友,只因一时误入歧途,便落得永世分隔的结局,任谁恐怕都不愿见到! “此人坏了我大事,大家一起动手杀了他!”荣谦诛杀了景嵘之后,狞笑着指向高庸涵,而他本人则伸手抓起铜钟,准备收入怀中。 “是!”一众诡门修真者尚未从震惊中平静,就听到荣谦发出号令,呆了一呆才哄然答允,纷纷扑了上来。 可是就这短短的间隙,对于高庸涵已然足够。趁着两边说话的当口,他已骤然发动,眨眼间就到了荣谦跟前,几乎是同时伸手按在了铜钟表面。景嵘一去,鬼哭藤又被云丝天龙所困,场中又有谁能挡得住他?荣谦见状大叫一声,一直隐藏在袖中的左手闪电击出,拳头挥动之际夹杂着一道淡淡的黑影。 “大音荡魂钟是九幽神君的法器,你从何而来?”高庸涵冷哼一声,不闪不避,伸手将迎面而至的拳头牢牢抓在手中。 “凭你也想知道?你眼下已是死路一条,还是束手就擒吧!”左手被对方抓住,荣谦不惊反喜,得意地笑道:“我今天就吸了你的魂魄,把你炼成鬼侍,看你还怎么跟我斗!”说着吐出一连窜咒语,左手陡然暴出一股灵力波动。 荣谦原本就对高庸涵心存惧意,非到万不得已,绝不敢与对方正面为敌。以此之故,这才不惜抛出景嵘,等到景嵘死后又寄希望于一众下属,结果还是被人欺到身前,**无奈才咬牙硬拼。哪知对方毫无防备,来了个硬碰硬,不觉大喜,因为他左手还藏了一件顶尖法器。 “咦,怎么回事?”只过了片刻,荣谦就察觉到不对劲,无论自己如何催动左手法器,都没有出现想像中的情形,心思一转便即醒悟,暗暗叫道:“不好,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,如此一来岂不是送了自家性命?”想到这里,也顾不得大音荡魂钟了,一甩手便欲闪开。 “现在还想走,已经晚了!”高庸涵眼中精光大盛,捏着荣谦的左手一提一抖,荣谦只觉得灵胎一阵剧痛,全身灵力顷刻间散乱不堪,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。眼见他一招便受制于人,那些诡门修真者尽皆大骇,纷纷叫喊着停下了脚步,隔着十余丈将两人团团围住。 “为了一己之私,驱赶百姓喂食鬼哭藤,荣大人,你好大的胆子!”高庸涵对围逼过来的上百人看都不看一眼,居高临下训斥道:“你这点修为,居然怀揣大音荡魂钟,还敢炼制仙童魂灵,又凭空得了藏鸦指环,究竟是谁在给你撑腰?” 最后一句话宛如炸雷一般,震得一众诡门修真者纷纷后退,荣谦更是不堪,体内灵力几欲倒灌紫府,周身抖个不停,显见痛苦之极。他本是个性情阴狠之人,受此苦楚反而哈哈大笑,怨毒地说道:“我告诉你,我有仙界的上仙为我撑腰,还有魔界的魔神做我后盾,你今日杀了我,明天就有人给我报仇,就会有无数百姓为我殉葬!” 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,看得清清楚楚,却是高庸涵狠狠打了荣谦一记耳光。这一巴掌不含任何灵力,然而劲力十足,荣谦的脸颊登时便肿了。 “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,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!”高庸涵不屑地看了荣谦一眼,朗声道:“上仙岂能如你所言,放任你做出这等恶事,魔界虽然嗜杀,可也不像你这般草菅人命,残杀同胞!” “你不要以为找了几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,我告诉你,这世上最大的既不是仙,也不是魔。”高庸涵腰身一挺,扫视了一眼众人,指着头上朗朗乾坤,正气凛然地说道:“这世上最大的就是道理,就连天地都得遵循这个道理!” 此话一出,天地同感,一道祥光从天而降,映照的高庸涵浑身熠熠生辉,宛如大罗金仙一般! 一众诡门修真者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愧疚之感,对照自己的本心,无不自惭形秽。原本的杀意顿时消弭于无形,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敬畏。他们本就对鬼哭藤大为反感,而且荣谦的做法实在令人齿冷,此时又被高庸涵的堂堂正气折服,一个个悄然退到一边,连看都不看荣谦一眼。 甚至有几个狂莽族的修真者,回想起族人在岭南绿海的遭遇,更是忍不住冲到那株鬼哭藤跟前一阵乱打。那株鬼哭藤本就被云丝天龙收拾得没了脾气,此时又挨了一顿暴打,神情愈发萎靡,竟然吓得枝蔓倒卷回来抱成了一团。 荣谦面色惨然,知道大势已去,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四周。可是高庸涵并不打算放过他,大声喝道:“荣谦,你恶贯满盈,今日我便取你性命,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讨还公道!” 说完,正要动手,就听一人高声喊道:“高帅,手下留情!”高庸涵顿了一顿,扭头看去,正是先前认出云丝天龙那人,不由得问道:“你是何人,为何要为他求情?” “启禀高帅,卑职乃浮云城巡城司校尉,名叫巢丰言,原是荣大人的手下。”巢丰言并不认识高庸涵,只是听荣谦先前喊了那么一嗓子,才知道眼前这位救星就是鼎鼎大名的东陵府双杰,此时局面已定,当即上前参拜:“此人并非荣大人,而是——” “什么,他不是荣谦?”高庸涵一愣,见巢丰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不禁皱眉道:“那他是谁?为何又有人直言他就是荣谦?” “真正的荣大人早已被他囚禁起来,他是冒充的。”巢丰言迟疑了一下,才低声回道:“他实际上是荣大人的独子,名叫荣书隽!” “哦?”高庸涵大感诧异,低头又看了“荣谦”一眼,伸手将他胡须扯掉,跟着又在他脸上拨了几下,轻声叹道:“我说怎么没有注意到此,原来你没用幻化之术,而是直接贴了几根胡须,画了一下脸颊,难怪可以一眼就认出我来。” “哼,就算你化成了灰,我也认得你!”荣书隽非但没有因为身份暴露而惊慌,反而愈发刻毒地咒骂着高庸涵。 “我曾三番两次救你性命,自认从未得罪过你,为何如此恨我?” “哼哼,你以为你是天下闻名的东陵府双杰,就不会做错事,就不会害人了么?”荣书隽一阵冷笑,一字一顿道:“若不是你,审家小姐怎么会死,审老夫人又怎么会亡故?” “原来,你是为了妍儿!”高庸涵恍然大悟,回忆起荣书隽第一眼看到审香妍时的情景,直到巨灵岛那一战,不觉叹息道:“原来,你是为了一个‘情’字!”联想到审夫人后来的郁郁而终,高庸涵心中一痛,惟有默然摇头。 “不错!”荣书隽深吸了口气,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痛楚,喃喃道:“审大小姐当初要是不被你蒙骗该多好,至少她也不用死了。” “你不了解妍儿,你更加不知道我和妍儿的感情,是以说这些根本没用。”高庸涵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,转而问道:“你又为何冒充你父亲,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?” “你以为你害得审大小姐香消玉殒,我就会放过你了么?”荣书隽撇了撇嘴,得意地笑道:“我为了给审大小姐报仇,把我所遇到的所有姓高的人全杀了,而且还把他们的魂魄禁制起来,任由鬼哭藤吞噬。此外,我还特意去了一趟东陵府,把你府上连同左邻右舍一把火全烧了,凡是跑出来的人都被我给扔回了火场,整整烧死了数千人。而后——” “够了!”不待荣书隽继续说下去,巢丰言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,跳起来就是一拳,打的他满脸开花,鲜血四溅。 荣书隽将血和牙齿咕嘟一声吞入腹内,斜着眼轻蔑地看着巢丰言,不屑道:“你不过是我爹手下一条狗而已,当初要不是我爹说情,早把你喂了鬼哭藤。不曾想你自己找死,居然还敢继续留在浮云巅,哼哼!” “这人已经疯了,不必理他!”高庸涵万万没想到,一个原本还算纯良的年轻人,竟然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,心中说不出的沉重。当下伸指一点,一条银蛇飞出,把荣书隽禁制起来。接着按照九幽神君所传心法,很轻松地收了大音荡魂钟,又把藏鸦指环带回到手上,轻轻抚摸了几下,方转而问道:“这当中倒底是怎么一回事,你细细说来!” “是!”巢丰言这么一说,高庸涵才知道,荣谦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! 第四一三章 荣谦 原来,当年在浮云巅行将陷落之际,荣谦自告奋勇担起断后的重任,率部众血战叠云关,为叶氏皇族、众大臣以及百姓赢得了逃生的机会。等到叠云关失守,众将士都明白大势已去,便欲护着他尽快离开浮云巅,转道前往太河源。可是就在即将动身的时候,荣谦却出人意料地选择留了下来,只因为他舍不得来不及逃走,而滞留于此地的百姓。 荣谦身为大衍国的名臣,对于当前所处的危局看得十分清楚,他知道,若是没有人出来善后,只怕浮云巅会血流成河,变成一片死地。可是面对重始宗为首的异族大军,实在没有一拼的实力,唯有请降。话又说回来,投降异族何其不堪,谁肯背负这个千古骂名?一旦迈出这一步将意味着什么,恐怕没有人不会不清楚,正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,可是这件事比死还要艰难!苦思了一夜,荣谦终于做出决定,率众向重始宗投降,一并担负起善后事宜。 “若非荣大人极力周旋,百姓只怕会过得更加凄惨。”巢丰言脸上是那种既感激又沉痛的神情,摇头叹道:“可是这么一来,难免会被人诟病且招致责难,荣大人所背负的压力有谁知道?此后的种种辱骂,甚至是刺杀,都没能动摇大人的信念,他始终如一地维持着浮云巅,才使得局面不至于糜烂无救。” “荣大人忍辱负重,诸般作为令人钦佩。”高庸涵从巢丰言的描述中,很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真诚和激动,自然知道他所说属实,对于荣谦所遭受的不公深感同情,重重说道:“你放心,只要我不死,就一定设法给他正名,绝不能让这份冤屈延续下去!” “有高帅出面那是一定没有问题了,”巢丰言当即跪下谢道:“我替荣大人谢谢高帅!” “巢校尉不必多礼,快快请起!”高庸涵连忙把巢丰言扶起来,动情道:“不光是荣大人,还有你和那些舍身取义的好汉子,都不应该被世人曲解和遗忘,高某又怎敢受你的大礼?” “以前只是风闻,如今一见才知道,高帅急公好义勇于任事,果然名不虚传!”巢丰言显然没想到高庸涵如此明理,答应的又是如此爽快,一时间大为感动。 “好说,好说!”高庸涵连连拱手,而后指着荣书隽问道:“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唉,真正叫劫数,差不多八年前,荣公子——” 巨灵岛之战后的第四年,荣书隽突然出现在浮云城,荣谦自然是欣喜若狂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,在浮云巅陷落之时跟随一众同仁撤离到太河源,此后便断了消息音讯全无,日日都牵挂不已,只因形势所迫不能也不敢去打听。此时一别数年,父子又得相见,而且还是在异族环伺的险境,当真是悲喜交集感慨万千。相互道了别情之后,在谈到接下来该怎么做时,父子之间却生出了极大的分歧。 原来,虎风在巨灵岛一战后不久,便以修行为名辞掉诡门宗主一职,与外界断绝了往来,从此渺无音讯。荣书隽凭着聪明机巧以及过人的眼色,很快便取得了丹意的认可,从而获得了高庸涵遗失的藏鸦指环,一举成为诡门新任宗主。这个任命宣布以后一片哗然,包括鹰扬等几位长老在内,均对此大为不满,可是因为丹意的鼎力支持,荣书隽终于坐稳了宗主的位子,一步登天进入修真界最尊贵的行列。 按照荣书隽的说法,叶氏气数已尽不配再统领人族,何必再给他们卖命,而且还得不到应有的公正对待。以荣谦的牺牲和付出,加上背后诡门以及丹意的支持,完全可以抛开大衍国,开创一个属于荣氏的时代。至于那些不识好歹、人云亦云的百姓,死活根本无所谓。 荣谦对于儿子的想法大为诧异,当即训斥他这是大逆不道,说此等念头纯粹是置人族前途于不顾,置荣氏一脉于死地的妄念。荣书隽不服,父子二人便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,继而演化为争吵,到最后,荣谦怒不可遏的一巴掌,彻底葬送了父子之情。这一巴掌激怒了儿子,委屈了老子,同时也波及到残留的百姓头上! 荣书隽一不做二不休,将父亲禁制起来,恶狠狠地叫嚣道:“你不是不愿意听我的么?我这就化妆成你的样子,一步一步把凡是骂过咱们家的人统统杀光,然后逼着他们拥护你做皇帝,谁要是不愿意我就杀谁!” 荣谦万万想不到荣书隽会做出这等事来,痛心之余自然少不了责骂,可惜无论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。自此后,荣书隽以父亲荣谦的模样示人,经过一番布置之后,将散落各地的人族百姓全部集中到一起。除了奴役、逼迫、压服之外,便是喂养鬼哭藤,一晃就是七年多。 “从荣公子囚禁大人以来,我们一帮老兄弟就察觉出其中有诈,想尽办法却怎么也查不到大人的下落,反而有不少兄弟暴露了身份惨遭杀害。”巢丰言说到这里忍不住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,神情复杂地瞪了荣书隽一眼,顿了一顿才恨声说道:“荣大人的下落只有荣公子知道,而况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所以我希望高帅能饶他一命。” “既然如此,我不杀他。”高庸涵念头一转,想到了一个处置办法,“但是他罪孽深重,我虽不取他的性命,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废了他的修为,以免再为祸人间!” “这个嘛——”修为对于修真者而言有何意义,巢丰言当然清楚得很,虽觉得荣书隽一身修为就此毁弃不免可惜,转念又想到他这几年的恶行,不禁点头道:“也好,如此一来等于是给了他一次机会,还望他能改过自新,重新做人!” “但愿如此!”高庸涵已然看透了荣书隽的本性,知道单凭这件事很难改变他的想法,惟有笼统地应了一句,跟着指尖爆出一缕金芒,朝荣书隽的额头点了下去。 这一指若是点中了,荣书隽紫府内的灵力便会尽数散去,灵胎也会被符篆封印起来,此后就成了常人,很难再继续修行。然而就在金芒离他头顶只剩一寸距离的时候,忽然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掌,堪堪挡在中间,硬生生接住了金芒。 这一下变故横生,巢丰言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,甚至根本都没有看到那只手掌,就觉得一股巨力涌来,身子腾云驾雾一般被震出了数十丈。等他落地打了几个滚,惊奇地发现并没有受什么伤,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高庸涵,不想却看到了一个俊美之极的千灵族人,突兀地出现在荣书隽身边。 “杜大哥,你怎么来了?”高庸涵本待出招,见到居然是杜若,不禁大喜过望。 从两年多以前分别之后,两人就再没碰过面。高庸涵从地府出来以后,按照魔界特有的法门与之联系,却没有得到回应,不想在浮云巅相遇,可谓是喜出望外。然而令他不解的是,杜若刚一现身,就从手底下救了荣书隽,不免大为诧异。转念一想,回忆起当年审香妍曾和荣书隽一道,被杜若带到了一个地穴下面,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感悟。 “高老弟,两年多不见,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。照你这个速度,恐怕再过得几年,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。”刚才那次交手两人都没出全力,但是杜若已经察觉到,高庸涵体内的魔性似乎淡了不少,不由得暗暗皱眉,不明白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。 “若非你倾心相授,我哪儿能有今天?”两人之间用不着客气,高庸涵笑了笑,低声道:“你来的正好,我找你有要事相商。” “嗯,先把这些人打发掉再说。”杜若点了点头,也不问高庸涵的意思,直接提着荣书隽走进玉虚宫。高庸涵暗暗皱眉,知道杜若一定和荣书隽有些关联,再想到他魔使的身份,不免有些担心。原先曾设想获取杜若的支持,一道对付丹意,现在看来只怕是一厢情愿。 众所周知,魔界一直以来对厚土界都是垂涎三尺,只因受阻于遁象法阵,一时找不到厚土界的具体方位,才没有什么举措。随着毒蛟道人和杜若的出现,魔界的入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,相对而言,一个混乱的厚土界自然更加符合魔界的期望。这么一想,再加上杜若对待荣书隽一事的态度,还能否成为对付丹意的强援助力,就大可商榷了。 适才那一战,高庸涵已经树立起了威信,天花乱坠祥光普照的景象,足以将那些诡门修真者慑服。而且作为诡鹏信物的藏鸦指环失而复得,无疑又加深了众人的畏惧心理,故而在他示意那些兽族修真者离开的时候,竟然没有一个人生出异议留下来,倒叫他省了不少口舌力气。看着兽人全部退却,众百姓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,高庸涵又命巢丰言先安置好大家,这才皱着眉头进入殿内。 挥手洒下一道禁制,两人均是各怀心事默不作声,四目相对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。过得片刻,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会心一笑,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,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。笑过之后,还是高庸涵先开口,指着神情呆滞的荣书隽问道:“杜大哥,你认识他?” “嗯,真正说起来,荣书隽这小子也是咱们魔界的弟子,我当然不希望你废了他。”一旦把话说开来就好办了,杜若顺势说道:“而且尤为难得的是,他还得到了丹意的信任,这一点可再好没有了。” “这么说,他用人命炼制鬼哭藤一事,你也是一清二楚?”高庸涵这句话还算客气,在他看来,这株鬼哭藤多半就是杜若弄来的,否则十二叠鼓楼怎么会偏偏建在七杀回廊? “是,最初我还帮了他几回。”要不是杜若在一旁照看,荣书隽除非是昏了头,不然怎么敢炼制景嵘的魂灵,有胆量跟鬼哭藤打交道? “你就放任他这么做,不怕激起公愤?” “就算没这回事,你以为浮云巅的人族百姓就能好过?只怕到最后仍逃不了一个死!”杜若一脸的不以为然,摆手道:“反正都是死,区别只是死的方式不同、早晚不同而已。再者说,牺牲这么点生灵,还不是为了增强咱们的实力,为了大明王早日降临厚土界么?” “为了这些目的,就要残害生灵么?”杜若是如此的不以为意,似乎压根就没有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,高庸涵却已经有些痛心疾首了,连带着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。 “倒也不是这么说,我的意思是——”杜若察觉到高庸涵的神情有异,当即解释道:“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,等到咱们魔界大行其道时,自然不会再这么做。为了实现目标,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,历史上这样的人物还少了么?” “唉!”面对杜若最后一句诛心之论,高庸涵无言以对,唯有痛苦地闭上双眼仰天长叹。到此时他才体会到,为什么世人对“魔”深恶痛绝,甚至是诛之而后快,实是因为他们行事太过毒辣,简直是肆无忌惮不计后果。 尽管高庸涵和杜若的交情极深,却掩饰不了一个基本的事实,杜若再怎么说还是魔界来的魔使,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厚土界埋下“魔”的种子。不错,杜若对高庸涵义气深重,有再世为人的恩情,并且尽心尽力毫无保留,就算是叶帆、凤五也不过如此。可是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则截然相反,恐怕死一万人、十万人,甚至是一百万人,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。这并不是说杜若心狠手辣,而是在他的脑海中,从来就没把厚土界的生灵当作一回事,所有人的死活根本不曾放在心上。 这就是杜若,这才是真实的杜若! “杜大哥,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,我很感激!”良久之后,高庸涵才摇头道:“但是,你这么做我无法接受,不但接受不了,我还要制止你!” “如果魔界进入厚土界用的是这种方式,我就算丢掉性命,说不得也要出手相拼!”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,再无半分回旋余地。 第四一四章 际遇 “你如今也是魔界的人,为何还会有这种妇人之仁?”杜若毕竟是生于魔界长于魔界,虽说在厚土界已经呆了有数十年,但是对于那种根植于每个人心中的基本准则,至今仍无法理解,故而对高庸涵如此强烈的反应大惑不解。 “我只是修习了魔界法门,灵胎之中融合了魔雾而已,但是我的心并没有成‘魔’!”高庸涵神情肃然,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。其实在他心里,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魔界抱有那么大的偏见,只是在见识了杜若的手段,听了他的言论之后,才生出了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。 “这又有什么区别?”杜若极力想说服对方,反复强调着同一句话:“过些日子,等你慢慢适应了魔性,就能够体会到一种全新而美妙的东西,那时你一定不会再排斥魔界了。” “杜大哥,不瞒你说,我被本源天火淬炼,体内的仙灵之力和魔雾已经彻底融合。”高庸涵不想欺骗杜若,于是将当日的经历简略说了一下,恳切道:“我如今是仙魔双修,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加入魔界,你的厚爱我惟有心领了!” “你是说——”杜若看着高庸涵真诚的目光,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,不禁泛起一种无力之感。他费尽心思设下连环局,一步一步向目标靠近,到最后甚至不惜拿自己做饵,总算顺利地将高庸涵引入魔道。正当他暗自得意,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场时,却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,顿时觉得一片苦心尽皆付诸流水,一时间说不出的失落。 “虽然我不是魔界的人,但咱们一样还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,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!”高庸涵于人情世故极其通透,一见杜若的神情便猜出了缘由。 “你说的没错,不管发生什么事,咱们始终是好朋友!”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,很多时候只需要换一个角度,就完全可以找出好的一面。杜若心思转的很快,一下子想到了另一个结果,不无欣慰地说道:“无论你是仙是魔,总能够公正地看待魔界,那也没什么遗憾。” 魔界大明王十分看重高庸涵不假,希望将他收归麾下也不假,但此事绝非一蹴而就、轻而易举的事情。凡事自有定数,高庸涵凭着与道一真人的渊源,得到了上天的垂怜,以及仙魔两界的器重,又怎么可能轻易被**?巨灵岛上,因为极度伤心和愤怒一时入魔,后来又修习魔界法门,却并非死心塌地投身于魔界。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,杜若与高庸涵非但没有结仇,反而还成为至交,能达到这个结果已经是相当不错了。且不论高庸涵日后的成就如何,最起码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,不分青红皂白就与魔界拼个你死我活,这一点已经相当难得了。 “杜大哥,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。”高庸涵暗暗舒了口气,他实在不愿意和杜若就此反目,能得到对方的谅解自然十分高兴,当下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请求:“我还想请大哥答应我一件事,自今日起,凡事请你高抬贵手,不要再滥杀无辜!” “你既然都这么说了,除了答应下来我还能怎么样?”杜若很痛快地应承了下来,作为交换当然要提出自己的要求:“不过,这个荣书隽我要带走,希望你也能网开一面。” “可以,但是临走前我希望他能放了荣谦荣大人。”高庸涵生平最恨的,就是不忠不孝忘恩负义之辈,而荣书隽基本上都占全了,恐怕较之禽兽都嫌不如,当下冷冷道:“人你可以带走,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,此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,难保日后不会出卖你,凡事多加小心!” “这个我理会得!”杜若心中一宽,不以为然道:“就凭他那点心眼那点修为,想要算计我还早得很呢,至少再磨练个三五百年还差不多。” “那就好!”高庸涵看得出,杜若压根就没把荣书隽放在眼里,知道劝也没用,只好就此作罢,转而问起另一件事,“对了,荣书隽怎么会有大音荡魂钟,又怎么会惹上仙童景嵘?” “我刚才看到你和景嵘交手,你们有仇?”杜若不答反问,高庸涵于是将当初灵渚古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,杜若点头道:“难怪你们一见面就死拼,看来我总算作对了一件事。” “这中间倒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 “七杀回廊是厚土界出了名的凶地,除了阴魂肆虐不说,还有鬼哭藤之类的凶物,就算是修真者都不敢轻易深入。”杜若嘴角一翘,故作神秘地问道:“你可知,我为什么会选择这里,当作十二叠鼓楼的总坛?” “除了隐秘之外,我想,”高庸涵心思敏锐,笑道:“七杀回廊应该还有某些秘密,是你所感兴趣的,并且还能为你所用,是不是?” “哈哈哈!”杜若大笑,拍了拍高庸涵的肩膀,赞道:“高老弟,和你说话就是痛快,咱们这份默契可真不是强求出来的。其实,七杀回廊下面,藏着一位仙人的尸身,此人便是骨蕴真人。” “原来是他!”高庸涵闻言大为诧异,转瞬之间便将前事联系起来,对有关景嵘和灵渚城之间的疑问恍然大悟。 灵渚古墟一战,高庸涵从秦峥口中得知,他和景嵘原是仙界骨蕴真人座下的一对仙童。只因骨蕴真人得罪了仙界之主,被废去修为禁制在九重天境当中,他们二人蒙凝愁仙子收留,这才得以继续立足仙界。后来天劫降临,仙界被毁九界坍塌,秦峥、景嵘二人流落到灵渚城,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惨剧。至于骨蕴真人,想必是因为仙力尽失,难以应对天劫不幸亡故,只余一具残躯坠入七杀回廊。 “啧啧,”杜若连连咂舌,奇道:“想不到你的见闻如此之广,连骨蕴真人都知道。” “我只是恰巧听到了一些枝节而已,真正的情形如何,还得由你来说。” “这个骨蕴真人当真厉害,尽管魂灵心神都已不在,却凭着尸身硬生生凝出了一点灵念,仙界神通广大,令人钦佩!”说到这里,杜若一脸向往之色。 九界坍塌导致幽冥界出现动荡,许多阴魂趁机逃脱。由于精通魂魄之术的凤羽族凤幽部落,就居住在曲堰谷,经过数十年的召集,曲堰谷和七杀回廊一带成为阴魂亡灵的聚集地,这也为骨蕴真人的复活,创造了极为难得的机遇。作为上仙的尸身,天生就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。机缘巧合之下,骨蕴真人的尸俘获了几个阴魂,从而凝结出了极细微的念头。正是靠着这一点念头,他开始有意识地吸取阴魂灵气,意图重生。 “本来,按照骨蕴真人这个法子,只要阴魂不断,大概花上个一千来年,兴许真能活转过来。”杜若嘿嘿一笑,不无得意地说道:“可惜,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我,为了活命,就只能听从我的安排。” 杜若刚到厚土界那阵,一来为了寻访毒蛟道人的下落,二来为了更加详尽地了解情况,足迹遍布整个厚土界。正是在那段期间,发现了藏在七杀回廊关斜山下的骨蕴真人。若论真本事,恐怕三五个杜若都不是对手。可是骨蕴真人先是修为被废,继而又魂飞魄散,到现在只能靠尸身过活,无论是心思还是修为大打折扣,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入了杜若之手。 骨蕴真人屡遭大难,神念魂灵又丧失殆尽,对于生前以及仙界的记忆几乎不剩,和一只行将凝出灵胎的异兽没什么分别。以杜若的手段,当然不会再给他留任何机会,于是用魔雾反复祭炼,终于将骨蕴真人变成了可随意操控的傀儡。 “堂堂上仙,竟然落到如此地步,实在是令人惋惜不已!”高庸涵只觉得骨蕴真人太过凄惨,忍不住长叹连连。 “这也叫惨?”杜若轻蔑地笑了一笑,不屑道:“你还没见过仙魔大战,一旦我们魔界的人落到仙界手中,连身体带魂灵,全都被炼制成各式各样的法宝。听说有位大魔神失手遭擒,被禁制在丹炉内,用三昧真火足足炼了九九八十一天,活活烧成了数十枚丹丸。” “真想不到,仙魔之间的争战,竟然惨烈如斯!” “所以说,我能留骨蕴真人一条性命,已经很难得了。”杜若撇嘴道:“不说别的,要是换成毒蛟道人,铁定会把他的尸身当作补药,不生吞活剥了才怪!” 高庸涵摇了摇头,问道:“那景嵘呢,你又是怎么找到他的?” “嘿嘿,这小子在灵渚城内装神弄鬼,活得倒也自在。不过骨蕴真人落入我手,他个小小的仙童又能怎样?还不是一样落入到我的掌控之中?” 骨蕴真人和秦峥、景嵘原本就是主仆,自有一种心灵上的默契。随着两人不断复原,心神一天天壮大,终于有一天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,进而通过神念取得了联络。景嵘别有怀抱,也没有通知秦峥,一个人悄然赶赴七杀回廊与骨蕴真人相见。为了帮主人彻底复原,景嵘在灵渚城神庙和七杀回廊关斜山分别修建法阵,作为两地之间的联系,并且顺手移植了几株鬼哭藤。 及至杜若到来,悄然控制了骨蕴真人之后,便试图遥控景嵘。其时正赶上景嵘闭关,一时间无从下手,结果一晃就是数十年。接下来,高庸涵和烈九烽闯进灵渚古墟,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变故之后,景嵘被紫袖破去法身,只余魂灵逃回了关斜山。按照杜若的想法,正好借机收服景嵘,哪知景嵘精明而多疑,渐渐发觉了事情的真相。如此一来,自然不能容他,这才有了荣书隽手中的人偶。 “我明白了,你是想炼化景嵘,而后将他的魂灵注入到鬼哭藤当中,作为隐藏的杀器。”高庸涵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杜若一眼,轻声问道:“你把荣书隽和鬼哭藤安插到这里,是不是有别的企图?” “当然,只待时机成熟,我就要上须弥山看看。” “哦?”高庸涵心中一紧,追问道:“你想看什么?” “先是大衍国,后来又是玄元宗和重始宗,都把须弥山当禁脔一样捂的严严实实,里面肯定藏了什么宝贝,而且这件宝贝还很有可能和灵气有关。”杜若虽不知灵山碎片一事,但猜测的结果离事实已不远矣,这份心智当真高明之极。他乃是极厉害的角色,一瞥就瞧出高庸涵神色有异,笑问道:“怎么,你知道须弥山的秘密?” “听说过!”两人私交虽深,但是高庸涵绝不敢将灵山碎片的秘密透露出来,否则,必然会招致魔界的疯狂抢夺,为了厚土界的安宁,说不得只好糊弄过去了,“你猜得不错,的确是一件宝物,要不然玄元宗和重始宗怎么会每隔一段时间,就向各族各派分发灵气?”此话有真有假有实有虚,反而更易博得他人的信任。 “原来如此!”杜若完全相信了高庸涵的话,禁不住点头道:“有机会倒要好好领教一下,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器,居然储存了这么多的灵气。” “这且不去说他,”高庸涵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扯开,问道:“那大音荡魂钟呢,又是怎么来的?” “说来你可能都不信,是个地府的阴灵带出来的。”杜若不无惋惜地道:“这口铜钟乃地府顶尖法器,可惜我用不了,只好交给荣书隽拿来**景嵘。唉,暴殄天物啊!” 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!”高庸涵心念一转便即明白,一定是妙笔仙出了事,才导致大音荡魂钟流出地府,于是毫不客气地说:“这口钟我先收了,等下次去地府的时候还给幽界。” “你要就拿去,反正我也没用。”说了这么多,杜若才问起了高庸涵的来意:“对了,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 “我这次来找你,是想请你帮我个忙。”说到这里,高庸涵猛地抬头,死死盯着杜若,一字一顿道:“我要你和我一起上须弥山,联手对付丹意!”N 第四一五章 齐聚 “怎么,你要对付丹意?”杜若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,不但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,反而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,淡然道:“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,他手中握有的实力远非你我所能敌,就算倾尽十二叠鼓楼的力量,只怕也没可能攻上须弥山!” “我当然知道他是谁,这件事绝不能蛮干。”高庸涵微微一笑,胸有成竹地说道:“咱们只需纠集数十一流好手,偷偷地潜上山去,一击而下,未必没有成功的把握!” “你未免太小瞧重始宗了,当世第一大修真门派,在须弥山前后经营了几百年,岂能被你如此轻松突破?”杜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,摇头道:“况且丹意身边高手如云,不说别的,就那个什么羽先生,修为之高比我也不逞多让。就算咱们能见到丹意,也很难杀得了他。” “我身兼天机门和玄元宗两家之所长,而玄元宗对于须弥山可谓是了如指掌,就算如今有什么变动,也是可以预料的。以玄元宗对重始宗的了解,到时候一定事半功倍!” “好,这一点算你有理!”杜若闭目想了想,转而问道:“你筹划这件事有些日子了,出手的一定少不了咱们十二叠鼓楼,此外应该还包括天机门和玄元宗,另外还有谁?” “基本上都叫你给说完了,再有就是灵诀府和七虫族的高手了。” “如果这几派的高手齐聚一堂,倒也有一拼的实力。”杜若当然知道龙琴等**闹沐芳谷的事情,不过他的看法和高庸涵一样,不认为鸾龙部族会插手厚土界的纷争,故而只是将眼前所能聚集的实力梳理了一遍,很快就做出了决断:“好,咱们就斗他一斗!” “有你出马,把握可又多了一分!”高庸涵原本就对杜若能否出手没什么信心,此时听他亲口答允下来,当真是欣喜不已。在整个计划中,杜若是极其重要的一环,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众人当中唯有他能勉强与丹意对敌。就算高庸涵此刻修为大进,也没有信心独斗丹意。 “嘿嘿,我出手当然没问题,怎么说当年那场惨败也得做个了断。”对于巨灵岛上被围攻的那一幕,杜若可谓是没齿难忘,紧跟着又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:“可是你想过没有,就算咱们一路打上去,万一丹意不在怎么办?” “自从十三年前巨灵岛一战过后,丹意仿佛从人间消失,再无半点消息。为此,我曾联合十二叠鼓楼、玄元宗、天机门、南北州国,甚至还包括神工会和陶氏商行,合数家之力彻查,仍旧一无所获,这么一来反倒证明他极有可能躲在须弥山。”以这几方遍布各地的耳目,想要在厚土界找出一个人的下落,虽说很难,却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。 “这世间能避开外界耳目的地方,除了万仙大阵以外,就只有须弥山。”高庸涵神情凝重,皱眉道:“除非他躲到天外或者地府,否则就一定在那里!”说着,伸手指向东方须弥山所在的方位。 “你这个判断有些牵强,以丹意的修为,随便找个地方画个圈,恐怕就能将天下绝大多人蒙骗过去。”杜若自指道:“就像我,连你都没想到我会藏在浮云巅,更何况他人?” “你说得不错,丹意在须弥山的可能性至多五成。”这个问题之前就考虑到了,但是高庸涵依旧义无反顾地攻打须弥山,还有另外一个原因,“可是我们不能等他现身,只有先下手为强,彻底打乱他的布置,从而将局面扭转过来。”接着,把当初和凤五的商议结果,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。 “说得有理!”杜若连连点头,他本就是工于心计擅于谋划之人,从高庸涵的描述中很容易便把握到了核心所在,不禁赞道:“就算他不在山上,咱们这一通闹腾下来,也足以达到举世震惊的目的。那时,只需把他是原界帝君狐晏的秘密捅出去,不管有多少人相信,都一定会弄得人人自危。丹意再想弄出什么举措,就没那么容易了!” “是这个道理!”高庸涵听得出来,杜若始终没有放弃浑水摸鱼的念头,但是刻下大家的目的一致,唯有一笑了之。只是有一点他不愿意去想,一旦如愿杀了丹意平息纷争以后,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和杜若一争长短呢? “我的身份恐怕会惹来麻烦,就不和你同路了。”话已至此,杜若很率直地说道:“你该做什么就去做,我自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,总之务求一击必杀!” “好,那我就告辞了!”高庸涵拱手道:“杜大哥,这里就交给你了。出发之日,我会给消息的!” “好说,好说!”杜若深吸了口气,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:“小心!”当下两人拱手道别,由于有杜若在背后主持,玄元道场的善后事宜自不必担心。高庸涵疾行数日,在二月二十七这日,悄然抵达约定的山谷之外。 这处山谷正处在七彩琉璃盏的下方,由于常年云雾缭绕,故得名缭雾谷,乃是浮云巅的禁地之一。早在八百多年前,通往须弥山的天梯建成之日,这里便驻扎了数千大衍国最精锐的禁军,此后随着局势恶化,浮云城更是请来了天机门高手坐镇于此。直到玄明盛世初期,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亲临浮云城,一番交涉之后,从大衍国手中接管了须弥山。再往后,盛世衰亡,缭雾谷便落到了重始宗手里。 前后八百余年,缭雾谷几乎没有安宁过,不断有修真者意图闯过关卡进入须弥山,可是这么多年来,真正成功的只有一个人——纳兰!从这一点足以看出,缭雾谷天梯的守卫以及种种禁制,到了何等程度。 缭雾谷占地颇大,方圆足有三百里,防范极其严密。按说不应该将汇合的地点选在这里,不过天机门和玄元宗在此都有极隐秘的布置,同时也为了出其不意,所以才定在缭雾谷。山谷往南是一片峭壁,其中有一块炽热的岩石,据说是吸取了七彩琉璃盏的热量,反复锻炼而成,温度堪比熔浆。这么一块常人不敢靠近的岩石上面,便藏着一座法阵构建的结界,约定的地方正是这里。 高庸涵悄无声息避开巡察,顺利地进入到结界当中,果不其然见到了凤五和狂尊等人,粗粗看去只怕不下七八十人。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,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问候,高庸涵欣喜之余心中大为温暖,抱拳团团一揖,口中不住谦谢。众**多与他熟识,而且从凤五那里听说他去了幽冥界,不免都有些担心,此时见他如期而至,均是欢喜不已。 “好小子,胆子当真不小,居然敢孤身闯入地府,不愧是我的徒弟!”说话的正是嬉笑怒骂不拘俗礼的权思真人,在他身后是藏墨、权机等人。 “师父?”高庸涵看着一众师门长辈,喜道:“劳烦师叔祖、众位师伯大驾,弟子这厢有礼了!” “我们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赶来了,”权机真人笑道:“这么大的事情,咱们当然要和你同生死共进退,岂能落在人后?这次咱们天机门总共来了十五人,可谓是精锐尽出,除此之外,连天机阁中珍藏了上千年的法宝都带来了。” 关于此次行动的重要性以及后果,天机门高层都十分清楚。接连经历了大衍国覆灭时的惨痛,以及天机峰险些失守的屈辱,权机真人深知形势已然险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,如果再没有奋起之举,灭门不过是迟早的事情。接到通知,基于对高庸涵的信任,经过短暂的商议,包括藏墨真人在内的所有人,都决定作此生死一搏,于是毅然决然地拿出了最强实力。 “嘿嘿,掌教师兄,我可算不得数。”权思真人嘿嘿一笑,眼神中划过一丝无奈,向高庸涵解释道:“我自那年灵胎受伤以后一直没能复原,但是如此难得的大场面,说什么也不能错过,所以死皮赖脸地跟了来。” “师父,你放心,这一架绝对不会令你失望。”对于师父的遗憾,高庸涵十分明了,于是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题,将那么一点沉重不着痕迹地抹开了。 和天机门一众师长寒暄了几句,凤五又带着七个人走上前来,朗声笑道:“高老弟,来来来,我给你介绍几位师兄弟!”除了遣云真人以外,其余五人都是拓山三十六弟子之一,有两人还是玄元宗的大长老,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相当了不起。而其中有一位瘦弱矮小的栖绵族人,头顶居然凝出一道淡淡的氤氲之气,最为引人注目。 “这位是你十三师兄孟微子,是我们同门三十六人当中天赋最高的一位,如今已迈入散仙之列。”指着那位栖绵族修真者,凤**无庆幸地说道:“十三弟闭关整整两百年,此次出关本是为了寻找几味灵药,幸好获悉了此事,才赶在我们上浮云巅之前追了上来。” “见过十三师兄!”高庸涵一揖到地,喜道:“有师兄坐镇,胜算可又多了几分!” 得了这么一个强援,众人无不大喜过望。长久以来,高庸涵一直都有个疑问,重始宗能出海邀黎那种天才,何以玄元宗竟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顶尖高手?按说以玄元宗四百余年的底蕴,怎么着也应该出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,可是就算凤五,也不过是交游广阔人脉极广而已,倒底还是算不上百年难遇的天才。此时见到貌不惊人的孟微子,大家才明白过来,玄元宗身为修真大派,暗藏的实力确是不容小觑。 “小师弟不必客气,我观你灵胎精纯无比,修为只高不低,咱们找个时间好好切磋切磋。”孟微子还了一礼,不无愧疚地说道:“这些年来我闭关苦修,虽说个人修为有成,却在师门危难之际置身事外,实在惭愧得紧。这次要不是恰逢出关,肯定又会错过大事,那么一来可真就对不住大家了!” “咱们玄元宗向来散漫惯了,休说是你,就是上一辈的潘眉、谢崇两位师叔,一样不是只知清修不理俗世之人?”潘眉、谢崇都是玄元道尊的亲传弟子,也是拓山的师弟,可惜在玄元道尊飞升之后就云游四海,从此音讯全无。凤五每念及此都十分遗憾,当下感慨道:“如果两位师叔还在,以他们的修为和名望,谁敢小瞧咱们玄元宗?” “不知两位师叔是否已经渡过天劫,咱们惟有善祈颂祷,盼他们早日飞升。”遣云真人性情平和,在一旁安抚道:“说到底,如今这个局面还是咱们自己不争气,要想重振玄元宗的声威,以后除了时刻警醒相互鞭策之外,就要看十三师兄和小师弟得了!” “惶恐,惶恐!”高庸涵和孟微子齐声应道:“但有所需,岂敢不倾尽全力?” 这边玄元宗诸人说个没完,那边狂尊却已等不及了,插嘴道:“计族长,你们要叙旧等会再说,我和高老弟先说上几句!”他天生一副大嗓门,这么一嚷嚷登时引来哄堂大笑,淡淡的愁云一扫而光,气氛顿时热切了许多。 “高老弟,看来你这趟地府之行很是顺利,没有少什么东西,哈哈!”狂尊伸手在高庸涵肩膀上捏了几下,说了句笑话,而后扯着他走到十几个虫人跟前,颇为懊恼地说道:“我原想把虻尊、戎尊他们几个一并找来,可是焚天坑的禁制太厉害,我没敢进去,就只好逼着蝎翁一道过来了。” “**师,咱们又见面了!”一个蝎蚁笑着迎了上来,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蝎翁。 相互打了个招呼,狂尊又为高庸涵介绍其他人,除了两个身材异常健硕的蝎蚁,其余的均是银牙厉虫部族的高手,然而领头的却非银牙厉虫的族长厉银牙。狂尊对此显然不甚满意,哼道:“厉银牙不肯来,就派了他们几个。” “尊主说笑了,不是我们族长不来,实是有事走不开,还望**师见谅!”领头的那个银牙厉虫修真者口中客气,但是神态不卑不亢,显见也是一名很厉害的角色。 “七虫族是一家,这件事如果做成的话,雾零花的种植指日可待。”眼下不是闹意气的时候,高庸涵很客气地答道:“咱们大家齐心协力,一定可以使七虫族摆脱困境!” “是,是!”那人躬身应道:“咱们这次来了十二个兄弟,一切都听**师的安排!” 第四一六章 定议 应付了一圈,和天灵子、烈九烽等人见过礼之后,除了不方便露面的杜若之外,所能集聚的力量算是都到齐了。当中最使人感到意外的是,阔别已久的独笑翁和水穷叟,居然也来到了浮云巅,这令高庸涵惊喜不已。 “两位大哥,你们怎么来了,难道说你们体内的禁制已经去掉了么?” “这多亏了凤师道凤老哥,要不然咱们兄弟还在那破戈壁喝风呢。”独笑翁哈哈大笑,水穷叟虽然还是一副冰冷的模样,不过眼中却满是笑意。 原来,凤五在路过西岭戈壁时,被狂烈的天雷吸引,一路找到了九天聚雷大阵。而后由于狂尊的莽撞,还和独笑翁打了一架,若不是凤五见机得快,认出了两位老友的手段,弄不好会打得两败俱伤。老友重逢免不了互道别情,一番叙说尽皆感叹。听了独笑翁的描述,凤五心中一动,细细探察了一下两人灵胎内的禁制,发现其中某些手法很像是凤羽族的不传之密,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羽农的身上。 羽农当年挑起石魂之战,以至于闯下弥天大祸,事后作为罪魁祸首,被狐晏禁制在厚土界极西的落幕峡。等到狐晏夺取丹意的躯体再次出山,羽农为了换取自由,并得到梦寐以求的须弥山灵气,甘愿成为丹意麾下第一号大将。 出山之际,途经落幕峡月池谷时,羽农意外地发现了避祸于此的独笑翁和水穷叟,眼见两人于机关之学极其精通,于是动了收服的念头。此后利用月池谷的泉眼,悄无声息潜入谷内,将两人灵胎禁锢并加以炼制,后来驱使二人建九天聚雷大阵,设法擢取天地奇珍息壤。 凤五早年曾是凤羽族究意堂门下弟子,对于师门操控魂魄禁制灵胎的法门略知一二,但是他的修为比起羽农来说相差太远,根本无法解开禁制,只能望洋兴叹。这时便显现出独笑翁和水穷叟的本事了,他们不愧是精铸鬼工流的一代宗师,竟然另辟蹊径,提出了一个极其巧妙的法子——移花接木! 这个法子说起来很简单,就是在法阵的护持下,凤五施法将两人灵胎内的禁制,转移到特制的两具机关傀儡身上,从而恢复自由之身。有狂尊在旁**,三人又都是修真界顶尖人物,相互印证悉心揣摩,总算是大功告成。整个过程听起来并不复杂,但是当中的种种奇思妙想,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。其中最关键的,恐怕就是那两具机关傀儡,开玩笑,能骗过羽农禁制的傀儡,其精妙之处简直是超乎想像了。 “喏,我们兄弟二人听凤老哥说,你们准备上须弥山找丹意算账,就不自量力跟了来。”独笑翁笑道:“听说重始宗一路上设置了重重禁制,咱们蛰伏了几十年不觉技痒,正好有点心得想要验证一下,希望能助你高老弟一臂之力!” “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!”能得到这两人相助,休说是高庸涵,就连权机和烈九烽等人都为之振奋不已。蝎翁、天灵子等人很少与外界往来,不大清楚面前这个蕴水族人和栖绵族人有多大能耐,但是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,两人绝对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。 在座的,均是当世第一等人物,能凑到一起本身就是极为难得的事情,而今又即将共谋大事,不免都有些兴奋和期待。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,众人中除了玄元宗七人和藏墨真人、独笑翁、水穷叟等少数几人外,其余的人都没有涉足过须弥山,对山上的情形均是一无所知。这就有必要专门说明一下,而作为玄元宗第三代弟子的遣云真人,由于对须弥山最为了解,自然成了最佳人选。 “须弥山十分独特,大体上可以分作上下两层,中间是一重禁制阻隔,根本下不去,所以我们实际上要去的只是上层。”遣云真人一边比划,一边解说:“须弥山的上层又分前中后三进,其中大名鼎鼎的升仙台,就在中进的最上层。” 升仙台便是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升仙的地方,当时可算作是玄明盛世的巅峰时期,获邀观礼的均是各族各派有头有脸的大人物,除了玄元宗七人外,众人中只有藏墨真人获此殊荣。尽管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,那一日的盛况,藏默真人至今记忆犹新,忍不住赞道:“嗯,那升仙台庄严肃穆,被一团纯净的灵气包裹,乃是修真界的圣地,论地位仅次于道祖崖上的道祖祠!” “真人说的没错!”遣云真人特意提到升仙台,就是为了提醒一点:“升仙台供奉着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的金身法像,请诸位道友万勿亵渎!” 传说,二位道尊飞升之际,将肉身皮囊留在了凡间,后来被修真界塑成金身法像,每日供奉香火。由于升仙台一带意义重大,故而驻有大量祭祀和守护人员,在那里极有可能会爆发激战。为了不至波及到二位道尊的金身,包括凤五在内的玄元宗弟子,向众人团团作揖,众人自然不住还礼连称不敢。 “须弥山雄伟广阔,单就地形而言并不算复杂,但是其内在的灵气却极为神奇——” 须弥山之奇,按照遣云真人的说法,在于那种无处不在的灵气,可是这些灵气对于修真者而言,根本无法吸收运用。而尤为神奇的是,那些灵气当中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乱流,一旦被卷入其中,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乱,这种错乱有时候甚至是致命的。 “哦?是怎样一种错乱呢?”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,众人登时来了兴趣。 “这种错乱有可能是时空方面,比如说你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回到过去,又或者是步入未来。在时空错乱中,如果运气好的话,你还会见到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。” “这倒有些意思,你这么一说,我还真想试一试。”狂尊的话顿时引来众人的共鸣,谁都想看看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,这一点高庸涵也不例外。 “既然称之为错乱,这当中岂能没有凶险?”遣云真人面色颇为凝重,摇头道:“虽说能见到另一个自己,但是内心中的念头以及本性也会出现错乱,如果心神不够坚定,很容易迷失自我,陷入到乱流之中无法自拔。” “这么多年以来,总共有不下百位同门,不幸被卷入乱流命丧其中。重始宗损失的人手也不少,其中不乏卿攸长老一类的高手。”卿攸道人是重始宗的五大长老之一,修为精深,曾是修真界响当当的大人物。一听说他都是因此而丧命,众人无不凛然,先前的轻视,以及略带几分游戏的念头登时收束起来。 回想起以往的经历,遣云真人颇为感慨地说道:“我在须弥山前后待了五六十年,这种情况也遇到过那么几次,要不是有祖师留下的灵符护体,恐怕早已没命了。” “嗯!”众人相视点头,不再像刚才那般期待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。高庸涵领悟到了遣云真人的用意,附和着问道:“师兄,祖师留下的灵符还剩的有么?又或者留下制作的法门没有?” “制作灵符的材料无一不是罕见之物,而且炼制起来非常麻烦,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用光了,大家只能自己多加小心。”遣云真人很会拿捏分寸,先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,而后使大家认识到其中的凶险,以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,最后才告诉大家应对的方法,“不过,乱流袭来之前,以诸位道友的修为应该能够有所察觉,只需提前避开即可无虞。” 接下来,遣云真人又详细为众人解说了乱流突袭的征兆,以及该如何规避,一番话直说的众人不住点头。不知不觉中,预先设定的效果完全达到。遣云真人从一开始就察觉到,眼前这些人个顶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,若是一上来就劝他们小心,只怕起不到多大的效果。于是灵机一动,使出欲擒故纵的法子,一步一步循循善诱,终于将乱流的凶险刻到每个人的脑海当中。遣云真人的精细能干,由此可见一斑。 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丹意只要在须弥山,那么至少有七成的可能,藏身于升仙台下方的燃犀别院。”遣云真人说到这里,忍不住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诗词:“阴交阳生,因时呈瑞;弄月燃犀,天意相符!” “这燃犀别院恰好在阴阳相交、相辅相成之地,原是二位道尊选的福地。”遣云真人一顿,抬眼看了看众人,缓声道:“如果不出差错,海邀黎也多半在此潜修!” “什么?”众人再次动容,脸上神情各不一致,一想到有可能与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会面,任是气度再沉稳的人,也禁不住心潮澎湃。 海邀黎的名头太大,多少年来口口相传,几乎已经等同于仙人的存在,加上他极少露面神秘莫测,有关他的传说反而愈发不着边际。可是不管怎么说,海邀黎作为厚土界第一修真高手,却从没有人对此发出过质疑,就连一向狂妄自负的狂尊,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。这种敬畏,实已渗入到每个人的魂魄深处。 “这有什么?”高庸涵虽然敬重海邀黎是一代宗师,却因为魂魄在幽界时尽数抛弃,反而能以平常心对待此事,当下朗声说道:“就算他已成仙又怎么样,总不能不讲道理。修为再高也得合乎天道,如果不辨是非不明事理,如何过得了天劫心魔?所以说,他修为越高,对于我们所做的事反而越有利!” 高庸涵这句话如同明灯一样,将众人心中照的透亮,在场诸人均是当世第一流人物,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,原本的犹豫彷徨统统抛到一旁。心中畏惧一去,才猛然发现,在此等情形下唯有高庸涵能保持一颗平常心,不觉大为钦佩。 尤其是那十多名银牙厉虫部族的修真者,更是暗暗点头,觉得高庸涵除了见识过人,另有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情。人人均想:“难怪此人能成为千钟阁**师,就凭他不惧海邀黎这一点,就令人心折不已。”这么想着,态度上不觉变得恭敬起来。 “高老弟说的对,咱们此次暗袭丹意的行为名正言顺,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,就算海邀黎出面,也绝不敢逆天行事。”凤五趁热打铁,一席话将海邀黎带来的压抑一扫而空。 最大的顾虑一去,众人心中尽皆大定,当下对所有细节商议停当过后,再次审视了一番便要出发。出发之前,还有一件大事得定下来。 “高老弟,这次大家能聚到一起共谋大业,没有你的努力和筹划,根本不可能办到。”凤五当着众人的面,提出了一个众望所归的请求:“龙无头不行,所以我想请你来主持大局!” “五哥,我何德何能,岂敢在诸位前辈高人面前放肆?”高庸涵谦谢道:“论声望,在座的以五哥你的辈分最高;论修为,孟微子师兄和狂尊都在我之上;论见识,掌门师伯和天灵子大师均是一派宗主。我一个后学末进,只宜听候差遣以供奔走,焉能担负起统领全局的重任?” “高老弟,此言差矣!若不是你急公好义,不计个人安危,为了大家伙的生死祸福往来奔走,咱们这些人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。”凤五顿了一顿,和孟微子、遣云真人等肃然而立,齐齐拱手道:“咱们玄元宗上下,以师弟你马首是瞻!” “静璇,天机门的前途早已交到你手中,这副担子可不轻啊!”权机真人连同权思、藏默等人正容道:“咱们天机门永远都是你的后盾,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!” “你是咱们七虫族的千钟阁**师,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。”狂尊拉着蝎翁一道,笑嘻嘻地说道:“总之,以后有打架的事情,无论如何要知会我们一声!” “高先生,灵诀府欠了你天大的人情,理当效劳才是!”有了上次攻打道祖崖的经历,天灵子与高庸涵的交情又深了一分,当下笑道:“更何况我孤陋寡闻,对眼下的局面一无所知,岂敢在诸位道友面前出丑?” “尊主,你说的那些理由在我们面前都没用,你就别推辞了。”烈九烽和水涟漪一脸的真诚。 “好,承蒙大家不弃,我只好勉为其难,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!”高庸涵不是那种婆婆妈妈、优柔寡断的性子,眼见众人如此看重,便不再推辞,大声道:“咱们这就杀上山去,还世间一个太平!” 第四一七章 进击 天梯,顾名思义是通往天穹的梯子,传说中仙界就在天上,至于仙界是怎样的一种绚丽瑰奇,世人只能穷极想像。而在浮云巅,天梯的另一头便是大名鼎鼎的须弥山,对于修真者而言,此地同样充满了玄机。 众人修为既高,又刻意掩藏行迹收敛气息,加上独笑翁、水穷叟层出不穷的巧妙手段,硬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重始宗的层层护卫。遣云真人熟知内情,有他这匹识途老马在前头带路,诸般厉害的禁制自然失去了效用。即便是重始宗接管以后,又对禁制做了不少改动,却也难不住这多顶尖高手。几个时辰后,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到了天梯附近。 天梯历来都是戒备森严,如今也不例外,重始宗在这里安排了几十名弟子守卫,其中还有几名一等一的高手坐镇。照理说,这么多禁制,还有这么多修真者把守,应该可以算作是万无一失,然而这次情形太过特殊,是以连还手甚至示警的机会都没有,那帮守卫就被全部拿下。由于此行的目的是击杀丹意,并尽量使海邀黎获悉真相,所以高庸涵并不愿多有杀伤,对擒获的重始宗弟子只是禁制而已。 这一次行动,大家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,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,故而根本没有留人把守退路,全都到了悬崖边上。迎着强劲的山风,看着茫茫无际气势恢宏的云海,饶是众人修行有成,也不禁生出了渺小之感。极目远眺,似乎在天的尽头有一大片云彩,层层叠叠堆积如山,不知云雾后面是怎样一幅情景。大家都明白,那里便是须弥山之所在! 遣云真人没有片刻迟疑,径直祭出一枚灵符,灵符倏地没入云海当中,一团云朵如同莲花宝座一般升腾到半空。遣云真人腾身而起跃入云上,口中念念有词,伴随着低沉的法咒真言,一道祥光从对面的云山中升起,宛如流星划破长空,落到悬崖边上。远远望去,就像是一座虹桥横跨天际,连起了凡尘与仙境。 “还好,天梯这里的法阵是玄元道尊所布,恐怕除了重始道尊以外,厚土界再没人有能力变动,否则还真有些麻烦。”遣云真人暗暗舒了口气,第一个难关总算安然渡过。 “难道说,这道祥光铺就的彩桥就是天梯?”众人从祥光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纯净的灵气,精神尽皆一震,相视点头,不由得对须弥山充满了好奇。 “大家这就跟我走罢!”遣云真人收起灵符,当先踏入祥光,朝前疾奔行去。 “原以为这道祥光是由法力而来,没想到竟然是实实在在的一座桥,真不知当初是怎么建起来的!”高庸涵一踏进祥光,立刻感受到脚下乃是坚实的路面,不禁大为惊讶,再看脚下桥面与白云混为一体,色泽微微透明,质地非金非石,实不知是什么材料,一时间忍不住连连赞叹。 从悬崖这边到对面的云山,至少相隔两三百里,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,居然能搭建起这么一座天梯,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奇迹。环顾世间,恐怕也只有鸿铸天工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,完成这等宏大的工程! 独笑翁和水穷叟相顾愕然,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深深的钦佩,心中冒出一个相同的念头:“原以为鸿铸天工不过尔尔,今日一见,才知道是我们坐井观天,小觑了对方。机关之学博大精深,要钻研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,你我还需多多努力才是!”他二人向来自负,以为鸿铸天工粗拙不堪,多年来一直对其瞧不上眼,直到此时方知自己学识浅薄,惭愧之余反而更加坚定了修行之心。 一路行来,虹桥与四周云海和灵气相契,暗合天数,竟然隐藏了好几种变化,无一不是匠心独运的神来之笔。这一下,就连不懂机关术数之人,也不禁对鸿铸天工生出了敬佩之意。尤其是天灵子,甚至都想在此行过后,请鸿铸天工的大师帮忙重修灵渚城。 越靠近那团云彩,灵气便越发浓烈,众人就像是沐浴在灵气当中,身心大感愉悦,这么一来感官全都迟钝了。遣云真人走在最前面,受灵气的影响也最大。这种情形他以前从未曾遇到,尽管心中觉得有些不妥,奈何扑面而来的灵气**实在太大,以至于神识灵念全都飘飘欲仙,对于身外的变化全无察觉。 “有古怪!” 众人中以高庸涵、孟微子、狂尊、蝎翁、天灵子和藏默真人等六人修为最高,面对当前灵气**尚能保持清醒,灵力运转之下从迷醉中摆脱出来,相顾之间已取得默契。高庸涵和孟微子两人几个起落抢到遣云真人身前,由孟微子头前开路,高庸涵从旁照应。狂尊和蝎翁两人断后,天灵子和藏默真人则施展法术符篆,帮众人回复心神。 就在这时,原本缓缓流动的云海突然变得狂躁起来,无数云朵朝祥光虹桥涌来,瞬间堆积出四团巨大的云柱。随着一阵法力波动,云柱幻化成四个巨大的人像,或坐或站,均手持法器指捏法诀,一个个怒目而视,俯视着众人。那四尊人像栩栩如生,带着无上威严,缓缓逼近虹桥,气势威逼之下居然令人有种跪拜的感觉。 “哼哼,装神弄鬼,这四个人像怎的都是一个样子?”蝎翁本是九界坍塌前的人物,见识过许多了不起的大人物,对这四尊云朵形成的法身自然不放在眼里,冲上去就要动手。 “蝎翁且慢!”孟微子神情凝重,沉声道:“这是重始道尊留下的四尊法身,专门护持须弥山不受邪魔外道的侵袭,几百年来从未现身,今日突现难道是不许我们前行么?”他不知道高庸涵是仙魔双修,更想不到还有一个杜若尾随其后,只以为此行不合重始道尊的心意,不由得大皱眉头。他本是心性方正之人,对于和玄元道尊齐名的重始道尊,有种发自肺腑的尊敬,故而才会感到几分为难。 早在玄明盛世之初,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就查明了灵山碎片的秘密,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心。他们担心此事一旦泄露出去,难保不引来世人的贪执,尤为可虑的是魔界的侵扰抢夺,那将为厚土界带来无尽的祸端。此后,从大衍国手中接管须弥山,除了为各族各派输送灵气,还有一个目的,便是为了更好地防止魔界窥测。及至两位道尊飞升在即,分别在天梯和须弥山核心布下极厉害的禁制,为的就是不让魔界中人靠近灵山碎片。 “看来,杜大哥也已经上桥了,否则不应引发四尊法身。”高庸涵心知肚明,这四尊重始道尊的法身必然是因为杜若的原因才现身的,却苦于不能说明原因,惟有苦思化解之道。 “哦,原来这就是重始道尊的法身,难怪有如此威严。”蝎翁一愣,旋即冷笑道:“他此刻拦住我们去路,莫非认为我们都是邪魔外道?”魔蝎部落身为七虫族之一,却因为种种原因受到族人的排斥,是以对所谓的邪道之说极为反感,眼见重始道尊法身拦路,胸中的不平和本性中的暴戾交织在一起,便要当场爆发。 “都说重始道尊喜用霹雳手段,当日平定北洲大陆时曾经血流成河,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分是非的狂徒,和我也没什么分别。”狂尊受魔瞳虬齐的引诱曾经入魔,而且知道高庸涵体内也有魔性,以为重始道尊法身显现是因为这个缘故,怒吼声中反倒抢先出手,攻向左后方那尊法身。他这一动,蝎翁遥相呼应,紧跟着扑了上去,如此一来就算不想打也不成了。 高庸涵应变很快,眼见狂尊、蝎翁二人出手,就知事情已无回圜的余地,当下毫不犹豫地打出一道金光,朝面前那尊法身攻去。孟微子修为虽高,却因为心存顾虑迟疑了一下,就在这片刻之间,他面对的那尊法身已然抢先出手,巨大的掌印铺天盖地地拍了下来。孟微子暗叹一声,扬手撒出一枚法印,飞到半空与那法身战到一处。 重始道尊何等修为,虽然这四尊法身的道术远不及他本人,却也足以令高庸涵等人穷于应对。藏默真人和天灵子相视点头,于瞬间便取得了默契,各自招呼着门人弟子,齐齐出手朝高庸涵面前的那尊法身击去。他们二人都是修行了两三百年的老怪物,无论阅历、经验还是眼光均远胜常人,一瞥之间便即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子。 四人中本以孟微子修为最高,但是他一念之差丢失了先手,而且出手之际或多或少总是保留了一分余地,与重始道尊法身的比拼中非但没能占据上风,反而束手束脚略显狼狈。倒是高庸涵果决坚定,一旦出手便全力以赴,心中再无任何杂念,一身超凡脱俗的法术施展的淋漓尽致。相比之下,狂尊和蝎翁的修为较之二人要逊色几分,目前只能说是勉力支撑。当此情形下,不去救助己方最弱的一环,却集中力量攻击对方的弱点,藏默真人和天灵子的老辣尽显无遗。 但见灵光法诀翻飞,其中不乏法器符篆带起的风雷,统统朝与高庸涵对敌的那尊法身砸了过去。法身毕竟不同于真身,法力虽然强横却殊少应变之道,况且出手的尽是当世一流高手,更有仙魔双修以臻化境的高庸涵全力相攻,那尊法身轰然碎裂,化为漫天云雾随风而逝。其余三尊法身感应到此无不大怒,怒喝声中将手中的法器祭了出来,四周的灵气顿时被抽取到法器上面,众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惊。 “不好!”须弥山散发出来的灵气虽不能被修真者直接吸收,却可以被重始道尊的法身所用,一旦灵气聚集起来,会有什么威力不用猜都想得到。高庸涵大喝一声,朝孟微子身边冲去,高呼道:“大家一起动手,绝不能让灵气聚集到一块!” 到了这时,孟微子也已醒悟,知道自己先前的犹豫给大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,不声不响地祭出了一把小刀。这把刀两指宽三寸长,五色交织温润如玉,分别呈现出青、红、白、黑、黄五种色彩。小刀甫一脱手,便带着一道碧色刀芒飞向对面的重始道尊法身,那尊法身冷哼一声,连连挥动手中拂尘,灵气受拂尘驱动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。 “师兄,我来助你!”话音未落,就见一道耀眼的金光无比霸道地穿透灵气,直逼那尊法身面门,却是高庸涵堪堪杀到。 “大胆!”那尊法身手捏法诀,一股浑厚之极的灵力迎向金光,“嗡”的一声闷响,四周堆积的云朵全被震散,就连那柄拂尘也随之碎裂开来。 金光噶然而止,高庸涵被震得倒退出数里,体内灵力乱窜。几个呼吸稳住心神,待要施展腾云术跃回虹桥,却陡然发觉法术居然失灵,这才想起须弥山四周的禁制是不允许御空而行的。无奈此时身在半空,全无借力之处,只能任由身形笔直朝下坠去! 与此同时,孟微子根本无暇顾及到高庸涵,趁着重始道尊那尊法身分神之际,一催法诀,那柄小刀猛地变成一柄宽十丈长逾百丈的巨刀,狠狠地劈了过去。这柄刀名五色刀,乃是他当年观山河社稷图有感而炼制的法器,暗含土地广博、社稷无疆之意,实属当世一等一的法器。刀芒直冲天际,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般,带着难以匹敌的气势当头抡下。那尊法身面露惊容,勉强催动灵气挡了一下,只顿了一顿便即应声碎裂。 在高庸涵和孟微子两名散仙的合力进击之下,重始道尊的又一个法身被破! 剩余的那两个法身也难逃厄运,在狂尊、蝎翁和藏墨真人、天灵子四人,以及数十位顶尖修真者的联手攻击下,短短瞬间相继破碎。凝聚法身的云朵被一扫而空,原本是云海茫茫的天空,在适才交手的方圆数十里之内,突然变得碧空如洗,一丝云彩都没有。 “咱们竟然破了重始道尊的法身?”众**多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,实不敢想像,适才的一切竟然真的。 “糟糕,高师弟呢?”最先发现高庸涵不见的是凤五,他适才跟随天灵子攻击后方的法身,并未看到高庸涵与另一法身交手的情景,一时间不由得大急:“人到哪里去了?” 第四一八章 栽赃 凤五这么一喊,众人才惊觉过来,唯有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神色如常,不慌不忙道:“高老弟没事,大家不必担心。”说话间,就见一个身影从下方急速升起,稳稳当当落回桥面。 在与重始道尊法身激战之时,桑独笑和冷秋水自知修为有限,故而没有动手,只在一旁观战。他们两个心思细腻,早已将符灵悄悄祭了出来,以应不时之需。果不其然,高庸涵与重始道尊法身硬拼一记被震出了数里之遥,符灵大鹏正好派上了用场,将其救了回来。 百余年前,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以符纸制成鹏鸟,放飞于天外直上九霄,继而开创符灵流派,由此奠定了精铸鬼工大宗师的地位。他们所制的符灵大鹏可以说是为数不多,能够不受禁制所限,在须弥山四周飞翔的机关。若说以前,放飞符灵大鹏不过是为了彰显技艺的炫耀之举,那么今日总算是用到了正途上,自然引来众人的高声喝彩。 “符灵术数,名不虚传。”权机真人心悦诚服,拱手道:“佩服,佩服!” “嘿嘿,以前只是听说过你们有这样宝贝,今日才见到,果真了不起!”凤五和他二人交情匪浅,言语间很是随便,却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。 “好说,好说!”在场的均是一族一派的头面人物,能被这么多高手赞叹,独笑翁大为得意,伸手将符灵收回囊中,朝众人团团一揖以示答礼。 高庸涵屡经磨难,对适才的凶险浑不在意,谢过独笑翁和水穷叟之后,皱眉道:“咱们这么一闹,这桥两边重始宗的人可就全都知道了,接下来再无隐秘可言,事情难办了!” 当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,谁都想不到刚刚踏上征程,还没到须弥山就已暴露了行踪,先前的设想统统落空,不得不面对最为艰难的一种局面。一想到重始宗这么多年来的强势,背后还有天下第一高手海邀黎坐镇,众人顿感压力大增。毕竟,潜到近处暗中刺杀的难度,和硬碰硬闯上门去厮杀不可同日而语。 “宗主,事已至此莫非还能回头不成?”烈九烽性情刚烈,昂然道:“咱们连重始道尊的法身都能破,一路打下去又有何难?我就不信咱们众志成城,连一点机会都没有!” “烈先生说的是,咱们几派和重始宗积怨重重,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。如不合力一处拼死一搏,恐怕都难逃覆灭的下场。”权机真人身为天机门宗主,于厚土界的大局看的极其清楚,深知此次须弥山一战,将是决定天下气运的一战,断不容有半点退缩,当即朗声道:“便是死也要叫天下人知道,这朗朗乾坤,岂能由人一手遮天!” “说得好!”遣云真人抚掌大笑,一手指天肃然道:“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,我就不信没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!” “好!”士气非但没有消沉,反而愈发激昂,高庸涵豪情大发朝前一指,大声道:“前面就算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,咱们也要闯他一闯,看看上苍究竟有没有公道!”所谓振臂一呼响者云集,众人热血沸腾,浩浩荡荡杀奔须弥山。 过了虹桥,穿过一片灵气四溢的云雾,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奇的山峰。山峰共分三道,陡峭的悬崖如同刀劈斧凿一般,山间环绕着玉带一般的灵气,远远望去就像是三根倚天的石柱并立支撑天地。山脚下则是一座道观,屋檐相连层层叠叠,泛起一片淡淡的青光,与山峰和云雾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。道观依山而建,侧面是云雾缭绕的深渊,往东南方向不远处,是若隐若现的点点灵光,宛如璀璨的群星不停闪烁。 好一派仙山景象! “此峰名天柱峰,乃是须弥山的门户,据说峰顶有路直通上天,只是山腰处灵气聚集,从无人能上到峰顶。”遣云真人转而指着那座道观,为大家解说道:“此观名临星观,所谓玄沟临星数万里,取得便是此意,是专门接待各路道友而兴建的。” “嘿嘿,临星观如今可不会接待咱们。”凤五眼中精光大盛,笑道:“说不得只好打上一架,硬闯过去了!”上山只此一条通道,临星观恰好扼守着咽喉之处,唯有打将过去。 到了近前,众人心中皆是一懔,不出所料,重始宗早已严阵以待。道观前不算太大的石台上,三五成群错落有致地站着数百名重始宗弟子,当先是一位身着紫袍的御风族修真者。此人气度沉稳,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座山横亘在面前,显见修为已近巅峰。 “遣云真人,藏默真人,权机真人,哼哼,看来玄元宗和天机门的高手都到齐了,还有七虫族的人,好得很!”那御风族修真者扫了一眼,只认出了遣云等极少数几个人,不过他自恃身份,对其他人也不大放在心上,冷哼道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硬闯须弥山,当真是不想活了么?” “空源,按辈分我师弟比你高一辈,你如何敢直呼其名?”凤五腆着大肚子打趣道:“难道说一当了长老,就忘却了礼数不成?” 这位御风族修真者,正是重始宗五大长老之一的空源上人。自海邀黎接任宗主以来,重始宗共有五位大长老,分别是申朴真人、空源上人、柳眉仙子、木两空和卿攸道人,这五人莫不是当世奇才。只可惜时运不济,五大长老已去其二。 三十多年前,焚天坑突现异象,紧接着玄元宗宗主拓山殒命东陵道。适其时,海邀黎深感事态严重,在和申朴真人商议后,派遣木两空等人前往焚天坑一探究竟。熟料,在刚刚踏入焚天坑地界不久,木两空等人就遭到神秘人围攻,最终只有盘甲侥幸逃脱。事后,重始宗曾明察暗访,可是始终没有结果,此为重始宗近年来的一大悬案。 自从曲江会盟以后,原本合作无间的玄元、重始两宗分道扬镳,此后种种争执终于使得双方反目成仇。由于玄元宗群龙无首,在重始宗的步步紧逼之下节节败退,以至于失去了掌管须弥山的资格。十几年前,另一位长老卿攸道人,居然失陷于须弥山的灵气乱流当中,再也没有回转。消息传出,一时间震动了整个修真界,世人至此才知道,须弥山除了令人向往的灵气之外,也暗藏着可怖的杀机。 其实,这两人的死都和一个人有关! 木两空追查焚天坑异象,一旦查明真相,对谁最不利?环顾天下,除了化身丹意的狐晏之外,还能有谁?至于负责出手的那些个神秘人,自然和围攻凤五的同属一伙,正是纳兰手下的苦行者。至于卿攸道人的那次意外,则完全是丹意有意为之。因为在剩余的四位长老当中,数卿攸道人对他最为冷淡,甚至于反感,因此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,务必除之而后快。 可惜,包括这两件事在内的诸多阴谋,都不曾被人发觉。这是因为,一来丹意吸取了以前的教训,行事谨慎不露半点破绽,二来则是他手段高明,处理事情四平八稳滴水不漏。加之他隐藏的实力太过强悍,诸如羽先生、虎风等一代宗师,都甘愿听命供他驱使,是以反对他的人死的死关的关。随着反对的声音日渐消沉,丹意对重始宗的控制愈发严密。 申朴真人年事已高,留守九重门道场;柳眉仙子喜欢独来独往,极少露面,威胁也不大。至于空源上人,就他本人而言对丹意并非全然信服,只是听从宗主海邀黎的命令,才对丹意惟命是从,故而被安排在临星观这等要地。 “你是什么人,竟然敢冒充玄元宗弟子?”空源上人能成为重始宗五大长老之一,无论修为还是涵养均远胜常人,当然不可能被一句话激怒,只是看了凤五一眼,淡淡地应道:“七虫族当年危及整个厚土界,还是玄元道尊将你们压制在焚天坑,玄元宗怎么可能会收虫人?” “这空源上人不愧是重始宗响当当的人物,貌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实则暗含挑拨之意,想是看到狂尊、蝎翁等七虫族人在场,这才有意提及往事。”高庸涵和狂尊相视点头,均觉得这个空源上人不好对付。 “若论过往,我们七虫族创建辉煌之时,你们这些鱼人还在熏风里面吃石头呢。”蝎翁听空源上人话中对本族极为蔑视,反唇相讥道:“再说了,玄元宗和重始宗不过才四百多年的历史,你以为你当了个什么破长老就很了不起么?” “蝎翁,息怒!”凤五笑笑,朝蝎翁摆了摆手,扭头答道:“我是玄元宗凤师道,这副虫人躯体只是暂借而已。” “你是凤师道?”即便是蝎翁充满挑衅的话语,空源上人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,但是凤五这句话却令他脸色一变,不无疑虑地说道:“已有二十多年没有你的消息,传言你死于非命,想不到竟是躲进了焚天坑?” “我并非躲进焚天坑,而是为了追查焚天坑异象的真相。”虽说已经打定了拼命的主意,但是不到万不得已,凤五和高庸涵仍不愿和重始宗死磕。此次要对付的是丹意,如果能取得重始宗有限的谅解,也足以省却极大的麻烦,故而凤五才张嘴胡诌。 “哦?”空源上人想起木两空,不由得追问道:“可查到什么没有?”他开口这么一问,高庸涵和凤五心中暗喜,知道机会来了。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,丹意千算万算,还是算错了一点!如果主持临星观的换作是其他人,比如说重始宗内归附丹意的弟子,又或者羽先生之流,只怕一上来就大打出手,哪里还会给凤五说话的机会?只因为丹意想要依仗空源上人的德高望重,来慑服重始宗内部的不平,才会留下今日的隐患,不过谁又能想得到,居然有人敢硬闯须弥山呢? 当然,这也是凤五机变无双,抓住了这难得的时机,借以分化丹意掌控的实力。在之前,他就已和高庸涵取得共识,重始宗上下万余名弟子,绝不会全都成为丹意的爪牙,其中大部分只是被蒙蔽而已。只要能揭穿丹意的真面目,未必不能获取重始宗的援手。当下凤五鼓动如簧之舌,侃侃而谈。 “你看我都变成了虫人模样,如果没能查出真相,岂不白吃了那么多苦头?”凤五身子一挺,周身散发出一股沛然气势,朗声道:“焚天坑下面藏着一个人,那人便是当年掀起滔天巨浪,后来神秘失踪的原界帝君狐晏!” “什么,居然有这等事?”空源上人动容道:“这怎么可能?” “这有什么不可能?”凤五朝前迈出几步,凝声道:“狐晏抢了丹鼎门的至宝贝叶宝鼎,而后躲进焚天坑,否则怎能躲得过当年仙界的追究?”有关贝叶宝鼎的猜测,纯粹是依照高庸涵转述的旷凭阑过往经历而来,纯粹是揣测之词。尽管这个推断没有什么证据,但是凤五一副言之凿凿的神态,不由得人不信。 “贝叶宝鼎,狐晏,焚天坑异象?”这个说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,空源上人心中念头急转,嘴里念叨了几遍,皱眉道:“那后来呢?” “后来么,狐晏摇身一变成了丹意,先后暗算我掌教师弟目桑,和我师尊拓山真人,搅的天下再度大乱!”凤五毫不迟疑,答的极为干脆。在他看来,反正都已将丹意和狐晏扯到了一起,不妨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到他头上。 “一派胡言!”空源上人目光如刀,盯着凤五一字一顿道:“丹意若是狐晏,我家宗主岂能看不出来,反而还将派中事务尽皆交付于他?” “那是海邀黎宗主宽宏大度,希望能借此感化于他!”凤五的瞎话当真厉害,这么一说反倒堵住了空源上人的嘴。 “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?”至此,空源上人虽不信这些说辞,可是对丹意终究还是起了一点疑心。 一番唇枪舌剑,凤五的目的达到了! 第四一九章 龙虎 凤五正要开口,忽然心生警觉,举起一对历爪往外一划,脚下倒踩七星抽身便退。只听得一声虎啸,从虚空中骤然钻出一只通体黝黑的猛虎,避开爪风如影随形般猛扑上来。 “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!”凤五打斗经验极其丰富,眼见那猛虎修为精深,一出手就是玄元宗绝学聚象金元**。他自知修为远不及当年,故而在金光甫一离手之后,转瞬又使出究意堂的幽魂断岳,挥洒出一道血光挡在面前。 二十余年来,凤五曾三次夺舍,以至于修为大损,前几年又误闯山洞穿越时空,结果被上古时期的修真门派地势门关押,灵胎几欲碎裂。被高庸涵救回焚天坑后,虽蒙他悉心照料并重塑灵胎,又修习了酒界老祖所传的法门,修为终究无法复原。比起当年鼎盛时期,如今至多只有原来的六成而已,聚象金元**施展出来,较之高庸涵已远远不如。 那猛虎大声咆哮,前爪直接拍在金光上,硬接了这招地发杀机,“啪”的一声爆响过后,又是一爪硬撼血光。接连两下硬拼,那猛虎身形一晃**停下了脚步,跟着变成了人形,直起身子摇头道:“玄元宗凤师道,好大的名头,如今一见不过如此。” “我师兄屡遭大难,修为虽远不及当年,一样还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。”高庸涵一眼就认出,来人正是交卸了诡门宗主之位的虎风,当下反驳道:“可你呢?自甘堕落也就罢了,却还要拉着诡门一道助纣为虐,实在是有愧诡门列为先贤。看你现在这样子,是铁了心跟着丹意为恶,虎风真人,我说的对是不对?” “高庸涵,你果然没死!十余年前你已入了魔道,那一次没能将你彻底抹杀,实在是极大的失误!”虎风虎目圆睁,厉声道:“今**以一个魔头的身份,竟然敢现身须弥山,定叫你形神俱灭,魂飞魄散!” 此话一出,一众重始宗弟子无不哗然,目光齐齐聚到了高庸涵身上,好奇、惊叹、佩服、诧异、嫉妒、憎恶、不屑,种种情绪不一而足。错愕之后,是失声自语和相互议论,嗡嗡的杂声如同嘈杂的市场一般,直到空源上人回头扫视了一眼,众人才纷纷噤声。 “此人就是有‘人杰’之称,这些年声名鹊起的高庸涵?”空源上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,心中涌起无数念头。这些年来,他听到了不少关于高庸涵的传言,自然是好的少坏的多,不觉对这个年轻**生好奇之感。今日一见,无论骨相还是气度,果然是极其难得的奇才,只可惜堕入魔道没得救了,心下不免感叹。他知道,虎风所言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,意思是让他等会动起手来务必不能留情,一定要将高庸涵彻底格杀。 “嘿嘿,上次你们那么多人都没能杀得了我,你以为今天还有可能么?”感受到空源上人怜惜的目光,继而又若隐若现的几分杀气,高庸涵的战意反而愈发旺盛。 “上次有魔界暗中施以援手,而眼下须弥山四周禁制重重,邪魔外道休想靠近,如何杀不了你?”虎风不经意地一瞥,忽然看见高庸涵手上的藏鸦指环,不由得怒道:“这藏鸦指环本在诡门新任宗主手上,怎的又被你抢了去,就凭这一点,诡门便不能放过你!” “藏鸦指环原是高师弟从诡鹏老宗主手上得来的,你们不但没有遵从他老人家的遗愿,反而屡次出手抢夺,真正是恬不知耻!”凤五忍不住骂道:“来来来,废话少说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 “凤先生且先歇息一下,这一阵就让我来如何?”说话的是权机真人,他以天机门掌教之尊开口,凤五自然无法拒绝,当即点头应允退了回来。其实,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清楚,以凤五目前的修为绝非虎风的对手,而权机真人抢在前面实是一番好意。 “虎风真人请了!”权机真人走到场中,朝虎风拱手道:“久闻真人的苍山云掣诀乃是仙界法门,端的是玄妙无比,在下天机门权机,还请赐教!” “原来是权机真人!”虎风眼中精光一闪,抱拳道:“久闻天机门掌教一手天觉云龙,使的是出神入化,今日有幸一战,实是大快平生。请!” 当世两位响当当的大高手,又同为一派宗主,无论走到哪里恐怕都是万人瞩目的焦点,而今要交手可谓是千载难逢,所有人都拭目以待。 狂尊悄悄走到高庸涵身后,低声道:“要不要一起上,先杀了虎风和空源上人?” “不要急,我总觉得临星观内隐藏的有人。”孟微子面色凝重,缓声道:“如何没有猜错的话,我们只怕已经陷入重围当中了,这时候我们反而更加需要按规矩行事。” “十三师兄说得对,须弥山的防范不可能这么薄弱,更何况丹意手中的实力尚未显露,我们如果不按规矩袭杀虎风,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围攻。”高庸涵很沉着地说道:“且先看看,虎风后面还会有谁出面。” 在此之前,已经合众人之力破掉了重始道尊的四个法身,到了这个地步,也不必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。此次击杀丹意的行动,不同于修真界之间的切磋道法,若论凶险远超天机峰和道祖崖一战,可以说是九死一生,其惨烈与当年的横水血战相仿。这时再讲什么道义、规矩,实是迂腐之极,只要能达成目的,纵使再阴险毒辣的招数也全不为过。 但是在动手之前,不能不对眼下的局面有个认识。孟微子说的没错,对面的道观内暗藏杀机,只因重始宗向来自诩为修真界的牛耳,肯定不屑于采用围攻的手段,对处于劣势的高庸涵等人而言,反而是可乘之机。毕竟,丹意的实力就算再强,至少在眼下这一二十年内,还是不可能与重始宗翻脸,所以他们就算是想仗着人多,也不便在空源等人面前一拥而上。 有了这个认识,高庸涵反倒想出了另一个办法,只待形势明朗便即实施。而此时,权机真人已和虎风战到一处。两人都是厚土界的绝顶高手,眼光见识以及斗法的经验何其厉害,一上来也没有试探性的招数,直接就是各自压箱底的绝学。 如同上次在悔过岛交手时一样,虎风同时祭出了三十六只猛虎,不过这些猛虎的体型明显比那次要大上一圈,而且呼吸之间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。这些老虎由山石幻化而来,除了源源不断杀之不尽以外,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真正的杀招其实内中蕴藏的灵气,一旦灵气合围,对手就很难再有还手之力了。苍山云掣诀可以汲取天地灵气以自用,灵气越足威力越大,故而在须弥山上,虎风等于是平添了数十年的修为。 自从几年前听从丹意的建议,将诡门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族修真者,虎风就获准在须弥山修行。说实话,起初他并不大愿意,只是迫于丹意的压力。不过有一点,那个叫荣书隽的年轻人据说是毒蛟道人的徒弟,说起来和诡门多少有些渊源,他才勉强答应下来。时隔几年之后,及至使出苍山云掣诀的时候,虎风才惊奇地发现,自己的修为居然精进了不少,心中对丹意的感激愈发深刻。 “飞龙在天,布阵!”随着一声清朗的长啸,权机真人扬手洒出九道白光,白光在空中合成一点,跟着如同霹雳一般炸出一团云雾。九声龙吟过后,从云雾中倏地钻出九条淡金色的飞龙。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看清,那九道白光实际上源自同一枚玉柬,而空中那团云雾,也正是玉柬裂开之后形成的。 自从两年前蒙高庸涵搭救离开道祖崖,权机真人便意识到,形势已险峻非常,于是进天机阁请出了镇山之宝——云龙古玉。这云龙古玉大有来历,乃是天机门第三代掌教皇霆上人留下的法宝,在天机阁历代珍藏当中排名第一,甚至超过了道一真人留下的静阴符。说起来,皇霆上人正是因为炼制出云龙古玉,兴起了收藏珍品的念头,才一手创立了天机阁。 云龙古玉其实是刻在玉柬上的一座法阵,法阵内有皇霆上人用自身灵念拟化的九条九天神龙,虽不及真龙威猛,却也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了。可惜的是,这件法器最多只能用三次,三次过后,皇霆上人的灵念便会消耗殆尽。九界坍塌后厚土界第一次大乱,为了同时应对源石族、蕴水族、凤羽族和阴灵亡魂的夹击,应大衍国皇帝—— 奇 书 网 网——悠道:“那云雾中的法阵,隐含生死、离合、喜怒、爱怨等尘事,暗含相生相克的玄机,内中精妙之处你看的明白么?” “不错,法阵内蕴含了无数变化,恐怕换成燕孤斋大师才能分辨清楚。”独笑翁性子比较急躁,听水穷叟这么一说才醒觉过来,心生向往道:“天机门祖师道术通玄,由此可见一斑,着实令人钦佩!” 两人暗中交谈,虎风已然祭出六十四只猛虎,气势汹汹地再次攻向权机真人。权机真人察觉到虎群越发凶猛,不敢再托大硬拼,双手捏着云龙法印,口中默念法诀,九条天龙从天而降,团团护在四周。 九天天龙和六十四只猛虎缠斗在一起,好一场龙争虎斗!n 第四二零章 对决 虎虽多,终究还是及不上天龙,不消片刻便节节败退。虎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,双臂猛地舒展到极致,而后重重拍在一起。“嗵”的一声巨响,空中似乎隐隐有异彩流动,接着又是几声巨响,流光闪烁异彩连连。仿佛是听到了号令,六十四只猛虎气势大振,虎啸声中反将九条天龙逼退。 “这就是苍山云掣诀的杀招么?”权机真人已经感受到身周的灵气,正一点一点侵蚀着自己的灵胎,任凭他如何催动法术,也难以阻止无孔不入的灵气。谁能想到,被修真界奉为食粮的灵气,竟然也可以伤人性命。不过还好,他对此情形早有准备,屈指弹出一枚灵符,朗声吐出五个大字:“云龙九现,疾!” 那枚灵符直没入半空的云雾法阵之中,云雾骤然散开,九条天龙齐齐发出一声龙吟,抽身飞入法阵,分别占据了九宫方位。尽管只是皇霆上人灵念化生而来的九天神龙,但是其雄浑的龙息和霸道的龙威,还是藉由天觉云龙阵法笼罩整个临星观。那六十四只猛虎首当其冲,虽奋力相抗,却因本源不足难以匹敌,被法阵中降下的霹雳再度震碎! “苍山纵横,云掣灵光!”虎风摇身一变现出原形,仰天嘶吼扑向权机真人,与此同时,自虚空中突然显现出九九八十一只猛虎,如座座小山一般迎向空中的天龙法阵。 虎风能当上诡门的宗主,除了一身卓绝的修为以外,还有过人的胆识和智谋,否则岂能统合松散的兽族?从权机真人邀战之时他就猜出,高庸涵多半已经把上次交手的情形透露出去,所以权机真人一定是有备而来。既然如此,不妨将计就计,给对方一个假象,因为真正的杀招并未苍山云掣诀,而是他自己! “嗷”的一声大吼,虎风闪电般扑上前来,一对前爪伸出,将权机真人的退路悉数封死,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咬了下去。这一刻,百兽之王的威风,居然盖过了半空中飞舞的九条天龙。堂堂诡门宗主,凛凛虎威岂容冒犯? 权机真人的应变自然也不慢,在虎风一气幻化出八十一只猛虎时,就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意图,瞬即吐出一道灵诀,而后屏息凝神击出一拳。这一拳没有半点花哨,甚至连一点拳风都没有带起,只怕一个普通人挥拳也要比他气势足一些。但就是这平淡至极的一拳,却使得身周方圆十丈以内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晕,仿佛时空在此刻都已被扭曲。 虎风的想法简单而直接,就是用苍山云掣诀挡住天觉云龙,然后趁机近身搏杀,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方。适才比拼法术之际,他已经感受到了九条天龙的神威,心知这极有可能是天机门的法宝,自忖很难敌得过权机真人,是以当机立断换了一个策略。没办法,像诡门这种修真门派根基实在太浅,根本无法与传承了数千甚至上万年的九大门派相比。而且虎风还有一个自信,就是在近身搏杀方面,除了巨擎阁和天翔阁几名武道大宗师以外,举世能与之对敌的至多也就寥寥数人而已。 眼看已将权机真人困在灵气当中,哪知倾尽全力的一咬居然咬空,再挥爪横扫,又差之毫厘,虎风心中不由得一沉。怒喝声中连攻了十八招,招招狠辣无比,灵力倾吐之下,卷起的劲风几欲将围观者逼退。然而,依旧没有触到权机真人的身体。 “这是什么法术,竟然可以避开我的连环十八击?” 虎风心中大惊,待要再行攻击时,忽然心神一动觉察到危险临头,顾不得伤敌抽身便走。便在此时,一声龙吟由天而降,兜头猛扑而来。虎风倏地变回人形模样,右拳幻出重重拳影,将那条天龙震到倒飞出去,紧接着又是三条天龙临空下击,“噼噼啪啪”一阵爆响,天龙全部被击退,低吼着钻回云雾法阵当中。再看虎风,立在半空没有半分移动,只是目眦迸裂,嘴角渗出两道鲜血。 “我败了!”虎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,跟着身形一晃从空中摔落到地上,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怎么都没有成功。 “虎风真人修为精深,权机深感钦佩!”对方已受伤倒地,权机真人也无再战之力,当下收回云龙古玉,正容道:“若非我有师门重宝,胜负难说得很,你并未输于我,而是败在了天机门手中!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若论修为虎风未必会败,而败在天机门前辈高人炼制的法器之下,败在天机门数代积累的深厚底蕴之下,实是非战之罪。 “多谢!”这时早有一名重始宗弟子跑过来扶起虎风,虎风朝权机真人一拱手,重重说道:“权机真人光明磊落,虎风佩服!” 原来,权机真人那一拳大有名堂,唤作定空咒,实是一种源于武道的高明法术。相传,天机门一位高人精通法术,却不大瞧得起武技,认为以武入道近乎不可能。终于有一天遇到一位武技高手,硬是凭借一双铁拳,将他布下的层层法盾击碎,甚至还硬生生砸破了他设下的虚空禁制。这一来,天机门那位高**受震动,于是反过来仔细揣摩那武技高手的拳意,最终融会贯通,创出了这门定空咒。 定空咒的名字十分通俗,功效却奇妙无比,一旦施展出来,可以改变身周的时空,绝对是躲避武技搏杀的不二法门。权机真人虽然也精通破影拳之类的武技法门,但是他很清醒,知道在武技上不足以与虎风一较高下,故而使出了定空咒。果然,每每在须臾之间避开杀招,尽管看上去惊险无比,却足以保得自身的安全。唯一不妙的是,定空咒极耗费灵力。 正如虎风想要靠八十一只猛虎拖延时间一样,权机真人同样依靠定空咒争得战机。及至虎风连攻十八记之后,天觉云龙法阵合九条天龙之力,已然将八十一只猛虎全部绞杀,形势已尽在掌握之中。虽说被苍山云掣诀破掉五条天龙,但是剩下的四条天龙,挟裹着云龙法阵之威连番轰击,终于将虎风击成重伤。 这一战,实际上等于是虎风以一己之力,对抗天机门第一等重宝云龙古玉,和大浪淘沙积淀下来的高明法术,焉能不败?可即便是败了,却也得到了权机真人以下天机门众弟子的尊重,这种尊重,乃是修真界对于强者一贯的态度。因为,虎风不过是由一只老虎修炼而来,修行路上几乎没有得到什么高人指点,更加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供参照,纯是依靠自身的资质和努力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。单就这一点而言,他理应获得世人的尊重! “空源上人,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能不信,那好办,只需找出丹意,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。”凤五见虎风败退,趁着众人犹自回味适才交手的情景,接着刚才的话题续道:“孰是孰非,一见面不就知道了么?” “哼,凤师道,你说破了天就是想浑水摸鱼,空源上人岂能上你的当?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天柱峰顶响起,说话间已到了半山腰,“刚才那一战,权机不过是取巧获胜罢了。” “来者何人?”凤五心中一懔,对来人颇为忌惮。众所周知,须弥山有特殊禁制不许飞行,而天柱峰高耸入云,更有灵气盘踞山腰,从未有人能登临其上,可是这人却能不受羁绊,其修为之高可想而知。不过他很沉得住气,面色如常,淡淡回道:“胜败本是常事,虎风真人都没有放在心上,何劳阁下操心?” “哈哈哈!”一阵尖利的笑声顿时回荡半空,那人语气中满是不屑,冷哼道:“你们擅闯须弥山,还打伤了人,我怎能不管?” “好大的口气!”那人口气极大,权思真人忍不住回敬道:“空源上人都还没有说话,你是什么人,竟敢在此大放厥词!” “哼哼!”那人冷笑道:“死到临头还敢嘴硬,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!” “你们这些小辈好生无礼,在须弥山也敢乱喊乱叫!”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,淡然笑道:“羽先生,这些人反正都已死定了,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?” 原来在那人身边还有一人同行,众人无不大惊,正错愕间两道身影从天而降,落到众人面前。那两人一个是身材瘦小的御风族人,漂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,一对细长的双眼放出幽兰的寒光,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,莫不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寒意。另一个则是身材修长的凤羽族人,周身几对触须缓缓摆动,若不是断了一只右臂,倒也别有一番潇洒。 “沙漫天!”藏墨真人、权机真人、遣云真人等人均是一愣,随即心中一沉,相顾之间均感今日之事棘手之极。 那浑身散发着凌厉剑气的鱼人,正是当世第一剑道宗师,据传已有散仙修为的天翔阁宗主沙漫天! “是你!”独笑翁和水穷叟的目光全被那凤羽族人所吸引,一见之下勃然变色,目光中满是怒意。 “羽先生!”高庸涵对那凤羽族人可谓是再熟悉不过,眼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丝杀意。 “老宗主,真的是你?”还在焚天坑时,凤五就大致猜出了羽先生的来历,但真正到了相见这一刻,仍是禁不住失声惊呼。 那面容平和,眼神犀利的御风族人,正是六百年前挑动石魂之战,后来被狐晏禁制在落幕峡的羽幽部落族长,也是究意堂上代宗主羽农! 原来,这些年神秘莫测的羽先生,就是曾经纵横天下大名鼎鼎的羽农! 若非羽农,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制服独笑翁和水穷叟?若非羽农,岂能在丹泰常和高庸涵交手之际,于顷刻间击杀堂堂的丹鼎门宗主?若非羽农,又如何能敌得住魔界十二魔使之一的杜若?其实,木两空在焚天坑被围攻,就是羽农带着一帮子苦行者所为。否则,堂堂重始宗五大长老,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击杀? “高庸涵,可是那魔界之人救的你?”羽农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高庸涵,压根就没理会其他人,点点头缓缓问道:“那人现在何处,怎么没和你一起来?” “哼哼,想报断臂之仇么?”高庸涵冷冷回道。 十二年前巨灵岛一战,羽农和虎风、流疏痕三人合斗杜若,在破掉杜若的遮天法界后却被对方欺到身前,以至于失去了右臂。十余年来他每每以此战警醒自己,后得丹意应允,得以在须弥山修炼,这几年自觉修为大进,便想着要再会一会杜若。 高庸涵这句话,正好触到了羽农的忌讳,两人目光如刀锋一般碰撞在一起,杀气激荡之下引得人人侧目。一时间,整个石台都安静下来。 “羽先生,这个年轻人是谁?” 沙漫天曾和玄元道尊交过手,而那时,玄元道尊还未悟道,尚以叶无忧的名字行走世间。后来重始宗横空出世,他又败于重始道尊之手,成为厚土界唯一一个和两位道尊都交过手的修真者,名望和辈分都极其尊贵。在场众人,无论是玄元宗还是天机门,甚或重始宗的空源上人等,他都不放在眼里,只对高他一辈的羽农保持应有的客气。此时见羽农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年轻人,而那个年轻人居然没有半点退缩,不觉大为好奇。 “他就是高庸涵!” “哦,原来是他!” “怎么,沙老弟也知道此人?”沙漫天年岁已高,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,近几十年一直躲在蜃楼清修,羽农倒没想到他也会认识高庸涵。 “哼哼,这个高庸涵杀了我们乱云阁堂主的儿子,而且还悟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,勉强算得上是一号人物。”沙漫天心高气傲,能说出最后这句话实属难得。 当年倚刚山真玄观一战,高庸涵斩杀云纵,从而与御风族乱云阁堂主云介臺结下死仇。后来从灵渚古墟出来,更是在面对御风族人的剑阵时,受其逼迫领悟出“杀机”剑意,而风如斗也在此事过后彻底自绝于蜃楼。这些事,沙漫天都曾听门下弟子提及,是以对高庸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 “原来他还得罪过你们御风族?”羽农微微一愕,缓缓说道:“此人于十二年前就已入魔,且与魔界有很深的往来。” “这么说,今日绝不能容他逃脱了!” 《九界》小说作者开微博,与读者零距离交流,千朝一醉的微博地址::qinzyizui精彩内容不断猛爆,赶紧收听吧! 九界书友群六78934279九界书友群七97042481九界书友群八59623185千朝一醉书友群95256248n 第四一三章 武道 “你以为他们还走得了么?”羽农微微一笑,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短啸,临星观里面登时闪出数十条身影,领头的当然少不了蕴水族族长流疏痕,其余人等也均是修为精深之辈。过了片刻,浮云巅那边传出一声高亢的长啸,仿佛是在应和,显见已布下了重围。 “羽先生,这是怎么回事?”须弥山防范严密,这一点沙漫天当然知道,但是看眼前的情形明显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,不由得一脸狐疑。 “这些人不自量力,妄图潜上须弥山捣乱,结果被天尊给算了出来,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布置。”羽农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我专程前往蜃楼恭迎大驾,就是为了今天!” “哦?”沙漫天顿时便醒悟过来,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,可笑临行前还以为此次须弥山之行会有什么收获。他是极端自负的人,一旦发觉被人利用,脸色当即就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了,若非面对的是成名已久的羽农,只怕已然当场爆发。 当年,狐晏抢走了祖缘印,以此逼迫御风族臣服,后来狐晏神秘失踪,祖缘印便彻底失去了踪迹。若非重始道尊施以援手,整个蜃楼的运转以及御风族的传承,都会出现极大的危机。又因为重始道尊第一个收服的种族就是御风族,所以天翔阁多年来一直听命于重始宗,随着丹意的强势崛起,继而又渐渐倒向了丹意。这些年来,天翔阁门下跟着丹意做了不少事情,沙漫天虽然一直闭关,但是对此并非一无所知。 一个多月前,羽农突然登门拜访,只说丹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,务必请沙漫天前往须弥山一叙。就在沙漫天和羽农等人动身之后,风如斗的黄沙穿信才抵达蜃楼,前后脚刚刚错过,以至于铸成了难以挽回的大错。 沙漫天到了须弥山之后,丹意并没有立刻接见,反而由羽农陪着四下游玩,直到前几天登上天柱峰享受灵气环绕的爽快。没曾想仅仅过了几天的时间,就遇到了这档子事,他本是心思敏锐之辈,当中的门道自是一看便知。在沙漫天看来,什么须弥山一叙不过是个幌子,借助他手中长剑对付眼前这帮子人才是目的,不免有种被欺骗的恼怒。 “沙老弟,天尊复原在即,只要你今天帮忙打法掉这些人,事后必然会获得回报。”羽农一眼就看穿了沙漫天的心思,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:“只要你我联手立下这场功劳,到时我帮你再美言几句,未必就拿不回你想要的东西。” 到此时,丹意已有绝对的把握,是以不再隐瞒身份,沙漫天正是此次上山才得知,原来丹意就是狐晏。此刻听羽农这么一说,双眸登时射出锐利的光芒,轻声问道:“真的可以么?”如果真能取回祖缘印,休说是杀几个人,就算是更难办的事也不在话下。 “若放以前还不敢说,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次,天尊早已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性子,凭咱们两个人的面子,问题不大。”羽农可以算作是丹意最亲信的人之一,这番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,何况以他和沙漫天的名望辈分,当可算得上是当今天下资格最老的几人之一。 “你帮我有什么条件?”御风族人天生多疑,像风如斗那种性格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,加之羽农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,沙漫天对他的热心自是生出了几分戒备。 “也没什么,日后平了天机峰,天机阁里面的东西由我先挑。” “没问题!”听了羽农的条件,沙漫天心中一宽,反正是慷他人之慨,当下没有半点犹豫。他早就想了无数遍,一旦祖缘印到手,一定会将其安放在最安全的地方,定然不会使这件重宝再出现任何意外。 “听闻沙老弟闭关数十年,想来定有心得,可否为我等展示一下,也好领略一代剑道宗师的风采?”羽农老谋深算,看出高庸涵一行当中很有几个实力非凡的人物,为了稳妥起见,一顶高帽子抛了过去,想要诱使沙漫天先行出手。 “那我就当仁不让了!”沙漫天明知羽农的话中用意不纯,但是听在耳中却十分受用,鱼鳍一动飘到场中,扫视了一眼,傲然道:“你们可有哪个敢出来接我一剑?” 话音刚落,浑身漆黑,长着一对巨螯的蝎翁便抢入场中,盯着沙漫天恨声道:“你们御风族杀了我无数子孙,这一场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!” “哼哼,你们蝎蚁的命门我一清二楚,跟你打纯粹胜之不武,还是换一个人吧!” “实在想不通,御风族的人如此狂妄,怎么做杀手?”蝎翁嘲弄地笑了笑,双螯一摆,仰天大吼道:“你真以为七虫族无人么?”说着合身扑了过去,他的身形几乎比沙漫天大了三倍有余,这一扑可谓是声势惊人。 “你既然要送死,那我就成全你。”沙漫天世居九重门,对于蝎蚁的特点了如指掌,眼见蝎翁的攻击方式和那些蝎蚁并无二致,心中先就有了两分轻敌。当下身形一晃,灵巧地避开攻击飞到上方,以指作剑朝蝎翁脑后刺去。 “来得好!”蝎翁大喝一声,瞬间爆发出浑厚的战意,刻意隐藏的实力悉数吐露。当下头也不回,腰间一对复足发转过来拦在脑后,一对巨螯不可思议地扭到身后,拦腰朝沙漫天卷去。这一下若是被划中,休说是御风族人柔软的身躯,就算是铁石也会被搅得粉碎。 “咦!”沙漫天登时觉察到,蝎翁竟然是势均力敌的对手,不由得微微一惊。不过此时变招已然不及,想都不想掣出长剑,手腕一抖爆出一团剑花,一阵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过后,奋力从巨螯的阴影中冲了出来。 “哈哈哈!”看着略微有些颤抖的剑身,沙漫天难以置信地擦去嘴角的血痕,怒极反笑,森然道:“是我看走眼了,蝎蚁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位高手?” “我早说过,七虫族的实力远非你们所能想像。”蝎翁看了看满是缺口的巨螯,强忍着气血浮躁,缓缓说道:“若说到底蕴,当世九大种族,唯有千灵族可与我们相提并论,其余的皆不足论!” “你不是厚土界的人,你来自于天外!”沙漫天自恃修为极高,结果一招不慎吃了个暗亏,但是判断力仍在,仔细一想便猜出了蝎翁的来历。 “不管我从哪儿来,始终都是一个七虫族人!”蝎翁深吸了口气,将紫府内翻涌的灵力勉强平息,缓缓举起巨螯凝声道:“你的剑法很厉害,但不知能否胜得过我的双螯?”最后这一句说的很是郑重,流露出几分对强敌的敬重之意。 蝎翁本是九界坍塌以前的人物,千年来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,于危险有种本能的预感。从沙漫天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杀气,他便感知到,此人绝对是一位极度难惹的角色,这才利用对方的轻视布下了杀局。先是故意表现出莽撞的样子,而后又模仿蝎蚁的招数,露出脑后破绽,为的就是引沙漫天从后方攻击。而他反手连击的本事,乃是魔蝎部落有名的杀招——回杀,可是费尽心思的一击,仅仅只是逼得对方吐了一口血,自己也被对方凌厉的剑气伤及灵胎。单从这一点,就不能不生出一份敬意! “我这柄剑乃是由自身骨刺炼制而来,与我心意相通,剑身虽钝却专刺灵胎,滋味如何你应该已有所体会!”沙漫天先前的自大尽皆收起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之意,显然,蝎翁表现出的实力已得到了他的尊重。 适才,沙漫天在一息之间一连刺出四十八剑,剑剑都恰到好处地点在巨螯力量最大的地方,不但破掉了蝎翁势在必得的回杀绝技,还趁着对方新旧之力交迭之际刺了一剑,这份修为实可谓惊世骇俗。但是,他同样被巨螯蕴藏的雄浑战意震伤,自败给玄元道尊以来,四百多年间第一次吐血。震怒过后,沙漫天收束心神,完全沉浸在剑道当中。 能遇到这等对手,何其快意?两人虽不至于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,却都全力以赴,以求安抚胸中那股磅礴的战意! “惊风急雨,中!”这次率先出手的是沙漫天,但见手中长剑一抖,成百上千道剑气激射而出,如急雨般刺了过来。他这一剑尚未刺出,蝎翁身后的高庸涵、狂尊等人,便感受到一股犀利的寒意迎面扑来,及至剑意催逼,不由自主地暗中运转灵力抵挡。而修为稍微差一点的,在剑意的威慑之下,忍不住纷纷后退。这一剑,其威如斯! “声喧天环,雷风借助!”蝎翁沉稳如山,双脚牢牢钉在地上,双螯一振居然隐隐有风雷之声。就在剑气刺到身前之时,双螯猛地往前一挥,“轰隆隆”一声闷雷砸向剑气,就听得闷响不绝,宛如利剑刺在中空的皮囊上一般。 “好一个风雷如山,再接我一剑试试。”沙漫天双鳍一颤,身形陡然飞临半空,挥舞着长剑朝蝎翁攻去,口中犹自念道:“花盈山谷,曼舞丝竹,天涯一叶舟中渡!”词句隽雅,配上翩翩身影,众人眼前一亮,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山林美景之中。若不是亲眼所见,又有谁能想象的出,这丝竹背后,每一剑都蕴藏着极厉害的杀机。 这正是大名鼎鼎的“浩破长空云飞扬”剑术! “百劫金身,不破不灭!”蝎翁被剑光包裹,双螯翻飞将长剑尽数挡在身外,虽稳如泰山却自知难以持久,大喝一声周身涌出一层淡淡的金光。金光瞬即流遍全身,整个人如同裹了一层金粉一般,多了一种金铁的厚重,就连长剑此中巨螯的声音也变得清脆起来。 “开!”伴随着一声大吼,蝎翁猛地张开双螯,任由沙漫天破空而入冲到近前。眼见一柄泛着淡淡白光的长剑刺向自己眉心,蝎翁张嘴吐出一枚金丹,堪堪抵住对方长剑,跟着双螯重击而下。巨螯横扫,气势宛如旌旗千里万马奔腾,先前飘逸的景致登时被铁马金戈一扫而空,众人又仿佛来到了惨烈的古战场,恨不能亲自上阵搏杀。 两位武道大宗师交手,其暴戾惨烈之处,犹胜权机和虎风斗法的场面。此情此景,便是羽农、高庸涵这般散仙高手,也不禁看的心神激荡! 待到蝎翁吐出金丹,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,这是要拼命了!祭出内丹通常都是无奈之举,非到生死关头没人敢轻易尝试,运气不好的话,极有可能神魂破灭,丧失最后一点生机。可是反过来,对于敌人而言,这种近乎两败俱伤的打法,是谁都深为忌惮的事情。所以遇到这种局面,除非修为远胜对方,否则还是先行避让最为稳妥。 然而,此时的情形已是骑虎难下,蝎翁将两个人一同逼上了绝路,谁退谁败! 像他们这种层级的高手,一旦在气势最盛的时候败退,于自身的道心以及心境的提升,将是非常严重的打击,甚至可能断了修仙之路。所以,当此关头唯有硬拼,谁也无法回避! 不能不说,蝎翁的这个做法极其危险,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丧命;但是又不得不说,他的选择非常正确。为什么呢?道理很简单,实是因为沙漫天的剑术太厉害,厉害的让蝎翁无从反击,只能死命防守被动挨打。沙漫天每一剑刺中巨螯,都给他带来了阵阵剧痛,只短短一瞬,他原本坚硬似铁的甲壳已变得脆弱不堪,布满了密集的伤痕。没有办法,只有拼命,非如此不能摆脱困境。 对于高手来说,即使拼命也要选择时机,时机不当反而会令自己更加被动。蝎翁应对危险的经验丰富之极,就算没有好的机会也会自行创造,于是他尽量凝聚战意,并有意躲避沙漫天的剑意,使得对方气势不断膨胀。就在对方剑意纵横,一柄长剑几达随心所欲的境界时,忽然中门打开,气机牵引之下,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引到身前。而后战意尽数吐露,两股气势迎头相撞,逼迫沙漫天决斗! 前后两次动用心机,均使沙漫天陷入算计,蝎翁临敌的经验之老到,由此可见一斑。 沙漫天何等样人,自然知道此刻已无退路,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做出了决断。右手长剑根本没有回转,依然是气势如虹地刺向金丹,而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舒展,手中又多出一柄长剑,朝当头扫过来的巨螯点去…… 第四一四章 战殇 两股暴烈的战意交错在一起,宛如绽放的焰火一般弥漫开来,众人莫不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震撼,心惊之余不禁冒出了同一个念头:“即便是天地碰撞九界坍塌,其惨烈程度恐怕也不过如此!” “这一战就算能胜,蝎翁恐怕也会元气大伤。”所谓同气连枝,狂尊见状不觉大为担心,另一方面却对蝎翁的做法好生钦佩。 “这虫人比我还要拼命,没几下就祭出内丹,似这般刚烈,谁还敢小觑七虫族?”凤五回想起初入玄元宗时,为了真玄观的一众师兄弟,和源石族巨擎阁的修真者打了一架,结果败在石百重掌下,险些连性命都丢了。那一次过后,在源石族人当中,他便有了“疯子”的评价,可是比起今日蝎翁所为,尚自愧不如。 “蝎翁好手段,能避实就虚,以己之长攻敌之短,不愧是绝代高手。”这种散仙级别的生死搏杀,除非是上仙莅临,否则谁也插不上手,高庸涵在一旁连连感叹,既佩服又惋惜:“可惜,这么一来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,只怕是性命难保了!”以他的眼力,自然看得出蝎翁较之沙漫天,在武道修为上稍有不如。 “我原以为天下之大,除了海大宗主以外,就属我等修为最高。哪知今日一见,才知道天外有天,以前实在是坐井观天,小看了世间英雄。”空源上人多年来一直把守临星观,鲜有与人交手的机会,更别说这种凶险无比的拼杀,此刻看得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。心中不断在想,若是换作我该如何化解这一剑,又该如何应对那一击,一时间面色变幻不停。 两人交手出现这等情况,当真是大出意外,羽农眉头一皱,眯眼看着高庸涵心中暗想:“这虫人好生了得,居然能和沙漫天平分秋色,不知道高庸涵从哪里找来这多帮手。但不知,这群人当中,可还有几个这样的高手?” 就在众人流转着不同的念头时,场中已然分出了胜负。只见一团淡金色的身影当中,突然爆发出夺目的光华,珠落玉盘一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。紧接着,脆响当中爆出一声令人心碎的爆裂声,居然盖过了所有的响动,金光陡然大盛,如同一轮红日大放光明。白光发出一声哀鸣,就如冰雪遇见阳光一样淡淡隐去,两条人影旋即分了开来。 沙漫天倒退出数十丈,手中双剑尽折,剩下的半截剑身倒插在手臂之上,手臂筋骨尽断,恐怕再也举不起长剑了。再看他脸色惨白,胸口起伏不住咳血,鱼鳍无力地垂在身后,只能勉强地漂浮在半空。尤为可怖的是,周身鱼鳞被震掉大半,露出一身血淋淋的肌肉,当真是触目惊心。堂堂天翔阁宗主,竟落得如此下场,羽农等人莫不大惊失色! 反观蝎翁,庞大的身躯兀自挺立,然而一对巨螯却已碎裂,碎裂处全是平滑的创口,乃是被长剑生生切开。在他身前散落了一地细腻的鱼鳞,令观者不寒而栗,能将沙漫天伤成这样,玄明盛世以来他还是第一个。可是最要紧的那枚金丹却已不见,只留下了些许气息久久不肯散去,众人明白,适才那一声爆裂便是金丹破碎的声音。 “蝎翁,你怎么样?”狂尊抢前一步伸手扶着蝎翁,关切地望去,只见他面露笑意,却已气绝身亡! 这么一位高手,在众目睽睽之下力战而死,大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沉重。尤其是狂尊,这些天来与蝎翁相处十分融洽,更从他那里得知了许多七虫族的往事,对于上古时期蜃沙界的辉煌心慕不已。此时蝎翁战死,狂尊自是悲痛不已,那两名蝎蚁更是眼中带血咬牙切齿。至于那十二名银牙厉虫部族的修真者,被蝎翁惨烈的气势折服,加之血脉相连,此刻也是同仇敌忾,望着沙漫天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。 可能有人要问,以蝎翁上千年的修为,岂会败给沙漫天这等后辈?再不济,自保总应该不难,何以还会丧命? 其实,蝎翁虽是九界坍塌之前就开始修行,然而资质只属中上,并未修到太高的境界。之后遇到九界坍塌,在破碎的九重天境中,漂泊了八百多年才来到厚土界。在此期间并未得到什么指点,全靠自身千百年的不断积累,才有了今天的成就,能修到散仙一级已然是殊为难得了。 而沙漫天不同,一方面继承了其父沙楚的灵念,另一方面又从重始道尊那里解开了许多疑惑,凭借过人的资质和四百年的苦修,战胜蝎翁便不足为奇了。 “你杀了我族中长辈,自此后我与你不共戴天!”狂尊这句话是以个人身份而言,并没有扯上七虫族,是因为这种仇杀还未上升到种族的程度。 “咳咳,随时恭候,我等着你!”沙漫天靠在一名天翔阁弟子的肩上,脸色虽差眼神依然犀利,冷冷道:“不过,你先活下来再说!” “好,那我就领教一下天翔阁的剑道。”沙漫天的话点明了此间局势,狂尊深知已是身陷重围,将蝎翁尸身交付给那两名蝎蚁,大步走入场中求战道:“御风族的高人,哪位上来和我一战?” 此次随沙漫天来须弥山的,总共有三十多人,为首的正是他的七大弟子,其中便包括打捞天翔飞剑的风烟举。众弟子见有人挑战,哪里还忍得住,当即便有一人飞了出去。这人身子刚动,就被沙漫天阻止,唯有先退回本阵。 “怎么,御风族除了你之外,再没人了么?”那人一动,狂尊就看出了对方的实力,正准备一上来就将其格杀,出一口恶气,哪知被沙漫天给叫了回去,忍不住嘿嘿冷笑。 “阁下修为精深,不在刚才那位蝎蚁道友之下,御风族能与你一战的不超过八个人,可惜都不在此。”沙漫天身受重伤,眼光仍在,自可看出狂尊极难对付,索性率直言道:“我这几名弟子剑术虽精,却不是阁下的对手,冒然出战只会白白丧命,我怎能眼看着他们送死?” “那你想怎么打?” “很简单,”沙漫天缓缓答道:“他们七个布下剑阵,任凭阁下施为!” “呸,好不要脸!”旁边一名银牙厉虫修真者忍不住骂道:“想仗着人多耍赖么?” 此话一出,御风族人尽皆大怒,只因宗主没有发令,唯有忿忿不平地忍耐。 “那倒不至于,”沙漫天续道:“你们也可以出七个人,看看能否攻破我的剑阵。” “我们只需要两个人即可!”既然对方把话说到如此地步,狂尊也不能真的七对七,当下转身朝凤五说道:“计族长,这一场咱们二人联手如何?” “能与狂尊并肩作战,那可是再好也没有了!”凤五哈哈一笑,迈步走到狂尊身旁。 “你们小心,那个胖胖的虫人是玄元宗的凤师道,也是成名上百年的高手,切莫掉以轻心。”凤五以红丝蛰虫族长的身份出战,沙漫天不便再说什么,只好悄悄叮嘱七名弟子:“你们先用真阳剑阵固守,待他们灵力稍缓之时再变成狂潮剑阵疾攻,一旦有机会就使出雾虚化刃法术,全力斩杀凤师道!” “是,徒儿记住了!”七人躬身应诺,前三后四走入场中。 沙漫天眼光极高,故而一生中只收了七个徒弟,大弟子和最小的七弟子,年纪相差居然有一百多岁,由此可见挑剔到了何种程度。不过,这七人无论资质还是悟性,在族中都当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俊杰。而他们也不负众望,几十年前便闯出了一个“天翔阁七剑”的名号,在修真界当中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。由这七人排出的剑阵,其威力可想而知。 七人手捏剑诀,按不同方位漂浮在半空,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开来。狂尊感受到平静下面隐藏的凌厉杀机,眉头一皱,轻声问道:“怎么打,你可有算计?”他修为虽高,却对阵法不甚明了,故而才要拉上凤五。 “我观他这剑阵乃是用意五行,辅之阴阳两仪,所谓以实形虚,以有形无是也。”凤五腹笥极宽,定神想了一下答道:“阴阳五行,法身之所出,你攻内我攻外,咱们内外夹击,只要找出阵眼所在就胜定了。” “好,我去闯阵!”狂尊大喝一声,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卷起一股黑色雾气,径直朝真阳剑阵中心那人攻去。 人还未到,就见七点红光分击七人,“噌”的一声七柄长剑同时出鞘,寒光闪过将红光搅碎。七人不禁有些纳闷,暗想师尊如此看重这虫人,哪知使出来的法术虽不算低劣,可也算不得高明,看来并不像先前想的那样难缠。御风族是傲到骨子里的性格,一旦确定敌人的实力,七柄长剑绽出七朵剑花,纷纷朝狂尊刺了过去。 “不好,这虫人的法术怎的带有魔界味道?”沙漫天一惊,紫府内陡然气血翻涌,灵力乱窜,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,吓得几名弟子忙不迭将他扶到临星观内歇息。适才和蝎翁那一战就受了重伤,只以牵扯到御风族的脸面,沙漫天才强撑着留在石台上。此时心忧战局,心神激荡之下伤势爆发,终于支撑不住。 果不其然,就在七人长剑递出之时,猛然觉得心神一震,剑诀没来由地落到了空处。就在这瞬间错愕之际,狂尊已然冲入阵中,兜头朝中间那人抓去。狂尊的修为也已到了散仙的水平,这一抓除了声势惊人之外,更可怖的是爪风直指魂魄。 若是单打独斗,那人肯定不是对手,但此时是七人联手迎战,心下虽惊却不慌乱,随手甩出长剑,双手虚抓接连掣出六柄飞剑。生死关头,那人施展出天翔阁的御剑之术,居然同时祭起七柄飞剑,引来一阵喝彩。其余六人与他心意相通,或出剑从旁帮忙抵挡,或攻敌人必救的要害,配合的紧密无间没有半点破绽。 狂尊身形一晃,猛地分出两个分身,与攻来的长剑斗在一处,而他去势不减,屈指连弹震开飞剑,依旧朝那人抓了过去。与此同时,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,合身扑向那人,正是凤五祭炼的血侍。至于凤五本人,则在阵外施展聚象金元**,全力轰击如练的剑光。 两大七虫族高手,联手对付御风族的真阳剑阵,其凶险之处真可谓是惊心动魄! 眼看那人就要命丧当场,七人突然齐齐发出一声尖啸,剑光猛然绽放。剑阵中蕴含的剑意彻底爆发,无数剑气纵横激荡,带着无坚不摧的杀意,自那人左侧急剧扩散开来。 狂尊在那人刚刚张嘴尚未发出尖啸时,就已感知到危险,本想强行格杀对方,可是想到大事未定,只得压抑住怒意甩手弹出一记阴风,而后催动灵力全身后退。相比之下,凤五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,待要收回血侍却已不及,被无边剑气切得支离破碎,化作一团血雾随风而逝。不过两人对敌的经验丰富无比,全力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。 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,与天柱峰半山腰凝聚的灵气相交,登时激起无边的霞光。霞光掩映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,以至于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。众人心中没来由地一紧,相顾之间从同伴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诧异和恐慌,大家都明白,定是适才的激斗引发了灵气乱流! 其实,先前沙漫天和蝎翁那一场剧斗,就已经使空中的灵气受到震荡。接下来狂尊和凤五双战天翔阁的真阳剑阵,在两人联手压迫下,剑阵爆发出不亚于沙漫天的剑意杀机。接连两次,将半空灵气切得支离破碎,于是四周灵气急速填充过来,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乱流。乱流的厉害众人皆知,当下没人敢再乱动,纷纷罢手小心翼翼地躲避着。 眼看着一层若隐若现扭曲的光晕从身前划过,狂尊突然错步避到一旁,祭出分身出其不意地攻向一名对手。那名御风族修真者哪里想到狂尊如此胆大,惊骇之下长剑狂劈,朝同伴身边飞去。他的六名师兄弟正好处在一道乱流跟前,想要出手相救却已不及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历爪扫中,跌入一道光晕之内! 第四一五章 混战 光晕微微一抖,四周的乱流似乎感受到了什么,全都改变方向,朝场中飘了过来。 凤五一愣,待要躲避却已不及,当下把心一横准备来个同归于尽,打算拉着剩余六名御风族修真者一同进入乱流。就在此时,狂尊突然从地下伸出手臂,一把拉住他朝地底深处拼命逃去。刚往下走了不过一二十丈,凤五就觉得头顶上产生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,抬头看时,只觉得四周的景象全部扭曲变形,顺着一个方向朝无尽的黑洞旋去。 “好厉害的乱流!”狂尊低喝一声,将先前那个分身祭了出来,而后催动分身全力朝黑洞漩涡攻出一掌。那漩涡感受到攻击,忽然变得奇大无比,分身惨呼着被吸入漩涡当中,狂尊感同身受,仿佛置身于星空当中,随后又被不断坍缩的星空给吞噬。这种感觉难受之际,以他的修为都忍不住大叫起来:“啊——” 猛然间天地一震,灵气乱流悄然隐去,石台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,凤五扶起浑身几乎瘫软的狂尊,从地底下走了出来。他这一入手才发现,狂尊全身都是腥臭的汗腻,刚才短短的一瞬,居然使得一位顶尖高手汗如雨下。灵气乱流的凶险,可见一斑! “师兄,你们居然没事,实在是太神奇了!”遣云真人连忙迎了上来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。 原来,狂尊对乱流一说始终心存疑虑,不大相信有那么厉害。而后见乱流移动的速度并不是很快,一时心血来潮,想要趁对方不注意格杀几个。若是那人反应不及死在他的历爪之下,而不是被乱流吞噬,可能也没有什么事,可坏就坏在御风族人对危险天生敏锐,一击落空之后惊得那人四处逃窜,结果被乱流撞了个正着。 如此一来,灵气乱流等于是全被激发了! 狂尊出手之后就后悔了,尤其后悔的是,自己的一时莽撞连累了凤五。不过两人命不该绝,奔涌而来的乱流几乎封死了所有方向,唯独对地下没有涉及,他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。七虫族个顶个都是挖洞的好手,而狂尊更是其中的翘楚,须臾之间就破开岩石钻进地下,逃命时当然忘不了拉上凤五,这才有了开头那一段。 可是乱流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?尾随而至的乱流几乎将两人吞噬,要不是狂尊灵机一动祭出分身,只怕两人真的会被卷入错乱的时空当中。饶是如此,分身在被卷入之时,狂尊也体会到了时空的深邃浩渺,以及黑洞搅碎一切的可怖。 狂尊和凤五侥幸逃脱了性命,至于天翔阁七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,除了风烟举等两人外,其余五人全都葬身于乱流当中。说起来,这两人能摆脱乱流,也是运气好到了极点。一来,御风族对于气流的变化十分敏感,加之行动迅捷,足以保证他们能够在光晕之间的空隙穿行。第二,后来陷入乱流的那四人,为了能使别的师兄弟脱困,不惜拿自身做饵,方才给同门创造了逃命的机会。即便如此,七人也只活下来了两个,损失可谓极其惨重。 狂尊只是一时脱力,歇息一会就没事了。这一战虽说有取巧之嫌,实际上无异于以命搏命,凭空击杀对方五人,当真称得上是大获全胜! “羽老前辈,我们天翔阁已然尽力,奈何死伤惨重,还请前辈为我等讨还公道!”风烟举自当日见识过紫袖的实力以后,性情上便收敛了许多,此刻尽管心怀怨恨,却忍气吞声地求到羽农跟前。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,可谓是滴水不漏,羽农想不答应都不行了。 “你放心,他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!” 沙漫天击杀蝎翁,自己也受了重伤;七剑出战却被狂尊一通乱打,连对方一根毛都没伤到,就平白损失了五名高手,羽农焉能不恼?按理说,自己这一方汇集了几大门派的精英,高手如云人多势众,怎么打都是稳赢的局面,却束手束脚反落了下风,究竟是何道理? 这么想着,羽农不由得斜眼看了空源上人一眼,心中大感厌烦。按照他的想法,事已至此根本无须有那么多顾虑,只要能将高庸涵等人除掉就行。可是顾及到大天师丹意日后的计划,不得不对空源等人客气三分,当着重始宗的面,自然无法一拥而上以众欺寡了。 “咦,高庸涵呢?”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,羽农忽然发觉对面的人群中不见了高庸涵,心中不觉一怔,暗想:“难道趁着刚才的混乱,他已经走了么?” 以高庸涵一贯的口碑和言行,当然不会趁乱脱逃,那么他的离去就只有一个可能——潜上山去寻找丹意的下落。只是有一点羽农不大明白,休说自己带的这几百人,单是空源上人和一帮子重始宗弟子,就不能放人通过临星观。那么,他是怎么冲出重围的呢?仔细一想就明白了,当年巨灵岛上那个魔界之人曾使出了一门法术,可以撕裂虚空自由穿行,多半高庸涵也学了这门法术。否则,如何能避开自己的耳目? 按理说,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分派人手,想方设法搜寻高庸涵的下落,可是羽农并没有这么做。因为在他看来,高庸涵一个人去找丹意,纯粹就是送死,哪怕他已有散仙的修为,也一样没有半点机会。丹意是什么人,羽农清楚得很,当下胆气一壮朝后微微摆手,身后走出一名蕴水族修真者。 此人乃是依附于上善楼宗主流疏痕,并借此当上水氏家主的水晴野,较之十二年前巨灵岛之时,已多了几分威严的气息。只见他踩着水花来到场中,朝对面高声道:“大小姐,你离开洄漩海已经四十多年了,咱们一族老小好生记挂,希望你能迷途知返,跟我回去!” “水晴野?”水涟漪眼中寒光一闪,冷哼道:“听说你前几年接管了水氏一门,仗着流疏痕给你撑腰,残害了不少老人,可有此事?” “大小姐言之差矣!”水晴野面色如常,仍是一副恭敬的笑脸:“总有些人不识时务,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,只好加以整顿,至于‘残害’二字,那是绝不敢当的。” “哼,废话少说,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?我一天不死,你在家主的位子上就一天不得心安。”水涟漪和烈九烽携手走到石台中央,不屑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做个了断吧!” “哪里的话,大小姐说笑了!”水晴野眉头微微一皱,转而问道:“这位炎焱族朋友,想来就是烈九烽烈先生了?” “不错,正是我的夫君烈九烽!”水涟漪和烈九烽已于八年前完婚,双方均无亲人长辈到场,只有十二叠鼓楼的同伴作为见证。此事外人并不知情,此刻水涟漪当着众人面宣布,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四周一下子爆发出嘈杂的声音。炎焱族和蕴水族水火不容,可是两人却已成亲,的确算得上是一大奇闻。 “原来是新姑爷,失敬,失敬!” “你再去找一个人来,我们夫妻不愿占你便宜。”烈九烽厌恶水晴野的虚伪,直言道:“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无需多言!” “你们夫妻二人一再相逼,我只好勉为其难了。”水晴野自知绝非二人联手之敌,当下转身便欲招呼同门,哪知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,口中喊道:“我帮你对付烈九烽!” “是你?”烈九烽万料不到,来人竟然是火龙旗,不禁失声道:“你不是已被关起来了么,怎的逃了出来?” 烈九烽虽然脱离焰阳宗数年,但是对师门的事情一向都比较关心。两年多以前寥廓熔城发生的变故,他多少有所耳闻,尤其是听说火绒承和火凤阳殒命的消息,还曾扼腕长叹痛感惋惜。连带之下,对火龙旗自是大骂不止,今日一见如何不惊? “天尊知我蒙难,特遣人将我救了出来,如今我已拜在他老人家门下。” 当日搭救火连城时,火绒承所依仗的是一件仙器,而那座蟾皇塔便是丹意所赠。及至事败,火绒承身死,火连城和蟾皇塔一并被酒界老祖收去,丹意对熔海崖的渗透可谓是功败垂成。只是鉴于火龙旗的身份,这才出手将其救了出来。火龙旗至此后感恩戴德,对丹意死心塌地,今日抢先出战,就是为了立一场大功劳以为回报。 “你背叛师门,累死了火凤阳和火绒承,罪不容诛!”烈九烽与他二人均是火凤部落出身,而且都是族中难得的人才,是以之前颇有交情。 “你盗取天火囊,不一样是死罪?”火龙旗怒极反笑,驳斥道:“咱们两个半斤八两,谁也别说谁,今天就看看谁能活下来吧!” “好,还是手底下见真章!”说着,一道烈焰自烈九烽体内喷出,带着一股浓烈的炽热卷向火龙旗。熊熊烈焰当中,隐约可见一条火龙和一只火凤缠斗在一起。 烈九烽和火龙旗这么一打,水涟漪自然和水晴野也战到了一处,正所谓烈焰与龙凤齐飞,水幕共长天一色,水火交织绚出一幅罕见的画面。按照正常情形来说,四人修为大致相当,即使是要分出胜负,只怕也在百招之后。不过水涟漪和烈九烽互通有无,加之两人心心相印,本来绝不相容的水火居然交汇融合,这么一来,各自为战的水晴野和火龙旗,不到半个时辰就落了下风。 “绝不能再输了!”到此地步,羽农不再理会空源上人的看法,侧身看了一眼流疏痕,流疏痕心领神会,一摆手又有两名蕴水族的修真者冲了上去。 “怎么,想仗着人多么?”两年前攻打道祖崖,凤天一叶灵胎重伤,眼下躲在七杀回廊静养,这次并未前来。苏妙淼又被高庸涵误杀,丧身于紫竹潭万仙大阵阵眼之中,眼下十二叠鼓楼诸人中以烈九烽地位最高。此刻看到对方不顾规矩,想要仗着人多欺负人少,一帮子杀手登时鼓噪起来,纷纷跃入场中。 “糟糕,这下危险了!”眼看混战将起,孟微子和藏默真人、天灵子等心中均是一紧,只希望局势不至迅速糜烂。 哪知事与愿违,羽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!眼见十二叠鼓楼的人加入战团,羽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,一纵身跃上半空,祭出十余个血侍朝敌人攻去。他这么一动,身后数百修真者大喊一声,一起杀将过去。 “罢了,只有拼死一搏了!”众人相视点头,而后毅然决然地迎了上去。 一时间灵力四溢法器横飞,惨烈的混战很快波及开来,原本想置身事外的重始宗弟子,也被卷了进来。空源上人无奈叹息,稍一迟疑,就见一名弟子被一个天机门老者击杀,气恼之下只得咬牙攻了过去。 这种混战最是危险,身在其中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对手是谁,可能刚刚打倒对面的敌人,就被来自身侧的法术击中。就算修为再高,此时也只能说是勉强自保,即便是羽农和孟微子这样的高手,也不敢有丝毫大意。才刚刚开战,惨呼声已经接二连三地响起,不时可以见到有人自爆灵胎,仅仅片刻的功夫,所有人的杀戮之心都勃然而发。 爆裂的灵胎,不甘的怨魂,啼哭的魂灵,冲天的杀气…… 失去主人的血侍和异兽,漫天飞舞乱砍乱杀的法器,刀光剑影和暴戾的战意,还有残肢断臂和飞溅的鲜血…… 堂堂修真界圣地,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! 是谁造成了今天的局面?又是谁给须弥山带来了如此惨烈的杀戮? 有谁能结束争斗,结束厮杀? 又有谁才能给世间带来安宁? 端午节来临,多更一章,祝各位书友节日快乐! 第四一六章 期望 无比疯狂的混战,所有人都被鲜血和仇恨蒙蔽了双眼,陷入到杀与被杀的亢奋之中。纵观整个战局,最冷静、最轻松的,恐怕就是独笑翁和水穷叟了。他们二人在烈九烽和水涟漪出场时,就已经意识到,局面可能会不受控制地陷入到混乱当中,于是悄然退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静观其变。及至混战一起,两人当即抛出十余个符灵,护住身前十余丈的范围。 他们二人开创了符灵流派,并曾在须弥山论道大会上,一举击败了好几位修真界颇为有名的高手,从此声名大噪。此次退隐数十年后再度出山,制作的符灵愈发精巧,一个个漂浮在空中,居然散发出一股源自天地的气息。这些符灵呈现出不同的形态,或人或兽,几乎透明的身体不时闪过一道道流光。 几名修真者不知厉害,朝二人扑了过来,还没近身就被符灵给拦下。几人或施法术或施武道,纷纷出手相攻,哪知符灵极其敏捷,闪避之余还能释放出九天雷电,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。战不多时,符灵释放出来的雷电渐渐聚集到一起,密如蛛网的闪电反将几人困住,就听得一阵炸雷响过,那几名修真者尽皆魂飞魄散当场毙命。 “看来,咱们在九天聚雷大阵所受的苦没有白费,这些用九天雷电祭炼的符灵,较之以前那些更加厉害。”甫一出手就斩杀了对方好几人,独笑翁嘿嘿一笑,大感得意。 “嗯,咱们就用这符灵,跟羽农斗上一斗!”水穷叟话虽不多,但是性情偏执,对于受制羽农一事大为不忿,此时受到漫天杀气的影响,心中的战意不可遏止地爆发出来。话音未落,屈指弹出一朵水花,水花在空中掠过一道匪夷所思的轨迹,绕过重重阻碍,击在一个血侍身上,转瞬即没入其体内。 那个血侍正是羽农祭炼出来的,正与一名灵诀府的修真者对敌,忽然觉得心念一窒,身形不由得慢了下来。那么灵诀府弟子同时应对两名敌人,以及血侍的攻击,已呈现出不支之势。就在此时,血侍忽然束手不攻,当即给了他喘息的机会,灵诀乱舞总算将劣势扳了回来。那血侍呆呆地浮在半空,周身的血色一点一点淡去,转而浮现出水一样的淡蓝。 羽农刚刚揪出了一名天机门弟子的灵胎,正打算吞噬,忽然觉得心中一动,灵力奔涌而出,将手中的灵胎活活震碎。猛地回头,只见自己的一个血侍,体内隐隐有水花涌动,跟着变成了水银一样的机关傀儡,反而和自己的属下打了起来。看到这个情形,羽农眼中杀气大盛,锐利的目光竟然横穿整个战场,直射向水穷叟。 水穷叟周身水流一转,身前腾起一层淡淡的水雾,就连双目也泛起了波光。独笑翁双手一搓,手中凭空多了一根龙头杖,杖尾往地上一杵,数十条枝蔓长蛇一般铺了开来。至于那十几个符灵,似乎也感受到了二人昂扬的战意,悄然退守过来,结阵以待。 “好精妙的机关,居然可以夺取我的血侍。”就像是撕裂虚空一般,羽农闪身就出现枝蔓蠕动的边缘,静静地看了两人一眼,忍不住赞道:“想不到你们可以破掉我的禁制,而且灵胎还没有受到什么损伤,当真叫人刮目相看!” “当年你借助水道潜入月池谷,趁我二人不备突施冷箭,我们才被你制住了灵胎。”水穷叟冷冷道:“这些年来,我无时无刻都忘不了这件事,今天总算能讨要公道了!” “我虽然逼迫你们挖掘息壤,但是从九天聚雷大阵当中,你们不一样得了许多好处?”羽农知道,这二人实是当世最杰出的机关学大师,不到逼不得已,还是有点舍不得杀他们,是以仍旧笼络道:“如果你们肯归顺,我自当在天尊面前替你们美言,准许你们在须弥山祭炼符灵。此处的灵气,对你们而言恐怕是最想得到的东西吧?” “不错,如果能有如此充沛的灵气,我们的符灵甚至可以活过来。”独笑翁淡然一笑,摇头道:“但是在此之前,咱们的账一定要算清楚!” “动手吧!” 水穷叟懒得再说,一道符篆抛到空中,符灵组成的法阵迅即发动,积蓄了已久的雷电顷刻间爆发,朝羽农轰了过去。而他身前那层水雾,则化作一层水帘,将自己和独笑翁裹了起来。与此同时,独笑翁手中的龙头杖倏地没入地下,枝蔓翻飞中,羽农脚下的石面突然裂开,一条巨大的石龙猛然窜出,吼叫着盘旋而上。 当世两位机关大师,联手使出了他们最强的攻击,且不说威力如何,单只这种奇思妙想,就足以流传后世了! “既然你们求死,那就怨不得我了!”羽农明白,两人对自己的怨委实已到了极点,只从出手就可看出,他们为了杀自己,已经使出了全部实力。无奈地叹了一声,唯有全力以赴。 九天雷电的威力,羽农尚不敢正面对敌,所以只是围着两人游走,时不时从石龙身上剥下一块巨石,又或是将水帘撕开一角。独笑翁和水穷叟越打越心惊,这才知道当年纵横天下,单凭一己之力就挑的厚土界大乱的羽农,果真是名不虚传。他二人在机关术数上的造诣,可谓是举世无双,甚至在某些方面直追燕孤斋,只是修为并不算高,与人对敌大多是靠机关。就眼下来说。若不是符灵雷电足够猛烈,只怕早已被对方攻破水帘,危在旦夕了。 不过,这种局面也支撑不了多久,因为羽农已然摸清了虚实,将血侍全都招了过来,专门对付符灵法阵。一旦法阵被破,就算符灵单打独斗不惧血侍,但是他二人却绝不是羽农的对手。眼看符灵法阵摇摇欲坠,二人相视苦笑,心中不禁升起同样的期待:“高老弟,我们已经尽力,虽死无憾。剩下的,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!” 这边,独笑翁和水穷叟完全陷入被动,败亡只是时间问题。那边,烈九烽和水涟漪更加不妙,其形势危如累卵! 眼下,烈九烽和水涟漪二人被三倍于己的敌人围攻,其中还有水晴野和火龙旗这样的一流高手。其余四人全是上善楼的好手,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是两人的对手,但是四人都很精明,并不正面对敌,而是躲在水晴野和火龙旗身后不住偷袭。这般打法,换作谁都不好应对,落在下风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 另外还有一个很不利的情况,就是那四人精通蕴水族的法术,每每看到水涟漪施法之时,便从旁牵制,使得法术不能尽情发挥。如此一来,两人只能采取守势,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,灵力隐隐有些难以为继的征兆。那四人终于觅得战机,这才联手攻向水涟漪,把对付烈九烽的重任,完全交付给水晴野和火龙旗。 火龙旗的打法极其硬朗,每一招都逼得烈九烽不得不硬碰硬,水晴野则将一个“柔”字发挥的淋漓尽致,攻势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。若不是两人水火不容,致使法术的效果打了个折扣,烈九烽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。至于水涟漪那边,尽管全力拼杀,可是也看不到什么取胜的希望。 斗到酣处,烈九烽大喝一声,和火龙旗硬碰了一击。火花四溅当中,水晴野挥手击出一道水柱,盘蛇一般卷了过来,烈九烽双翅一振,烈焰奔腾逼退了水流。但是他没有注意到,一股水箭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激射而来,待到发觉时正好和火龙旗又是一记硬拼,只得咬牙任由水箭击中羽翅。 “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?”水晴野一击得手,还没来得及得意,忽然觉得一股热浪迎面袭来,当即在身前竖起了一道水墙。这时,就见一抹亮光闪动,跟着是夺目的光亮和炽热难当的烈焰,居然毫不费力地穿过水墙,重重击到胸膛之上。水晴野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,低头看着胸前熊熊的火光,而后才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,仿佛魂魄都被烈焰煅烧。 “啊!”水晴野发出一声惨叫,周身上下被烈焰彻底烘干,变作一团水气不甘地摆动了几下,就此身亡。他的惨叫声惊动了与水涟漪对敌的四人,那四人大惊之下退到一旁,警惕地看着双翅下垂,跪倒在地的烈九烽。 “九哥,你怎么了?”水涟漪抢上前来,将烈九烽搂在怀里,眼中已是布满了泪水。 “那小子对你不敬,我已经杀了他!”烈九烽微微一笑,勉力答道:“只可惜我杀不了火龙旗,没法带你离开这里了,咳咳!”说着,忍不住喷出一口暗红的烈焰。 “九哥,只要能和你在一起,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水涟漪泪水滑落,溅到烈九烽脸上登时化作一朵朵水雾。 “你为什么不救我师兄?”兴许是稳操胜券,兴许是被两人的真情所感动,那四人和火龙旗一时都没上来打搅二人。倒是其中一名蕴水族修真者质询火龙旗,为何在烈九烽自爆灵胎时,没有出手搭救水晴野,以至于这位新任的水氏家主,就这么死在烈焰之下。 “首先,烈九烽不是自爆灵胎,而是将体内的天火用八重叠炎的方式,叠加在一起一股脑全部释放出来。”火龙旗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,反驳道:“如果他真的自爆灵胎,你们四个铁定会被烈焰波及到,在天火的炙烤之下能否活命,实在难说得很。” “第二,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手?”火龙旗伸出两个指头,嘴角微微一翘续道:“我要是没出手,他的灵胎难道会自行破裂,难道会躺在那里动弹不得?” “你伤了九哥,我就杀了你!”水涟漪听到火龙旗最后这句话,心中悲痛之下更感愤怒,将烈九烽轻柔地放在地上,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亲,站起身来死死盯着火龙旗。火龙旗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先前的自得消失的无影无踪,受水涟漪气势所迫,忍不住大吼一声率先出招。 水涟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,看着火龙旗狰狞的面容,轻声吐出了一句口诀:“浩浪千重,雨打归舟,咫尺烟江断人愁!”手一挥,使出了威力和危害同样巨大的断江法术! 感受到水涟漪心中不断涌现的杀意,烈九烽唯有叹息,此时他身受重伤,根本没可能阻止心爱的人使出这门几近自杀的法术。夫妻二人能够同生共死,在烈九烽而言已无遗憾,眼见败局已定,唯一牵挂的就是高庸涵:“尊主,希望我们的牺牲,能够为你换来一个机会!” …… 所有的人都陷入到重围当中,即便是强如孟微子等人,也不过能多撑一会而已。 孟微子此时将五色刀运转到极致,独力面对超过二十人的重始宗门人,其中不乏海邀黎亲传弟子这样的高手。天灵子周围聚集了四名灵诀府弟子,可是他面对的是流疏痕和十余名蕴水族修真者,形势同样岌岌可危。凤五面对的是究意堂两名长老,虽然同属凤羽族,但是那两人显然没有丝毫的香火之情。狂尊被风烟举等天翔阁的剑手围攻,那些鱼人凌空刺杀,无论中与不中都是一击便走,凭着人多势众稳稳占据上风,气得他连连大叫。 相较而言,藏墨真人的处境恐怕最好,因为与他对敌的空源上人,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按照规矩行事的人,并没有找任何帮手。两人修为相当,而空源上人由于长年在灵气充足的须弥山修炼,气机更加雄厚绵长,时间一久,藏墨真人就有些吃力了。尽管他有天机门的法宝傍身,但是重始宗的法器却也不差,自然是越打越感觉到艰难。 权机和权思两人在一起,被几名诡门修真者围攻,若不是有云龙古玉,两人早已丧命。权机真人虽重创虎风,但是被他的苍山云掣诀震伤,修为去了五分还多。权思真人在十几年前天机峰一战就伤了灵胎,至今未愈,此时至多算二流水平,于战局起不了任何作用。 “师兄,咱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!”权思真人洒然一笑,只是笑容里满是不忿。 “我们死了没关系,就怕静璇也难以成功。”权机真人此刻惦念的,也是高庸涵。 “是啊,丹意如果真是狐晏,静璇多半不是对手。”权思真人叹了一声,突然高声道:“大丈夫在世,总要有所为,咱们就算战死,也一样顶天立地!” 第四一七章 道体 临星观前是一派惨烈厮杀的景象,而另一边,高庸涵又在做什么呢? 就在灵气乱流袭来之时,高庸涵苦苦等待的机会降临了!他不知道,为什么如此隐秘的布置,还是会走漏了风声,非但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,反而陷入重围险境当中。还好,这种局面尚不是最坏的一种,羽农和沙漫天等人并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,而是依足了修真界的规矩,一个一个出场比斗。这就给了他一个机会,一个拼死一搏的机会! 眼前的困局本就在计划之中。高庸涵因为有遮天法界可自由穿越虚空,所以按照计划,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他都无须出手,除非拼的只剩下他一个人。一旦出现混乱,他便必须离开,以最快的速度寻找丹意,求得最后一战的机会。至于其他人,则尽可能地把声势造大,吸引越多的敌人越好。这便是败中求胜的算计! 对于时机的把握,并非只有高庸涵一个人,还有一个人甚至发动的更早,那就是杜若! 杜若安顿好荣书隽,没怎么耽搁就一路跟了下来,并且极好地隐藏了气息,瞒过了几乎所有人。接着上了天梯虹桥,引发重始道尊法身攻击之时,他都强忍着心神中巨大的压力,伏在后面一动不动。果然,高庸涵联合众人一起出手,硬是破掉了重始道尊法身,冲到了天柱峰临星观跟前。 眼看着空源上人、羽农、沙漫天、虎风以及流疏痕等人相继出现,加上这边的孟微子、天灵子、藏墨真人、狂尊、蝎翁和权机真人等等,厚土界最顶尖的人物几乎到了一大半。杜若自是巴不得双方斗个两败俱伤,径自悠闲地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,直到冲天剑意切开灵气引发乱流时,才不得不遗憾地转身离去,临行前还不忘暗中通知高庸涵。于是,两人同时施展遮天法界,撕裂虚空绕过临星观,朝前行去。 须弥山的禁制大多在入口处,真正过了临星观以后,反而不多,只在几处险要的地方暗伏有阵法机关。这些布置,是在纳兰那场大闹过后才加上去的,只可惜当时玄元、重始二位道尊已经飞升,主持此事的拓山又不大细心,故而法阵很难对散仙起什么作用。而此刻暗中潜行的,是修为丝毫不低于纳兰的杜若和高庸涵,所以两人没怎么费力就到了一座仙山之下。 “那上面就是升仙台么,果真壮丽得很!”杜若指着山上不住变幻的祥光,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向往,到此地步,他也用不着再隐匿行踪了。 “应该是了!”高庸涵点点头,感受着灵胎与天地间那种隐隐相连的畅快,点头道:“阴阳在外者,包罗天地;阴阳在内者,自开自阖,明明朗朗。身在此地,我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实自然,环顾世间何处还能有这等福地?” “确是如此!”杜若仔细体会了一番,会心笑道:“性命者,阴阳之体;阴阳者,性命之用。想不到,厚土界还有如此合乎大道的地方,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!” 两人的修为都已到了散仙的地步,在修真界看来实已登峰造极,想要更进一步,那便是突破桎梏成就仙、魔之道。只是修行到了这种程度,修炼起来更加艰难,而至关重要又极为难得的,就是心境的提升。没有大心胸大境界,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悟道,所以说这番体验对于两人而言十分重要,使他们真正体会到阴阳的妙用。 “走吧,尽快找到丹意才是正事。”隐约中似乎传来一声灵胎爆裂的轻响,高庸涵心中一懔,知道临星观那边情势危急,不敢再有耽搁,与杜若沿着山路朝上疾奔而去。 穿过云层,上到山崖的顶峰远眺,才看清升仙台的全景。眼前的景象美轮美奂,让人赞叹流连。适才所见的祥光,不过是余晖而已,真正的升仙台,位于正中那座令人仰望的高山之巅。这么远是不可能看清升仙台的构造,只能依稀看到山巅金光闪闪,映照在灵气祥光当中,显得无比庄严肃穆。 “那就是两位道尊飞升的地方?果真不愧是修真界的圣地!”高庸涵心悦诚服遥遥一拜。 “这须弥山究竟藏了什么东西,竟然如此玄妙?”灵气环绕之下,升仙台所在的山峰仿佛立于整个宇宙中心一般,气势之盛,杜若都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。他出自魔界,深受魔界的诸般戒条影响,绝无可能屈服于仙界中人,哪知这时却有了如此难以理解的感受,自然是疑心大起:“莫非,这底下有什么秘藏之机不成?” 上道全形,纯阳之破; 下德延命,配阴方承。 合九之数,同心良图; 希世善地,秘藏之机。 这首谶言广为流传,杜若不知怎地就想到这上面,目光闪动似乎别有领悟。 “我相信,丹意一定在对面!”高庸涵非常自信地说道:“如果潜修的话,我想无论是谁,在看到对面那座山时,都绝不会选择其他地方。” 升仙台所在的山峰立在正中,像他们此刻站立的山峰另外还有八座,总共九座山如众星拱月一般,依次排列在外围。如果从天空俯视,可以清晰地看到,正中那座山阴阳相合,望之如混沌太极,环绕四周的九座山,则恰好依九宫方位而列。单只山峰排列,就已与天地大道契合,缓缓流动的灵气仿佛循着太古脉络,无声地诉说着时空更迭的规律。若有人能悟出内中的含义,定然会使心境提升到仙家高度,从而一举悟道! 道体灵山,名不虚传! “好,咱们这就过去!”杜若答应着,朝山崖而去。 两人眼力过人,早已看出茫茫云海之中,有一条灵气搭建的吊桥,一直延伸到对面一处山崖。哪知,正要上桥之时,突然涌来一股淡淡的杀气,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,不禁双双停步,满是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云海。一声叹息过后,一个白色身影从云海中显现出来,脚下是一朵五彩云霞,背后则背着一具古琴,一袭白衣裙袖飘飘飞了过来。 “这人居然可以在须弥山御空而行?”杜若和高庸涵相互看了一眼,均大为诧异,待那人飞到近前,两人忍不住齐声喝彩,暗想:“人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美貌、高贵艳丽的女子,真可谓是集天地之灵秀,秉百花之娇艳,穷所有言语都难以描述她的美貌。” “真正说起来,这女子比紫袖都毫不逊色。”高庸涵从眼前这女子很容易就联想到紫袖,心中暗道:“紫袖乃是鸾龙公主,血胤高贵无人能及,而这女子也能有此等风度,真可谓是世所罕见!” “高庸涵,我们三番五次给你活路,想不到你始终不知足,如今居然还敢带着一帮人擅闯须弥山,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。”那人声音柔美动听,可是语气却说不出的冷淡,听得人没来由一阵心寒。 “你是什么人?”高庸涵见对方一口就叫破了自己的身份,而且听口气似乎还对自己的所为知之甚详,对此人的来历自是暗暗猜测。 “看阁下形神异常,一对日角插天,绝不是我们厚土界的人。”那人没有回答高庸涵的疑问,转而细细打量了杜若几眼,问道:“如果所料不差,你就是巨灵岛上露过一次面,并且救走高庸涵的那个魔界之人,是不是?” “传说苦行者背后有一位玉霄王,除了俊颜绝世无双、琴艺冠绝天下以外,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。”杜若耗费巨大的人力、物力,穷数十年之功,将厚土界的许多隐秘都给刺探出来了。比如说眼前这个女子,他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:“只是没有想到,神秘的玉霄王竟然是个女人,失礼了!” “阁下好犀利的目光,”那人深吸了口气,凤眼中闪过一丝杀机,冷冷道:“不错,我就是玉霄王,名叫纳兰!” “什么,你就是纳兰?”饶是高庸涵心神坚毅,陡然得知眼前这名女子的身份,也不禁失声惊呼。纳兰和玄元道尊的那段感情纠葛,在玄元宗内部广为流传,许多玄元宗弟子都把纳兰视作是自己人。按照辈分来讲,高庸涵身为玄元宗第三代弟子,应该管纳兰叫师祖,只是想到曾失陷冰沐原沐芳谷,主使正是苦行者身后的玉霄王,这声师祖就叫不出口了。骤然见到此人,心中不免暗想:“她怎的和丹意走到了一起?” 自从沐芳谷那一场大战之后,丹意便邀请纳兰上了须弥山。纳兰当然不会受丹意的约束,依旧是我行我素,期间曾离开过一次,是为了对付曲堰谷日益猖狂的阴灵亡魂。这一次受丹意重托,守护最后一处关口,原以为不会有人冲破临星观的阻拦,不曾想还真有两个人来到吊桥边。待看清来人中有高庸涵时,不禁怒气上涌。 “你这小子运气真好,我刚刚抓了你,就有个鸾龙部族的紫袖姑娘,为了你不要命地闯到谷中找我要人。”纳兰一开口反而替紫袖打抱不平:“可是你呢,被人从玄冰裂隙救走之后,竟然和另一个小姑娘纠缠在一起,后来还连累那姑娘为你送了命。哼哼,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!” 纳兰的指责,高庸涵曾在内心深处也自问过,无奈两边都欠了太多的情意,两边都难以割舍,每每想起惟有自责。此时听到纳兰质问,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一个字。 “高帅世之人杰,慷慨好义,胸怀天下万民,乃是当世公认的大英雄。”杜若哪肯见高庸涵吃亏,言辞犀利地反驳道:“你一个小女子,不过是感情上吃了点苦头,就动不动自怨自艾,将全天下的男人都骂了个遍,又哪里懂得磊落男儿的心胸?” “哼,这个想要解救黎民,那个想要平定天下,其实都是野心而已,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胸怀大志。”纳兰露出不屑的神情,冷笑道:“至少,如果没有你高庸涵的什么狗屁抱负,今日就不会死伤那么多修真同道!” “这一点上,不能说你错。”高庸涵摆摆手,示意杜若不必多言,想了想正容道:“但是你想过没有,如果在遇到危及整个厚土界的变故时,所有人都不去奋争的话,会怎么样?” “危言耸听!”纳兰一指杜若,撇嘴道:“传了多少年,都说魔界的危害有多大多大,结果呢,不是到现在也就偶尔出现一两个魔界的小角色而已?” 话未说完,杜若怒道:“小角色?你来试试,看是谁杀谁?” “放心,你绝对跑不了!”纳兰白了杜若一眼,朝高庸涵继续说道:“当年,狐晏一心想要统一厚土界,按自己的想法重新立一套规矩,结果功亏一篑,身败名裂被后人唾弃。时隔一百多年,玄元和重始那两个老家伙,联手开创出了玄明盛世,其作法和狐晏并没有什么不同。后来呢,还不是一样,不过四百年就烟消云散。” “作法虽然相近,但是立意却有极大的分别!”关于这点子区别,高庸涵比纳兰要清楚得多,摇头道:“狐晏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,两位道尊则是惩恶扬善,用教化和戒条来规范世人的言行,怎么能一样?” “成王败寇,都是一丘之貉!”纳兰不愿和高庸涵继续辩下去,不耐烦地说道:“当初我念你修行不易,又念在紫袖一片痴情,才留了你一条性命。可是你却不知好歹,一再挑起事端,我真替紫袖不值!” “值不值,应该由我说了算,”一个恬淡的声音突然自天外传来,淡然道:“纳兰姐姐,当日一别,我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!” “紫袖,是你么?”高庸涵猛然间听到这个声音,惊喜交加,一时间恍如梦中一般。 “是我,你还好么?”说话间,两道身影如流星一般,自天外落到山崖上。一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酒界老祖,另一个则是魂牵梦萦的紫袖!n 第四一八章 降伏 “你怎么来了?”高庸涵眼中只有紫袖,她的样子一点都没变,仍是那样的超凡脱俗。唯一有所变化的,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忧郁,却反衬的成熟了不少。 “我早就想来找你,一直都走不开,这次总算赶上了。”紫袖的话还是不多,不过在看到高庸涵后,喜悦之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上,拉着他的手说道:“不管你去哪里,我都陪着你好不好?” “我当然是求之不得,不过难为你了!”高庸涵目光中满是怜惜,心中十分清楚,紫袖能赶到这里,不知吃了多少苦。只看她孤身一人就能断定,这一次出来定然是悄悄跑出来的,不然堂堂的鸾龙公主,身边怎么会没有几名侍女和护卫?更何况上一次在沐芳谷,就差一点出了意外,鸾龙部族焉能让她一个人四处乱闯? “不妨事,能看到你安然无恙,我心中欢喜得很,其余那些算不得什么。”紫袖笑颜如花,言语中完全是真情流露。 高庸涵猜得不错,紫袖的确是背着族人偷偷溜出来的。当日在幽界阵眼,为了抵御无尽的怨气,云霄瓶不惜自爆以护主,玉碎之时紫袖便已感应到,当时就要返回厚土界寻找高庸涵。可是上一次的经历,使得她这个要求刚一提出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对,其中尤以龙琴最为坚决。由于击杀秋潮一事,鸾龙部族已然受到某位上仙的责难,此刻正处于非常时期,怎么可能少得了紫袖? 万般无奈之下,紫袖只得暂且放弃坚持,老老实实地留在霜月海。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她的心却越来越乱,终于有一天遏制不住心中的牵挂,悄然回到了厚土界。少了云霄瓶这个纽带,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找高庸涵的下落?紫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烈九烽和水涟漪,想到了风如斗,想到了天灵子,甚至还有焚天坑里的凤五和狂尊。 一番奔波,总算在灵诀府听到了一点消息,说高庸涵最近将有一个大动作,天灵子亲率派中高手前去助阵。紫袖闻言又惊又喜,喜的是心上人无事,惊的是他又将面临巨大的风险。以她对高庸涵的了解,如非真正的大事,决不可能四处找人帮忙,只看灵诀府高手尽出,就可以想像图谋有多大。无奈留守的灵诀府弟子,没一个知道高庸涵的计划,也不知道天灵子等人去了哪里,等于是空欢喜一场。 幸运的是,就在紫袖星夜兼程赶往焚天坑的路上,遇到了半醉半醒的酒界老祖。一个是鸾龙部族最为尊贵的公主,一个是嬉笑怒骂游戏人间的上仙,两人一碰面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历。有了酒界老祖的带路,紫袖才没有错过时间,及时出现在这里。这一路行来很有些波折,但此刻都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,就算再吃多些苦头,又有何妨? “我说,你们两个另外找时间谈情说爱。”酒界老祖很煞风景地打断了二人的卿卿我我,嘿嘿一笑,说道:“你们还不赶快去找丹意,不然底下杀得血流成河,可就来不及了。” “对啊,我险些把正事给忘了。”忽然多了两个强援,尤其是酒界老祖,那可是真正的上仙,有他出马自然是稳操胜券。高庸涵顾不得询问酒界老祖为何而来,又为何这时才来,急忙施礼道:“老祖,就请你老人家发发慈悲,了结这重公案吧!” “你错了!”酒界老祖喝了口酒,深深笑道:“这件事因你而起,还得要你自己去解决。” “说的也是,”高庸涵不多纠缠,拉着紫袖的芊芊玉手,朝杜若喊道:“杜大哥,咱们这就走吧。”以他三人的修为若是联手一处,就算是面对一般的仙人,恐怕也不大会落了下风,更消说一个丹意? “且慢!”酒界老祖喊了一嗓子,咧嘴道:“此事乃厚土界的气运所在,这位魔界朋友,你就不要去了,陪我找个地方喝喝酒如何?” “喝酒我当然愿意,只是杜某生平绝不和仙界之人共饮,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从酒界老祖一出现,杜若就暗叫不妙,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,麻烦来了! “老祖,这位杜大哥是我的好朋友,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,这份再造之恩无以为报,只有恳请老祖您——”高庸涵心知杜若和自己的修为在伯仲之间,面对酒界老祖必输无疑,急忙求情道:“恳请您高抬贵手,至少也让我们先对付完丹意再说。” “嘿嘿,你个小子交游广阔得很,竟然和魔界的人都称兄道弟。”酒界老祖的语气并不严厉,高庸涵心中一宽,正要开口却被纳兰接过了话题。 “魔界妖孽,人人得而诛之。”纳兰从没见过酒界老祖,但是不代表她没有眼力,正暗思如何化解眼前的难题,忽然看到酒界老祖首先对付的是杜若,惊喜之余,指着高庸涵道:“高庸涵入魔多年,今日又公然打上圣地须弥山,正所谓除恶务尽,就请上人主持公道!” “你就是纳兰?”酒界老祖对纳兰的话一笑而过,反而神情复杂地看着她,直到她面容微变才开口道:“你何必非要揪着那个死理不放?其实,玄元道尊并非你想的那样绝情。” “是么?”纳兰冷笑一声,全然不信。 “也罢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,到那里你自然会知道实情。”说着,也不等纳兰有何表示,酒界老祖径直伸手抓了过去。 杜若大惊,只觉得这一爪是向自己而来,魔雾透体而出,化作一柄长矛,双手一握爆出一团乌光挡在面前。哪知长矛挥将出去,才发现酒界老祖出手的目标并非自己,而是纳兰,心中惊骇不已:“好厉害的法术,单只出手的气势就逼得我全力以赴,若是真的拿我,我挡得住么?” 纳兰倒是对酒界老祖的举动早有提防,一见对方出手,当即将背后的九天古琴掣到面前,素手一挥,琴弦骤然爆出疾风骤雨般的琴声。所有的琴声居然没有半分外溢,全部汇聚到身前,化作无形的音波刺向酒界老祖掌心。旁边的杜若、高庸涵、紫袖三人,见到纳兰全力出手无不心惊,暗想若是自己对上她,恐怕胜负也就在五五之数。 “咦,你怎么会有九天古琴?”酒界老祖眉头一皱,五指并拢化掌为拳,一道浑厚之极的拳意击在音波之上。琴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打断一样,忽然拐了个弯,变成了一声嘈杂无比的破锣声响,“咣”的一声复归于沉寂。 纳兰“噗”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,脸上泛起一股病态的潮红,愈发的娇艳欲滴,只是这艳丽当中夹杂了几分狠戾和狰狞。双手齐飞,琴声接着刚才中断的地方再度响起,灵力交错,连四周的灵气都随着琴声震动起来。这一下,竟是用本命元神在弹奏九天古琴,全力催动之下,仙器的威力登时被发挥出了四成。较之在沸浪池边,火连城使用蟾皇塔的情景,纳兰显然又高出了一筹。 由此可见,这些年当中,纳兰的修为提升的何等之快,须弥山灵气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。当然,也只有达到散仙的程度,才能从灵气中直接获益。 “世间还有这样的琴声,若是对我而来,又该如何抵挡?”杜若等三人相顾骇然,均觉得换成自己,恐怕除了拼命以外再无别的办法,眼光不由得全部集中到酒界老祖身上。 “好家伙,想不到你性子如此刚烈,这就要拼命了么?”酒界老祖面容一变,原先的邋遢不羁一扫而空,神情肃然竟是说不出的宝相庄严,“罢了,我既然答应过叶无忧不伤你性命,说不得只好使出看家法宝了!”话音未落,猛地将手中的酒葫芦掷上半空。在法力催动之下,葫芦陡然间变得如山一般大小,从葫芦口喷出一股酒箭,酒水旋即化作一片水雾,将绵绵无绝的琴声给裹了起来。 “这是造化神通!”纳兰大惊失色,知道再无任何机会,就算想要逃命都已不可能了。 所谓造化神通,乃是大罗金仙的境界,可以凭空创造一个小千世界,而眼下这层水雾里面便是另一个世界。水雾夹杂着浓郁的酒香席卷而来,纳兰无论再怎么拼命,也无法与小千世界抗衡,被水雾一裹收回到酒葫芦当中。这个道理,就像是星系爆炸再怎么猛烈,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也激不起半点涟漪,纳兰只是个散仙,如何能敌? “这就是大罗金仙的境界么?”杜若心中一寒,知道和对方相差实在太远,索性收起长矛缩回体内。他自来厚土界之后,从未像今天这样束手无策。 “你不用担心,我不会拿你怎么样。”酒界老祖向来对魔界并无什么偏见,将酒葫芦提在手中,和声道:“只要你肯陪我喝酒,我定然会护着你的安全,怎么样?”这句话说的极其巧妙,高庸涵暗暗长出了一口气。 首先,酒界老祖开门见山表明并无恶意,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动辄喊砍喊杀。其次是告诉杜若,你毕竟是魔界使者,我不能由着你在厚土界搞风搞雨。第三个意思是说,只要你老老实实听从安排,自然会受到不错的礼遇,但是一旦起了什么妄念,那就对不起了,无论什么后果都有可能发生。 “这么说,你是想关着我了?”失去自由,任谁都难以接受,更何况是杜若这种桀骜不驯的狠角色? “情况没那么坏,就是我去哪儿你去哪儿,咱们做个形影不离的伴儿。” “看来,我是没得选了?”杜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。的确,从刚才酒界老祖收服纳兰的过程来看,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。但是,他又不愿接受遭人软禁的条件,那就只有做最坏的打算了——自爆魔胎,看看能否与敌人同归于尽。 “杜大哥,以后我除了会去看你,还会邀请你和酒界老祖去天机峰、焚天坑等地做客。”高庸涵对杜若知之甚深,一见他的神情就猜出他想要干什么,急忙劝阻:“你有什么其他要求,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办到,决不让你受委屈!” “杜先生,你既是高庸涵的朋友,便当为他着想。”紫袖见杜若脸上神情不住变化,就知道他的心思动摇了,当即趁热打铁地劝道:“你如果一意孤行,以他和你的交情,一定不会坐视不理。可是,你真的就想让他为了你,和上仙动手么?” “罢了,罢了,我答应便是。”杜若闻言一震,一方面感念高庸涵的情谊,一方面又想起临来时大明王的交代,当下眼睛一闭说道:“高老弟,只可惜这次没能帮上什么忙,剩下的就要靠你和紫袖姑娘了。” “你放心,我定会全力以赴。”高庸涵用力握了握紫袖的手,只觉得信心十足。 “那就好,我恭候佳音了!”说着,杜若被酒葫芦收了去,从此后,世间再也看不到神秘莫测的月先生了。 “老祖,杜大哥就拜托你了!” “你放心,我不会为难他的。”酒界老祖此行的目的全部达到,心情大好,又恢复到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,仰头喝了几大口酒,催促道:“你们赶紧去吧,晚了可真就来不及了。”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,似乎对此去的结果,酒界老祖一点都不担心,反而还流露出一丝看热闹的意味,高庸涵不由试探地问道:“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?” “嘿嘿,你惹出来的事,还想叫我帮你收拾烂摊子?”酒界老祖笑骂道:“别妄想了,走你的吧!” “你不去的话,我这心里可没什么底——”高庸涵还欲试探,却没有这个机会了。 “我老人家懒得和你胡扯,你自己想办法。”酒界老祖忽然冲天而起,走的极快,最后几个字几乎遥不可闻。 “咱们走吧!”酒界老祖是这样的一个反应,高庸涵心中大定,紧握着紫袖的玉手,一起踏上了通往中间那座仙山的灵气吊桥。 《九界》小说作者开微博,与读者零距离交流,千朝一醉的微博地址::qinzyizui精彩内容不断猛爆,赶紧收听吧! 九界官网:://9j./《九界前传》已经正式在17上传:m敬请关注九界书友群六78934279九界书友群七97042481九界书友群八59623185千朝一醉书友群95256248n 第三百章 聚散 第三**章聚散由于接下来的事情异常重大,加之狂尊本身也是值得信赖之人,凤五和高庸涵商议过后,将自己的来历以及夺舍重生一事和盘托出。狂尊虽感惊诧,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反感之意,用他的话说,凤五远比计虫匀可爱得多。这个结一旦解开,言谈间就不必再有那么多顾忌,三人有说有笑,不一日来到界山跟前。界山那边就是东陵道的地界,到了这里,也就意味着该分别了。 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,山风拂来,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。凤五立在山头眺望远方,良久才惬意地闭上双眼,用力吸了几口略带泥土芬芳的空气,悠然道:“三十多年了,总算可以离开焚天坑,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厚土界这么美丽,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给霸了去。” 狂尊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,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,正举头四顾,听他语气中颇多感慨,不禁笑道:“这天下原本有我七虫族的一份,趁着这次机会我先跟你四下走走,将来也好选一个安身之处。” “那是自然!只要虫人生出灵胎,不再招致其他种族的排斥,就不用呆在焚天坑里受苦了。”高庸涵对于这个问题十分谨慎,在虫人的威胁没有彻底根除之前,是绝不会把他们放出来的,否则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。 “咱们三个背负着七虫族的希望,肩上的担子重得很,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,切莫为了一时之快而耽误大事。”凤五神情极为恳切,这话既是说给狂尊听,也是拿来嘱咐高庸涵的。 “你放心,这次都听你的。”狂尊很率直地答道:“我对厚土界一无所知,一切事情都由你来安排,不过要是跟人打架,你可不能和我抢!” “没问题,除非你顶不住,否则我绝不出手。”凤五哈哈一笑,转而对高庸涵说道:“高老弟,你是和我们一起去天堑山脉呢,还是直接去星河屿?”玄元宗在天堑山脉有一个道场,这么多年过去了,是否在战乱中保存下来不得而知。不过凤五记挂同门,同时想去魁叙子和谅顺真人遇难的地方凭吊一番,故而打算先去天堑山脉走一遭。 “事不宜迟,我还是先行一步。”高庸涵抓住凤五双手用力一握,沉声道:“五哥,天机门、十二叠鼓楼和灵诀府那边,你只需把信带到即可,他们知道该怎么做。至于杜若那里,我会亲自去跟他说,你不用管了。” “我知道,你就放心吧!”凤五望着高庸涵坚毅的面庞,不由自主地眼眶一红,嗓音沙哑地叮嘱道:“你这一趟凶险绝不会小,多余的话就不再多说了。总之,两年后我要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高庸涵,否则我绝不饶你,你可记住了?”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极大,震得山谷四壁嗡嗡作响。 “五哥的叮嘱,我岂能忘记?”高庸涵眼睛也湿润了,脸上却露出了诚挚的笑意,重重答道:“怎么说我也去过一趟地府,那时那么低微的修为都能安然无恙,现在你还担心什么?” “是,是我多虑了!”凤五本就不喜这种儿女之态,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纵声大笑。 高庸涵和凤五紧紧拥抱了一下,而后走到狂尊面前,歉然道:“尊主,这一次匆忙得很,没能和你把酒言欢,着实有些遗憾。等咱们事成以后,我一定请你和五哥去天子城最好的酒楼,咱们来他个不醉不归。” “高老弟,你这话可就不对了。”狂尊用力拍了拍高庸涵的肩头,哈哈笑道:“大醉一场哪里够,怎么说也要醉他个十天半月,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你?” “是,咱们不把酒楼里的酒喝干,谁都不准偷溜。”高庸涵笑着应了一句,正容道:“尊主,五哥,万事小心!”简简单单四个字,内中深情却是尽在不言中了。 “你也一样,多加小心!”三人依依话别,狂尊和凤五先行赶往天堑山脉,此后便打算一路北上,去倚刚山真玄观寻找遣云真人,尽快把玄元宗的力量集结起来。待玄元宗之事一了,两人便要开始联络厉银牙、蝎翁,以及其他的修真同道了。 三人相约,最迟在后年二、三月,也就是天历九五七年春天,齐聚浮云巅共商大事,所以大家的时间都比较紧张。与二人辞别后,高庸涵一路风尘仆仆不敢耽搁,终于在天历九五五年五月初,赶到星河屿悔过岛。 由于斜梁洞的禁制被毁去大半,此次已经见不到漫天光幕,就连月萤石也显得黯淡无光,只余无尽的黑暗。高庸涵放出神识查探了一番,并没发觉有什么异样,当即跃入海水当中,朝海底深处游去。此次故地重游,可谓是轻车熟路,不大会功夫就遇到了成群的暗幕蛸。上回若不是依靠尸螟蝠和惜缘钵,恐怕早已成了这些怪物嘴里的美味,这次情形已然大不相同,当然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危险。 当初,高庸涵在墨玄庄丧命于墨魇之手,灵胎无庸奉默提上人钧命,潜入地府营救自己的三魂七魄。在此过程中,他就发现,阴魂似乎对仙灵之气极为忌惮。而后,会间集与地府妖童一战中,又发现阴魂对狂尊身上的魔息同样惊恐。后来相互印证,得出了一个结论,似乎仙灵之气和魔息,都可以拿来对付地府阴灵。 以此之故,高庸涵对出自幽冥界的暗幕蛸,并不甚在意。眼见海水中泛起一片红光,无数海藻一样的肉团漂浮过来,微一动念魔息透体而出,在身前三尺处便即止住。不再往外扩散。果不其然,暗幕蛸对魔息异常戒惧,只敢远远围观,并不敢上前半步,高庸涵得以从容地朝斜梁洞而去。 其实,仙灵之力和魔息可以克制阴魂的结论,并不准确,甚至还有不小的谬误。 上一次深入地府,无庸之所以能成功,全靠默提上人的仙力护持。默提上人身为十一名古仙人之一,神通广**力无边,修为只怕还在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之上。他的一点仙力,漫说是一般的阴魂,就算是妙笔仙那样的幽界城主,也不易化解。所以单以这一点,就说仙灵之力可以克制阴魂,显然有失公允。 至于狂尊在会间集大肆吞噬阴魂一事,其情由与无庸地府之行大致相仿。狂尊本就是七虫族不出世的奇才,跟随魔瞳虬齐修习魔功百余年,加之吸取了成千上万族人的魂魄,修为之高直逼散仙一流。而地府妖童所挟裹的阴灵亡魂,不过是幽冥界最为普通的一群,较之狂尊有天壤之别,是以连反抗之力都没有。单凭此,同样不能说明问题。 如果真的能克制阴魂,那幽冥界岂不是最弱?又如何能够和仙、魔两界相提并论,又何来三界并行成鼎足而立之势?如果真是这样,当年凝愁仙子不就可以踏平幽冥界,又何以败在九幽、五冥二位神君手下,以至后来郁郁而终?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,只能说高庸涵的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。 这个结论似是而非,却因为高庸涵刻下修为已臻化境,暗幕蛸与之相差太远,才能大摇大摆地穿堂而过。其实,暗幕蛸是通过海底虚空,被孽承王带到厚土界来的,无形中受到万仙大阵的禁制,实力大打折扣。假使眼下的情形是在幽冥界,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。一路之上十分顺利,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,就见到了孽承王。 “哈哈,我早就知道你还会来的!”猛地见到高庸涵,孽承王欣喜若狂,大笑声中却说出了一句令**为意外的话来。 “十年未见,大王神采奕奕,风采更胜往昔,着实令人叹服。”高庸涵笑着寒暄了几句,心下则对孽承王那句话暗暗思量,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言论。 “来来来,高老弟,给我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摆脱禁制,逃出斜梁洞的。”孽承王拉着高庸涵往海底一座山洞走去,还未到洞口就有阴灵在旁伺候。 洞内布满了珊瑚珍珠,以及各种珍宝,一眼望去五光十色炫目之极。高庸涵不由得笑道:“想不到,你竟然在海底修了座洞府,难怪气色这么好。” “闲来无事,总得找些消遣不是?” 两人坐定后,高庸涵将当日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,讲到惊心动魄处,孽承王不禁连连咂舌:“从受困那天起我就在想,这里的禁制如此厉害,偏偏又无迹可寻,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法,原来竟是源自万仙大阵,难怪,难怪!”言语间颇有恍然大悟的欣慰,然而更多的还是被困多年的无奈,当真是说不尽的感叹。 “大王,我此次来除了探望你之外,还有一件要事相求。”又闲谈了一阵,待孽承王情绪渐渐平息下来,高庸涵终于找到机会谈及正题。 “你可是想要问我,幽冥界的情形如何?”孽承王微微一笑,一语中的。 “大王不愧是九殿冥罗,果真厉害之极。”高庸涵一愣,赞了一句转而问道:“你是如何猜到的?” “我观你神气内敛,三魂七魄精纯无比,修为当不在我之下。这世上若是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情,即便有我帮忙,估计出入也不会太大。”幽冥界的修行法门别具一格,尤其是在魂魄方面更是独树一帜,较之凤羽族不知高明了多少。孽承王目光如炬心思敏捷,加之他另有一番心意,故而一猜即中:“除非是和幽冥界有关,否则你必不会求到我头上,我说得可对?” “不错,我正是要请教幽冥界的事情。”顿了一顿,高庸涵犹豫了半天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,当下恳切道:“另外,还要打听一下去幽冥界的路怎么走,因为我想去找几个人!” “什么,你要去幽冥界找人?”孽承王骤然想起凝愁仙子那件事,惊道:“你要找谁,找到以后又打算怎么做?” “我有几个至交好友不幸身故,我当时能力有限,没能留得住他们的性命,心中惭愧得紧。”高庸涵回想起叶帆和审香妍,还有裘杉、魁豹等人,心中不禁一痛,沉声道:“我早就下了决心,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们,如果可能的话,就带他们回来!” “放肆!”孽承王勃然大怒,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高庸涵怒道:“幽冥界自古以来就没这个规矩,你居然想要带人出来,莫非以为地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?” “没这个规矩?哼哼!”高庸涵对孽承王的指责寸步不让,针锋相对回道:“那我问你,厚土界那么多阴灵亡魂是哪里来的?外面的暗幕蛸又是从何而来?” “这个么——”孽承王顿时语塞,愣了半天才恼羞成怒道:“总之,你休要再提救人的话,否则我立刻赶你出去!” “那好,我不再提救人之事,咱们说说另一件事。”孽承王的反应都在预料当中,高庸涵自觉有把握说服他,当下以退为进说道:“你被困斜梁洞已有数百年,我这次来还想问问你,想不想离开此地,重回幽冥界?” “哼,想又如何,不想又如何?” “想的话,我就设法带你出去。”高庸涵察言观色,知道孽承王是一时把话说得太满,面子上难以摸开,忍不住好笑道:“如果不想出去,我至多陪你聊上几天,以后有空的话再回来看你。” “那——”孽承王迟疑道:“你不去幽冥界了么?” “怎么可能不去?”高庸涵有意做作,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,不以为然道:“反正我都已去过一次,大不了再费些周折,一定可以见到九幽冥瀑。” “你对幽冥界一点都不了解,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去,不怕丢了性命,就此长留地府么?”孽承王只知道高庸涵去过幽冥界,而且全身而退,却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去的,又是怎么离开的,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。却不知若是没有默提上人的指点,以及酒界老祖的援手,高庸涵根本不可能出入地府。 “那也没什么,无非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高庸涵傲然道:“我对万仙大阵同样不知情,不是照样来来去去了好几次?” “唉,罢了,罢了!”孽承王默然良久,才不甘地说道:“我知你是大有来历之人,只要你答应我不惹事端,我便给你讲一讲幽冥界的规矩和禁忌。” “你放心,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,自然不会强来。”高庸涵答的极为巧妙,既未答应放弃救人的念头,却也表示出相当的诚意。 孽承王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,可是转念一想,唯有无奈地摇头叹息。n!~! 第三九四章 气旋 “虚空?嘿嘿,又是虚空!”高庸涵苦笑了一声,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无奈。 在他的印象当中,只有触碰到悬象都禁制之前的记忆,之后的情形是一点都想不起来,只知道一睁眼又被抛进了某个虚空之中,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。又仔细回忆了一下,隐隐约约记得在昏迷当中似乎又回到了从前,回到了失守之前的东陵道,那时,叶帆、裘杉等人都还活着。那时尽管没有现在的成就,过得却很开心;现在修为迹近散仙,肩上的胆子以及压力,也随之沉重了许多。两厢一比较,倒很难说得清楚,究竟哪种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。 有得必有失,人生不过如此! 想到这里,高庸涵深深吸了口气,将杂念甩到一边,放出神识搜索了一下四周。此处虚空与之前所经历过的都不大一样,除了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外,整个虚空亦真亦幻,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。之前那些虚空大多是由阵法、禁制而来,实际上是一种空无的结界,而眼下竟似置身于真实的世界,就像是另一个地府。这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,倒让人惊讶之余,多了一份好奇和期待。 真正算起来,类似的经历已经有好几次。可每次不管是拼命也罢,或者完全碰运气也罢,总能安然脱困,是以高庸涵并不怎么在意。不过见得多了,总能找出一些脉络,当即定了定神,循着那股气息飞了过去。飞出数百里后,果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形。 以高庸涵此时的修为,神识足可覆盖方圆百里,但是当他行到一片区域时,突然在面前出现了一个数百丈的巨大气旋。气旋出现的如此突兀,以至于几乎撞到上面,幸亏他反应奇快才避了过去。凭他的耳目,居然没能发现气旋的存在,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,当下站定一看不禁连连称奇。 气旋呈暗黑色,在昏黄的虚空中颇为醒目,旋转虽然缓慢,却散发出阵阵异样的寒意。这股寒意并非是冰雪之类的严寒,而是那种令人心惊胆颤、惧怕到骨子里的战栗,尤其是气旋中心散发出的怨气,如利刃一般直透人魂魄深处。饶是高庸涵修为高深,心志坚毅,却也被这股怨念寒意激的有些心神不宁,直恨不得长啸几声舒缓烦闷。 “这气旋是什么名堂,竟然能扰乱我的心神,幽界果真不容小觑!”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妙,高庸涵一咬舌尖顿时将惧意驱散,跟着催动灵力,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华,将迎面扑来的怨念悉数化解。 似乎感知到了对手的强劲,气旋初时一窒,片刻之后随即旋转起来。随着旋转地速度逐渐加快,气旋中心渐渐出现了一些淡淡的黑影,到最后越来越多,而气旋当中仍似有无数的黑影不断冒出来。猛地一看,这些黑影的模样很像是各种生灵,再细看时,却都一个个扭曲变幻,分不出是什么东西。唯一可以察觉到的变化,就是四周的怨念越来越强,阵阵寒意直刺心底,同时挟万钧之势直逼过来。 “这些黑影难道都是冤魂么,怎地有如此凄厉的怨气?”高庸涵不明其中的道理,自然不愿和气旋正面冲突,于是向后退去,打算先看看再说。 哪知气旋不依不饶,竟而追了过来,借助旋转之际将黑影不断抛洒出来,黑影甫一脱离气旋束缚,登时呼啸着扑了过来。高庸涵扬手洒出一片电光挡在中间,熟料垂弦闪电竟然没起到任何作用,黑影没有丝毫停滞便即冲到身前。他的垂弦术早已出神入化,而且曾有过数次与阴魂交手的经验,是以法术纯由灵胎阳火之力击出,不曾想居然失手! 这一下大为出乎意料,再退已是不及,高庸涵当机立断,双手一撑在身前竖起一道屏障。黑影对饱含仙灵之力的屏障视若无睹,不要命似的撞了上来,如同飞蛾扑火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高庸涵心中一宽,暗道:“看来,幽冥界的鬼魂亡灵终归还是敌不过仙灵之力,难怪凝愁仙子当年在大闹地府之后,还可以全身而退。” 正自琢磨这些黑影的来历,突然觉得周身压力大增,举目四望不觉大为震惊。就在短短片刻功夫,四周一下子出现了十几个气旋,每个气旋都吐出大量的黑影,黑影对仙灵之力毫不畏惧,前赴后继猛冲而来,自然是压力陡增。就像是雪花撞进了火炉里,黑影不断消散,凄厉的鬼啸却愈发高亢,四下里回声不断,显见气旋越聚越多。 “这么下去可就麻烦了!”高庸涵体内仙灵之力已运转到极致,才能抵挡得住狂风暴雨般的黑影,他很清楚,照这种情形最多还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,当即爆出一声大喝:“人发杀机,天地反覆,开!”话音未落,一道威猛绝伦、却又刚柔并济的金光轰然击出! 自从巨灵岛一战,高庸涵蛰伏十年,无一日不在苦修,借助乾机落月壶中的魔雾和云霄瓶中的仙灵之气,终于修炼到灵胎凝出实体的境界。随后悬空岛道祖崖一战,聚象金元**便已突破至“人发杀机”的地步,连败灵殊、灵象两位丹鼎门的耆老。而后得酒界老祖指点,又在沸浪池受本源天火的煅炼,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合而为一,一举突破桎梏跨入散仙行列。如此种种,方才能达到“人发杀机”第三重境界,真正超越了当年的拓山! 聚象金元**传自玄元道尊,乃是修真界最为刚烈迅猛的法术之一,到了“人发杀机”这一层,威力已非修真者所能想象。金光所到之处,摧枯拉朽一般将黑影尽数震碎,而高庸涵的目标则远非如此。金光去势极快,最近的一个气旋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金光刺了个对穿,只顿了一顿旋即碎裂开来。耀眼的强光中,无数黑影不甘地挣扎嚎叫,却无力摆脱魂飞魄散的下场,随着强光一同消散一空。 偌大的气旋,就这么被一拳震得粉碎! “嗯,果然没让我失望,修为还算过得去!”自高庸涵进入幽界以后,便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。那人不知是何来历,但是却不像是有什么恶意,在看到此情此景后,扭头对身侧肃然而立的一名中年男子吩咐道:“你去把此人接过来,我有话要和他说。” “是!”那中年男子目光中闪过一缕喜色,重重应了一声领命而去。 高庸涵不知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,将面前的气旋击碎之后,趁着附近的气旋尚未合拢过来,抽身从缝隙间冲了出去。那些气旋并不追赶,反是气旋当中的黑影不住尖啸,尖啸声在虚空中绵延不绝,扰的人心神一片纷乱。高庸涵惊奇地发现,就算再怎么收束心神,也无法平息心底的烦乱,干脆封闭了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识,这才彻底静下心来。当下完全依靠神识,朝前飞去。 飞了不过数里,就觉得前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,微一错愕间,前后左右上下四维全都被一股巨力填满。睁眼一看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,面前是无数气旋,密密麻麻数不胜数。此刻想来,先前那十几个气旋之所以没有追赶,实是通过尖啸在召集援兵。现在当真是陷入重围,没有退路了! 气旋从四面八方缓缓逼了过来,速度虽慢气势却无比凝重,尤为难得的是,这股气势竟然没有半分破绽。高庸涵站在半空,冷眼看着渐渐逼近的气旋,脑子里不断思索着应对之法。很显然,想要依靠聚象金元**硬拼是行不通的,这么多气旋就是耗也能把人耗死,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。 眼见气旋越来越近,气旋中心已经隐隐有黑影逸出,高庸涵冷哼一声下定决心,手捏法诀连连虚点。就在此时,只听得“嗡”的一声,气旋齐齐抖动,无数黑影蜂拥而来。看着遮天蔽日无穷无尽的黑影,高庸涵面露坚毅之色,微微冷笑一声,踏前一步凭空消失。陡然失去了目标,一众黑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,四下乱窜极力搜寻他的踪影。 这门法术正是得自杜若的遮天法界,可在瞬间穿越虚空,置身于百里之外,乃是摆脱危险的精妙法门。可惜,高庸涵运气实在太差,即便是使出了遮天法界,依然没能冲出包围。那些气旋均有数百丈大小,而聚集过来的,不说上万至少也有几千个,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,实已将这片虚空填的满满当当,哪里还有脱身的可能? 此刻,高庸涵不过是从一处包围,跳进了另一个囹圄,而且很不巧地恰好陷身于某个气旋当中。等他看清形势,想要再使出遮天法界时,却已没了机会,成千上万的黑影在发觉了他的行踪后,疯狂地扑了上来。一阵手忙脚乱,勉力将黑影逼出三尺,一股冲天怨气突然迎风而至,竟将他逼得连连倒退。 “什么东西,这么厉害!”到此地步,以高庸涵的心志也不免大感骇然,双眉紧锁看着眼前的景象。攻击他的,是一道怨气形成的龙卷风,至于那些黑影,反而退到一旁不再上前。那道龙卷风虽气势极盛,尚奈何不了高庸涵,气旋仿佛感知到自身并不占优,当即束手不攻,转而开始吸纳周围的气旋。 “如此多的气旋,如此诡异的黑影,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在没摸清情况之前,高庸涵不敢再轻举妄动,只盯着那道龙卷风出神。 生命从何而来,缘何而起?这个问题太深太难,实在难说得很。其实,自灵山生成、天地初现的那一刻起,便种下了生命孕育的起因。时机一旦成熟,花草树木、飞禽走兽,甚至于禀赋各异的九大种族,便应运而生。 同宇宙的存在一样,无论何种生灵,从出生那时起便都带有一股灵性,这些灵性便是俗称的魂魄。世间万物更迭不休,但是附着在生灵体内的灵性却不增不减、不死不灭,所以生灵在肉身死去之后,魂魄是不会随之灭亡消失的。若说之前秉性属阳,那么生灵死后,魂魄便归为阴,自不能继续留在阳间,是以有了俗称地府的幽冥界。 这么多年,魂魄始终进行着阴阳两世的轮回,凡间则不断上演着繁衍生息的故事。在此过程中,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种种意外,那些因故不能进入轮回的魂魄,大多都被幽、冥两界阵眼所在的阴火吸纳,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气旋。所以真正说起来,气旋的历史十分久远,一直可以追溯到幽冥界建立之初。只是如今气旋的数量越来越多,能量也越来越大,渐有超出控制的趋势。 其实,凡是被悬象都禁制吸纳的魂魄,无一例外地都会被抛进幽界阵眼当中,最后被怨气吞噬同化。而高庸涵并不知道这些隐秘,更加不会知道面对的怨气,乃是千万年形成的东西,这些怨气已不是人力所能抗衡! 兴许是感受到敌人已被困在其中,四周的气旋不断融入进来,到最后,变成了一个方圆不下千里的巨大空洞。气旋的厉害之处,在此刻方才显现出来!高庸涵身处其间,感觉就像站在虚空一样,与先前唯一不同的,除了密密麻麻上下飞舞的黑影,又多了数十道暗黑色的风暴。 “嘿嘿,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!”此时,高庸涵才惊奇地发现,在气旋之内遮天法界居然使不出来,到此田地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。n!~! 第四一九章:原委 冥冥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,指引着高庸涵一路朝升仙台的方向而去,这个声音是在踏上仙山那一刻响起的。兴许是受到须弥山灵气的影响,又或者是阴阳至为均衡的抚慰,甚至是灵山碎片带来的别样感悟,高庸涵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自然顺畅,恍惚中似乎和天地一起呼吸,一起律动。心神中既然有了这样的暗示,那就无须迟疑,只需顺着凌空欲飞的天梯拾阶而上即可。 终于踏上了升仙台! 顾不得四周大气磅礴金碧辉煌的殿堂,顾不得屹立四周身高百丈的金刚,顾不得依山而建栩栩如生的道尊金身塑像,高庸涵和紫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祭坛的正中央! 从祭坛边缘到中央,足足有九百九十九丈,地面全由平整如镜的红炎萤瞳玉石铺就,玉石表面刻满符篆,在淡红色的毫光中隐隐欲飞。祭坛处于须弥山正中,在灵气环绕之下,仿佛成了厚土界的中心,天地的中心,乃至整个宇宙的中心,俨然是通往大道彼岸的智慧之门。 对于修道之人而言,能有幸瞻仰升仙台祭坛,都会生出无比坚定的修行真心,更遑论置身其上?而此刻,就在祭坛中央,一个人负手而立,竟似与祭坛合为一体。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,与漫天灵气相互融合,一呼一吸都蕴含了无穷的奥妙。 高庸涵和紫袖相视愕然,看着那人就这么随意一站,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错觉,似乎那人由灵气化生而来,由须弥山化生而来! 这是怎样的修为,怎样的境界? “高庸涵,我等你多时了!”那人看到二人现身,眼睛一亮,朗声道:“我曾听玉霄王说,你有一位鸾龙部族的红颜知己,想来这位就是紫袖公主了?” “我是紫袖,不过——”紫袖微微一笑,心中却着实吃了一惊,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仙界中人,凭自己和高庸涵之力,恐怕很难对付得了。心中暗自盘算,面上神情依旧,淡淡说道:“我该称呼你大天师呢,还是叫你原界帝君?” “大天师也罢,原界帝君也罢,不过是世俗的称呼而已。”那人笑了笑,悠悠道:“我本来只是一只九尾灵狐,无名无姓,还是九界道祖给我取了狐晏这个名字。只可惜一步行错,不得已顶着丹意的名号苟活于世,今天总算可以恢复本来面目,你们还是叫我狐晏吧!” “狐晏,狐晏!”高庸涵轻声念了两遍,不禁叹道:“你当年掀起那么大的风浪,结果弄得天怒人怨,如今二次出山,为何还是执迷不悟,一心想要统一厚土界?” “算起来,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,不一样铁了心和我作对?”狐晏哈哈一笑,深吸了一口气说道:“你我本是同一类人,何必再问?” “嗯,说得也是!”就在两人交谈之际,高庸涵和紫袖已然踏上祭坛,走到离狐晏三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。听了狐晏的话,高庸涵仔细想了想,点头道:“只是我对有些事情还不大清楚,反正等会就要做个了断,不如你为我解答一二?” “所以说,俗人就是这样,总要被过去的事情羁绊。”狐晏撇撇嘴,摇头道:“你本是大有来历之人,为何还要学那些世俗中人?过去心不可得,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明白?” “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。所谓过去心不可得,说的是不必沉迷往事,至于从往事当中汲取经验教训,又有何不可?” “也罢,你想知道什么?”狐晏不知为何,今天的心情极好,对高庸涵的要求并未拒绝,而是一口答允下来。 “焚天坑异象是不是你弄出来的,此后目桑失踪拓山殒命,是否也和你有关?”这三个问题,乃是玄明盛世以来,修真界最大的悬案。按照高庸涵获取的消息综合来看,狐晏的嫌疑最大,此刻当然要问个清楚。 “我本是上仙,秉承天命下凡统领凡间,只因为世人愚昧无知,逼得我不得不诉诸武力。结果被人诬陷,险些蒙受不白之冤,惟有躲在焚天坑内逃过一难。”狐晏至今不觉得自己当年所为有什么过错,即便是错,也只是错在低估了修真界的实力,低估了人心的险恶,故而说的是理直气壮:“三十多年前,我于机缘巧合之下苏醒过来,只因一时不慎毁了肉身,无奈只得夺舍重生,成了千灵族人丹意。只看焚天坑异象惊天动地,便足以证明,我乃是应运天意而出,实乃天命所归!” “你既是应运而生,为何不正大光明地表明身份,反要行那阴谋之事?” “世**多被贪念妄想所蒙蔽,哪里肯听我的忠告,惟有让他们臣服在脚下,方能使他们真正明白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!” “照你这么说,难道玄元宗两任宗主拓山和目桑,也不明白你所说的‘天命’?”高庸涵没想到狐晏竟是这般想法,忍不住语含讥讽,可是狐晏却一点都没听出来,似乎完全陷入到一种狂热之中。 “不错,他们不但不接受我的好意,反而说了一大堆歪理,甚至还要对外人揭穿我的身份!”狐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寒声道:“没办法,我只好采用非常手段。” “目桑现在何处?拓山又是怎么死的?” “说实话,我很欣赏目桑,就像欣赏你一样,可惜,你们都不能为我所用。不过我念在他年纪尚轻,只是将他关在一个地方,什么时候想通了,我什么时候放他出来。”狐晏说到这里,流露出一丝不忍,轻声叹道:“拓山不一样,他太固执了,而且连以前的情分都不顾,我只好痛下杀手。”实际的情形是,拓山修为太高,而狐晏那时刚刚重生不久,修为尚不及鼎盛时期的三成,只能杀人而不能活捉。 “嗯,此后的是是非非你不说我也想得到,多半都是你在幕后策划。” 会盟牧野原,重始宗趁玄元宗衰弱之际,凭雄厚的实力一举统领修真界。此后灭掉大衍国,一力打压玄元宗和天机门,继而独霸须弥山,一步一步走到顶峰,无不是狐晏有意为之。包括羽农、虎风等人,想来也是凭借他以往的威望,以及许诺的好处拉拢到身边。只是这当中还有一点,不大令人明白。 “你当年大张旗鼓地挖掘万仙大阵的阵眼,难道不怕引来仙界的注意?” “我问你,修仙最难的是什么?”对这个问题,狐晏不答反问。 “是心境。” “那么最危险的又是什么?” “应该是天劫。” “而我,”狐晏一自指,又是得意又是惋惜道:“这两样都不成问题,但是在复原的过程中,却遇到了瓶颈,无法突破的瓶颈!” “哦,愿闻其详!”能让一名上仙感到为难的地方,高庸涵自然充满了好奇。 “问题就在这身皮囊上面!”狐晏无奈地说道:“修仙要的是心境和修为,可是修为的提升也需要一具好皮囊。” 说的通俗点,肉身好比是一个容器,心境好比是往闭合容器的开关,而修为则好比是水。心境越高,意味着肉身与天地间的默契就越大,越容易从外界感知和吸收到有用的东西。这些有用的东西,比如说灵气,就会转变成修为,进而不断强化肉身。反过来,随着修为的不断加强,对于天地自然的体悟自然会有所增益,同样可以开阔眼界心胸,促进心境的提升。对于所有的修真者而言,三者总是相辅相成,互为依托,故而不会出现什么异常。 狐晏不同!他是仙人的心境,顶尖大宗师的修为,普通修真者的肉身,组合在一起当然会有问题。尤其是修为逐渐恢复,肉身愈发不堪重负,而他又不愿意,也不可能耗费大量时间从头修炼,就只能想法子使这身皮囊尽快与心境相匹配。这么一来,就只好打万仙大阵的主意了。 九界坍塌之时,狐晏作为上仙,曾跟随仙界之主一同排下万仙大阵,对于阵眼中安放的仙家宝贝知之甚详。只可惜,阵眼是由几位古仙人亲自布置,后来更是加了许多厉害的禁制,连一般的仙人也无法轻易找到。还好,他无意间听说了法阵图的传说,于是暗中留意,最终如愿以偿地从高庸涵手中抢到了那张法阵图。这就是西岭戈壁发生的那一幕! “原来是你抢了那张法阵图,可是巨灵岛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高庸涵不免有些糊涂了。按理说,狐晏既然得到了法阵图,怎么还会弄错,去挖一个假的阵眼? “万仙大阵阵眼里面安放的都是仙家至宝,当然不能被人随意擢取,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。”在这一点上,狐晏倒是清醒得很,狡黠地笑道:“我那么做,只是为了给手下那帮人一个希望而已。其实,真正的六个阵眼我早就已经找到,并且打开了。” “你们一定想不到,须弥山下面藏的是什么东西,而要从那样东西当中获取真正的好处,只有先掌控六个阵眼才能实现。” “糟糕,灵山碎片莫非被他给得到了?”高庸涵心中一紧,口中犹自说道:“我明白了,难怪你在巨灵岛一战过后销声匿迹,原来是躲在须弥山修炼真身!”起初,高庸涵还以为狐晏是怕仙界惩罚才躲了起来,此时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,自然猜得出十多年来他在做什么。 “不错,若非汲取了须弥山灵气以自用,焉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恢复神通?”说到这里,狐晏忍不住哈哈大笑,一股强烈的自信回荡在整个祭坛。 “果然不愧是原界帝君,每一步都在计算当中,难怪可以将天下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!” “那倒也不是,至少盈盈的遭遇就在意料之外。”狐晏摇了摇头,对月空盈的遭遇显然难以释怀,不由得问道:“救你的那个魔界妖孽呢,怎么没来么?” “他另有去处,再也不会露面了。”高庸涵不愿在杜若的问题上多做纠缠,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你为何对我另眼相看,几次都放我一马?” 沐芳谷玄冰裂隙,狐晏不但放了高庸涵,而且还帮他渡过了修行中至为凶险的关口。悬空岛道祖崖,羽农暗算丹鼎门宗主丹泰常,并且嫁祸于高庸涵,就在他走投无路之际,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及时赶到施以援手,将他平安带到星河屿。再后来,巨灵岛一战,狐晏并没有非杀他不可的意思,最后动手的乃是丹鼎门的人。从这几件事当中,高庸涵都察觉到,狐晏似乎对自己殊少恶意,只不知究竟是何缘故。 “我这一生,最感激的人就是九界道祖,今天这么做,其实和他对我的期待也有关。”狐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深沉,隔了片刻才凝声道:“自从道祖坐化之后,我就时常在想,道祖为何要离我等而去。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人,从那个人身上,我闻到了道祖的气息。” “那个人就是道一真人?”高庸涵心中一动,想起之前听到种种秘辛,尤其是默提上人和九幽神君所说,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似乎有种豁然开朗的领悟。 “你果然是身具慧根,连这个也能猜到?”狐晏大为诧异,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,才点头道:“没错,道一真人便是九界道祖的转世,而在你身上,我又找到了一丝道一真人的气息。追本溯源,你勉强可以和我扯上一点渊源,所以我才会一再容忍。” “唔——”高庸涵长长出了口气,闭目想了一会儿,将所有的事情按照顺序粗粗理了一遍,对于厚土界三十多年的走势大致有了个把握,睁开双眼问道:“你现在修为尽复,接下来是否准备有所动作呢?” “那是自然,不过我绝不会像上次那样急切,这一次我是势在必得!” “咱们两个都是同一类人,我说服不了你,可也无法赞同你的作法,说不得只好走最后一条路了。”高庸涵盯着狐晏,正容道:“哪怕再过一千年,甚至一万年,你都是厚土界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。能与你一战,我深感荣幸!” 《九界》小说作者开微博,与读者零距离交流,千朝一醉的微博地址::qinzyizui精彩内容不断猛爆,赶紧收听吧! 九界官网:://9j./《九界前传》已经正式在17上传:m敬请关注n!~! 第四贰零章:结局 “高庸涵,你很好!”狐晏忽然觉得,这个年轻的人族修真者,除了身怀道一真人的一缕魂魄以外,另外还有一种令人十分欣赏的气度。这种气度,是一个有担当、有自信的磊落男儿才具有的广阔胸襟! “我绝非你的对手,所以这一战,将会是我们两人一起出手。”高庸涵实话实说,丝毫不以二人联手为意,坦诚道:“此战我们将全力以赴,不留任何余地,甚至不惜自爆灵胎!”说得如此直白,完全是因为狐晏身上那股仙家气息。从一踏上升仙台,高庸涵就发现,面对狐晏居然提不起一点恨意,完全没有面对灵殊等人时那种恨不能寝其骨、食其肉的怨毒,满腔只有滔天的战意。 在仙人面前,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如果想凭类似于耍心眼、小聪明之类的招数,反而会影响到实力的发挥,落了下乘。倒不如坦然相承,以光明正大的心态迎敌,坦坦荡荡,将自身的潜能全部释放出来。高庸涵对敌经验无比丰富,这么做很好地将信心和战意结合在一起,又赢得了对手的尊重,可谓是一举两得。 “不必有所忌讳,你们尽管出手!”狐晏眼中精光一闪,竟然有些期待,想要看看高庸涵刻下的实力。他获取了灵山碎片的先天灵气加持,近年来躲在须弥山深处苦修,终于在今日成就正果,恢复了所有的仙力。不过,在此之前,他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。 大约在半年前,狐晏静如止水的道心突然悸动,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凶险。此时正是他修炼的紧要关头,于是问卜于天,推算出将有人潜上须弥山,欲对自己不利。凭他的修为当然不惧,只是那样一来就会影响到修炼,不得已这才命羽农等人严加戒备。其实,他还真没想到,扰乱他心神的竟会是高庸涵。 “人发杀机,天地反覆!”高庸涵一出手就是威猛无匹的聚象金元**,同时灵念一动凝出一条云丝天龙,齐齐向狐晏攻了过去。 “九鸾飞来,万物朝元!”紫袖双唇微启,吐出字字珠玑,周身白光大盛,散发出无穷无尽的上古鸾龙之威。她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但杀机之盛远超高庸涵,这便是鸾龙部族传承了数十万年的神器——皇极经! 皇极经实际上是一枚玉牌大小的龙骨,只因内中蕴含了鸾龙部族累世积累的学问,故而得名皇极经。相传,鸾龙第八任大帝临终前发下宏愿,愿以自身承载族中千万年的经史,死后全身骨骼缩为一面龙骨玉牌,内中则另有乾坤。此后,族中不论是谁,凡有领悟便记录在册,随后由族中长老审核通过以后,存入皇极经当中。 由于紫袖上一次下凡过于凶险,一帮子长老决定提前将皇极经传给她,以作护身之用。结果却在对付狐晏时使了出来,若是被鸾龙部族的列祖列宗获悉,只怕要气个半死了。但是狐晏此刻却十分头痛,甚至是惊骇,万万没料到紫袖一出手就是皇极经。开玩笑,鸾龙数十万年的积累,那是何等的雄厚,相比之下九天古琴一类仙器就逊色多了。 “恶邪归正,苦海返虚;菩提贝叶,万法贯一!”狐晏每念一个字,空中的灵气便浑厚一分,及至最后一个“一”字出口,灵气宛如实质一般填满了整个祭坛。 “这是什么法术,居然如此古怪?”高庸涵顿时觉得陷入到层层重压之中,就连奔涌而出的金光都凝滞停顿,那条云丝天龙也被定在了半空。就在转念之间,慧光情忘心法自行运转,多年来领悟的种种心境一起涌了上来,刹那间生出了一个近乎错觉的念头,忍不住大喝一声:“大音荡魂钟,破!” 一声浑厚之极的钟鸣响彻天地,一口铜钟凭空悬在高庸涵头顶上方。似乎受到灵气的激发,铜钟表面无数符篆游走,伴随着钟声四下扩散,祭坛上空的灵气仿佛被挤碎了一般,空间陡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纹。趁此机会,聚象金元**和云丝天龙破碎虚空,不再受灵气阻隔,倏忽间攻了过去。 “龙皇降世!”紫袖还是第一次祭出皇极经,根本不清楚这件神器的威力究竟如何。一见狐晏用灵气阻拦,也不去想那么多,全身灵力急剧注入龙骨玉牌当中,伴随着一声龙吟,一条上古鸾龙凭空现身。这条龙十分奇特,共有九头五爪,仰天嘶吼了一声,原本就被大音荡魂钟震裂的灵气登时散开,龙爪当头朝狐晏抓去。 纳兰以本命元神催动九天古琴,都逼得酒界老祖凝神应对,此刻紫袖祭出皇极经,使得上古鸾龙显形,其威力更是远胜纳兰。这实在是因为皇极经太过厉害,以至于这一击和仙人的实力不相上下,而况还有高庸涵的大音荡魂钟从旁相助,声威大振! “贝叶宝鼎,定!”话音一落,整个祭坛一下子安静下来,所有的一切都被定住,甚至龙吟声都定在了半空。在危急关头,狐晏使出了最后的保命法宝——贝叶宝鼎! 放眼整个宇宙,包括仙界、魔界和幽冥界,没有哪一样法器能与贝叶宝鼎相提并论,因为鼎内有九界道祖对于天道的所有见解。当然,勉强可与贝叶宝鼎一争的法器也不是没有,至少其余十位古仙人的法宝,就可以勉力抗衡。大音荡魂钟如果在九幽神君手里,这一下当然不会输,但是高庸涵的修为较之狐晏,尚有相当差距,只觉得灵念一窒,人和铜钟同时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。 “龙皇降世,千叠梦断!”皇极经虽然厉害,而且还曾得到鸾龙武帝的祭炼,终究还是敌不过贝叶宝鼎,上古鸾龙被生生定住。但是,这一下只是定住了有形和无形的东西,心神灵念还可以流转,紫袖心知形势危急,再次催动皇极经。这一次,和纳兰一样用上了本命真元。 高庸涵心神一动,感知到紫袖已然拼命,不由得心急如焚。可惜他对大音荡魂钟了解不深,任凭如何催动,都无法挣开贝叶宝鼎的束缚,唯有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景象空自焦急。 在本命元神的催动下,龙骨玉牌闪过一道白光,上古鸾龙缓慢扭动着身躯,继续探爪抓去。它这么一动,周遭的空间不断扭曲变形,产生出大大小小无数的空间黑洞,贝叶宝鼎的禁制竟然松动了。 “尸螟蝠,去!”眼见四周空间开始坍塌,高庸涵勉励使出凝愁术,将尸螟蝠放了出来。 自从藏鸦指环失而复得,高庸涵就发现尸螟蝠又有了极大的变化。由于虎风和荣书隽都无法真正使用藏鸦指环,尸螟蝠得以躲在指环内安心修炼,经过十多年的苦修,已经略微具备了神兽的特质。此刻甫一现身,便化作一道淡绿色的流光,顺着坍塌的空间缝隙,朝狐晏攻去。 “定!”狐晏脸色微微一变,万料不到紫袖到了这时还能拼命,一声大喝,一具古朴的青铜小鼎从灵念中闪了出来,静静地悬在头顶。宝鼎一出,升仙台所在的仙山连同四周九座山峰,所有的一切再度被定住。 “大悲天龙,疾!”紫袖很清楚,一旦被贝叶宝鼎定在这里,就再也没有任何生机,于是不管不顾地将神念灵胎全都注入皇极经当中,登时引发鸾龙先贤的齐声颂鸣。无数声沉重的龙吟,虽然合在一处,但是听在耳中仍可辨别其中的差别,其中包含了世间所有的情感,穷极想像。那条上古鸾龙仰天长啸,逐渐停滞的身躯再次动了起来。 “好一个皇极经,再定!”狐晏又是一道法诀祭出,贝叶宝鼎瞬间变得奇大无比,一下子飞到天上,将整座须弥山全都定住了。 这一刻,天上的阳光全被贝叶宝鼎遮住,漫天灵气停止了流动,甚至是灵气乱流也完全安静下来。方圆上千里的须弥山,仿佛被时空遗忘一般,统统定在那里静止不动。其中,当然少不了临星观前的打斗。就在凤五等人行将绝望之际,正当羽农等人准备痛下杀手之时,所有的一切都顿住了,包括法术法诀法器,还有刀光剑气杀意,彻底停顿! 祭坛上的高庸涵和紫袖二人,首当其冲,便连心灵都被定住了,只能呆呆地看着狐晏,甚至一个小小的念头动起来都无比艰辛,无比缓慢。 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完败,再没有半点机会! “你们两个很了不起,逼得我不得不祭出贝叶宝鼎,而且还要将宝鼎催动到极致!”狐晏轻轻地抚摸着定在身前的尸螟蝠,抬头又看了看离自己不过数丈之遥的上古鸾龙,赞叹了一番后,转而自语道:“看来,我的修为还是有很大的欠缺,不然在第二声‘定’时,就应该把局面控制下来。” “你用心不纯,再努力也难以成就大器!”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自天外传来,穿过贝叶宝鼎形成的重重禁制,直指祭坛正中的狐晏。 “啊?”狐晏大惊失色,第一个念头就是收回贝叶宝鼎,可是依然来不及了。 “白云朝顶上,甘露洒须弥!”那声音瞬间已到了近前,随同而来的还有点点甘露,只听得来人轻轻叹息道:“狐晏,你还不知罪?” 甘露所至,狐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,翻身倒地变回原形,却是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灵狐。这便是秉天地灵气而生的九尾灵狐,周身雪白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,体表流淌着一层淡淡的仙灵之气。骤然遭受剧变,狐晏不甘心地抬头望去,登时面如死灰,喃喃道:“默提上人,你还不肯放过我么?” “当年你抢夺贝叶宝鼎,而后藏身其中,逃过了一劫。今天你妄自动用宝鼎,却泄露了行踪,正可谓是成也宝鼎败也宝鼎,所谓天机循环便是如此。”默提上人摇头道:“前后加起来六百余年,你造下了无边业果,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,就看你自己了!”说着一挥衣袖,不再给狐晏辩驳的机会,直接将他收入袖袍当中。 “参见师尊!” “参见上人!” 受甘露拂体,高庸涵和紫袖均摆脱了贝叶宝鼎的束缚,紫袖更是因此避免了本命元神的爆裂,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。两人眼见默提上人收了狐晏,各自收回法器,齐齐上前躬身施礼。 “公主有礼了!”紫袖身份尊贵,默提上人虽地位崇高,仍是稽首回礼:“这次若非公主驾临,恐怕还难以收服这个孽畜,日后霜月海若是有什么难事,但言无妨!” 原来,默提上人神通广大,早已算出狐晏即将返世,便打算将其收回天庭,同时找回失落数百年的贝叶宝鼎。无奈狐晏的肉身阴差阳错之下被宝鼎炼化,居然和宝鼎相容,事情就不大好办了。 如果当面捉拿狐晏,他肯定会依仗贝叶宝鼎拼命,就算默提上人神通广大能杀得了他,宝鼎恐怕也会有所损伤。为了保证贝叶宝鼎的安全,只有另外想办法,诱使他自行将宝鼎从神念当中拿出来。幸好,今日之战本是应命天意的一战,默提上人便藏身九天之外等待时机。 这么做其实有一点冒险,万一狐晏起了杀心,高庸涵和紫袖可就危险了,但是为了大局,默提上人只得硬着心肠作壁上观。还好,高庸涵没有让人失望,而狐晏也还没有堕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,总算是有惊无险。正因为有了些许愧疚,默提上人才对紫袖说了那番话,他当然知道秋潮的死,给鸾龙部族带来了多大的麻烦。 “有上人出面,晚辈可是求之不得!”默提上人身为残存的古仙人之一,威望不亚于仙界之主,有他出面难题自是迎刃而解,紫袖连忙施礼。 “公主不必多礼,我欠你一份人情,理当如此!” 交代完这一头,默提上人转而对高庸涵说道:“你做的很好,仙界有好几个人都对你期许极高,希望你能好生修炼,早日修成正果!” “是,弟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!”高庸涵此刻才明白,酒界老祖临行前的信心源自何处,对默提上人的教导更是铭记在心。 “我将贝叶宝鼎的禁制再留一个时辰,你去把临星观的争斗平息了吧!”默提上人说完飘然而去,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:“好徒儿,我在仙界等着你!” 《九界》小说作者开微博,与读者零距离交流,千朝一醉的微博地址::qinzyizui精彩内容不断猛爆,赶紧收听吧! 九界官网:://9j./《九界前传》已经正式在17上传:m敬请关注n!~! 尾声尾声 距离须弥山一战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,高庸涵和紫袖漫步在牧野原风景如画的草原上,不一日来到曲江边。旧地重游,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,两人都是感慨万千! 看着一轮红日从天边冉冉升起,高庸涵强忍住心中的离愁,轻声道:“不能多留几天么?” 紫袖抿着嘴摇了摇头,默然良久,望着初升的朝阳忽然露出一丝笑容:“现在大局已定,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,以后我还是可以回来看你的!” “嗯,我等着你!”高庸涵紧紧握住紫袖的手,神情道:“你放心,有了须弥山的灵气,修行起来一定事半功倍,一旦成仙我就可以去霜月海找你!” “到那时,我们就不用再分开了!”紫袖轻轻依偎在高庸涵的肩头,眼中满是憧憬。 高庸涵笑了笑,不再说话,只是用力地将紫袖搂在怀里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 翌日,紫袖翩然而去,高庸涵百感交集仰天长啸,而后收束心情扬长而去。 自那日默提上人收了狐晏之后,秉承仙界之意,须弥山仍由玄元、重始两宗交替守护。由于海邀黎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,申朴真人同遣云真人分别代表重始宗和玄元宗,接受了默提上人的建议,将须弥山交由修真界共管。 与以往不同的是,这一次还邀请了九大修真门派和诡门,各派出三至五人的代表。另外再请一些德高望重的修真者,如千灵族的智锺大师,灵诀府的天灵子,苦行者中的普照尊者,机关学宗师独笑翁、水穷叟,以及丹会中的宗师级人物等等,共约百余人轮流驻守临星观,以监督玄元、重始两宗的行为。这么一来,等于是大家可以共享须弥山的灵气,整个修真界的不平之气登时平复下来。 最重要的一点,须弥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严禁修真者出入,而是每年开放两次,只要能过得了天梯,人人都可以上山领略一番。这么做好像有些冒失,其实不然,只有真正了解须弥山奥妙的人才知道,想要夺取灵山碎片根本就不可能。 且不说靠近灵山碎片,就是想要突破阴阳平衡,进入须弥山下层都办不到。当年仙界之主就曾尝试过,结果无功而返,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,厚土界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到,何必再遮遮掩掩,故作神秘? 当年之所以将此秘密隐藏起来,一是担心魔界闻讯抢夺,二是害怕修真界受不了诱惑,平白起了纷争不说,还会影响到大家的修行。从九界坍塌以后的一千年来看,如此处置未必妥当,须弥山的灵气非但没能物尽其用,反而成了某些野心家操纵世间的工具。 况且,经过了须弥山大战,内中的情形落到有心人眼中,就算不知道详情也会生出许多揣测,岂不是又成了混乱的根源?再者说,经过了这么多年,真相总会或多或少地流传出去,与其这样,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。至少,各个种族在看到纯净的灵气时,无不欣喜若狂,彻底松了口气! 源石族不用再担心没有石魂,御风族不用害怕生命传承中灵念的流逝,凤羽族的血脉得到了加强,栖绵族也不必再依靠屠杀狂莽族灌溉元木神树。其余的千灵族、蕴水族、炎焱族和人族,均从灵气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。 至于七虫族,当然也看到了希望!经过多方努力,灵气浇灌后的雾零花终于可以扩种,七虫族恢复灵胎、重见天日指日可待。当狂尊迫不及待地将消息带回家时,整个焚天坑都沸腾了,上千万的虫人不知疲倦地欢呼,几乎把玄元道尊留下的禁制都给震散。枯镝亲自领着众人,一起在七虫大帝的牌位前焚香颂祷,只等着高庸涵来了以后重重谢他! 此外,随着混乱局面的逐渐结束,普天下的百姓不用再提心吊胆、颠沛流离,他们可以安心地过活。尽管仍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,比如说各地肆虐的阴灵亡魂,熔海崖外溢的天火熔浆等等,但是有修真界的协力压制,并不会影响到大局。 整个厚土界,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战乱之后,重新归于平静,预示着又一个盛世的开启! 喝着酒虫酿出的美酒,高庸涵一脸的惬意,唯独身旁的杜若冷着脸一句话不说,直到高庸涵醉眼朦胧才忍不住问道:“你到是好生说一说,临星观那一战最后是什么结果?” “除了开始死的那些人,狐晏祭出贝叶宝鼎之后,就再没人死了!”高庸涵回想起那日的情景,又是后怕又是庆幸。 若非紫袖不要命地催动皇极经,狐晏绝不会用贝叶宝鼎定住整个须弥山,那么自孟微子以下的绝大多数人都铁定性命不保。正所谓无巧不成书,恰恰就在最危急的关头,须弥山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下来,等到禁制消除之时,高庸涵和紫袖已经从容将双方分开,而且带来了默提上人的意思。没有多少人想杀人或是被杀,所以在听完高庸涵的转述之后,众人先是一愣,而后齐声欢呼。 羽农等人再不甘心,也不敢违逆上仙的旨意,不敢挑衅人心所向,惟有愤愤不已地接受现实。所幸,对于所有曾跟随过狐晏的人,默提上人并不愿过多追究,只希望这些人能好自为之,算是网开一面。 “就这么放了羽农他们?”杜若不解地皱了皱眉头,摇头道:“要是换作我们大明王,肯定会斩草除根,而且还会把他们——” “打住,打住!”酒界老祖唾沫星子四溅,张嘴打了个酒嗝,摆手道:“这里是厚土界,不是魔界。再说默提上人乃是古仙人,心怀大慈悲身具大神通之人,怎么可能和你们大明王的做法相同?” “哼!”杜若至今仍对被软禁一事耿耿于怀,不过他已经摸清了酒界老祖的脾性,倒也不怎么怕他,冷哼一声转口道:“咱们十二叠鼓楼的伤亡如何,烈九烽和水涟漪没事吧?”毕竟这些人都曾是他的手下,关心一下无可厚非,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是毫不在意。 “还好,死伤了六成。”高庸涵神情一黯,低头喝了口酒闷声道:“九哥被火龙旗所伤,伤势虽重还有的救,但是水大小姐强使断江法术,灵胎碎裂成了废人,如今只能靠灵气维持。就算这样,至多也就十年的阳寿,唉!” 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笨了,难道就不会想办法么?”杜若对烈九烽和水涟漪十分欣赏,听高庸涵这么一说不由得大为恼怒,“当初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连个渣都不剩,只余一缕神念,我都给你救了回来,怎么不试试我的法子?” “云霄瓶和乾机落月壶都被我给弄碎了,只剩一个大音荡魂钟,我又不怎么会用,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!”高庸涵也是一脸的懊恼之色。 “说你迂笨还真是一点没错!”杜若敲了高庸涵一记爆栗,一努嘴低声道:“你不会求这老头将葫芦借给你使使?” 高庸涵登时醒悟,知道这是杜若提点自己从酒界老祖那里想办法,当即笑嘻嘻地说道:“老祖,我——” “不用说了,你们那点心思我明白。”酒界老祖想了想,慨然道:“我当初害得你差点葬身火海,今天就帮你一次,从今以后咱们两清!” “多谢老祖!”高庸涵大喜过望,长揖到地。 三人笑过之后,酒界老祖问道:“我说,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?” “等诸事理顺之后,我就要闭关静修了。”高庸涵坐直身子,目光变得温暖而多情:“一旦修为有成,我就要走一趟幽冥界,然后是霜月海。”这么说着,仿佛已经看到了叶帆,看到了审香妍和紫袖! “英雄气短呐!”杜若大摇其头。 酒界老祖接口道:“儿女情长,也没什么不对啊!” 三人齐齐一顿,相视纵声大笑! (全文终)《九界》小说作者开微博,与读者零距离交流,千朝一醉的微博地址::qinzyizui精彩内容不断猛爆,赶紧收听吧! 九界官网:://9j./《九界前传》已经正式在17上传:m敬请关注n!~! --(完)--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